第1章 国民怨妇 阮吟站在米苏尔大教堂台阶上,名贵婚纱迤逦至大理石阶底,六名天使一样漂亮的小孩替她牵拉裙尾。国内数得上号的富商名流齐聚在此,教堂外上百家媒体被安保拦下,只得眼巴巴对着教堂高耸的塔尖闪两张废片助兴。 国产女星有两大晋升通道,正路子摘影后,野路子嫁豪门。 阮吟一度走正路走得一塌糊涂,在宣布与摘星国际董事长乔皙订婚之前,她百度百科上代表作角色一般活不过五集。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她顶破天的成就不过是在三十岁之后摘得一两个电视剧分猪肉奖,成为一代黄金配角。大多数“阮吟”一样的小真空,差不多都死在了娱乐圈浪打浪的沙滩上,风干做了动弹不得的咸鱼。 按这个标准来说,阮吟毫无疑问算得上咸鱼中的战斗机了。就在那一年,她平地一声吼,一发咸鱼冲刺,凭借无人看好的歌舞片《水生》夺得金像奖最佳新人,整个内地娱乐圈随之震动。 毕竟当时业界普遍看好的是人气鼎天却始终缺乏奖项认可的当红小花旦霍恩,人人都以为这个新人奖将是霍恩的囊中之物了,哪想临到头,被名不见经传的阮咸鱼虎口夺食。 阮吟咸鱼翻身不久,业界固执的镁光灯刚刚临幸到她身上。本该感恩戴德的小女星却开始飙野路子飙得飞起——她转头抱上商界巨擘乔氏掌舵人的大腿,火速订婚后,一纸声明潇洒退出了娱乐圈,杀了华国娱乐圈上下一个措手不及。 那年头国民系列非常火,比如国民老公、国民岳父、国民哈士奇等等……感觉自己被愚了一地的狗仔们一拍脑袋,也给阮吟取了个名号——国民少妇。 于是阮吟顶了这个与x盘、xx云、xx离线下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外号整整五年后,在无数狗仔的捕风捉影,与华国全民一股脑唱衰下,终是完成了从风干咸鱼到豪门媳妇的完美逆袭。 嫁豪门终身成就get√。 风紧扯呼。彩色马赛克玻璃穹窗下,阮吟平白无故打了个哆嗦。从她的角度,可以很好的俯视教堂双排座上鸦黑色的嘉宾,一水儿的社会名流。这些名流们无一例外低着头,人人都在—— 刷朋友圈。 阮吟嘴角抽了三下,水眸回转,瞅见自己白发苍苍的证婚牧师正小小心避过她,偷偷摸出了手机。 “要看就看吧,别藏着掖着了。”阮吟好心提醒。 正此时,教堂外得到消息的上百家媒体开始沸腾,人人打了鸡血,宛如下一刻便濒临世界末日一般,成群结队罔顾性命地往教堂内冲。很快他们突破了严防死守的安保人员,大力破门而入。 白鸽飞翔,鲜花满溢。 证婚台上不见新郎,唯有新娘与牧师,万籁寂廖地立于中央。 嘉宾席爆发出惊恐呼叫,狗仔们鱼贯涌入,奔向本年度最大牌最劲爆的八卦新闻源头。 “阮吟小姐,推送号爆料,乔董事长今天上午独自回国,单方面宣布与你正式解除婚约,是否确有其事?” “阮小姐,乔先生是不是真的放弃乔氏股权,与一线花旦霍恩私奔了?” “爆料里说乔先生与霍恩青梅竹马,后遭到家族反对,而你属于第三者插足上位。能发表一下看法吗?” …… …… …… 嘉宾席上临头两个脑袋接连着栽倒,工作人员赶紧唤来随行医生为乔氏老夫妇做紧急治疗。眼见现场秩序大乱,公公婆婆双双扑街。阮吟一蹙眉一抬手,挺直腰板不缓不急维持秩序, “在场嘉宾除我之外都不是公众人物,请不要惊扰到不相关的人员。各位媒体朋友如要做采访,可以随我到教堂外面去。请大家务必保持安静,不要喧哗。” 她深深鞠了一躬,人鱼尾弯出流线形的优美线条。她轻提裙裾,脚踏十厘米高的定制镶钻高跟,一步一步无比优雅地迈下台阶。纤侬合度的手臂上裹套牡丹花刺绣云锦手套斑斓流光,阮盐一言一行,尽显雍容高华。 霍恩在娱乐圈中就以气质著称,未见阮吟之前,大多狗仔跟恩粉一样,拿着她跑龙套时期的作品黑她接地气接得泥土芬芳。得见之后,狗仔们一边跟她走,一边又在后面发实时微博: “国民少妇惨变国民怨妇,阮女士端着一副鬼样子,全身没一处有古装仙女霍恩接地气讨喜。“ 人气不如人,做什么都是错。 阮吟充耳不闻闲言碎语,她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那年她二十一岁,接到了人生中第一个能上片尾曲演员名单的角色——现代偶像剧里男主角的未婚妻,女……十三号。 那一年的阮吟青春少艾,明丽得不可方物。她身穿租来的婚纱,画着拙劣夸张的妆容,莞扬小人得志的笑容。那是电视剧第一集一开头,她正要与财阀继承人男主交换戒指。就在神父说出:“你可以吻你的新娘”的那一刻,身份卑微又倔强的女主推开罗马式大门,前来喝止抢亲。 帅气英俊的男主角毫不犹豫把捧花从未婚妻手中一夺,递到双目含泪的女主面前,携她的手奔离了教堂。阮吟饰演的未婚妻受不了旁人嘲笑的眼光亦跑出教堂,多亏了脚下的匡威单鞋,令她开足了哒哒小马力。短短一组长镜头,阮吟故意扭得跌跌撞撞,显得可笑又可悲。 然后没有再然后了,阮吟的戏份在第一集演到二十分钟时结束,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将未婚妻撞成了天边流星,经过一段连五毛都不值的特效动画后,她揉着肚子领到了梦寐以求的便当。 正是那一部戏,使得其中饰演女主的新人霍恩一炮而红,一跃成为无数少男少女的青春偶像,毫不费力打通了演艺界的任督二脉。 人们只认得倔强美丽的霍恩,却不记得虚荣短命的阮吟。而后许多年,阮吟都活在霍恩的阴影里。 后来阮吟认识了高高在上的乔皙。她从来都知道乔皙心里有个人,从来都知道自己永永远远也比不上那个人。可她就是不撞南墙心不死,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去一点点填补那个人在乔皙心口挖的风洞。 为了嫁给他,阮吟放弃了自己的演艺事业,丢掉了自己的爱好与个性,憋着一口气从零开始学一切上层社会的礼仪。 阮吟记起一个月前的月夜,她枕在乔皙膝盖上,男人长腿间搭了块羊毛毯。一到冬天,这双腿便会患很严重的风湿痛。 阮吟猴子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学完了推拿课程,以后便能极大程度地减去他腿部的痛苦,免去呼唤家庭医生所耗费的时间。 乔皙无言,绝大多数时间他都沉默不语。他眼皮单薄,睫毛好似月光下清润的齿梳,为他冰冷薄情的好样貌平白添了一丝缱绻。 阮吟感觉到他大掌覆上了她后脑勺,她惊讶抬首。 “如果你想要个婚礼,就尽快办罢。”男人嗓音低回,一双眼清清濯濯,无喜亦无悲。落地窗下,他眼角小痣意外温暖。 她小傻子一样不住点头,为这一刻,她等了整整五年。小女子顿了一顿,拼凑起自己一生的决心与勇气,倏然凑上去,引首轻啄乔皙眼角。 “阿皙,我会用我的一辈子对你好。”她向他保证。 接下来,她一个人去试婚纱,一个人做婚检,连两人婚纱照也是她一个人拍好后找人p的。 纵使低到了尘埃里,那人还是毫不犹豫抛弃了她。弃妇周芷若好歹能在张无忌面前素手裂红妆以示生当相决绝,而她呢,那人连当面手动再见的机会都吝啬赐予,反而用最难堪的方式折辱她。待她一个人傻兮兮站在教堂等待之时,乔皙早已辗转回国,并向公众发出一纸声明。宣布自己主动退出乔氏股份,并执手当红花旦霍恩,一时间大众哗然。距那份申明发出不足十分钟,一个名叫“深八”的微信公众号推送了一条长达五千字的长文章,细数了乔氏掌舵人和一线花旦霍恩为家族与地位所困囿,分分合合几经波折的爱情故事。这故事最终以天之骄子舍弃一切回到平凡佳人身边为结局,引得华国娱乐圈瞬间爆炸,成为本年度最为轰动传奇的八卦新闻。 可笑阮吟一人,背负刀山火海,陷入万劫不复,此时此刻,还必须为挽回乔家的颜面将一切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新娘子走到绿茵地上,异国他乡的春日阳光极好,家家户户繁花似锦,良辰如昔。她每走一步,几百个镁光灯便噼里啪啦闪一遍。 她扬起佛如白天鹅一般高傲的脖颈,腰肢缓摆,举手投足皆是风华,走得比好莱坞红地毯更加光鲜亮丽。 阮吟再也不用压抑自己的情绪,她无所顾忌地笑了,又稀里哗啦哭得丽颜尽化。 笑的是造化弄人,哭得是身在炼狱。 无情的狗仔与镁光灯不放过她任何一个惹人发笑的表情,炫耀着的刺瞎人眼的闪光将她打入地狱的最后一记重锤。 异国他乡,生无所托。阮吟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她以为乔皙的心冰冷无情,总也捂不暖。其实不然,他的那颗心,统统栓到了霍恩身上。 自始至终,阮吟不过是他与乔家周旋的权宜之计。 他为了霍恩能够抛弃一切,包括她,也包括他自己。正如那一年凛冬的河水,仅因霍恩一句话,他纵身一跃,毁尽了自己身体,留下半生病痛。 他是最多情的人,可惜那一汪相思水,到底镌刻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正当她宣泄感情之时,一辆载满种猪的失控卡车飞驰而至,上百狗仔霎时鱼做鸟散,唯独她被撞飞,化作了天边的五毛。 这次,没有特效,真枪实弹。 阮吟临死前竖了个中指,人生到此,连装个逼都不让。一时间她的一生如蒙太奇电影般回放脑海里,幻灯片定格在婚礼前一夜,她愉快地把陪伴自己多年的全自动绿漆小黄瓜扔进了垃圾桶,正式告别自己的diy之旅。 阮吟死不瞑目,今早太过忙碌,忘了销赃。她完全能够想象得出当媒体翻出那根饱经风霜的小黄瓜后,她该如何遗臭万年。 这次的标题应该为:同居三年,乔氏掌舵人为爱死守贞操,国民怨妇情牵绿漆小黄瓜。 第2章 回到1038线的那一年 渔舟逐水,桃花夹津。红树落满山涧,花竹散入村家。罗秋明满身风霜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十数年过去,外边换了天地,这里依旧古老而宁静。 一少女坐牛车之上,明丽眉眼,痴绝神态,朱唇一起,便将古语化成了歌谣。 她唱道,“&……%” 唱道,“&…%” 道,“&%” (剧情ing) “你特么倒是唱啊!”导演受不了了,手持执导筒啪地一声拍在监视器上。这位早早用了霸王防脱的中年人懊恼抓了几下他为数不多的头毛,他后悔极了,当初是脑袋里塞了翔才答应加这场劳什子戏。 坐在牛车上的阮吟也一脸蒙蔽,她犹记得自己前一刻刚被一头重达三百斤的种猪给压死了。临死前还吐了个槽,尼玛种猪养这么肥,能保证精子质量吗?能给小母猪爽度吗?能正常的延续后代吗? 一转眼她就自拍片现场醒来,周遭一圈筚路蓝缕的场务人员,入眼皆是糟心的服装设计和落后的拍摄器材。一只不断喷射口水的中年导演正朝她咆哮,从阮吟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睇见他后槽牙上的烂菜叶,耀武扬威地在风中招摇。 阮吟被迫欲拒还迎着这枚豌豆射手不停歇的攻击,她麻木地抹了抹脸,裤子上擦揩下来的咸湿口水。烈日耀眼,阮吟坐在牛车上,干茅草穿刺过半湿的棉麻裤子,直愣愣钻入她的皮肤。这条裤子又脏,应是经了许多人的腿儿,汗臭味重得很,腿部皮肤因不适起了痱子。 阮吟悄悄扫视了一圈,这种low到没边儿的小剧组她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已经多年未接触过了。这似曾相识的一切令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注意到了导演边上原本跟阮吟搭戏的男演员。男演员一脸事不关己地冷漠,压根不管她正如何被导演血洗祖宗十八代。 他二十出头的模样,人中处贴了两撇胡子故意扮老相,短发直贴头皮,约莫抹了半斤头油,灰扑扑的中山挂在身上,神似半年没见过猪跑的难民。 与他模样呈强烈反差的是他温柔修长的手指,正旁若无人地逗弄着阮吟座下那头小母牛。小母牛亦跟他神游物外,冲破了生殖隔离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地哞哞发情。 许是人牛之间真爱的酸臭味熏得导演有些倒胃口,许是阮吟盯着青年的眼神太过炽热。导演尴尬咳了一声,凑近阮吟,难得人生导师一回,“小姑娘,萧故这种人不是你肖想得起的。”言罢,又递了面前女孩明丽逼人的脸庞,改口低声道,“至少你现在不行,好好注意下群众演员的自我修养,乖乖把这场戏演完,知道不?” 咋听萧故之名,阮吟一愣,很快恍然明白了此时此刻的处境,她想,她估计、很可能、就是——重生了,而且重生的时间点还非常坑爹。萧故这个名字,将在数年之后攀登华国娱乐圈小生的顶峰。然而如今猜得没错的话,他还只是一个三年前小红过一把的小秀星,由于后续资源不足,已flop得差不多了。按照业内线级换算标准,顶多算个18线开外小真空。 至于导演为啥叫阮吟别去肖想萧故,除了他本人这阶段已有金主之外,其主要原因当然是阮吟连十八线都不如啊! 阮吟思及,当即抹了把辛酸泪,她含辛茹苦八九年,苦难磋磨皆尝过,终是嫁了豪门走上人生巅峰。丈夫不喜就不喜罢了,被嘲国民怨妇就让他们嘲好了,至少她有钱啊。等熬死了公公婆婆,她还能包个六块腹肌的小鲜肉出个墙神马的。 阮吟认为,自己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纠结的。至少死前酒池肉林过,日日spa过,买包包从没手软过,调戏小鲜肉一个接一个过,此生无憾了。 死对她来说是终点,而不是起点啊! 尼玛好不容易打怪打满了级,马上打败大魔王迎娶公主了,进入神殿前居然忘了存档。尼玛死后直接回了新手村,手中的武器居然是根耐久加五的木棍! 她一点也不想砍号重练啊! 阮吟登时鼻子酸得不行,当即深情凝望萧故那张面无表情的难民脸,哭得涕泗横流。 至少给她个机会,回到三十八线那一年也好,是不是?为啥别人重生满身外挂,她重生就必须从1038线重新来过……没错,她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回到了初当人肉背景板的那年,真·1038线。 这部剧名叫《海上佳人》,她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她鲤鱼跃龙门,从群众演员升格为龙套的第一部戏。当然,很不幸的是,她演出的片段纯属男主角萧故同志激情加戏,后期被电视台的剪刀手毫不犹豫地剪掉了。 阿阮同学心里苦,她很想吐槽,奈何槽多无口。 阮吟其实没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暗示意味极强,当她注意到的时候,萧故已转眼蔑视她,青年唇角微微一勾,嘲讽技能全开。那种“我就知道”的小眼神,仿佛是看穿了阮吟的一系列拙劣把戏,不过是为了成功引起他的注意。 阿阮同学哽了一下,她很想解释,却被导演叫住。 “今天到这儿下戏。你回去好好好琢磨琢磨,襄山影视城不是只有你一个看得入眼的群演,不要为了求不得的人和事葬送了前途。明天副导会找两到三个人和你竞争,我想你也懂得珍惜这次机会。”导演见她一副放弃治疗的模样,语重心长摇了摇头。襄山影视城最底层的小演员,他们到这里来的目的殊途同归,想夺人瞩目,想大红大紫,想攀附权贵,有的人籍籍无名,有的人出卖*,有的人使尽心机,有的人迷失自己。他见过太多太多阮吟一样的小姑娘,她们为了上一个小角色,不惜从场务人员睡到副导演的亲戚,三两句话便被骗做了公交车。敢明目张胆勾搭本剧男主演,也是心够大的。 阮吟也没反驳,灰溜溜下了牛车,周围连场务都不会跟她打招呼。她太过低廉与卑微了,靠着哄好副导演留在这个剧组当了整整半个月的人肉背景板,一天待机时间超过了十八个小时,直至萧故敲导演门要求加戏,她才因找不到临时龙套被拉来充数。 导演正巴心巴肝给萧故讲戏,十米开外的监视器处走来一个扎马尾的女人。那女人本来就坐在监视器旁,戏一下,她就迫不及待朝萧故这边来了。女人上了年纪,穿粉色运动裙使劲扮嫩,步子一颠,脸上的玻尿酸险些破体而出。 导演本脸色不好看,一见那女人,眼睛直了直,刹时饼脸恭维成了一朵菊花。马尾女人出名得很,她便是《海上佳人》的女主角蔡如,华国著名的老牌女星。蔡如年轻时曾经称霸过当年的国内演艺圈,她打一出道就当之无愧地演女主,一演就演了几十年。后来越老,那颗少女心越是爆棚,遂不停整容要求演二八少女。到最后,她为了演少女,不惜自己出钱投资。 这部《海上佳人》其实不算蔡如投资的电视剧,却比蔡如本人投资的剧更加骨骼清奇。因为它自上到下,从投资商到编剧,通通都是蔡如的铁杆粉丝。要知道在新陈代谢过快的娱乐圈,找一水溜这种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皆在四十岁以上的老年民工团,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不过蔡如嘛……阮吟默默回顾一眼,这位丫头教教主正暗搓搓挽住男主角的手,萧故蹙眉甩开了。很久以后,蔡如将作为最红小生萧故一个洗不掉的黑点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爆料人证据确凿地说,她曾经包过他,做过他的金主,他的靠山,他的人肉atm机。 事实是怎样,阮吟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在萧故穷得连帝都五环的单人间都租不起的时候,是蔡如巴心巴肝把自己的资源给他,让他当男主,让他加戏,让他得到了一个演员最基本的尊重。 阮吟躲进更衣室换衣服,外间里蔡如在接受化妆师卸妆。女人可能听说了小群演对萧故的冒犯,故意拔高音调,让其听到自己与化妆师的聊天。 “姐,萧老师这出戏写了两个月伐?又会演戏,又会写戏,姐是赚到了啊。”化妆师谄媚恭维。 “嗯,他呀,脾气倔个性纯,文采好是好,就不会处关系。这小本子刚一出来,导演差点不给拍,亏得我陪投资商吃过几次饭,才说服了他们。”蔡如声音嗲嗲的,跟电视里丫头教教主的形象如出一辙。 “就是加得太急了,没从帝都、上海调些人来。临时找的那些乱七八糟都什么人啊,我给那小群演化过妆,三庭五眼没一处长得对,那副黑眼圈一看就是遭人潜多了,身子虚。”化妆师嘲讽起阮吟来。 蔡如捂嘴嗤嗤笑,”他有人觊觎很正常啊,长得好骨头硬,那里……还特大。“ 阮吟挖耳朵,她听不下去了。谁管萧故那里大不大啊,关她屁事。她只关心这一席话后,明天她会不会被化妆师故意针对。一思及前途渺茫,她便顿觉重来一道真没意思。 换衣镜前,少女双十年华的体貌,皮肤因长年日晒而黝黑,屁股瘪胸又平,全身一无是处毫无看点。唯独那张脸,三庭五眼长得极正,面目若木末山中寂然的茶花,稚嫩绮丽,又点点沾染成年人的疲惫与世故。仿若空翠山间的云女,求道人心心念念,欲而不得,历经苍茫凡世,又诉之不得。 成为乔皙未婚妻的那几年,阮吟曾把自己保养得极好。天天吃燕窝木瓜粥,寻来业界知名按摩师以求塑形健体,又坚持健身房锻炼,长年累月下来,果真养得胸大腰细,身姿挠人。可惜乔皙不看,他压根不会关心她到底变成什么样子,她是他膈应父母的摆设,好用就行,何须投入感情。 曾经心心念念要争得乔皙注意的自己已身死人灭,重来一次,阮吟心脏处寂得发慌。她与乔皙、霍恩之间本就云泥之别,毫不相干。如今onceagain,那就再不要相见相识了,他们自去相爱相杀,她自己好好当自己的风干咸鱼。 推出房门之际,一面黄肌瘦的小少年痞兮兮拦住阮吟去路。他自称小黄,年纪比阮吟还要小几岁,眼神却已很世故了,“阮姐,你男朋友问你,想要帮带几只油炸鸡腿?” “啊?”阮吟脸跟吃翔一样诡异,她这时间段,莫说是男友,连个正经暧昧对象都没有。想吃她豆腐占她便宜的倒一大堆。 “咳咳,宣哥听你受了欺负,气愤得不得了,赶紧排队抢了七八盒盒饭。说要悲愤为食欲,多吃剧组几个鸡腿替你报仇。”少年捂肚子笑。 阮吟攘开阿黄,但见远处食车人山人海,一个人形肉山撞出来,向这边快速挪移过来,是个非常灵活的胖子。那人极高,一米九的个子,这是以吨计数的重量级选手,双眼因为太胖被两颊的肉挤成了一条缝。他左手抱了五个盒饭,右手又提了九个,洋溢着轻松欢快的笑脸,朝阮吟招手。 如电亦如雾,太久太久了,阮吟差点忘了那个人。与其说是忘了,不如说不敢想起。怕自己午夜梦回,心断数行。 唐宣。 唐宣。 唐宣。 她默念这个长久以来自己不敢直视的名字。 有一年春天,桃花流水的季节。唐宣等了一年多,上了一个电影,演一个被绑匪劫持的银行店员。他的戏份十分龙套,但对剧情的推动又很重要。绑匪将他劫持上车,为躲过警方追捕,绑匪在一路上安了炸弹。车一路飙,炸弹便在车后一一爆炸,火光冲天,追逐戏码精彩纷呈。 唐宣演的小职员被绑在后座,随着爆炸而吓到失禁疯癫,一个完全的丑角。剧组为了拍摄效果,并未对唐宣如实告知情况,恰逢爆破故障,他被活活炸死在了后座内。 因为唐宣当时只是个群演,剧组没为他投过保,死后赔钱并不多。可恨无良剧组拿这件事炒作,放出了唐宣临死时的片段,号称为戏现身。阮吟作为唐宣最好的朋友,动用多年来的关系,硬是以小掰大,告倒了当时以飞车戏著称的剧组。 唐宣妈妈在葬礼上死白一张脸,她说,“阿阮,我不怪你。” “但我宁愿他从未认识过你。” “因为是你,给了他离经叛道的勇气。” 阮吟和唐宣是高中同桌,同样两个彻头彻尾被排挤到边缘的倒霉蛋。一个模样太俊,历史又太黑,学校里人人都怕她;一个吨位吓人,为人又胆小,导致软糯可欺至极。正好两人搭伙,唐宣教她补完因辍学亏掉的功课,阮吟带他减肥打扮,堂堂正正挺起胸膛正式自己的理想。 他与她从未有过爱情,他是她唯一的友人。无论是此前还是此后,再没有人喊她阿阮,相信她,说她终将站在高高的舞台上,为万人倾倒。 桃花流水一样的季节,杳然而去的少年。她与他差了十来年的光阴,穿过了纷繁乱世,与无边的宇宙。阮吟终于知晓了重头来过的意义,她低头泫然欲泣,硬撑起脸庞,作了一弯浅笑。 她对这个灵活的胖子说,“嗨,唐宣,好久不见。” 第3章 那个小贱婢(微调) 阮吟与唐宣的出租屋在葱河路背后的一碗小酒馆楼上,四百块一个月,独卫,有热水。为了节约钱,阮吟买了两个电风扇摇。唐宣睡下铺阮吟上铺,结果他人胖易散热,半夜热得干嚎,阮吟只好忍痛把自己那小风扇给了他。 夜间的葱河路是最漂亮也最有趣的,这里汇聚了襄山影视城几乎所有的小吃店,囊括了大江南北的美食。夜里阮吟饿了,就去隔壁老王那里买几串海鲜烤串,吃得满嘴是油。外面乡村摇滚放得*辣,年轻的小群演们学着老群演跳起广场舞,这是他们一天之中最放松的时候。 那天半下午,唐宣为了安慰阮吟,一个劲给她喂鸡腿,“阿阮,这只烤得特香。阿阮,这一只上辣椒放得够味~” 阮吟拒绝不了唐宣,连吃了七个鸡腿,平坦小腹鼓出一圈。两人回出租屋,眼尖的一碗小酒馆老板娘盯了她半天,来了句,“年轻人怎么不注意,莫不是怀上了?” 老板娘是襄山影视城的老群演,演过好几部耳熟能详的电影大片,扮底层小人物扮得惟妙惟肖。她一见着刚来的小年轻,总会说,“看看阿姨我,有没有想起在哪部电影里见过?”就凭着这种自来熟的热情,与老道的拍片经验,她的出租房行情是这一带里最好的。 阮吟辛苦忍住才不哈哈大笑,多经历十年的她,如何看不出老板娘暗暗黑她的小把戏。唐宣嫩了点,当即黑了一张脸。他玲珑心思,护犊子得厉害,见不得外人对阮吟以貌取人。尤其是这里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表子笑面虎,话里却藏刀子。 两人来这里两个月有余了,这里的群演对他倒还热情,对阮吟便一言难尽了。因为那张脸实在太过招人,钓她的、哄她的、骗她的男群演不计其数。女群演们一开始还带她接戏,过不了多久便开始故意孤立她,骗她去环境最差的剧组拿最少的钱。背地里还组织撺掇流言蜚语,说阮吟技能点都点到了脸上,脑子里全装的全是翔,才会重口味看上唐宣。 唐宣和这些人解释不通,早早混社会的这群人也不会相信唐宣与阮吟的友谊,他们看世界看得不能更污了。阮吟便劝唐宣,干脆就暂时认作她男友,一来好令她避过骚扰,二来也能尽量减少流言蜚语。 楼道里三三两两全是人,这里是老式筒子楼,连着一排许多居室,大家共用盥洗槽和厨房。过道里一对情侣正在上演全武行,男人叫张旭,女人叫美华。两人来襄山影视城已经一年多了,也算是待得长的,女人混成了群演头子,发展得相当不错。男人愣头青一个,除了长相比较出众,其他一无是处。 在襄山影视城,艳遇与爱情齐头并进,无数人因为梦想结合在一起。美华觊觎张旭的长相而嫁给他,婚后又嫌弃他整天吃瓜,不能出人头地,夫妻两人经常床头打架床尾和。 阮吟路过时,美华正好一眼睇到阮吟,也不吵了,当即叉腰扯嘴冷笑,“哟,飞向枝头的小凤凰回来了。好厉害,给自己和姘|头都争取了角色,是我小看你了……” 她戏感十足,能收能放。她倒是收住了,她男人还在状态里,张旭一个没注意直接铁砂掌呼过去,正中美华鼻梁。美华被打傻了,长大嘴哇地哭了出来。 “你个死男人,瓜皮!为了狐狸精打我,居然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狐狸精打我?”美华无赖般哭喊,一会说张旭被阮吟迷了心窍,一会儿又说阮吟忘恩负义。 没过多久,周围三三两两的人群全部眼神不善地围了过来。 阮吟捏了拳头默了默,她尚在阔太太状态,与现年十九岁的自己横亘了整整十年光阴。十年后的自己不说一呼百应,怎么来也是前呼后拥。她有点想不起,原来十年前的自己,人缘竟差到了如此地步。人群里异样的目光若针尖,千百枚刺入她柔软的身体。 阮吟勉力回忆,终于在人生路上捡起了美华这块人生路上连小渣渣都算不上的绊脚石。美华与她,倒是有一番纠葛。 那是阮吟和唐宣初到襄山影视城,两个小麻瓜按照网上攻略里来,先行办理了演员证,便拖着行李到群众演员聚集的演员公会蹲点。 公会里潜伏着许多群众演员头子,群头掌握剧组资源,同时也担有为剧组掏大批群众演员的责任。群头是群众演员的进化版,他们大多是群演里的老油条,不止通过拍戏赚钱,收取剧组与群演之间回馈,也是一大进账。为了积累手头的群演资源,群头们基本会每天都会来公会转悠,勾搭源源不断来到襄山影视城完成梦想的小新人们。 美华是女群头,又能说会道,这一片的小女群演都归她管。她很快说服了唐宣与阮吟,两只小傻鹅拖着箱子乖乖来到了这栋筒子楼租房子,顺便归于她的管囿。 一开始美华带过什么都不懂的阮吟去片场捡鸽子(捡别人不要了漏下来的戏),也善意教她和其他姐妹接触。渐渐地,阮吟凭自己的手段与好样貌得到了一些好资源,美华与小姐妹们也自然疏远她,随着她资源越加的好,她们也越加和她不对付,甚至到处传一些不实的流言,动用积累的关系肆意换掉阮吟接的活,专门坑她去一些连加时费和淋雨费都没有保障的草台班子。 阮吟回忆了起来,她环视左右,楼里的人或多或少因为美华的关系,对她颇有微词。随着美华“狐狸精、小杂碎、不要脸”的瞎嚷嚷,她就如同羊圈里孤独的黑羊,被羊群无声地排挤。其实除了美华的栽脏,还有一个大家有不欲言说的因由。 ——妒忌。 襄山影视城是无数普通人的梦想之都,同样也是破碎之城。 每个人都在明目张胆地大谈明星梦,演戏、剧组、财富。 然而每个人有都明白,他们绝对不会成功。 所有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剧组抑或是影视城为了招揽廉价劳动力,画的一个圆润可口的大饼。 电视机前的大妈们是永远不会记得青楼里只露个背影的嫖客、战争戏里拿着长矛的乌压压黑影,抑或是民国楼台间不断走来走去的人群。 即便是这样,年复一年,依然有无数人为了镜花水月的梦想,满怀而来,绝望而归。 筒子楼里的每个人都看得出来,阮吟和他们是不同的。她丽得惊人,学历又高,放到正常的经济公司也会有经纪人追着来签。做群演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令他们有种她把自己梦想践踏了的屈辱感。 唐宣气得全身肉抖了几圈,十分想踹撒泼乱叫的美华一脚,他还没踹,阮吟就出脚踹了。这一脚快、狠、准,直达下三路,踹得美华啪地一声跌坐下去。踹完阮吟还不解气,居高临下地俯视长相普通的美华,然后指着张旭,气场全开,“老娘和你屁关系没有,管好你老婆这张乱说话的嘴,不然下次把她胸踹凹进去。” 在场的吃瓜群众震惊了,登时屁话不敢放。阮吟平素小心翼翼和气生财,他们小欺小压,她也笑嘻嘻不计较,还会花钱讨好他们。见惯了世面的群演们非但不因此亲近她,反而得寸进尺得更加厉害。 but,这一脚踹碎了阮吟在他们心里软柿子的印象,这离平日里的人设差了条鸭绿江。 张旭这愣头青还沉浸在自己不小心打了老婆的悔恨中,老婆比他强势他认了,平日里就靠打架来增添床头情趣。放平时两人早就全武行了,没想到美华忽地罢了手,导致他单方面胖揍了其一圈。张旭愣愣点头。他穿了条裤衩,光着上半身,挠了挠头皮,傻了吧唧道歉,“大妹子,对不住了。” 阮吟虎脸,心头还是虚张旭的小脑容量忽然扩容,反应过来找她算账。遂点了点头,很有气势地挥了挥手,一群人鳞次栉比地一水儿给她开道,她领着小跟班唐宣大摇大摆回了出租屋。 唐宣一路上手抖得厉害,他哆嗦着嘴想喊一句,想喊一声前面踱步的女孩,瘦削单薄,身负惨怛,他想告诉她,她方才做得对极了。 她本来就不需要迎合任何人,她本来就不该为了别人的自私喜笑迎人。 唐宣到头来还是没吐出半个字,他被那飞起的一脚折服了,他家阿阮就该生得这样女流氓的性格,才能打得了人,护得了犊子,抢得了男人,撕得了叉。 出租屋里到处白墙霉黑成了黄墙,破洞处有明星大海报贴着,简单又省事。 也间接导致了隔音效果不好。 隔音效果不好就会引发—— 阮吟悲痛捂脸。 她和唐宣二脸蒙蔽地对坐着,隔壁的天体运动又准时开始了。 襄山影视城的夜生活永远不会无聊,因为你不清楚下一件还会发生什么直奔下限的事。如果美华走长期人脉路线,阮吟走的是来事儿卖脸路线,那么隔壁的黎娜娜则简单粗暴得多。 阮吟刚来影视城,美华就把她拉到一边,叮嘱她别接近黎娜娜那—— 小贱婢。 美华与黎娜娜仇恨不浅,以往美华千方百计拿到一个有台词的大特约(高级群演)资源,黎娜娜直接给副导演发张暧昧照,约个地点相互挥洒一下汗水,这角色就很简单被截胡了。所以在与阮吟反目成仇之前,美华最恨的女人当属黎娜娜。 经历阮吟之后,美华倒想和黎娜娜缓和关系了,比起实力上绝对的压倒,她还是喜欢老对手这种纯粹的碧池。当然,也有意拉拢她,统一战线来针对新来又不服管教的阮吟的因素在。 对于美华有意无意地示好,黎娜娜显得不屑一顾。她依旧该抢角色照抢,该发照片照发,该挥汗水照挥。这就是黎娜娜在群演圈中摸索出的方式——睡、睡、睡!从场务睡到灯光、从化妆师睡到演员副导演,总有一天她能睡出一片天。 无论外界千变万化,黎娜娜万剑归一,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经历了整整半个小时零12秒的煎熬后,黎娜娜那边的天体运动接近了尾声。作为一个心理年龄丰富多彩的美少女,阮吟装作正襟危坐,听得意犹未尽。她与乔皙,恋爱五年,同居三年,一个被窝里裹了两年,从没滚过一次。很多时候,她趁乔皙枕在床头忙于公务,悄然使长腿攀附他腰间撩拨。青年双眼硬是没离开过电脑屏幕,连呼吸也未乱过一次。阮吟不服了,委屈了,分明知道乔皙与正常人不同,一次只能注意一件事,非要手指撮他眉间,凑近了无理取闹骚扰他。 “乔皙,乔皙。乔皙,乔皙。”在他面前,她永远懵懵懂懂的,像个小孩。 “别闹了。”乔皙忍无可忍,揎开电脑。见她稚嫩神情,微微叹息,然后一手扣住她后脑勺,认真又细致地开始轻吻她。 飘灯月夜,阮吟时常自以为自己应该是被他爱着的,这样的吻令她深深沉醉在无边的大海里。她安慰自己,乔皙的第三条腿应是随着那个冬天的纵身一跃,跟他的两条腿一样,被冻坏了。不过没关系,她不会嫌弃他,她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正是知道了他的缺陷,所以更喜欢他了,这样,她才能够稍稍配得起他。 卑微到宇宙尘埃里的爱情,若浮萍般渺然无根。 阮吟瞧今夜月色,也似过去般圆。她停止了回忆,抱了桶衣服出来洗,她已好多年没用手搓过衣服了。十年之后的手,比如今甚要细腻。 黎娜娜早就蹲坑站好了洗衣服的绝佳位置。月光清辉下,年轻女子披了款薄纱外套,紧致腰臀,凹凸得玲珑有致。相比于她那绝色身材,黎娜娜的脸要黯淡许多,稍圆,云烟眉,叼了根烟,略显迷离,很哲学。 阮吟在黎娜娜身旁站定,接水,时不时瞟过去。 黎娜娜脸上尚有未退却的潮红,鲜艳暧昧得紧。她双眼有一茬每一茬盯着盥洗台上摆好了的mp4,上面正在放——数码宝贝,真是诡异的哲学。 她见阮吟觑她,以为对方也想看,也不吝啬,主动手肘蹭上去,将mp4移到两人中间。 “诺,别客气。” 阮吟愣愣,反应过来才摁头点地。她和黎娜娜不熟,以为对方靠近自己,是为了拉自己入伙,缓解被美华及楼里人孤立的境地。后来阮吟发觉自己误会了,黎娜娜仅是单纯地邀她看片儿。 除了数码宝贝以外,黎娜娜的mp4里还有游戏王、四驱兄弟、美少女战士这些中老年怀旧品种。 阮吟鄙夷,黎娜娜嘘她,而后两个女子凑一堆看了整整一个小时。 黎娜娜的圆脸会时不时溢满淳朴的笑,这样的笑很诡异,不应该出现在一个这样的女人脸上。 那笑里埋藏乡村古老的山风,十二寸的彩色老电视,奶奶的唠叨,与总催她寄钱回家的重男轻女爸妈的喋喋…… 阮吟偏过头看着黎娜娜,像看她在博物馆里见到的达芬奇名作,维特鲁威人。充满了维和又无比地协调,哲学至极的东西,她参不透。 其实阮吟知道,没有人会享受一路睡过去的生活,一旦踏上了这条路,就回不了头了。阮吟记得以后路上遇到的许多小年轻,年少不懂事经不住诱惑,跟副导演睡过一次,得了角色。她们的名头很快就会被那群男人拿到酒吧里乱传,传的圈里人心知肚明。下一次,下下次,又不得不陷入角色与身体交易的怪圈。你不干,别人会说,你跟他都过了,跟我就过不得? 真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这条路沾不得,一旦沾了,纵然你的笑容若春风,也不得不跌落尘与灰里。 黎娜娜以肘碰碰发呆的阮吟,“小阮,你还看不看?我洗完了,这mp4借你,你可别给我吞了。” 言罢,黎娜娜不以为然地抱桶走了。 那样婀娜多姿,那样一意孤行。 第4章 这段戏,有三种演法(微整形) 阮吟所饰演的角色名叫鸳鸯,是个临时加上去的角色,出现在《海上佳人》大结局最后二十分钟。 这是阮吟半路出家的演绎道路上第一个有名有姓的角色,也是她在这个剧组给人家当了整整半个月的人肉背景板,又托了演员副导演的关系,才得到的难能可贵的龙套角色。 在影视城里,每一个龙套角色都异常珍贵。因为大多数群演连台词也没,但凡一个像模像样的龙套,都会从帝都虞都这样的大都市选人来演。群演即便再便宜再好用,有戏份的角色依旧没法混到。 娱乐圈说起来开放,实则非常封闭。纠纠结结的人际网如同蛛网般遍布它的角角落落,让上位的人繁花似锦,令底层的人烈火烹油。 唐宣就是懂得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才异常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他十分担心阮吟第二天的表现,遂自我代入阮吟所饰演的角色鸳鸯,给阿阮同学亲身示范,上阵讲戏。 “阿阮,我认为你……“演戏比麻瓜还不如。 “不懂就要好好看好好学,比如你初遇男主罗秋明的这段戏,少女鸳鸯的忧郁就有三种表演方式。” “不要眨眼乱晃,不要借故洗澡,看我演完了来,听到没有。” 眼前这一枚柔软多汁的胖子,他沉浸在角色少女的倔强孤独里,脸上憋屎的表情活像三天光吃不拉后的便秘。接着,他用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不停地维持着这个蛋疼不已的表情。整整半个小时,他两颊横肉死死抵住眼睑,全脸面部神经连一根也没有挪移过,更别提区分出表演层次的事了。 “好了,想必你已经看清楚这三种表演方式的差异了,仔细琢磨琢磨,对着我重复一遍。”胖子睁开眼,深深吐纳一口,对阮吟一本正经。 阮吟嘴角抽搐,这已经是半夜一点了,唐宣坚|挺地认为是阮吟孺子不可教也,不断重复他那让人牙酸不已的表演教学,誓要把她教会为止。唐宣的身型毫无疑问是矫捷而灵活的,而他的面部……不得不说太过痴愚、无法拯救。 阮吟并不想再和他解释,并扔给他一条毛巾,转而跨步进了浴室。 “阿阮,明天不想被导演训就好好跟我练!诶,你洗哪门子澡啊?!”胖子追上去,扶住门框。 阮吟脱衣服正脱到一半,毫无顾忌斜睨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三天不洗澡搓泥丸玩?” 半昏半暗的浴室里,少女姣好体型倒映梳妆镜上,平坦小腹,湖蓝色小bra,只露出一半的肩窝……然而胖子理所当然看了半天,上下半身全无反应不说,他思忖许久,颇为担忧地唠叨,“阿阮,我说你都坚持吃了两年猪蹄了,这身材怎么还和汽车人差不多?到底有没有照我说的方法好好按摩过?” 阮吟沉了半响,反应过来。 所谓汽车人——前面威震天,背后擎天柱,平得跟个机械金刚似的,无半分看点。 “按摩你妹啊!”阮吟一脚踹门,将胖子弹了出去。 在唐宣眼里,女人大概只分为正常人和女演员。他痴迷戏剧,只会用适不适合演戏的目光去衡量一个女人,他眼里的阮吟是个前面比后面还平的纯爷们,女性特征只能靠胸衣外挂,无论是星途还是钱途,都无比渺茫,令他很是痛心。 可无论他如何痛心,都阻止不了阮吟同学在他上铺打着呼噜睡得粗鲁。她每打一声呼噜,胖子柔软的心就像被绞肉机绞过一道。他此夜长长开眼,忧心明早的拍摄。这是他俩捞到的第一个龙套角色,两人都有台词,戏份还不少(大于十分钟)。对于这次拍摄,唐宣自己准备了足足三天,背那仅有的五句台词背到嘴麻。反而戏份更为吃重的阮吟倒显得不以为然,甚至前一天还因为试戏不成功被导演骂得三魂出窍五魂升天。 “阿阮该怎么办啊……”唐宣无法入眠,辗转反侧。 早四点,阮吟便起床梳妆,他们群演必须凌晨五点就要宾馆备戏。他们头一批化妆穿衣,然后挨着时间等配角主演们一个个上好了妆,再搬出自带的小凳子坐到片场时刻待命。一般时候,群众演员一天能在片场足足待上十五六个小时。 以前阮吟不懂规矩,没自备过板凳茶水之类,结果一天下来两只细腿直接肿成了萝卜腿。 梳妆师资历比较高,给群演龙套们打理头发的任务留给了昨日说阮吟小话的化妆师。化妆师本就瞧不起阮吟这种看人上位的群演,故意扯弄她的头发。一把抓去,阮吟吃痛,眼睁睁看见自己青丝寸寸断裂。 “啧啧,你这头发猪鬃做的吗?怎么硬成这个样子,怎么梳都梳不好,浪费我宝贵时间。”化妆师不满抱怨,她想方设法哄好《海上佳人》女主角蔡如,当然要好好针对觊觎小鲜肉萧故的小龙套。况且这小龙套一没后台二没地位,任凭她再怎么欺负,甚至耍一两个小手段,对方也只得站好了吃闷亏。 阮吟明明痛得不行依旧扬起脸笑嘻嘻的,她的头发长直柔韧,盈满一手飘洒饱足,一点也不像猪鬃。她明知化妆师针对自己,也不敢像昨日对美华那样爆发。这年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多活了十年的阮吟心知肚明。她早已从群演堆里拼杀重围过一次,再来一遍,她更不会走显而易见的错路。 于是她轻笑着,视而不见化妆师的折磨,反而故左右而言它,试图和对方在化妆方面建立共鸣。画到最后,阮吟从大挎包里取出一袋l小样套装塞到化妆师怀里,“秦老师,如果您有机会,可不可以替我跟蔡如姐解释解释,我可不好萧老师这口,那边那位胖哥哥才是我的菜。” 阮吟意味深长地指了指那边化好妆待命的唐宣,胖子一低头,四层下巴晃瞎了化妆师的眼。 《海上佳人》第一千一百四十五场的机位正在调试中,片场一片混乱。阮吟准备跳上牛车,被萧故一声轻咳打断。 青年眉眼淡然,以眼尾示意了一下,令她随他到一僻静处。 阮吟乖乖跟着去了,以为萧故是要先演练试戏。 《海上佳人》这片是某二线电视台的定制剧,在襄山影视城里草台班子的汪洋大军中已算独树一帜的好剧组了。这里一年到头拍的大部分剧,播出都成问题,上星更是少数派的特权。《海上佳人》就是这么一部在许多小演员眼里特权到不行的片子。 有平台——二线电视台深夜档!(深夜档也是档,别翻白眼。) 有名气——著名丫头教教主蔡如担当主演!(拨洋葱织毛衣大妈群体的最佳代入对象。) 有实力——团队曾制作数十部耳熟能详的大制作!(手撕鬼子、石炸飞机……) 作为一部三有片,《海上佳人》团队本来看不上如今阮吟眼前这位灰扑扑的萧故同志。剧组肯定不会料到,这位他们曾十分看不惯的老干部型小鲜肉,在不久后的将来会走严肃活泼、认真冷面人设走得烈火烹油,所到之处,成千上万的迷妹为他脑残疯狂。 端方严正、四平八稳,估计萧故生来脑门上就被写了这八个大字。即便当年选秀刚红的时候,他随大流剪了一头非主流炫酷红毛,在那么一群非主流中,他也是独树一帜地寡言少语。这种性格导致他早年被人暗算、遭人诟病,事业曾一度停摆。谁也没想到,他会某一天在出租屋里啃泡面啃开了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了蔡如的高枝,梅开二度,开启回锅肉翻红之路。 这部剧也是蔡如强烈推荐下萧故得到的第一部男主,故他异常珍惜这次机会。以前他是歌手,现在为了生存演起戏来也不怠慢。 听说《海上佳人》是一部传奇年代戏,在没拿到剧本之前萧故怀着一颗虔诚的心阅览了近五年来他所知所有的年代戏——《娘心计》、《聋子新娘》、《大丫头》……里面女主角哭的次数,比他一年上小号的次数还多。 萧故很蛋疼,但无处诉说。得了角色还卖惨,那是小*砸的所作所为。 拿到剧本后,他瞬间蛋不疼了,膝盖疼。 萧故同志全程跪着看完了这本堪称神作的剧本,他很想call去问候编剧家八十一岁的老父亲,你当年是这么把一个根苗正红的孩子养歪至三十三层离恨天的。 《海上佳人》又叫下了海的佳人,从本质上来说,是个扑杀小清新的故事。剧组这群老年民工团为讨他们老年团女神欢心,那叫个费尽心机、苦心孤诣。蔡如是演的舞女古落云以红遍十里洋场之姿出场,各路豪杰军阀先后沉迷在她的温柔乡里。而历尽千帆的她,偏偏爱上了乡下来的楞头青小子罗秋明。 没错,萧故饰演的就是这枚叫做罗秋明的奇男子,一个大写的渣男。他渣的对象当然不是剧组的宠儿古落云,而是远在家乡的童养媳。罗秋明自小家道中落家财散尽,当初买来的小媳妇不离不弃,凭着为人洗衣做饭养活了小少爷,供他读书,陪他入睡,两人相依为命长大。接受新思想的罗秋明却并不把小媳妇当作妻子,对家乡的陋习旧俗甚至深恶痛绝。在一个明媚星夜里,他悄然离家,来到了繁花似锦的虞都,做了申报记者。 一开始罗秋明还是正常的,他以笔作利器,为新时代而奋斗。直至认识了古落云,脑残因子通过体|液传播,他的智商一泻千里。剧本里充满了甜蜜的小陷阱,满篇都是古落云与罗秋明腻腻歪歪的秀恩爱,亲热戏看得萧故自己也面红耳赤,十分钟一个公主抱,五分钟一个热吻,一口一个丫头…… 编剧菊苣很强大,不愧是萧故奉出膝盖也自愧不如。 如果说编剧菊苣的能耐只有这点,这剧本也不能击毁萧故同志的三观了,更崩塌的还在后部分。古落云女士一呼百应,被十里洋场几乎所有大人物深爱着。遂她情牵的这个乡下小子成了整个大虞都的公敌,隔三差五进个局子、被请去喝茶、受伤、失踪、连盗匪都遭遇过一火车车厢那么多。古女士为救小鲜肉不得不委曲求全,委身于各个如饥似渴的军阀身下。 于是男二、男三、男四、男五也开始对女主十分钟一个扑倒,五分钟一个强吻,一口一个小丫头…… 这种服务观众的剧情反正作为观众的萧故是不想看到的,作为男主角,他注定了被戴上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檐下青青,绿草茵茵。故事的最后,古落云赎身,两人要乘着大船离开虞都。正此时第二次世界大战拉开了序幕,虞都沦陷,怀孕的古落云身死,年代戏秒变抗战剧。 罗秋明在经历大喜大悲后,终于在故事最后,干了票好事,宣扬了正能量。他倾尽所有身家,将虞都一批军需物资偷渡出去送给了志愿军,然后隐姓埋名消失在了茫茫战海里。 作为理想是人民艺术家的男人,萧故内心挣扎许久,一咬牙接下了这部戏。 萧故同志忍住吐血的冲动演完了整部剧,每日回宾馆后便开始闭门捣鼓,两个月后,顶起两轮黑眼圈的萧故同志敲开了导演的房门。 他将一沓自己写的小本子恭恭敬敬递到了导演手里,他求导演应允加戏,把罗秋明这个角色圆得有头有尾。老年团很不满意,女神爽就够了,你这小秀星渣渣算毛线啊。 奈何蔡如听说了这个本子,自己去陪了老年团几顿饭,搞定了这几场加戏。 两人相对着,长得同样年轻而好看的两张脸充满了戏剧性的色彩。群山环绕,少有人迹,剧组的喧嚣也远离了他们。 萧故端方肃颜,搞得阮吟也跟着紧张起来,她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萧……萧老师。” 圈里人特受用别人喊他们老师,比如苍老师、波多老师、武藤老师等等。 萧故闭目,他昨晚考虑了一个晚上,为了这几场戏,他再大的牺牲都做过了,不在乎被吃这么一点小豆腐。既然这小龙套是他的迷妹,他不介意退一步,暂且牺牲自己的色相去换得一份规规矩矩的配合,秋后算账也须等到杀青了再说。 他试探,“剧本背得怎么样了?” 阮吟大大点头,”萧老师放心,不会拖您后腿。“ 废话,阮吟好歹也是三金影后种子选手,从霍恩口下夺食的体验派演员。她的表演天赋是在一场场真枪实弹中锤炼出来的,一开始晦暗无尘,越是拂拭越为出彩。 很显然萧故并不信任她,他嘴角讥诮一抿,“到时候跟着我演就成了。” 见他一副跟着老子有肉吃的模样,阮吟内心也是呵呵的。她永远记得当年她就是跟着演技“聊胜于无”的萧故懵懵懂懂演完整出戏,一路上萧故倒好,她差点被导演喷到了南太平洋。当年演技“跟屎一样”的阮吟与“聊胜于无”的萧故重新刷新了这部剧的下限,堪称车祸现场的表演令这几场戏永远躺在电视台剪刀手的备用库里。 阮吟已经拿出了剧本,转眼差点碰到萧故下颚,青年靠了过来,清泠泠的双眼俯视她。她下意识收紧了剧本,往胸前一捧,眼见那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们找不到备用演员,只有你一个了,小阮。”萧故摩挲了一下阮吟的下巴,一张难民脸磨了磨她毛绒绒的耳侧。 “好好演,我看好你。”萧故闭上了双眸。 阮吟如临大敌,她想,萧故该不会想潜她吧。 第5章 《海上佳人 副导演来找萧故与阮吟,他见两人在小竹林里抱做了一团,男方偏头,薄唇轻触了少女的双唇。副导演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手捂口,作矫情女生状歪歪扭扭跑走了。 阮吟一脸懵圈,她对现阶段的进展完全失去了引以为豪的掌控。 事件蒙太奇倒转回到十分钟前: 萧故圈住她,紧闭双目,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阮吟有点懵,不清楚萧故到底想干嘛。老是杵在那儿又不好。 萧故不耐烦催促:“快点。”他见过其他秀星开爱的抱抱会,一般对付迷妹,大不了被抱一下,吃一口豆腐。他以往太过较真,迷妹没几个,黑子到一大堆,所以他吐槽倒是厉害,应付女生是下乘中的下乘。 阮吟思忖了许久,一咬牙,踮起脚尖,往萧故脸庞轻啄了一口。 萧故僵住了,只觉脸颊痒痒的,心房扑通扑通鼓噪。他与蔡如接了五百场戏的吻,嘴皮都磨破了,却敌不过这小小柔软的轻触。他从未和一个年龄相仿的人接过吻,与蔡如的吻涵盖迫不得已的味道,他忽而心生渴望,想尝一尝真正和年轻女孩子接吻的滋味 不是为了生存,也不是向上爬的求胜心。 他明白,他从来都没有与同龄人相恋的权利。 只是身处淤潭,心向冬阳。 他怀里的人,小小的身子暖暖的。他侧首,闭眼强硬采撷了少女的唇。 正此时,副导演眼见了这一幕,下一刻阮吟推开了他。 阮吟被惊吓住了,紧捂自己胸口:“你不会想就地办了我吧,众目睽睽,多丧心病狂才能干得出来啊!” 萧故:“……” 随后,她趁他吃瘪,跟随副导演脚步歪歪扭扭跑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萧老师!” 萧故:“……” 萧故很想毒舌一句,撩者先贱,话到喉头又吞了回去。他无意识轻抚自己的薄唇,这样的感觉真不赖。 不知阮吟向副导演说了什么,那个娘娘腔的男人并没有将两人在小竹林做的事公之于众。就这样,萧故一脸屎样与阮吟进入了拍摄中。 《海上佳人》特别场 (背景资料:这段加戏,发生在大结局之后。女主古落云身死,男主罗秋明加入到抗战队伍中,他倾尽所有身家,将虞都一批军需物资偷渡出去送给了志愿军之后,流落茫茫天涯。他的第一站,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渔舟逐水,桃花夹津。红树落满山涧,花竹散入村家。罗秋明满身风霜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十数年过去,外边换了天地,这里依旧古老而宁静。 他十分犹疑,近乡情怯,曾经的人和事如今安在否? 罗秋明想不出该以怎么样的面目去见自己曾经的未婚妻,他从没爱过她,却在夜深人静时想念她。她弯弯的眉眼,圆圆的脸,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嚷嚷着俏皮软糯的家乡话。她给他制衣,油灯下烧坏了眼睛,转眼哭兮兮依偎进他怀里撒娇。 然而他还是抛弃了她,远走他乡,投身繁华的大都市,隔绝了这个小地方一切的消息。 她嫁人了吗? 她生子了吗? 她过得好吗? 他连一句道歉也说不出来,又哪里来脸见她。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留在这个世上他唯一担心的人的下落。 村口道德牌坊前,一少女赶着牛车之上,她黄裳铜钗,明丽眉眼,好生漂亮;神情低落彷徨,又好生可怜。 “咔。” “第一段不错,罗秋明眼神到位,鸳鸯也不白目了,下一段再接再厉。”导演嚼着后槽牙的烂菜叶,毫不吝啬地鼓励,“下个场景,鸳鸯要用一首牧牛曲引起罗秋明的注意。演鸳鸯的那个谁,咱们这是后期配音,你就随意哼个小兔子乖乖就成。” 阮吟嘘眼,去你娘的小兔子乖乖。 萧故不经意间邪魅狂狷地一笑,果然自己的迷妹为自己是下过苦功的。刚才的表现与昨天简直是两个level,爱的亲亲发挥了出人意料的效果。 阮吟表示,她什么都没看到,她只想远离萧故这种显而易见的变态。小屁股往牛车里又挪移了几段,肚子里消化起剧本内容:鸳鸯是与罗秋明一样类型的人,冷情冷心。萧故笔下写得容易,要让饱经世故的罗秋明动容,谈何容易。 滑轨缓缓将镜头拉向阮吟,少女执鞭,抬头朝那块束缚了无数代人的道德牌坊望了望。她并没有注意到罗秋明,只自顾自挥鞭绳,唱起赶牛的歌谣: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冰与雪,周旋久。” 导演在监视器前呆傻片刻,诚然这首自编自唱的歌是比小兔子乖乖要好得多。但作为一个新人,这种肆意妄为给自己加戏的行为,着实令掌控一切大局的导演感到不爽。 灯光师明显打了个颤,导演气运丹田,准备以狮吼功终结阮吟这次随意改戏造成的人工灾变。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少女继续动情呢喃,那么小的声音,低沉沙哑的歌喉似在诉说多少年的旧事,又似在自怜对另一个世界的向往。 显示器里,方在还左支右绌进入不了状态的萧故,在那么刹那间罗秋明附身。他那双多情的眼睛注视赶牛少女,忆起沉浮多年,十里洋场,最终繁华一梦,两行清泪汩汩流下。 “三号机,三号机,对准罗秋明,大特写。”中年导演下齿一合,拉出对讲机,即刻命令。 高高道德牌坊下,少女与罗秋明错身而过,她一双星眼觑了眼眼前泪流满面的沧桑之人。她很错愕,也十分奇怪,摇摇头,还是挺腰赶着牛走了。 罗秋明没有放弃对未婚妻的打听,十数年过去了,以前那户人家变了地址,庆和县地缘广阔,少有人知未婚妻的行踪。 第二日,罗秋明在打尖的小客栈外的河沟旁重新见着了那个神秘少女。他在窗边摘一枚鲜嫩欲滴的脆桃子,她铜钗素袜,斜插鬓边,立于河边,回首朝窗边的他诡异一笑,纵身投入了江流中。 罗秋明笃笃下楼,亦纵身跳入河里。大约游了百来米,好不容易捞起了少女。几经抢救,少女醒来后抓住他衣袖的第一句话是, “别让他们发现我,求你了。” 罗秋明将少女抱进附近的山洞,她低垂着脑袋,说出了她的名字,鸳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鸳鸯。 鸳鸯不肯说出自己的经历,只一心求死,“这位老爷,你不应该救我。救了我,我还是会死。”她声带被甘洌河水破坏,沙哑低沉,垂着头的眼晦暗不明。 罗秋明没听她多言,喂她喝了水,独自出去采买物资。这样动不动就求死的小姑娘,他打心眼里不喜欢。他蹙眉摇头,一言不发离开了山洞。 庆和县市集里一群队伍正挨家挨户地盘寻问底,他们狐假虎威、行止霸道,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赵大老爷家的儿媳妇跑了,官府正集结了衙役,封锁整个庆和县连只鸟也别让它飞出去。”兜售干货的大爷侧身,小声向罗秋明透露。 大爷绿豆小眼瞅见罗秋明一脸深思,顺带又往他袋子里抓了两把干货,强买强卖外加强行安利庆和县赵乡绅家破事儿集,“赵大老爷是我们庆和县的大财主,家里金山银山堆不完,老婆小妾一个个美似神仙,旱涝保收不说,连官儿也对他敬个三分。人生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那儿子赵龙了。” 赵财主的儿子赵龙,长得跟猪一样的傻大个,几乎沦为全庆和县的笑柄。这样一个体重以吨计位的青年曾是个扶风少年,准确来说是病得只吊得有一口气。赵大乡绅听信算命先生之语,买来一个小媳妇冲喜。赵乡绅本想如果儿子好不了,就让这个小姑娘跟儿子结冥婚,死也要让两人死一堆儿。 没想到这喜当真一冲就好了,原本孱弱不堪半死不活的赵龙奇迹般日日转好。赵家喜极而泣,真当对待亲生女儿一般对待那小媳妇儿鸳鸯。从此两人一同生活、一同入学,一同接受新时代的知识。 随着两人一天天长大,赵龙从清秀少年长成了猪样青年,鸳鸯却一日比一日出落得美。鸳鸯的美貌成了赵家最大的隐患,全家人日防夜防,甚至早早安排了婚礼,也没防得住一颗向往姘头的心。 “你想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整天对着一张猪脸,心思哪里定得下来?这阵子赵家准备婚事,也是想把两人的事尽快了了,免得夜长梦多。结果棋差一招啊,小媳妇还是跟姘头跑路了。”大爷称了斤两,笑眯眯收钱,一边喋喋不休感慨。 罗秋明发现离山洞不远的稻草堆旁,一个鬼模鬼样的人朝山洞里觑个不停。那人身形巨大,人畏畏缩缩躲藏着。 山洞里鸳鸯大口大口吃罗秋明买来的吃食,她瞅瞅头发花白了一半的罗秋明,发现对方也在神色复杂地打量她。 她停著罢筷,问道,“恩公可是打听到了我是什么人?” 罗秋明点头,“赵乡绅出五百银元买你消息,小姑娘,整个庆和县都快为你翻了地皮了。” 鸳鸯狡黠抹脸,继而苦笑,“恩公不妨把我押解去官府,我可告公公多赠500银元以做谢礼。” 她从头至尾都没叫他救她,也没求他带她走,从头至尾,这个聪明的小姑娘都明白,谁也没法救自己,她逃不出去。 罗秋明以为鸳鸯真如传言所说,因爱私奔,为爱堕河。因了情人承受不了压力分道扬镳,走投无路之下才想一死了之。 鸳鸯不符合年龄的讪笑,当夜,她从怀里取出侵染了的钢笔,就着火光在空气里练字。罗秋明见了,想起两人初见之时,她自编自攥的歌。 鸳鸯边写边道,“恩公,鸳鸯不想做人的童养媳。小时候家里穷,姆妈把我买到了赵家,给小少爷赵龙冲喜。嬷嬷们告诉我,如果小少爷好不了,我就必须下地狱去陪他。” “那时我日日尽心尽力服侍少爷,跪在他床边向观音娘娘一遍一遍俯首,求娘娘救救少爷。后来观音娘娘真听了我的话,有一天,他下了床,叫了我一声,鸳鸯。” 小少爷喜欢上了鸳鸯,他似乎明白鸳鸯怕死,为了让她安心,每日吃不下也使劲往肚子塞吃食。因为那时的鸳鸯迷信,认为人吃壮了,总不会生病。小少爷每吃一口,鸳鸯就笑一下,他可喜欢看鸳鸯弯弯的眉眼与小小的笑纹了。 后来小少爷带鸳鸯上学,给她买笔,跪在地上求赵乡绅允她接受最新式的女学。鸳鸯一度离开庆和县,远赴省里跟着许多城里的小姐进学。长成一座山的赵龙每次逢望朔都会偷偷跑来看她,给她缴学费,带她去制衣,他予她所想,爱她所爱。 “后来……后来……公公听人说我在城里与外男有私,遣人将我从学校绑了回来。那些人说我的卖身契还在赵家,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同学们盯怪物一般盯我,她们怜悯我,不能理解我的处境。我是被打晕了装口袋里,牲口似的抗回赵家的。”鸳鸯画好了最后一笔,一张脸在火光里盈盈发亮。 罗秋明:“生命诚可贵,既然比不过,也不要想不开。”既然少爷这么好,既然这里是生你养你的家乡,许多与鸳鸯同样命运的女人,忍忍就过去了。 鸳鸯走出山洞,张开双臂,拥抱长风。她目光闪亮,高昂头颅,长发飘扬,“恩公,鸳鸯从没想过,赵龙能把我送去外面的世界。既然他这么做了,既然我已经看到了,那样的世界,那样的人生,叫我如何撒得了手?” “恩公,如果是你,见了外面的世界,你还能安心待在庆和县吗?”她闭目浅笑,“远方啊,人之一生,一旦窥得天光一角,便再难重回囚笼。” 被赵龙养得一身叛逆的鸳鸯,已再难回到他的怀抱。她向往远方,向往光明,向往进步的人生百态,宁可死,也不想囚于一室。她没有情人,外面的世界就是她的情人。 罗秋明借故出去,他怜悯地看着躲在稻草堆里哭泣的赵龙。唐宣饰演的赵龙蒙着脸,伤伤心心大哭了一通。 男儿有泪不轻弹,赵龙抹了抹鼻头使自己情绪镇定下来,他取出一个包裹,乞求罗秋明,“帮我带给她,别告诉她我在这儿。” 赵龙替鸳鸯规划好了逃跑的路线,压了自己所有的库存当作她的盘缠。他求罗秋明带鸳鸯走,他会替他们拦住那些人。 “以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如果你跟她说明了你为她所做的一切,她说不定会留下来。”罗秋明试图劝服赵龙。 赵龙没有说话,只固执摇头。他胼头砥足跪在罗秋明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分明乡绅家的少爷,从未向任何人低下过这颗头颅。只是为了心里的那个人,他能做到不可思议的一切。 罗秋明终究还是带鸳鸯逃离了庆和县,他没有寻到当年的未婚妻,反而带走了别人的未婚妻。离开县境之前,鸳鸯最后往回望了一眼。似乎有人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一晃眼,那人又消失无踪了。 “你后悔吗?”罗秋明装作不在意地问。 鸳鸯一脚跨过了县境,就在那一瞬间,她捂住脸庞,眼泪簌簌而下。 半年过后,罗秋明在维多利亚港口(影视城内建造)送别鸳鸯,她蹲在渡轮上,秀发上围了个头巾,抱了一只鹅。鹅扑棱翅膀,倔强少女朝罗秋明招了招手,再见了。 这个冷情又绝情的少女将远渡美国淘金,她会到更远更远的远方。 那里没有一个人会在她被关柴房时给她递蒸糕,没有一个人会力排众议送她去读书涨见识,没有一个人会明明知道会失去,还忍痛放开手。 再没有人会予她所想,爱她所爱。 然而她还是走了。 “我不会后悔,选择了,就永远不会后悔。” 罗秋明恍然见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他想写一封书信,想了许久还是没有下笔。那个星夜他越过无数山路走了,再也没回来过。他当年放弃他的未婚妻,失去的人,也永远回不来了。 是的,鸳鸯和罗秋明从来都是同一类人,他们为人诟病,他们冰冷无情。 但他们不会后悔,永远不。 第6章 我想我和他神交了 萧故心很累,下次他不想演渣男了。处女座精神洁癖伤不起,为演好一个盖章定戳活灵活现的渣男,还要瞻前顾后写稿帮忙圆漏洞,让他渣也渣得有道理,真心好难。 他一边啃鸡腿一边翘着脚心累,不知不觉啃了三个,整个人还沉浸在这两天的拍摄中不能自拔。作为一个又红又专的人民艺术家,他已经在大脑里起码回放了整整十遍自己精彩绝伦的表演。 果然,一个兼具帅气、才气与正气的男人演起戏来也注定了那么得心应手。 很快,他双筷之间的鸡腿已然啃完,身边默默坐定的蔡如连忙给他夹了第四个。她殷勤了半天,然而萧故已完全穿透了她,灵魂直冲天际,压根没注意到底谁在替自己夹鸡腿。 阮吟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感受到萧故灼热的视线已经很久很久了。这个视线红果果逡巡她,萦绕她,死死纠缠住了她。她哆哆嗦嗦搓了下手,啃完最后一根玉米,把饭盒盖子这么一盖,回头瞪了萧故一眼。 萧故眼角一翘,朝她意会神通一番。他很确定,他的迷妹为了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已经开始不折手段了。这次她做得很好,很好地跟随他英明的步伐走,为他不惜苦练演技,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他不自觉轻触了嘴唇,可惜嘴上全是油,破坏了邪魅狂狷的美感。 阮吟赶紧提起大挎包往外冲,唐宣没法,依依惜别自己的第三桶饭,跑去追自己的好友。两人早早回了大巴车上坐定,司机搓麻将还未回来,冷气吹得阮吟脖颈发凉。 “萧故要潜我。”阮吟沉默许久,很笃定地说。 唐宣正第二十三遍重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乍听阮吟出声,差点咬到舌头,“啊?” “卧槽,你没看见萧故那眼神,活脱脱一副我早已折服在了他西装裤下的自我感觉良好。胖子,我好慌,我怕他突袭我。”阮吟畏畏缩缩成一团,不是她自恋,她自认为还是一个魅力四射的小姑娘。这个年纪,这个荷尔蒙,难免有人不会对她做这样那样的事。特别是自己又带着麻瓜一样的萧故演了一场可以说开启戏门灵智的戏,这样的情况下,萧故十分有可能想从心灵与身体两方面与她做一场酣畅淋漓的交流。 唐宣上下打量了一圈,实在没发现一个汽车人有毛个潜头,特别是对方还是《海上佳人》男主角的情况下,“你潜他还差不多。”至少他了解到,蔡如一直想对萧故下嘴,奈何男方死守贞操,至今未偿得逞。 阮吟摇摇头,胖子这种愣头青始终无法正确认识她的魅力。 《海上佳人》剧组趁夜又补拍了几个镜头,当晚,这部历时三个月的传奇年代戏,正式杀青了。几个小配角蹭过去拥抱全剧组最粗的大腿蔡如蔡女士,场务们开香槟浇灌在导演与演员身上,所有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精神却无一例外地high翻了天。 萧故找到了集装箱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群演戏服的阮吟,她演完鸳鸯后又随剧组当了几次人肉背景板。十米之外全剧组皆繁花似锦之像,只她一人孑然独立。 “喂,你微信、秋秋、陌陌分别是多少?”萧故一手撑箱,翻了上来,和她坐在一堆,顺带摸出了手机。一个偶像主动问迷妹她的联系方式,这该是多大的荣幸。他整个人按捏键盘,有点飘飘然的得意。 阮吟斜睨了他一眼,她故意远离萧故,没想对方如此厚颜无耻,不仅专程找了来,连陌陌都问得出口,呸,不要脸。 这不明摆叫她今晚去敲他酒店门嘛。 “你戏感不错,我认为我们还能做更深一步的交流。”萧故组织了下语言,双目紧张地自己的裤腿,说得有些艰深。虽说大家不说,他也能看得出来许多人以他攀附蔡如为耻。暗地里诋毁,说一个半路出家的歌手为了红不择手段抢男主,再怎么演还是麻瓜。 与阮吟的一段戏令他重拾了对戏剧的信心,不论怎样,他是真心想和这个1038线小演员结交。他从小帅到大,一般都是女孩子主动攀附过来,还没有过他去结交女孩子的经历。萧故同志心下紧绷,不自觉抿紧薄唇,唯恐阮吟看出他的异样。 阮吟不自觉抖了三抖,这暗示实在太明显了。她搅手指纠结,更深一步的交流除了体|液传播还能是什么。亏她还以为萧故自恋是自恋了点,端方严正还是有的。说好的人民艺术家人设呢,这些玩弄小纯洁感情的骗子! “我这几天亲戚来了,不方便。”阮吟委婉拒绝。 萧故没弄明白亲戚来了和交换联系方式的必然联系,“没事,我不介意。” “……”阮吟悲痛扶额,十年前的年轻人怎么重口到这种程度,碧血洗银枪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不得不说,阮吟还是狡猾的。 当天她直接甩给萧故的是唐宣的秋秋与微信,并及时将唐宣头像改为了一只十分萌比的灰兔子。当晚,唐宣收到了萧故的第一条微信。 “阿阮,他发来了,我怎么回?”唐宣抱起自己的小抱枕,扭捏着在床上动来动去。他每一轻微颤动,无疑引发整个双层床的大地震。 “嗲一点,甜一点,替我担着。“阮怡一脸坏笑。她明天约了《海上佳人》剧组的陈副导、场务与一些小配角一起去唱k,这些日子来他们对她多有担待,比起与萧故周旋,她更擅长搞好与其他人的人际关系。 阮吟没看见,唐宣长年一条缝的双眼因萧故发送的内容渐渐睁大,迸发光亮。月明星稀,两个风扇直悠悠朝着胖子吹,他熬了整整一夜,不停地回复对面人的发来的信息。 他熬了整整一夜,萧故也熬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阮吟起来洗漱,发现胖子肿着两颗大眼睛还在不停摁屏幕。她将胖子翻过来,蹲下支过脸,“胖子,你不会跟萧大老师聊了一个晚上吧。” 唐宣的声音因为熬夜沙哑了,他迟缓点头,顺带又在屏幕上摁了一句,“阿阮,我感觉我快爱上他了。” 阮吟被雷得外焦里嫩,“?” “我们昨晚从三一律聊到布莱希特,从伯格曼聊到基耶洛夫斯基……,阿阮,我感觉我神交了。”唐宣心跳得扑通扑通快,他快呼吸不过来了。 阮吟并不想和他多费唇舌,一个枕头扔过去嘱咐他好生休息,便一个人出门采买饭食了。 当天夜里ktv包厢里进来一个特别的人——不请自来的男主演萧故。 他的到来使小演员们一片沸腾,连陈副导都向阮吟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很快,萧故利用他歌手出生这一大利器,将整个包房变成了自己的音乐会专场。 萧故坐在单座上,对麦摇曳躯体,轻轻吟唱,“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他下眼袋因熬夜水肿,一张脸蔚然深秀。这是一张尚未微调过的原始面孔,比起他大红大紫的那些年略显单薄而朴实。就像他此时此刻双目对着阮吟哼歌,一点不懂得隐藏自己,明晃晃的情绪昭然若揭。 “小阮,要是你不入这个圈子,他是个不错的对象。”陈副导抿了口酒,悄声对阮吟说,“你现在学历又高、成绩又好,犯不着趟这滩浑水,进这圈子。” “陈叔,你明知道萧故是蔡如的囊中之物,我们这些杂鱼沾之则死。”阮吟一耸鼻尖,朝暗送秋波的萧故昂拳头。 陈副导瞥了一眼这个暗暗对萧故挥拳头的小姑娘,心下微哂。一个月前,他在专门招群众演员的小禅寺门口遇见了阮吟。他很快认出了这个小姑娘,八年前他头一遭参加社会救济,便与十来个志愿者一起救起了当时还是小孩子的她。他犹记得那个面目全非的小女孩是如何在手术室里经历了四十八小时的抢救,再拆纱布时,她的模样跟照片里已大变了。当年的小女孩已然长大,她似乎淡忘了那段非人的折磨,重新回到生活的正轨上。 “你怕了啊?”陈副导打趣她,“那就别进圈子,那老女人便对你零威胁了。” 阮吟听出陈副导的话中之意,她之前历史太黑,一旦进娱乐圈被人挖出来,谁也保不了。上辈子就是因为挡了别人的道,黑历史被挖,她从风头一时无俩的金像奖最佳新人迅速沦落为人人喊打的弃子。 如果不是乔皙……如果不是乔皙……她早就因过度打击做出不可挽回的傻事。上辈子乔皙给了她一只手,从灰烬里拉出了奄奄一息的她;可笑的是到头来他又亲手将她推入深渊,打入万劫不复的死地。 “可我还是想进。”阮吟凝视前方,自她重生之后,她想过许多次。如果时光回转,一切重来,她的面目焕然如新,她的坦途一往无前,她的命运如同悬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明知演艺之路于她刀山火海,她明知康庄大道为她敞然,她该作何选择? 阮吟记得最初地最初,她进演艺圈是受了唐宣的蛊惑。那时候她心底埋着一个人,那个人是她的最初最初的所恋,陪她走过最艰难的岁月。那个人走失了,和她失散了。 她便对唐宣说,她阮吟,终有一天要站在高高的舞台上,不为万人称颂,不为璀璨星光,只为了她站到那个人能看得见的地方。 她想找到他。 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找到,最终可笑地移情别恋乔皙,最终失去了她最初的梦想。 如果重来一次呢? 阮吟握拳,饰演鸳鸯酣畅淋漓的体验令她至今目眩神迷。自退出演艺圈以来,阮吟潇洒地过着阔太太生活。乔皙除了不睡她,也不准其他人睡她之外,其余要求无一不允。她如同依附着他的菟丝花,漂亮又精致。随他的喜好而生,又因失去他的宠爱而亡。 太久太久没有过这样因为自己的成功而真正喜悦的时候了。大多数时候,阮吟被当作一个好看的花瓶,剪剪彩,做做公益,被媒体台面上恭维私底下取笑。闪光灯照下来的时候,她腹部的篇幅一般会比脸部多得多,大家都在猜测,摘星国际董事长未婚妻是否因为不孕,才久久不能过门。 那时的阮吟,完完全全沉浸在对乔皙的满腔爱恋里。而如今梦醒,她更多考虑的是如何活出自己。 她依旧好奇着娱乐圈的人生百态,享受着光怪陆离每一天醒来都不相重复的日子。就这一次,她再不想为了讨好一个男人而放弃它,也不会把它当作寻人的附属品,她——想为了自己活一次。 阮吟摸摸自己微烫的脸,自顾自解颐而笑,“陈叔,我毕业后就进,你到时记得给我留角色。” 萧故像过了一遭电,被那浓丽笑容迷得不清。他以为阮吟在看他,于是他结束了自己的麦霸生涯,挪到阮吟跟前坐定。 陈副导扭小臀规矩让了开,给小男女一些发展空间。阮吟方才还豪言壮语,瞬间忙想扯住陈副导衣袖。今晚唐宣睡熟了,她便没想吵醒他让他来,可她也压根不想跟萧故聊什么“三一律”、“布莱希特”、“伯格曼”和那该死的“基耶洛夫斯基”啊! 陈副导才不管那么多,年轻人嘛,走不起心,走个肾也不错。他大拇指微弓,悄悄向阮吟比了个对心。 “阿阮,没想到你……”一夜之间,阮吟从那个勉强可以一谈的演技派迷妹,变成了软软糯糯的阿阮,萧故喊着这个称呼,双睫低垂,嘴角漫上蜜汁浅笑。 这个笑容使阮吟菊花一紧,不自觉护住自己汽车人一样骨骼狰狞的胸。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阮吟总是觉得萧故随时随地想跟她来一炮。 青年腼腆着脸,跟她闲聊起唐宣式文艺青年必杀死的电影文化,阮吟则忍着吐血的冲动白白承受着文科生对理工科大白鹅的摧残。 对于知音难求的艺术家萧故来说,一夜总是那么地快,天亮时分,他不得不与阮吟告别。第二天,他将启程返回帝都赶通告。他勉力克制自己短时间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迸发的情感,分明鼓起莫大勇气,又假装玩笑式地问眼前的女孩,“阿阮,如果我能和蔡如分手,你能考虑一下我吗?” 阮吟顿胸已奄奄一息了,一晚上,她受到了人民艺术家max的伤害。她有点听不清萧故到底在和她说黑泽明还是今敏,这时候她惟想糊唐宣一熊脸,“微信上再说怎么样?”她故左右言它。 萧故有些受伤,他以为阮吟的躲避是嫌弃他曾与蔡如交易,即使他没有与蔡如发生过关系,好歹也利用过那人的爱慕,“我与蔡如之间,真的只有金钱上的交易。”他对她说,又像一遍遍给自己洗脑。 “诶,你说啥?”阮吟眼皮打颤,她很想躺上床,大睡三天三夜。真是,有啥不能在微信上聊,到时唐宣能和他大战三千回合。 萧故环顾四周,趁包厢里的人歪的歪、倒的倒,侧脸偷袭了阮吟的嘴唇,“我说我,可能有点喜欢上你了。” “我喜欢上,能带我进入角色世界的你。 更喜欢上,能和我侃天南地北的你。” 第7章 如何进行单方面伤害 唐宣同志仅仅用一天,就完成了无数迷妹一生共竞都无法达成的事业。 阮吟对此向天大竖中指,然后呸一口:卧槽。 当时几乎整个ktv包厢都在装睡,所有人共同见证了萧故与阮吟这对欲盖弥彰的“奸|情”。 事后大家纷纷表示,“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 一天过后,阮吟在襄山影视城bbs上,找到了两人化名了的八卦贴:非主流小秀星公然拥吻群演大妈。 很显然,这发帖人一定在嫉妒她的年轻美貌。阮吟抚了一口平得凹进去胸部,试图安慰自己。 陈副导给阮吟介绍了下一份大特约工作——给一部清宫戏女二号当替身。娘得不行的陈副导在跟随剧组离开前殷殷叮嘱阮吟,莫忘时时勾搭萧大老师,“我看好你们”,比对心。 影视城适合唐宣这体型的群演角色着实不多,大多时候,他都会蹲在阮吟所在的剧组里打杂。阮吟去清宫剧组报到的那天,唐宣意外发起了烧。 其实萧故走的那天,唐宣明明能去ktv,他故意躲着不去。这段时日以来,他一直对着手机屏幕等萧故的消息,对方的每一个回复都能引起他情绪上极大的波动。唐宣茶不思饭也不想,四层下巴急剧缩水成三层,腰上的游泳圈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层递减。 所谓为伊消得人憔悴,所谓……衣带渐宽终不悔。 阮吟煮好开水,又数了药片搁桌上。她悄悄探出头查看唐宣的情况,胖子窝成小仓鼠那么一团,被窝里手机光莹莹发亮。 阮吟瞥到了屏幕上的几个字,萧故一行又一行发绵绵的情话,他称微信里的“她”为——软兔子。软兔子软兔子~,唐宣虚弱而柔软地悄然抿嘴。 这画面太美,阮吟蹑手蹑脚退出了出租屋,她还是不适应这种恋爱的酸臭味。 陈副导介绍的清宫戏名叫《良妃传奇》,这年头九龙夺嫡的天空还没被穿成漏斗,清宫穿越剧尚属新奇玩意儿。自从第一部清穿剧火了之后,襄山影视城这个电视剧加工厂里平均六十个剧组里,就有三十个在捣鼓奇奇怪怪的宫斗清穿,当然另外三十个它们数年如一日地炸着鬼子抗着战。 《良妃传奇》只是赶热潮流水线上的一部烂片,播出后没有引起多大反响。倒是男主角表情包红遍了华国大江南北的秋秋空间。该剧男主是个叫做左澜的英俊小生,正统帝都电影学院毕业,传说他边倒卖盗版光碟边关小黑屋复习文化课程,考了整整五年才考入表演系。这段经历使他戴着励志帝的光环杀入娱乐圈,待所有人看过他的表演后,大家纷纷觉得左澜比他们想得更加励志。 左澜习惯于把“深情笑”化作“狰狞笑”,“严肃状”演绎为“颜艺状”,他千奇百怪五官扭曲的表演方式活生生把整个剧组衬托成了演技派。《良妃传奇》播出后,左澜以一种奇奇怪怪的方式一夜之间爆红了。所有人都想知道,身为“电影学院之耻”的左澜到底是以怎样的毅力考取了那个很多人渴望不可及的学院殿堂。通观全剧二十八集,左老师每一集都会被身边人爆肝爆出翔,连良妃房间里那只青花瓷花瓶的演技估计都在他之上。 阮吟被领到《良妃传奇》女二号严芳面前,严芳饰演本剧女主最大的竞争对手,也就是四皇子的母亲德妃娘娘。严芳在娱乐圈里以美艳著称,两粒胸即便严严实实捂着,也止不住男人想要扒开来看看的*。 严芳坐在化妆间上妆,隔着镜子远远瞥了一眼恭敬立在那儿的阮吟。闲闲向助理问,“文替还是武替?” 助理小奴才样躬身答,“文替,这剧基本没有动作戏。” “那淋雨戏、落水戏、爱情动作戏都让她备着,瞧着身子骨儿挺结实。”严芳端了端脑袋上的旗头,满不在乎道。 阮吟不语,鞠了一躬就退了出来。她明白这戏她上定了,只求剧组不要吝啬,把超时费、淋雨费、下跪费等等照常给。替身比群演更加锻炼人,也更加耗时耗力。 她挎大包从剧组包场宾馆出来时,门口聚集了许多人。这群吃瓜群众聚众成堆,黑压压连成一片,数目非常吓人。 阮吟在外围发现了正在啃西瓜的邻居张旭,一般美华上工他又无事时,他好看热闹。张旭也发现了阮吟,朝她招手,热情递了块瓜给她,“好多学生妹在这堵一大帅哥。” 张旭吸溜一口瓜,啃得满嘴憨厚。 “明星有啥好看,咱们平时不都见烦了嘛。”阮吟推开瓜,西瓜糖分高,易胖。除她第一顿吃憨了以外,一样十分注意保持体型。 “学生妹说这明星面生得很,在问他是不是哪里的练习生。那大小子可害羞,堵在那儿傻愣了。”张旭看笑话,凑近了瞧被围在中央高大青年形容清朗的侧颜。 阮吟觉得这些群演平时吃饱了没事干,特没意思,她便往里面睇了一眼,准备回去给唐宣做饭。就那么一眼,她彻底怔忪住。 是时长庚西行,散绮余霞,三千年前的日轮缓然落下,云际火海连天。她再一次见到了那个人,年轻得不行,笨拙的、稚嫩的、尴尬的、微微迟缓与畏惧。他长身玉立,形状皎然,与所有人,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仲夏流火,炎热不堪。他穿戴连线帽卫衣,不合时宜地遮住了整个身体。纵使这样,她还是认出了他,一下子就认出了。确切来说,即使他化为了灰烬,她也能一眼在灰烬里辨别出他的味道。 阮吟堵住鼻子,不让自己鼻腔发出颤音,赶紧逃离现场。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两个人的过往,一遍又一遍回放她死前残忍的决绝。 行至一半,人流之中,她又回眸。万人里,那人僵立身体,手足无措又满目孤独。 她又转身回去了,拨开人群,叱退骚扰那人的学生妹,费劲千辛万苦走到他身边。她紧紧盯着他的右手,他在发抖,几不可闻地颤抖。 于是她目不转睛地,轻轻地,用自己长满老茧的手覆上去,对他郑重又郑重地说,“乔皙,别怕,别怕。“ 上辈子她摘得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后,被人大规模放黑料,一时间拔剑四顾孤立无援。直至被逼到差点退出演艺圈,那些人依旧不肯放过她。 阮吟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乔皙,她前瞻后顾,心下卑微,上了五十六层楼电梯,经过中间人带领,见到了坐在宽阔办公室中央严肃办公的他。落地窗前天光明了,他颔首,只用一句话替自己埋尽了所有丑闻。她忐忑回到公寓里,一夜未眠,之后果真情势急剧逆转,她很快在幕后人的帮助下渐渐洗去了遍身脏污。 大约又过了一个月,一个身穿萨维尔街定制西服的男人过来找正拍摄时尚大片的她,把她从摄影师魔爪前请过来,问她愿不愿意当摘星国际乔董事长的女朋友。 “啊?”她惊讶。 “这是乔董的所有资料,请您过目。”男人将厚厚一沓黑色塑封定本交给她,就像考察三好学生一般,叫她去考察与衡量只说过一句话的那个人。 “好,我答应。”阮吟原封不动换给了男人那叠资料,她看也没看,即刻答应了。 然后便是约会,他底下的人来接她,她茫然无知揪着手坐了三个小时的车,才到郊区一家庄园酒店。她不敢对他说自己喜欢吃什么,两人傻子一般相邻而坐,按份例点了盘刺身。乔皙见她爱吃甜虾,便一盘盘叫人上来,用公用的檀木箸夹与她。 其实她只是因为甜虾离她近,在他面前不敢放肆,才小口小口地夹了吃。阮吟是演员,平日里控制饮食,晚餐也仅仅吃点酸奶沙拉,哪里经得住一盘一盘的甜虾围攻。她又没法拒绝,只得咬着牙吃,一吃吃进了乔皙怀里。 他俩的第一次约会,以阮吟腹痛难当,被迫请专业医疗团队诊治为结束。阮吟使了小小的心机,放倒在乔皙怀里,两只瘦小胳膊抱他精瘦结实的腰背。 “乔皙,我可疼了……”她委委屈屈地哭丧脸,珍惜异常地拥抱他,八爪鱼般不撒手。她明白一个女人太主动不好,特别是男方份位又高,她显得别有心机。然而她就是想这样耍赖抱住他,他是她的恩人,亦将是她的爱人。他给了她机会,她抓住了便不会再放手了。所幸的是,男人似乎异常纵容她,一掌大手轻轻拍打她瘦削的脊背。 阮吟好深好深吸了一口气,她满眼即是乔皙背后木窗上的卡子花纹。她觉得乔皙体内有阵杏花一样飘然的香味,那是她那颗心悸动的味道。 夜晚降临了,霓虹灯光洒满了葱河路与清江水。回首似乎过了百年那么久,他出现在她面前,他是她夜里的荧惑,一生避不开的灾祸。 阮吟找了一家特色烧烤,叫了两瓶啤酒,点了十几样菜,坐定了后翻开随身戴的挎包。她以前没注意过《良妃传奇》的演职员名单,就昏灯仔细查看一遍后,她在顺序第九、十位找到了那个刻入她骨髓的名字——霍恩。 “诺,你瞧,我也是这个剧组的演员,我没骗你吧。”阮吟摇晃手中的a4纸,力图向不信任人的乔皙证明,“你要找的霍恩也蛮厉害的,一个新演员,能混到女四、女五的位置,手段了得啊。” 她故意挂满嘲讽笑,生怕乔皙看不出来。令人万分遗憾,她明知乔皙一定看不出来。事实上,他根本不具备读懂人任何表情的能力。 乔皙单单坐在一旁,便泠然如画。他萧萧落落,霓虹下眼皮单薄缱绻,眼尾点了粒小痣,暧昧动人。 一等一的好样貌,又一等一的好家世,他本是一等一的佳公子。 他还是不习惯身边出现许许多多陌生人的情况,局促得紧,因年纪轻阅历低,看起来好欺负又好相与。阮吟从没见过这样的乔皙,她又气又觉得好玩,平白生出整他的冲动。 乔皙忍住自己颤抖的手指,仔细去阅读阮吟捏着的演职员名单。见了名单上霍恩两字,轻笑,畅然动情。 阮吟见了,想撕碎这张纸,她无可奈何地赍恨与不甘着。 现年二十一岁的乔皙,从小与霍恩青梅竹马,两人一同在美国长大。乔皙患有阿斯伯格症,也就是广泛意义上的自闭症,他在那里,能接受最好的治疗。 极小时候的他,是无法正常与人沟通的。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乔家那样的家族,自然由许许多多的人攀附逢迎,霍恩父亲便是其中一个。乔皙把自己封闭起来,只得年幼的霍恩能走进,霍父便主动把女儿送与乔家养大,以此换得商业契机。 这本是对每一个人稳赚不赔的买卖,可是很可惜,这世上任何东西都能被交易,除了人心,除了人。独立倔强的霍恩在漫长的时光里,不得不陪伴孤僻自闭的乔皙度过,没人明了她内心的真正想法,也无人关心。在结束了舞蹈学院课程后,霍恩偷偷离开了乔家,独自一人回国,而后进娱乐圈内发展。 乔家长辈实则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近十年来,霍恩已渗透进乔皙的方方面面,她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控制这个继承人的言行举止。令人想不到的是,一向冷淡伶仃的乔皙却为此毅然放弃了美帝常春藤大学攻读经济学phd的大好前程,不惜与父母家族决裂,只身回到华国找寻为进娱乐圈离他而去的霍恩。 这一切,阮吟以往只是在乔父乔母给予的档案里模棱两可的阅读,当时她想象那个场景就已嫉妒得发慌,何况现在……见了如实的真人。 她的乔皙,青涩得不行的乔皙,他将他满腔的爱恋,他的冲动,他的前途,他的一切都巴巴地献给了另一个人。阮吟见了,心如刀割,她明白,这是命,他能很好很好的,只是所有的好,给的都不是她。 阮吟涩然,还是把这张纸给了他,见他宝贝着收入囊中,朝他纵容苦笑。乔皙从来都不是正常人,他患有自闭症。与普通自闭症不同,他仍保有语言及认知发展,甚至比常人智力高上许多。 如果排除他离群索居、社交困难、兴趣狭隘等症状,他极易伪装成正常人。早在上辈子阮吟认识他之时,他已被霍恩反复的离去与背叛锤炼得意志坚定。那时的他已经成为了坐拥华国三分之二电影幕布的摘星国际董事长,他为精英人士又高高在上,阮吟只能仰望,不敢侵犯。 哪像现在,见一个烤鱿鱼串,为难盯上半天,一脸犹疑与嫌弃。 阮吟知他胃娇贵,故意整他,递与三四串给他,“你试试,烤得香辣入味,唇齿留香。” 乔皙顿住,礼貌摆手。他心理年龄比常人小个五六岁,孩子似的,温柔胆怯。 “你要是吃了,我就带你去见霍恩。”阮吟才不管,摁准七寸就开掐。 乔皙一听霍恩之名,果真入瓮,捡起一串烤串,小小心心啃起来。他饿得很了,吃得急了,又辣得很,不停咳嗽。阮吟瞧他被整了,心情舒畅多了,忙给他倒啤酒。上辈子高高在上的乔董事长可从不吃她那些街边小食。有一次她出去和朋友玩,吃到特别香的一家小龙虾,特地给他打包两盘回家。结果被家中保姆训斥,连他的面都没见着,那两盘可怜可爱的龙虾便早早进了直通黄泉的下水道。 酒过三巡,阮吟背过身在电话里确定了《良妃传奇》投资商在某饭店内酒局的位置,她线人说,那个叫霍恩的小演员正在陪投资商和当地领导吃饭。她算准了时间带乔皙过去,故意带他绕弯子,走街串巷,专找人多的地方。他一路惧人,紧了紧连线帽,遮住脸面前行。 阮吟很有心计地一点又一点触及他冰凉手指,他下意思缩进去,她固执拉住,十指相和。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她嘀咕,安抚。他很高,一米八七的模样,她又娇弱,矮到了他胸前,两张背影疏离又贴近,陌生又熟悉,穿越人潮汹涌,人生百态。 两人守在宾馆外的停车场约半个小时,《良妃传奇》一群投资商搂着几个小女配歪歪倒倒走了出来。这些小演员个个面红耳赤,霍恩亦在其中,气质尤为清冷,靠在某一大佬身畔。 阮吟一个没注意,身畔便空出一团,那清濯的人冲了出去,拦住大佬,一把扯出霍恩。 乔皙双目赤红,掣住霍恩手腕不放,两人仅仅僵持,便成了一幅针尖麦芒的画卷。 “保安,保安,这里有疯子!”那啤酒肚大佬朝保安吼,挥拳头令保安赶人。 保安当然深谙个中利益,殷勤跑来,装模作样三两人剪住乔皙双手,蛮横掣叠开来。乔皙一个字也吐不出,他目眦欲裂,奋力摆脱,朝霍恩痛苦地低吼着。 长风吹起霍恩鬓边碎发,显得她越发高华清丽,修远凉薄。她朝保安招了招手,“保安,我不认识他,把他扭送派送所,我们剧组告他骚扰。” 乔皙听清了霍恩之语,眉峰纠结,满目山河疮痍,他看着她,一步也不肯挪移,他看着她。 保安上前欲行凶打他,被阮吟一个挎包向那人掷过去。边锤边泼辣呼喊,“谁要你动他,谁准你动他!你们凭什么送他去派出所?!” 周围人欺软怕硬,见阮吟不要命,霎时安静如鸡。 阮吟硬是掰开乔皙的手,朝霍恩呸了一口,“不要脸的婊|子,勾引我男朋友的碧池!这哪来的天理,贱人倒打一耙。”她又转眼对目瞪口呆的大佬道,“袁总,对不起,你们玩你们的,我们和这小演员有点过节。” 那袁姓大佬果真点了点头,被唬得以为真有其事。 一群人避嫌一般避开霍恩,霍恩冷冷瞪了阮吟一眼,认为这种疯子不可理喻,转身不紧不慢追了上去。阮吟特得意,她一开始就想刺激刺激乔皙,给他看这个场面,恫吓他幼小的心灵。 她得意洋洋对捏紧拳头立在当场的乔皙晃手指,“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说她有手段嘛。她啊,为了出名,根本不会要你。” 下一秒,阮吟就被乔皙揎开跌坐地上。她眼见他拔步追了老远,老远老远。 阮吟的心刹那间比天边的计都星还要冰凉。她承认,她从见到乔皙的那一刻起,便在做戏。她明知此时的霍恩一定不会接受他,还故意把他带到霍恩面前。她想见到两人尴尬,乐于两人矛盾重重,拍手称快两人分道扬镳。 两人的痛苦,便是她的快乐。 阮吟一开始便预测到了结局,她还是会被遗弃的那一个。明明说小惩为戒,发泄完心中愤恨就撒手。倒头来,似乎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她的所作所为,一切的一切,如同电影里螳臂当车的反派,在离间一段历久弥新的爱情。 第8章 别学老司机,乱开车 事情的发展可以说如同野马般奔腾出了阮吟辽阔的脑容量。 乔皙倒回来扶起阮吟,好涵养令他在六神出鞘状态之时还不忘道歉,“对不起。” 阮吟心头放下不少,不作不矫了,龇牙凶悍拍开他的手,“不用你扶,滚开。” 乔皙高大身影覆盖住她,鹿似的,仍伸一只手,“对不起。” 她搡他,“叫你滚,你就滚!” 最终她还是没让他滚,两个伤心人一块滚回烧烤摊续摊去了。阮吟抹一把眼泪,点了二十五个鸡腿和一打生蚝,外加一箱啤酒。然后发微信给唐宣叫他记得留门:今夜大解放,不醉不归。 两人不愧是前世夫妻,皆喝到意识模糊,吃到各自干呕。最后付钱之时,阮吟女流氓附身,朝乔皙裤腿乱摸一气,捻出钱包后抓了一把,站在方凳上天女散花式往天上一抛,算结了个帐。 午夜的葱河街人烟稀少,繁华过尽。群演们第二日都会早起等戏,很少有闲客会在这时候瞎晃。小广场上有人掉了个手机,可怜的手机已衷心耿耿连续播了三小时网络金曲。阮吟捡起来一看,朝乔皙明晃晃憨笑,“这山寨机我用过,能待机62个小时,只要399,还能装4到8五个系统!” 醉后的乔皙眉眼隽秀入骨,默然忍受阮吟喋喋不休的聒耳之声。阮吟拉着他坐儿童秋千,两人一人做一只,然后老僧入定式两相无语。 “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那一夜,你满脸泪水……”山寨手机孤零零继续着自己未竞的事业,它会持续地歌唱,就像荆棘鸟一样,直至荆棘刺破它柔软的胸膛。 阮吟被鼻涕糊了脸,默默摁了下一首,爪里捡来的山寨机乖巧跳转到下一首金曲,闪烁屏幕间一两滴凭空而降的水花溅射上去,啪嗒啪嗒,又蒸发了。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干眼泪陪你睡……”手机里女声矫情而绝望地歌唱弃妇的拳拳心声,高铝合金屏幕承受着噼里啪啦雨帘一般的泪花,阮吟鼻子全塞住了,埋头哼哧,哭成了傻逼。她迷迷糊糊,觉着这歌太他妈好听了,不能再毒杀第二遍,于是赶紧又切了下一首。 “如果那天你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杯,你就不会明白你究竟有多美。我也不会相信第一次看见你,就爱你爱得那么干脆。”阮吟悄悄蹭了乔皙一眼,见霓虹微灯下,他酡红一张醉颜,静若东山。她的心如堕地狱,星河鹭起,万般寂寥。她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再怎么折腾,他亦不会置她一眼。 听说山寨机都有神灵,它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境,旋即播放,“我深深地爱着你,你却爱着那个傻逼。sb却不爱你,你比傻逼还傻逼。” 阮吟一口老血半喀在口腔里,不上不下,胸口熨贴火光。 待放到“终于做了你的小三”这首歌时,广场楼上一家住户终于忍不了了。一个拖鞋正中阮吟脑门,朝外起床气极重地大声吼: “你他妈到底有多乡村重金属啊,明天不拍戏啊!” 阮吟狰狞脸移开面门拖鞋,一个弹跳掷标步,将山寨机如同原|子|弹般扔进了那家人的窗户,义正言辞反驳: “我他妈要你管,睡你觉去吧!” 她上前一两步,欲指着窗户泼妇骂。但见乔皙夜空中的一双眼,清清癯癯望她。阮吟撇过头,绝望闭眼,“你别这样看我,我决定了,我再也不看你了,再也不看你一眼了。” 乔皙听不懂她的话,他这辈子从未饮过如此多的酒,整个人随着心都安然醉去。他孩童似的凝她,安安静静,可怜可悯。 阮吟恨极了乔皙的眼神,踱到他面前,欲挖了那双招子。下一瞬她却跨坐到他大腿上,抚摸他的眼下的泪痣,重重按捏他双目的手指不知不觉挪移到他后方,摁住他后脑勺,迟疑片刻,最终不管不顾侧头吻了下去。 “逾越了理性,超过自然,瞒住了上帝……”山寨手机如隔千里之外,终于应景了一回。它的歌声若莲房飘渺,若即若离,诱人堕入深渊。 阮吟双手胡乱地触摸,她脱掉乔皙的卫衣,无视他迟钝湿漉的眸光,啃啄他纤长的脖颈、硬硬的锁骨、微显肌肉又略显单薄的胸膛,脑子里糊成一团泥泞。 乔皙反手拗过她手腕,她恍然,片刻清醒。 “鼻涕。”他却是递过自己的卫衣给她擦鼻子。 阮吟鼻涕糊了整整一卫衣,星眼肿如核桃,瘪嘴汪汪大哭。 他的吻意外而柔软地细密落下,不紧不慢啄她脏污的面孔,“别哭了。”他踽踽独语,没有人会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傻逼。 “别哭了。”他再次重复,随她沉沦。他的吻杂乱无章,又青涩懵懂,一个手生得不行的雏儿。 “即使爱你爱到变成碎片……如你化作了粉末,谁还要健全……来沉没,在我的深处吧……”远方的歌谣如是哼唱,男男女女,食色大欲。 长歌破衣襟,短歌断白发。阮吟一整夜被一个噩梦缠绕,她被一个年轻好看的男人怀抱,他进入她,他贯穿了她,他架起她双腿挂于腰间,他俩进行了一场隐秘而又刺激的大和谐交易。 她意识模糊地哭叫,一双手攀附他肩背,狠狠挖过蝴蝶骨,“我不是霍恩,我不是霍恩。”声音渐渐沙哑,呻|吟絮絮,又成了,“我不要当霍恩,我不要姓霍,我再也不要当霍恩了……” 乔皙分明从头到尾没说过半句霍恩,她潜意识里他就是爱霍恩爱到发狂,他把她当成了霍恩的代替品。只有在意识不清时,她才能流露出她其实恨极了这个姓,这个与她不共戴天又血肉紧密的姓氏。或许只因这样,她才会那么地讨厌霍恩。 也许只因这样,她才无视男人在她耳边一句句的低语,“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 夜风何离离,明月东山间。宾馆窗户没关严实,风大星明,阮吟脑中黑雾般的花开了又歇,坚持不过去,双眼一白,晕了过去。 …… 阮吟醒来,复又闭眼。 这个梦太过恐怖,她需要逼自己赶紧醒来。憋了半天,除了腰腹间难以忍耐的胀痛,并未出现巴拉拉黑暗力量把她拉出这不可睹视的场景,反而腹间胀痛不断提醒她现实是多么昭然若揭。 酝酿了大半天情绪后,阮吟微微睁了小半只眼。她额头正抵住一个冰凉的肩头,瘦得几近凹下去的胸紧紧贴住两块初成规模,却确定以及肯定比她还大的胸肌。她痛苦地扭了扭身体,那人即便睡着了,还在她体内卡了一物,明晃晃昭示着两人昨晚犯下的罪过。 这弊做得……简直可恶。 不是说好了走岳不群君子剑路线嘛……不是盖章定戳第三条腿死得不能再死了嘛……这种挂逼主角才有的续航能力与规模大小怎么能出现在同居三年即便被质疑能力也宁死不睡她的乔大董事长身上? 这对于阮吟来说,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又一把直挺挺的杀猪刀。看嘛看嘛,人家深藏神器,宁愿憋死了,也不给你用。说白了还是全自动绿漆小黄瓜可靠,二十四个档,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上辈子熬了五年也吃不到的肥肉,这辈子意外一天便到了手。挂满红纱帐的情|趣宾馆里,阮吟抽出被乔皙圈紧的手臂,一点点替他擦拭太阳穴边一道道已干涸了的血痕。 那是昨晚她的杰作,他脸侧、脖颈、胸膛乃至后背血痕遍至,可见昨日战况之激烈。即便是十年后的阮吟,也没勇气掀开被子瞧清楚,脸臊得慌,这种不要脸的程度,也是史上首创了。 明明对方是一只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雏,偏偏身负大战三百回合的异秉。思及昨日种种,她有些生气凭什么轻而易举地让他解锁了那么多千奇百怪的姿势。这顿肉吃得阮吟太过腻味,她开始有点怀念唐萧二人那摧残理工科大白鹅的文青必杀技了,她就静静在一旁做单纯的腐女就好。 阮吟凝视乔皙清骨容颜,一滴血珠结在长睫毛上,温柔薄纱拂过他脸庞,好看到心悸阵阵。她心中坦荡,她明白自己该走了,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了。 人家是血债血偿,好歹这也算是血债肉偿吧,反正她不想尝第二次了。 阮吟凑上去,叼啄乔皙菱形嘴唇,她曾于暗室里行走,偶逢明灯,心喜悦之。从此以后,她将放下了,前路崎岖,山河路冻,她再不要这接这盏本属天边的灯了。 阮吟准备起身,他还没从她身体里退出去,两人保持最暧昧亲密的关系。她瞥了一眼,默默怀念再也感受不了尺寸,最后污了一把。 纵深间,身下男人眉峰微蹙,他一双清泠泠的眼睁开,见一女人……骑在他身上搞自助…… “不是这样的……”阮吟见他惊疑眼神,慌忙摇头,她想退出来,结果卡住了。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她腿蓦地一软,又坐了上去。 她有理说不清了,也不等她解释,身下人已经…… “乔皙?乔皙你怎么了……乔皙你醒醒啊,你别吓我啊!!!” 接下来突破天际的剧情别说乔皙这只纯洁幼小的大白鹅,就连她这种内心色彩极其丰富的变异污婆,也承受不住了。 乔皙休克了,在葱河街口的情|趣宾馆里,原因是两人醉后night。120把他从床上抬了出来,众目睽睽下直接被送进了抢救室。 一时间,襄山影视城bbs被刷爆了: “昨晚出大事了!襄山第一次超越了东莞,成了鼎立世界之巅的一代名都!” “看见今早被抬出来的小伙子没,啧啧啧,年纪轻轻被女导演潜了,一个承受不住就这么去了。” “喂,听说没挂吧,哎……怪不得最近接不到戏,原来老板们不宠爱我这硬汉一型。” “都聊什么呢,搬砖了搬砖了,场务喊人了,快回去搬砖!” “……” “……” 阮吟正襟危坐在审讯室的木椅上,男警官严肃脸趴桌边做笔录。 “小姐,请你把当时的场景再叙述一遍。”阿sir执起阮吟的演员证,左瞧右盯。现在襄山的妹子啊,好的不学,专学人家那些不和谐的东西。 “我和他……是男女朋友,还有,我姓阮,别单单只喊个小姐,谢谢阿sir。”阮吟双手搅动,低垂脑袋。 “哎……你也明白,”阿sir叹了口气,“现在许多外地来的小姑娘多,常受到这里不干不净的人蛊惑。经常有骗子冒充与演员副导演相熟,来骗取小姑娘信任。” “一般用这三种句式。一是诱其兴趣,’我背后人多,跟许多副导演都是哥们。’;二是消其疑虑,’我人特正直,许多女孩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都赶她们出去了。’;三是迷其心智,’我要找真爱,其实……我对你……’”阿sir深有寓意睇过眼神。 阮吟点头辩解,“警官,乔先生他人真的很正直,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阿sir意味深长脸:“我没说他,我说你。” 阮吟:“……” 阿sir抄起手:“小姑娘不懂事,别学襄山那群老司机乱开车,有空多看几遍《关于演员的自我修养》。” 阮吟:“……” 第9章 你都是她的人了,认命吧 阮吟从派出所出来,紧接着扶着腰一扭一扭颠去药店买了紧急避孕药。 药店售货员拿出手机刷新一期公众号推送看点,指着屏幕里被遮了脸抬送进救护车的乔皙同志,笑得千妖百媚。 阮吟蹲在药架边,恨不得一头栽进药片大军里赶紧去做红白喜事,多亏了遮了脸,不然她和乔皙这是要红遍襄山的节奏啊! 不,已经红遍襄山了。千算万算,这样的走红模式,还头一遭被开发出来。 医生一脸怨怼地顶了顶圆珠笔,抬起自己学究派的眼镜,对眼前的小姑娘很是批评,“他一度心率不齐,有脑溢血的危险,暂时需留院观察。” 阮吟唯唯诺诺,基本这一天,她见谁都装孙子。人人都认为,那个休克的乔姓先生是被她潜的,她必须付全责。 “还有,他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建议请专门的心理学专家诊治。”医生唉声,那么一个模样清隽的好小伙,真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小伙子属鲜嫩柔软之花,眼前这龇牙咧嘴的死丫头属牛粪。 “他有阿斯伯格症,精神状态一向不稳。”阮吟咬唇,上辈子她花了整整五年来研究乔皙,就是为了照顾好这个病人的饮食起居,令他与正常人无异。为此她从来小心了又小心,从未想害过他一分,也从未想让他沦落到如斯境地。 况且,两人昨日沆瀣一气,又不是她一个人搞自助,他俩皆被那该死的国产山寨机迷花了双眼。 “我来照顾他,医生,我会负责到底。”阮吟吸鼻子,笃定。 阮吟果真履行了自己的约定,当天晚上,她为给乔皙一个安静环境,特意办了单人病房。她自集市买了两份潮汕粥,端去守着他,青年尚处于昏迷中,一脸浑然天成的俊俏脸庞比宣纸还白上数分。 她见他老不醒,把那两份潮汕粥热了又热,捧到手边暖暖,自己不敢吃,巴巴牵他的手,唤他的名。阮吟再是出身不好,身经百战,她也到底是个人。前一天被入得狠了,整个人本就不舒服,一路上每个人都刺激她,她委屈得不行,也只得憋着。 “乔皙啊,我这个人没爹没娘,举目无亲,从小谁都欺负我。一路上磕磕绊绊,福缘浅薄,发生那事后,我以为我撑不下去了,我甚至想到了自杀。可我遇到了你,是你给了我一个家。”夜深人静,阮吟一个人倾吐不欲人知的往事。她脸皮颇厚地翻身上床,紧紧抱住乔皙腰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安静静趟下。 “你曾经对我那样好,好得我以为你能忘记霍恩。偏偏你答应了我,却在最后关头扭了头。” 阮吟又不是抖m,乔皙上辈子负她至深,换个人早提刀血偿了。她不一样,这个人上辈子给了她一个家,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那是一个她渴求了无数年的心之所在。终有一个人,愿意当她的家人,真真正正护佑她,爱惜她,珍重她。 阮吟大大的星眼盛满泪水,她遇见他老哭,一点也不帅气逼人了。 她心里抬起了又放下,最终……重重地、安稳地落下,她决定放弃他,不怨怼,不报复,也不再纠缠了。阮吟自我慰借地嘟囔,“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看你把我伺候舒服了的份上,恩准你人情债肉偿了。等你彻彻底底好了。我就跟你道别,这辈子你就把我当个急|色|鬼、坏女人,再也别遇到我了,毕竟贞操要紧,对不对?” “我祝福你跟霍恩,现在你先别着急,霍恩跟你闹不了多久别扭。”她掰手指思索了下时间,“最多……最多十年,你俩个大祸害总会走到一块的。到时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俩也别到处拈花惹草,践踏其他人的感情了。” 渐渐,阮吟……树袋熊一般地熊抱这只人型肉垫陷入深沉梦乡。她梦得很远很远,那时她终是放下了这一段孽缘,整装再出发后竟意外遭遇众多桃花。很多很多年后,演艺事业全面开花的阮老师手捧戛纳金棕榈奖杯,左拥男神右抱正太,可谓左牵黄,右擎苍,从此走上了人生巅峰……她开始傻笑,睡梦间,鼻涕和口水又敷了乔皙整整一病服。 乔皙于长夜里开眼,他自闭症复发,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腹侧毛茸茸的圆脑袋凑近了给他温暖,她流出熟悉的热泪,令他空洞的眼睛里慢慢沾染了色彩,渐渐从冰凉变得柔和。 她睡成了八字带俏的傻逼,他还是双眼睁着,望日(一月十五)的天边素月一般异常的圆,他一个理工科纯种大白鹅一定不晓得这样的句子, 终将此夜长开眼,以报平生未展眉。 第二日上午乔皙欲饮那碗潮汕粥,阮吟害怕隔夜食物不利于病人休养,硬是笃笃跑去敲开一般下午才开店的老板门,求他将正在做的粥舀一碗给他。 “很烫,你小心一点。”阮吟喝着隔日的粥,却把最新鲜的红薯碎粒粥给乔皙喝,“这家红薯切得特别细,你慢一点点,别急嘛。” 她给他擦嘴,隔空画他的容颜,“见一次便少一次了”,她想。毕竟要在有限时间内谨记渣男面孔,以免未来遇人不淑。 青年状态不稳,整个人闷闷的,沉浸在个人的世界里,孩子似的乖乖听阮吟的话。 当天唐宣再见到阮吟,她正在筒子楼的窗台旁,一脸轻松地哼着歌儿素手做便当。唐宣莫名很不爽阮吟脸上自带酸臭味的笑容,他甚至不清楚这两天把阮吟给睡得全襄山bbs尽知的那个小*砸到底是谁? 他家阿阮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从来洁身自好,除了那不知死到哪儿去的初恋以外,跟其他男人连小手都没拉过…… 他有种自己所有物被抢走的无力感,连手机对面萧故“软兔子么么哒”的卖萌都懒得回了,斜倚窗台,一脸哀怨地对着阮吟,正欲撒娇。 动作摆好了,声儿还未发出来,边上便走来一个人。 “哟,小凤凰果然不是正常人,这榨干男人的体力活,比黎娜娜还欠~”美华正好没戏,抱了一篮子大青菜头来洗,屁股一翘一翘,大白天开启嘲讽模式。 论嘴欠,还是非美华莫属。唐宣抽抽嘴,他捏捏自己瘙痒已久的拳头,自己还未出拳,阮吟已动了。她像被人踩到了绒尾巴的小猫,一手揪住美华衣襟,作势一巴掌扇过去的模样,流氓脸威胁,“我可不怕你,你要再嘴欠,不仅把胸踩凹进去,打得你亲妈上天!” 美华没见过阮吟这么简单粗暴的型,女人间的斗争本应更加委婉曲折一些。她嘴角一哆嗦,连求助场外观众老公张旭都忘了,赶紧洗了两个干菜叶灰溜溜跑路。 世上最可怕,莫过女流氓。 “你不是接了《良妃传奇》的活嘛,那剧组这么轻松,整天不上工?”唐宣嘟囔,心里不满意阮吟这么在乎那来路不明的小*砸。 “那剧组把我开了。”阮吟洗小白菜洗得飞起,又剁碎了清新可人的青葱。 “啊?”唐宣差点一个趔趄跌坐地上。 “我骂那剧女五号是个婊|子,就被开了呗。”她掏了一遍水,又舀起粒粒饱满的大白米均匀铺锅底,“存款不够了,最近可能重新回老爷会(接戏群居地)那里接戏。”她说着,朝唐宣敞开白牙明晃晃一笑,未见心酸,全是坦然。 唐宣却替她心酸,阮吟这两个多月来,淋雨下跪、枪战炮火、熬夜待戏,最苦最累的活总是第一个跑第一个去。吃够了苦才一步步从老爷会小群演接到大特约资源,这一开,无疑令她又掉回了原点。 这还不是最令唐宣心惊的……他手机哗啦掉洗槽里,罔顾屏幕里萧故“软兔子啵一个”的留言侵进水里,划过一圈又一圈波纹。他怔怔转头,难以置信对着阮吟喋喋,“阿阮,你说……你说就两天,你把你存款全用光了?” 阮吟点头。 醍醐灌顶之下,唐宣不嫉妒了。他要找那小*砸顶礼膜拜。这已经不是把阮吟迷得三魂五道的问题了,传说中脑残因子通过体|液传播竟然是真的! “你脑子还清醒吗?你到底记不记得存折里是你整一年的生活费、学杂费。阮吟,你开学了是打算喝西北风还是直接退学啊?”唐宣两颊两坨肉一横,一手撑住窗台,把阮吟逼到逼仄处。两人一个极高,一个瘦弱不堪,这身高差距极大的阳台咚乍一看还是蛮抓人的。 当然,如果唐宣长得不那么寒碜,抓人度会提高几个level。 黎娜娜恰巧上楼,见两人摆pose摆得臻入化境,不好意思打扰。她在路口伫立一阵,想等两人这股作劲儿过了再说,没想等得不耐烦了,两人还是那姿势。 黎娜娜从包里取出一盒套子,上前嘿了一声,暧昧翘首,点了点唐宣胳膊,“要压早点压,晚点感觉都没了,记着做好防护措施。”说着,又把防护品塞到了阮吟怀里。 实则唐阮二人正在做只有他俩看得懂的眼神交汇,期间刀光剑影,不欲为外人道。 唐宣闹了个大红脸,盯着那盒防护用品如临大敌,“阿阮,我才想起。你和那小*砸做了防护措施的对吧。” 阮吟:“没有。” 唐宣快哭出来了,“搞没搞错,你打算为了一个认识才一天的人带球过人吗?” 阮吟故意骗他,亦不把自己已经吃药的事实告知他,抚摸肚子,逗他好玩,“到时你替我养孩子呗,唐大师啊,晚婚晚cd,早绿早当爹,我在为你考虑。“ 唐宣:“tat……”他只想跟萧老师生猴子,好吧,他不能生。 唐宣后来才知道,阮吟把自己所有的存款都拿去垫给乔皙垫付医药费去了。在襄山影视城,一般医院的单人豪华套房,只有排得上号的一线明星才会去住,高*性和优质的服务对应的当然是高到令人咂舌的价格。 唐宣没想到,视财如命的阮吟竟有一天为了一个人,做到这一步。这样的付出太过直白,他连嫉妒都无从下手。 他第一次隔着房门见到乔皙,对方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头,双目无神,静寂得很。夏光无限,隐隐绿意递来,那人碧桃之色,不着一语便能入了人的心。唐宣好像有些懂了,又宁愿装傻永远不懂。 后来唐宣在阮吟的诧异下主动请缨去照顾乔皙,小女子医院片场两边跑,几日下来,瘦脱了一层皮。幸得有唐宣少爷的鼎立相助,她才堪堪撑了过去。 有一日,阮吟拖着满目疲惫回医院,医生告诉她乔皙情况已稳,心智也慢慢恢复,“他适合多走动,虽说自闭,带他多见识新事物总是没错的。” 她走近房门,还来不及敲,便听见唐宣一边削桃子,一边向醒来的乔皙絮絮叨叨。 “你知不知道,这是阿阮的第一次。她是个保守的女孩子,既然你们已经进行过体|液交换了,你就是她的人了。” “男人啊,就要学会认命。别仗着自己有第三条腿就整天作天作地的,说白了还不是全靠女人的宠爱。” “实话实说吧,阿阮怀孕了,昨天刚刚检查出的,两道杠。” “小*砸,成熟点,早婚早cd,你们还能大战到五十岁。” 阮吟两条腿儿直打哆嗦,失去了推门而入的勇气。她真不该让唐宣来照顾病人,这个直女癌晚期! 第10章 我愿为了你 十几日后,待乔皙好得差不多了,阮吟决定领乔皙去影视城多转转。她人活络,方法又多,自己在帝都开得有店,便找帝都一些供应商暂且开了欠条,取出一笔钱来救急。 唐宣不忿,数落乔皙,“她是你媳妇,怀着你的孩子。你瞧瞧,这些日子为了你,鹅蛋脸都瘦成了瓜子脸。再这么下去,小心一尸两命!” 于是乎当阮吟拖一身疲惫回筒子楼,整个筒子楼租户都以一种仰望神的目光行注目礼,房东老板娘特地打了二两梅子酒要她带上去,“看不出来啊,小阮,你们这些年轻人三人行走得正大光明,有担当!敬你是条女汉子!” 阮吟一脸蒙蔽,待一手提着酒瓶回家,更蒙蔽了。乔皙穿一白t恤,一脸纯良坐在桌子旁,正襟危坐听胖子传授那坑爹的唐式表演层次论。阮吟床边放了整整齐齐一叠乔皙的换洗衣服,连盥洗槽里她的洗漱用品都变成了爱心双人款。 阮吟回眸,唐宣朝她邀功式地一眨眼,双方眼神一汇,不着一语,那意思已然明了,“我挺你到天荒地老。” 真乃感人至深的友情。 为了节约钱,直接让乔皙搬来和阮吟一起睡的主意,真不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 阮吟没法解释,只好默默洗帕子,把三个月没开过一次的空调给擦擦干净。她刚搬板凳,还没动手,神棍唐大师就支使小乔子先一步接过抹布仔仔细细将尘粉满面的挂式空调擦得干干净净。 “你媳妇怀着孕,以后你能做的就别让媳妇做,要疼她爱她,知道不?”唐大师如是轻声教育乔皙小朋友,大男孩诺诺。 以至于当天晚上那顿饭,居然也是乔皙一言不发抢着做完的。唐宣一边啃乔皙做的时髦值爆棚的梅子茶泡饭,一边心中默默吐槽,原来这两年来,他的味蕾一直在遭受阮吟厨艺的降维打击。 阮吟也难以置信乔皙为何饭做得这么好,她跟他在一起五年,大少爷嘴刁钻,人又高冷,典型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哪能像如今,整一贤惠小媳妇状。她瞅了瞅文雅食饭的青年,他寞然而安静,他决计不会发现自己在看他,一次只做一件事,他每次都做得可怜又可敬。 阮吟害怕隔壁黎娜娜的天体运动吓着他,这种担心又多余了。饭后乔皙跟着唐宣继续学习最基础的表演功课,神情专注,模样清隽,好看到难以言喻。阮吟把唐宣拉到一边,问他到底要怎样。 胖子一脸理所当然,“我要他替你拍戏赚钱,他害你负债累累,必须负百分之百的责任。” 阮吟:“你傻啊,你真要他钱,直接刷他黑卡便好,哪用这么折腾他。” 唐宣摆首:“……你不早说。” 阮吟无语,她就是不想用乔皙的钱。她原想把他照看好了便买张机票送他回家,此生再无瓜葛。哪料唐宣几番运作,弄得画面太美,她都不忍看了。 “他怎么这么听你话,你给他吃了金坷垃?”阮吟还是难以置信,她瞥了眼一个人做着千奇百怪表情的乔皙。说实话,让一个读不懂表情的自闭症患者演戏,那酸爽,就跟看《良妃传奇》男主左澜的表情包一样一样的。 唐宣摊手,“说实话,你到哪里去掏来这个活宝贝,我说什么他信什么。我就对他说你怀了他的种,这货就非要负责。这辈子我见过这么多喜当爹的,还没见过这样死活要喜当爹的。” 阮吟无语,无奈揉脸。 她以为唐宣做得够过分了,没想他还能更过分。夜里阮吟洗澡,身体已淋湿一大半了,门忽的开了一个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来一个人。唐宣迅速锁了浴室门,笑呵呵提手机出门,“你俩慢慢洗鸳鸯浴,洒家出去跳个广场舞。” 乔皙脸登地红得滴出血来,那双清清落落的长眼,将阮吟从头顶看到了脚趾,再从脚趾看到了头顶。 阮吟遮住脸,既然这时候遮无可遮,还不如遮住最显眼的部位,“你瞧得这么起劲干嘛?”她脸色绯红。 “阿……阮……”这是乔皙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发音很奇怪,喉结滚了两滚,“我想多看看你。”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他的后代,很奇妙的感觉。 阮吟被他缱绻的话微微击中了心神,踱过去抬首,她双手撑住墙,形成了一个矮小的墙咚,身体微微贴住青年,感受到了他身体难以控制的改变。她莫名地感到气愤,两人本身没什么关系了,他又在这儿耍暧昧,勾搭她勾搭得可恶,“你现在看到了,那你告诉我,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乔皙呼吸急促起来,仰头整个人从下到上蒸熟了。 “你翘得老高了,贼胆包天啊。”她戳穿他禁欲的真相,嘲讽他。 …… …… 事实上,两人并未发生这样又那样的事,乔皙清醒过来,拿浴巾迅速裹住了小女子,不让她继续犯罪。他忍住翘得老高的那啥,生生憋了回去,在阮吟一脸呵呵的眼神下,挠她脑袋安抚她等待唐宣归来。 “阿……阮……,把孩子生下来。”夜里,两人睡一张床,乔皙莫名其妙来了这样一句。 阮吟裹住毛毯尽量远离他,被他一把握住了腰,她整个人麻了一下,“我俩不熟,你又不喜欢我,我不想把他生出来受罪。”小脑袋撇过,她不欲向他说明唐宣胡诌的真相,仅仅摆事实打击他。 “我会尽量……学着喜欢你。既然他有了,我们就必须……符合自然规律。”乔皙一字一字地说,黑夜里他依旧看着这个女孩,看了许久许久,像是要印入脑海里。 “乔皙,你有病罢?我告诉你,一般一夜情如果女方有了,两人携手去医院,做个无痛三分钟了事。你要真不放心,给我你黑卡……嘶……你狗啊……”阮吟攘男人,他竟贴了过来,辩不过她,便直接往她颈窝这么一咬。 “生下来,我娶你。”他还不理解怀里温香软玉的美好,只是不自觉地又咬了一口,笃定道。 阮吟想起了乔皙的身世,他本也应是个onenight的产物——地地道道的私生子。他十岁那年,乔母的亲生儿子被人绑票身亡。他被送进乔家,成了那可怜女人最后的安慰。 那些档案里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一一应验了。她叹了口气,推开这只大型犬,“你别咬了别咬了,饶过我好不好?” 大型犬尾巴翘得老高,他表示,没听见。 唐宣再一次辗转反侧难眠,他想跪求上铺的两个人别再乱动了,比隔壁天体运动还夸张。 第二日唐宣拿到个有台词的大特约,在一剧组演一屠户,阮吟难得有空,租了辆自行车,令乔皙骑着,顺带捎自己各处转转。 两人转了趟广州街,阮吟给乔皙指剧组,“那个拿牌子的叫场记,剧组拍戏都是打乱了顺序拍,场记就负责记录每一场戏。” 这剧组正在拍摄女主追车戏,男主则坐在车里,一脸霸道总裁的冷漠。可能由于饰演霸道总裁的年轻演员实在是没经验,这场戏ng了已经差不多十五次之多。导演焦躁地挠头发,整个剧组如弱鸡般承受来自导演大人的怒火。 “这剧组挺草台班子,一般有大牌演员在的话,导演的话语权不会这么高。这年头年代豪门戏也销路不好了,瞧这演员质量,一副扑街的卖相,啧啧。”阮吟不留余地地吐槽,言罢,她跳下车买橡子豆腐。排队买来后,她又把豆腐一点一点割下来,摞成小高个,全塞进青年的纸包。 “你吃,这个清热解暑,特别好吃。”阮吟扬眉,如果仔细看的话,她左颊上有枚浅得不能再浅的酒窝,使她笑起来自带甜味儿,见之神魂荡漾。 乔皙目不转睛看着她,连食包也忘了接。 “看我干嘛,管饱吗?”阮吟撬他闷棍,她手都举麻了。 “你好看。”乔皙笨拙,傻兮兮回了句。他捧起纸包,一口一口吃起来,果真清凉可口,沁人心脾。 两人都属于人中最拔尖儿的长相,年轻逼人又光芒四射,相对吃小食也引来游客噼里啪啦地拍照。阮吟担心乔皙不习惯,一拍座位,搂住他腰,“阿皙阿皙,快走了,不然被相机里的妖怪吃了去。” 乔皙乍听“阿皙”,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抿了清冷的笑。随她的话,一蹬自行车,走了老远。 那年红妆伴青云,青春无别离。 两人走遍了清明上河图,又徜徉进大红灯笼摇曳水边的江南水乡,一路上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她的小心翼翼,她的爽朗直接,她大声的笑闹,她无言的照顾,她的一切与一切,镌刻进了乔皙干涸的心里。 他自小自闭孤独,除霍恩与男伴曾敬敏外,从未有过其他友人。那两人与他结交,几乎所有的缘由皆来自他的家世,他家供两人读书,为他们的家庭提供青云直上的机会,他们作为交换也给予了他珍贵的友谊。 他不傻,心里都明白。曾敬敏因被乔父看重而对他忠心耿耿,而霍恩……与他所有亲族揣测的都大相庭径,她与他并无爱情,她曾经是他最好的友人。随年岁渐长,她开始痛恨起他苦心孤诣为她塑造的堡垒,她说他的一切令她恐惧胆寒……自霍恩与他生活在一起,就再没笑过一次。不久前,霍恩放弃触手可得的所有,逃跑了。 一开始,乔皙以为阮吟也是奔着富贵来的。这些年来,他经历过许许多多的诱惑。阮吟是个意外,她趁虚而入的时间地点都非常巧妙。他慢慢不能抵抗她的引诱,这是他第一次陷入一个叫做|爱情的漩涡,那是沾之即死的毒|药,反抗不能,只得束手投降。 很多年后,乔皙仍旧一厢情愿地宁愿当时她是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稍有慰借,去试图缓解她抛弃他刻骨的痛觉。因为她是那样残忍,不给一点解释的机会,也不留一丝挽回的余地,直愣愣地在他心口狠狠戳了一刀。 夜间,她微微去牵他的手,领他流连葱河街的各大街市。渐渐地,他在她的安抚下再未感到恐惧了,他开始习惯了她的调笑,她左手的温暖,她提向他的——香辣味的烤串。 霓虹灯影下,乔皙羞涩地、畏惧地、又一往无前地,第一次不带负担地去直视这个光影世界。 唐宣演的这个屠户非常坑爹,这次戏份倒多,足有二十分钟,可以称作小配了,可惜仍旧是衬托主角英明神武的妖道角。 这部剧是部仙侠玄幻剧,男主前期是个市井混混,在遭遇一心求仙的大家闺秀女主前,浑浑噩噩地混迹街市,跟着养父做些偷鸡摸狗的交易。唐宣扮演的这个屠户曾欺负过男主,后遭男主伺机报复,引来一群屠狗之辈差点被暴揍至死。最终男主良心发现,救下屠户,此举恰好被乘马车路过的女主见到,遂得来一段奇缘。 所以唐宣这次的角色其实是作为男女主相识的契机存在的,说是整部剧的红娘也不为过。可惜角色太过反面不说,整整三场戏都在被群殴中度过。 为避免遭遇黑心剧组,唐宣事先就签订了保障协议。一天的戏下来,他还是被打得头脑充血,巨大身躯一触即倒。整个剧组上上下下几百人,也无人会关心他是死是活。剧组本来就是临时组织,素质低下,一切朝效率看齐,哪里有人文关怀? 唐宣脑子里畅想了下乔皙所作的美食与阮吟脸上浅浅的笑窝,很快有了再度站起来的力气。他拿到了这次特约所得的巨款——足足三千块之多。回葱河街的路上,他找了家工商银行,一小笔一小笔,分批次地把钱充到了阮吟银|行|卡账上。 做完这一切后唐宣那张充血的脸不自觉笑了笑,眼尾弯得又看不见了眼睛,哼起一首缠绵飘逸的歌。 这世上终究会出现一个人,你可以为她默默忍受、饮泣而眠,亦能为她高声喊叫、声嘶力竭,可最终的最终,你还是无法描摹那份胜过爱情的感情,你要怎么说呢,她是聪明的、愚蠢的、繁花似锦的、寂寞孤独的,残忍狡诈又愚不可及的…… 她是最好的,阖该配得上一份很好很好的爱情。 第11章 特工戏与华尔兹 阮吟给唐宣敷脸,一边冷嘲热讽他大傻逼,“一个小县城首富的儿子,堂堂唐家大少爷,为了区区补贴去给人胖揍。胖子,你那高贵的城乡结合部血统呢,为蝇头小利简直了。” 唐宣确实是他们那县城首富家的小公子,家里靠废品回收起家,从小被家里人送去了国外镀金。哪里料到国际好材料没镀进来,倒镀了一身肥肉。堪堪十四岁那年,他被家里人接回来,为适应环境,就读了省城最好的那家三字开头的中学。 后来唐宣对戏剧一意孤行的执着令他与父母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他一度悄悄撕毁奥林匹克奖状,自断了父母为他安排的后路。考上电影学院表演系后,唐爸唐妈气得哎哟连天,掐断了唐宣的生活来源,意图令他乖乖就范。 上大学的第一年,唐宣的学费与生活费基本全全来自自强不息的赚钱小能手——大白鹅阮同学。 唐宣默然,一口一吸溜了整整一碗乔皙做的味增拉面。唐大师表示,这半路捡来的小*砸实在太好用了,宜室宜家的小媳妇,还附带暖床功能。 无奈于唐宣的厚脸皮,阮吟也只得翻白眼怼他脑袋。洗完碗后,阮吟与乔皙开始赶紧对第二天的剧本。他俩这几天玩嗨了,阮吟又带乔皙转了几圈演员公会,没想到一部大电影的演员副导演也正在那里转悠。演员副导演以为两人专程来捡鸽子,立刻表示正在招一场舞会戏码的大特约,价格十分优渥不说,还有机会露脸。 阮吟一听,食指大动,就差口水没流下来了。但她也不能真让乔皙去演戏,正遗憾拒绝之际,身边的乔皙却意外应承了下来。 “你一怕人的自闭演什么戏?”她一生起气来口无遮拦。 乔皙垂首,踽踽,“阿……阮……我以为你会喜欢。”他还有句话没说,她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他得看着。 第二日早四点,阮吟便把乔皙追了起来,她去洗漱,乔皙顺手煎了两个情侣款鸡蛋,把她又吓了一跳。一路去广州街片场的路上,乔皙骑自行车,阮吟软哒哒靠着他的腰。 “阿阮,先眯一下。”乔皙沉沉的声音化在清晨的风里。 “不休息,想步子。”他们这场戏要搭档跳维也纳华尔兹,阮吟脑海中回忆着步子,上辈子她搭档乔皙,也在商业舞会中跳过两次。 “孩子要休息。”乔皙仍不放弃。 “闭嘴。”一提那莫须有的种,阮吟便满心满意不爽。 阮吟到了片场才了解到,原来这场华尔兹戏给男女主配戏的特约除了他俩,竟然全是正规舞蹈演员。只因两个演员临时鸽子,演员副导演才会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挑食地在公会找看得入眼的群众演员。 作为一个豪华大剧组,这部《万载豪情》电影的服道化可以说做得十分精致,至少比那难民出没的《海上佳人》抑或是low破苍穹的《良妃传奇》要好上几个level。 阮吟换好了晚礼服一出来,那道具师一瞪,叫嚷一句,“你男扮女装吧,怎么这么平?”就被重新赶回换衣间,顺带附赠了两个极为厚重的透明乳贴。 她身穿一袭深紫色修身晚礼服,上边的珍珠袖口一看便是剧组裁缝专门缝制,精致又细腻。款步走出,惊刹了不少舞蹈演员的眼。 阮吟也没多顾着艳压,她提起裙裾去找乔皙,生怕自己一刻离开他身边,他便出这样那样的状况。乔皙穿了一身西装,左胸口袋叠了一个花型的刺绣丝巾,安安静静坐在木箱上。阮吟一唤他,他整个眼睛便亮了,眼角泪痣恍然如星。 她做到他旁边,絮絮叨叨指导他——到时别怕,到时别怕,到时别怕。 乔皙一双眼凝视她,明晃晃扫过胸口,笑意盎然,“大了。” 阮吟作势擂了他一拳,“正经点。” 乔皙眨眼,他从未有过不正经的时候。 《万载豪情》是部华丽的特工枪战片,有意模仿欧美的《史密斯夫妇》,男主为身负异能的特工,女主则是双面间谍。两人在互不知情的情形下相知相爱,又因得知相互敌对的身份一度厮杀,最终两人走到一起,共抗本剧最大的反派。 这场华尔兹群戏发生在特工男主意图去偷盗大反派身上神秘挂饰的时刻,身为大反派手下又是间谍双重身份的女主则与男主一同做戏,翩翩起舞间,偷盗那件暗藏秘密的致命挂饰于无形。 这是一场暗藏杀机又华丽异常的戏,一对又一对年轻貌美的舞者立于各个位置,随时准备待命。舞场中央,华国知名的导演正在跟男女主演讲戏。这部戏的男主是现阶段有名的电影咖叶覃,他虽没获过几个电影方面权威的奖项,却在咖位与号召力上说得上话。 阮吟轻扣乔皙的手,缓缓在上面写:别怕,乔皙。 乔皙呼吸很稳,他不怕,这一个月来,只要有阮吟在,他几乎都毫无畏惧。周围人确实十分多,氛围也紧张,他不自觉掌心微微沁汗。 舞蹈开始了,伴随蓝色多瑙河的舞曲,阮吟携乔皙的手,莲步轻移来到舞池边缘。阮吟轻声说,“我们就在外围伴舞,咱们自己跳自己的,你看着我就好。” 全场六个机位开始不同角度地拍摄男女主,阮吟偷偷带着乔皙在侧边溜号,她肩头长长的飘带随行云流水的舞步飘飞,整个人似能发光发亮。 这幅俊男靓女的养眼场面没逃得过导演法眼,很快,两人被钦点到男女主身边跳。由于这场群戏场面大,难度也十分大,ng差不多有五次后,乔皙手指不自觉颤抖起来。 阮吟慌了神,随着女主又一次的表演失误,乔皙呼吸愈加急促。她连忙带乔皙到旁边休息,又给他倒了专门准备的老鹰茶。 “阿皙,放轻松,我在你旁边。”阮吟抚摸他的脊背。 “亲我。”乔皙有点呼吸不稳,他双目盯着阮吟那张耀眼的面孔,“你亲了我,我会好很多。” “……”死流氓,耍流氓也耍得义正严辞。 她无法,一手揽住他脑袋,旁若无人地凑近,象征性咬了咬他那双诱人的菱唇。正欲脱开,又被他扣住,好闻的男性气息袭来,他探了进去。 他说试着喜欢她,是真的,千真万确的真。 阮吟与乔皙在男女主身边整整跳了一天,下戏时,阮吟穿高跟鞋的脚肿成了萝卜。乔皙心疼她,换好衣服后背她上背,准备就这样扛着回筒子楼。演员副导演来通知明日继续拍这段剧情,乔皙沉默,他本就有钱,陪伴阮吟纯粹因为她喜欢。 他不能真让自己媳妇受罪。 背上阮吟却即时应承下来,立马给了副导演一个好印象。 两人因这事小小产生了隔阂。没想一出门,遇到了熟人。一个身穿宫装,一看就是从明清宫苑那边下戏过来的小演员跑来找《万载豪情》男主角叶覃。群演们唧唧喳喳,说那是叶大男神交的小女友,现年才19,刚从米国回来,舞蹈学院毕业,真真正正的海龟富二代。 阮吟自乔皙僵直的背脊中探头,一眼便望见了那正在向该剧男主叶覃撒娇的霍恩。与阮吟同岁的霍恩确确实实比她优秀得多,傲人家世、镀金经历,外加清冷气质与稚嫩面孔,那模样才是地地道道的主角像。 她缩回去,一字一顿冷冷地说,“乔皙,你放我下来,去找她吧。” 那是乔皙宁愿放弃常春藤大学的phd,万里追来的佳人。跟她不一样,她是充话费送的,过两天便要和乔皙分道扬镳,永世不见。 乔皙没放,他最后深深看了霍恩一眼。对方嘴角挂着他看不懂的浅笑,他能感受到她的幸福,遂转身,没回头,长腿迈开,大步向前走。 当天晚上唐宣一副两个人都不敢得罪的模样,他是不明白这对鸳鸯为何恩恩爱爱出门,闹得不可开交地回来。唐大师去捣鼓了一套锅碗瓢盆递到两人面前,“要不要来一场全武行,跟对面美华张旭一个样,床头打架床尾和,我今晚保证捂好耳朵不听。” 阮吟头一遭沉默没说话,乔皙小媳妇状收好了被搡得乱七八糟的可怜餐具。 两人入睡后,阮吟自顾自抱毯子缩到一堆儿,小小团子,我见犹怜。男人覆盖住她,她挣脱,男人抓住她脚腕。 “你别在这找备胎,自己去和你那相好相爱相杀。”阮吟龇牙咧嘴,一生气她整个人都炸毛了。 “阿阮……,我给你揉脚。”男人纤长睫毛在黑夜里熠熠,他沉静道。 “谁要你……哎哟……你作弊……”十项全能的乔皙,连揉个脚都能揉得人全身发软,可不是作弊。那双大掌一触及阮吟脚底,一股暖流便袭击她四肢百骸,令她整个人不自觉就高了。阮吟连句话都说不全,别说欺负乔皙了,自己必须可劲咬床单,才能抵御从脚板心滑至脊椎那涌动的情丝。 乔皙仔仔细细给阮吟揉,他的病导致他无法一心两用,故而没发现对方的异状。直至对方被揉得嘿哟连天,连底床的唐大师都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还是依旧纯洁着。 可怜的阮吟,爬床也不是,跳床也不是,生生煎熬,只盼这凌迟早点过去。最终乔皙收手了,阮吟歇了口气,那人又捏住了她另一只脚腕…… 阮吟醒来后,发现自己死死抱住了乔皙的腰,青年嘴角微抿入睡,眉目也含笑带怡。他蓦然睁眼,正巧对上她的一双眸子,两人贴得极近,青年含笑,“这里,大了。” 他指的胸,两相贴合,肌肤相亲。 阮吟羞愧,以为他指的昨日那对人造假胸,“那是胸贴,算不得数。” “不是,就是它们,以前都凹了进去,现在大了,也长到了水平线上。”乔皙一双镭射眼,学究般引首,轻吻了睡裙内微凸的尖端。 阮吟同学那张老脸,被撩得微红、臊红、赤红、血红……终是受不了了,铮铮给了男人一脚,一般人可做不出这么变态的事。 第二天的拍摄比头一天顺利得多,乔小媳妇儿专门给阮吟高跟鞋内垫了自己缝制的小棉花垫子,跳舞时又将她全身重量压在了自己身上。 阮吟一天就在觑那《万载豪情》的男主叶覃,想瞧瞧乔皙与他情敌见面,是怎样一番光景。没想乔皙压根便不见叶覃,他那双单薄眼皮的眼睛自始自终只紧紧凝视阮吟,从来未有移动过。 “呵呵,不敢看了吧,小心眼男人。”休息间歇,阮吟戳乔皙心窝子,“对方是你那青梅竹马霍恩的男友,有没有心疼得难以附加?” 乔皙摇头,男女本就有权力选择自己所爱,他为何要为霍恩的选择而心疼?阮吟嘴毒,幸而他不会读人表情,也读不懂其中的毒。 阮吟最气这人便是这点了,心头明明爱惨了,非要钻牛角尖,去寻个备胎来玩弄。分明这一世的乔皙何其无辜,她就是忍不住折腾他,讨厌他。 第12章 可畏人言,汇成潮海 《万载豪情》舞场戏拍了整整三天,从头至尾,乔皙也避免和霍恩碰面。阮吟乱猜他是心里九曲十八弯,对霍恩那种曲折婉转的爱情与执着,非常人能够理解。越是这么想,她心底越是沉郁难受,便越笃定了那个狠毒的决定。 这三天阮吟的别扭,一天比一天闹得更凶了。乔皙尽自己所能护好了她,他沉默坚韧,脾气好得让人无从下口。待下戏拿到丰厚报酬后,阮吟破天荒软哒哒靠在乔皙温暖宽阔的背上,对他说自己想吃麻辣小龙虾。 那天傍晚,乔皙背阮吟来到葱河街海鲜大排档,给她点了满满三大盘小龙虾:香辣味、鲜椒味、泡椒味。 乔皙把阮吟双腿搁自己大腿上,旁若无人给她剝虾。他手型十分好看,放电视上是要引人舔屏的那种。阮吟吃得满嘴都是,她一只一只地吃,对方也一只一只地剥。 她嘴里塞满了虾仁,心里像被人镂空了一般,直至吃得再也塞不下了,转头对给她擦嘴的那个人说,“乔皙,记住,你明天的飞机票哦。” 乔皙蹙眉,他不满意阮吟没唤他“阿皙”,倒也乖乖巧巧点头。两人商定好了,乔皙先行回家报备,待乔家准备好了,再接阮吟过去。阮吟还在读书,两人可以先见过父母,扯了证,再把孩子生下来保姆带。 “你少吃点,对肚子不好。”乔皙擦了擦手,不再给阮吟剥,揽过她肩膀安慰她。 阮吟嘟囔,“要你管。” 乔皙刮了她一下挺俏的鼻尖,兀自清朗一笑,“就要管。” 阮吟心里想着上辈子,她与乔皙的恋爱也是如斯顺利。顺利的背后,暗藏一触即发的冰川,包裹欣欣向荣的假象。 当天乔皙感召到阮吟对他不再排斥,自作主张怀抱阮吟入眠。小女子探出脑袋,悄悄附在乔皙耳边轻语,“进来。” 乔皙疑惑。 怀里的炸毛猫乖顺地褪掉自己内裤,猴子爬树般攀附住他窄臀,向他发出世上最诱人的邀请,“进来,阿皙。” 乔皙呼吸错乱,摇头,“会伤着孩子。” 没有那劳什子的孩子,阮吟心中吐槽,她轻轻啮咬乔皙下巴,无辜而可悯,“你进来,别动,不会伤到他。我只想感受你,阿皙。” 男人最大的谎言,无非是, “我不进去,就蹭蹭。” “我进去,但我不动。” “我就动一两下,不会一直动。” 最后再有引以为豪自控力的霸道总裁,也会秒变为打桩机。 接下来整整一个小时,阮吟不得不含食他的肩颈度过,以求抵御那难以忍受的饱涨感。反复几次后,他打横抱起已浑身冷汗,被欺负得手都颤抖了的炸毛猫钻进浴室。他细密吻她濡湿的额发,实在没克制住,他满心后悔。 乔皙手不离她平坦小腹,生怕里面那孩子会怪恼他的粗鲁。 唐宣起床,见乔皙脖子边一圈镶边血痕,笑喷了。彼时青年已换上了清爽白色t恤,三人乘车,先自襄山转到江东,再由江东飞往乔皙家的所在城市。 检票口前,乔皙忍不住,再度弯腰,亲吻送他远行的女子,“等我,乔家媳妇。” “我们才认识一个月。”阮吟不好意思众目睽睽行凶。 “我似认识你了五年。”乔皙笑若春风。 …… …… 待乔皙登上了机,阮吟咬唇发出一条预设了时间的微信。然后拨开手机壳后背板,取出电话卡,丝毫不留情地扔进垃圾桶。 “胖子,把你的联系方式都换了。”阮吟面无表情地说,她喉头无缘无故涌出胃酸。为了抵御这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她赶紧去免税店买了包女烟,颤抖着手点起来,模样笨拙地大口大口抽。 “你说了不再抽烟的。”唐宣走过去,一把夺了她的烟。这恶习,她早就保证过改了的。胖子蹲下来,肥肉层层叠起,忧愁瞅她,“阿阮,你什么都好,就是感情上一根筋。” “喜欢上小*砸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儿,反正你那初恋情人贺军早跟着野女人跑了,你再怎么找找也找不到。”唐宣劝慰她,以为她还沉浸在初恋中不能自拔。何必呢,论名字的好听程度,乔皙也比那城乡结合部出来的贺军好伐,况且人家十项全能,早已收买了胖子刁钻的胃。 阮吟白了他一眼,用鄙视的眼神予以否认。 “小*砸人倒是木讷好骗了点,可除此之外浑身优点特长,我觉得蛮适合你。”唐宣谄媚道,特别那一手厨艺,啧啧。 “那货除了第三条腿儿特长之外,其他我还真不觉得。”阮吟撇过头,又嫌唐宣啰嗦,直接掏出唐宣手机,取了电话卡拿脚碾碎。 唐宣眼见那价值五十块的电话卡,满怀心酸,心想现在女人真有够拔叉无情的。明明昨晚床都快被震塌了,他一晚上戴耳塞念大悲咒也没睡着。今早翻脸不认人,连对方唯一的联系方式都活生生掐断。 乔皙被司机接回大宅,他头一次主动联系乔父,很快办好一切事宜。老两口除了稍作震惊以外,并没有表示其他反感之处。毕竟对他俩而言,儿子对霍恩的执着已成了乔家的眼中之刺,乔皙能另觅他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好歹算是达到了以毒攻毒的效果。 乔父乔母对能在短时间内摆平乔皙的女孩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乔父在电话里告诉乔皙,让他把阮吟带回家。乔母已经摩拳擦掌,除了霍恩这种百毒不侵的倔驴子之外,其他人她倒有把握能够单挑一二。哪怕阮吟手段惊人,在短时间内怀上乔家的种,她也有信心跟其斗上百来回合。 十分可惜,对方不这么想。 还没等乔父斟酌好语言,乔母开启战斗状态,老夫妇俩屁颠屁颠回国,共同迎战儿砸的第一个女友,对方便先一步掐断了所有联系,与之断得干干净净。 老夫妇俩心拔凉拔凉的,好不容易和儿砸有了破冰的契机,转眼对方又滚回冰封王座的状态中去了。心理医生随时待命,他向乔氏夫妇通报小乔同志情况,似乎比过去更加严重了,有望从精神病晋升为神经病。 这纸诊断书几乎把越老越逗比的乔氏夫妇骇掉了半条命。老夫妇俩默默回国,空荡荡的大宅似乎没有人烟,三楼的窗户紧闭,一个高大的人影自窗台久久停留。 “他想触及光,光又避开了他。” 阮吟和唐宣正式和襄山影视城告别。 走的那天,阮吟特意给黎娜娜拷了二十几部哲学大片,以保证她能事后一根烟地看上半年了。 张旭远远给唐阮二人挥手,他嘴里还叼着这个夏天的最后一口瓜。 美华往窗口外望了一眼,笃笃笃跑下楼,出人意料地抱了阮吟一下,她枕着阮吟的软毛说,“喂,你以后一定一定,要常常出现在电视里。” 阮吟瞪大眼。 “你也算襄山影视城出身了,以后要代替我们,好好地演戏。”美华最后没有芥蒂地说。 阮吟最后看了这个筒子楼一眼,人群来走熙囔,无论这些人最后是以怎样失败的姿态离开,犹如关羽悲壮地败走麦城。 至少曾经,他们曾怀着满腔地热情来到这里,去实现那个明知不可为的梦想。 阮吟以后再也没有碰到过这群人,她不知道黎娜娜有没有通过身体真正上位,也不清楚美华是否还紧紧握住那点随时会被人抢走的资源,每个人如同萍聚,聚了还散,前路漫长,人生亦是。 阮吟在回行的火车上发了高烧,唐宣扔掉了她的紧急避孕药,一边喂她水,一边絮絮叨叨,“以前和那贺军,你哪次不是小心了又小心。换成这个小*砸,次次不做措施,你是分分钟妄图带球过人呐?” “别跟我提那贺军。”阮吟沙哑道,那是在她最为落魄时的初恋,亦夺走她的初次。遑遑十多年,她早就忘了那人长子丑寅卯。 唐宣:“哦哦,那就小*砸吧。你都喜欢成这样了,还不承认。我真没见过比你还嘴上说不要,身体老诚实的人。” 阮吟:“你知道个篮子。” “是是是,谁知道您老那曲折婉转的感情。明明给你创造了那么好的机会,能够骗他骗得团团转,你非要这么老死不相往来。”唐宣揪起一帕子就嘴唇干裂的炸毛猫擦脸,这小女子从来口是心非,嘴比张飞的丈八蛇矛还嚣张,心却堪比貂蝉脚下最为婉约的莲步。 “胖子,你胡诌的那些’我是第一次’,’我怀孕了’之类,除了白白欺负一个罹患自闭症的病人,还能骗得了谁?要他是个正常人,他如何会看得上我?”阮吟仰头,火车咣当咣当地前行,空调隔扇呼啦啦吹着风,她眼睛痒得慌。 “阿阮,你别妄自菲薄,你是最好最好的人,在我心里面你好得不得了。”唐宣急切道,一张脸抖了两抖,快要哭出来了,他最怕阮吟说这种丧气话。 “可你从头到尾都知道啊,我到底……有多脏……”隔扇漏了一滴水,跌落阮吟鼻尖,缓缓滑过耳侧,汇成潮海。 一开始身份不对等,随后处处受制于人。 这一次,她再也不想如此了。 这一次,好好找一个能给她欺负的好男人,重新活一次罢。 第13章 一个正襟危坐的卖家(修改版) 阮吟年方十九,就读于帝都航空大学,中法工程师系,大二,曾立志成为高翻院男神的女人(大雾,把写这条的拖出去坑杀了)。 其实一开始她选择这个专业,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初恋贺军。 那男人对她的占有欲几近变态,是个地地道道直男癌晚期,连阮吟穿一条短过膝盖的牛仔裙,也会被他强令换掉。他喜欢阮吟戴眼镜,保守得如同修女的模样。最好每件上衣连脖子都遮住,直筒裤绝对超过脚踝,平底鞋脚跟一定低于三厘米,禁欲得从出生起就没吃过肉。 贺军怕阮吟打扮得太过漂亮招人,自作主张给她填了理科,一心把她培养为不修边幅的大白鹅。直至读一个纯理工科的大学,保守古旧,最好一张□□脸刻薄到谁也引诱不到。等到大学毕业,便可以立马娶回家当关云长供着,再也不让她出一天门。 很可惜这个完美的计划恰恰实施了一半,这糟心的男人失踪了。就好像那么一天,南山落满桃花,他突然而然地人间蒸发了。阮吟发了疯一样找他,却发现他原来的身份信息、地址通通都属伪造。那个把她占有了整整三年的男人,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十年前的阮吟痴情得堪比瑞典那只瞎了眼的小美人鱼,为他上天入地甚至放弃高薪高位的工作,一意孤行进入娱乐圈,只为了让贺军能看见自己。 十年后的阮吟只想竖中指大喊一声——直男癌趁早狗带。 病好后,阮吟与唐宣开始分发从襄山影视城带回的礼物。唐宣就读电影学院导演系,与帝都航空大致有四十分钟的车程,平日里两人从不嫌麻烦两头跑,相互照应。 阮吟给宿舍小姐妹每人买了一套不重样的护肤品,见女生们笑逐颜开围她笑闹,她也十分享受这种融入轻松校园生活的感觉。大多数时候,她的生活与之无缘。她没有可供倚靠撒娇的父母,每一分一厘的钱,都是她自己一手一脚所挣,生活之艰辛,早把她锤炼得如同铁血战士附身。 入学短短一年,阮吟办的网店已走上了轨道,在学校内租得起一间不小的仓库。为了照看货物,她在仓库里夹了一个小间,从宿舍楼搬出来住了进去。平日里除上课外,她其余时间皆耗在仓库里接单子与整理货物,白白的青春就这样毫不留情地花费掉。 为了挣钱,她曾一度给网店当模特。后来发现,当网红不如自己出来单干来得赚钱,她便开起了校园网店。一开始她什么都卖,从计算器到护肤品,从进口零食到隐形的六娃……直到后来的一天…… 她上了一节课,被航大同学称作航大镇校之宝的——健康教育课。 年届四十身披披肩的优雅教授为一个个刚开学的纯情小萝卜们亲手开光,她眉飞色舞地在讲台上言传身教,以ppt上一个个活灵活现的故事,去讲述一个人从幼年走到成年必须面对的成熟与阵痛。 曾生活在压抑与扭曲里,早早失去了贞洁的阮吟被教育得掩面大哭。同学们一个个三三两两走了,阮吟孤孤单单将脸埋在课桌下吸鼻涕。 教授走过来,给她递了一物,安慰她别哭了。阮吟感动,看也没看拿起来揩鼻涕,差点没把鼻孔给戳破了。她定睛一瞧,发现那是一枚香蕉味的……保、险、套。 “年轻人,遭遇点事不要气馁。好好拿去交个好男友,重回巅峰去吧。”一脸优雅禁欲的美丽教授,说着一点也不优雅的话。 “我……”阮吟觉得自己遇到了个中二。 “人人都会遇到渣男,咱们不能为了一颗豆芽菜,错过了漫山遍野的鸡腿菇啊。”教授支了支眼镜,继续循循善诱。 “我……”阮吟抹了一把脸,揩掉了掉得老长的鼻涕。 “什么我我我,你到底走不走啊,我还要回去看动物世界呢。”教授露出了真面目,每次总有小女生在自己课上哭鼻子,严重影响了自己与丈夫的私生活。 然而面对这么一个漂亮到极点的小校花,教授还是心软了。她拖着泪眼婆娑的阮吟回到了自己家,迎接自己的黑脸丈夫与他手中嗷嗷待哺的新生儿子。 那天夜里,教授为阮吟铺好了客房的床,邀请她看了一整晚自己录制的动物世界,顺道开解这个十八岁少女为初恋黯然伤神的心结。重生前的阮吟也是太过眼瞎,竟生生无视了教授丈夫想要时刻做掉她的眼神,天雷勾动地火般跟教授老女神交上了朋友,此后的时光里,她常常不要脸地无意中打搅夫妻俩的私生活。 在教授的指导下,阮吟顺利把自己什么都在卖又什么都卖不好的网店转型为健康用品专卖店,请专家介绍青年男女间的防护小知识,极快时间内风靡了整个航大校园。 半年后航大里人人都知道了阮吟,那个在何红豆教授的健康教育课上的小助教,靠卖健康用品成了学校的安全教育大使,亦被宣传委员历年来航大最漂亮的校花。 阮吟很想念何教授,于何教授,她只不过与阮吟暂别了短短四个月;于阮吟,却是横亘了整整十年的岁月。 自回来后,阮吟身体莫名大不如前,许是四个月的龙套生活吃了太多苦,也许是与乔皙的纠葛太过劳神劳力。以往她能清理货物至半夜两三点,第二天依然精神奕奕上专业课。如今在第一批货物清理完毕后,她竟累得当即倒地昏迷,直到了第二天中午。 “小兔崽子,你大学四年打算吃土过啊!你说说你学了一年学到了啥,还敢翘专业课,我日你妈哦,还敢翘专业课?!” 何教授来自手机里的咆哮传来,震醒了阮吟。炸毛猫扶着老腰一步一个颠儿走回小隔间的床上,一夜地板,令她腰酸背痛。 她不欲告诉何教授自己的状况,只漫不经心地对着手机调笑,“学会把营业|税发|票改开成增值|税发|票够不够?”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想不出理由来反驳。”何教授被阮吟这学渣能义正言辞说这么不要脸的话震慑得哑口无言。 “老何,你一个健康教育课老师,就别咸吃萝卜瞎操一颗专业课老师的心了。“阮吟不由对电话那头的人习惯性顺毛。 何教授在电话给她定了一学期健康教育课所用的道具。话毕后,阮吟不敢怠慢,爬起床后洗漱片刻,待整个人里里外外捯饬一遍,便将一整箱道具搬进了她的脚踏运货三轮车。 秋天的校园银杏叶染满了街道,阮吟寻了条僻静的道骑过去。一路上有几个人吹口哨,她不恼不怒,扬起星眼朝人打招呼。即便穿一身耐脏的丑运动服,她依然神色飞扬,飘飘洒洒间,晃进了不知名具之人心中。 “诶,你怎么看呆了。” “她是谁?” “嘿,咱们学校校花啊,校园网上那么大张宣传照,你眼瞎啊。” 当他打听到在哪里才能和校花亲密接触时,抱着篮球的俊朗男孩面堂滴血。 阮吟抱着比她人还高大的巨箱进了教学楼,何教授正在备案,老女神端了端眼镜,十分严谨地把保|险套避|孕成功率细化到小数点后两位。 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打了个照面,阮吟把开好的发|票赶紧递给老何,那是这一期的道具费。老何乜了阮吟一眼,“小妮子越来越财迷了,又不是不给你钱。” 阮吟撇嘴,“是谁上学期拖欠道具费欠了整整三个月。” 老何一拍桌子,“阮吟同志,你就不能为了我们神圣的事业的做一点小小的牺牲吗?谈钱伤感情,一切要向理想看齐。” “可我的理想不是研究杰斯到底哪个好用啊!”阮吟无奈,她拖欠了批发商一大笔钱,再不还那群人要到她的网店刷差评了。 “是是是,戏剧小女神,您老一心为戏,上学期还骗我给你打报告提前离校,瞒我瞒得好苦。”何教授怪嗔她,因为襄山影视城暑期不会放演员证,阮吟生生骗了老何一招,拿到了提前离校的许可,才同唐宣早早去了影视城。在何教授眼里,阮吟完全是放着大好光明不要,跑去跟着唐宣活受罪。 “话说那边听说乱得很,你凡是要守住底线。”何教授循循,转过电脑屏幕,细长手指往上面敲了敲。 屏幕上显示着襄山bbs这个颇有名气的网站,乔皙被遮脸抬上担架的照片依旧挂在首页被人瞻仰,照片里阮吟自顾自拿毛巾遮了半边脸,下半张露出来的小脸赫然深秀,熟悉的人一眼便能知身份。 “要不你来解释下这人是谁?阿阮,不会是你那初恋贺军吧?”何教授本来挺气愤,在她眼里阮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不会干出一些显而易见的傻事。 她还来不及生气,心便软了。好吧,她的心特别软。当阮吟那双灵动的眼睛痴痴呆呆凝视照片,手指不自觉摩挲担架上的人的时候,那副样子,让何教授莫名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当天是本学期健康教育课头一次开课,全校选课人数依旧爆棚。阶梯教室里人山人海,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找不到了。 阮吟正颜给每个小萝卜分发道具,不少妹子羞红了脸,男生们则大着胆子看校花。发到一个把篮球带进教室的糙汉子时,那人低低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套子拿好。”阮吟递了个草莓味的上去。 “咚!”课桌发出一声细小闷响,男生的头埋得更低了。四处发出哄笑,男生旁边的兄弟伙一把揽住男生肩膀低声,“小子行啊,敢众目睽睽对着校花发|情。” 男生狠狠踩了兄弟一脚,“刚才是膝盖碰了桌,不是那东西硬起来了。” 阮吟撇开脸,不理这些幼稚小男孩的闹剧。这种青春期荷尔蒙勃发的,就应该去搬十天半个月的砖来消消肿。 不久后电视剧《海上佳人》在二线电视台上星播出,唐宣勒令阮吟每集追看,理由是为给萧老师增加收视率。事实上专业机构测收视率,压根不会测到阮吟身上,它们有专门的样本户。 但是唐大师要求,阮吟也没法拒绝,甚至她还被唐宣摆拍了数张各个角度的看片照。穿睡衣照的,撩头发照的,清汤素颜照的……唐宣一张一张地在微信上发给萧故,对那边的青年说,“萧大老师,我是你最最忠实的粉丝。” 我是你忠诚的骑士。 我是你誓死的教徒。 我不可遏制地爱上了你,却不得不用他人的身份。 第14章 硬不硬与软不软 唐宣特别剪辑了《海上佳人》最后一集,做了个阿阮专场。然后……借了帐篷桌椅,趁着帝都航空大学社团招新,和阮吟申请了个席位办话剧社。唐宣给这个话剧社取了个名,南山话剧社。 一般大学社团招新都十分注重逼格,刚升任社团部长级别的大二半新萝卜们已懂得把大饼画的尽量圆,来吸引渴望绽放青春的高三毕业生。跟阮吟学着一套的唐宣跟他们比就显得市侩低俗了许多,他一手提大喇叭,一手把外放音量开到最大,就像菜市场卖两块五一斤的大白菜一样,把阮吟在《海上佳人》里的演出片段播了一遍又一遍。 阮吟嫌丢不起这个人,躲到仓库里清点山寨保|险套与硅胶小黄瓜等道具。唐宣打电话来催她赶紧出去,真人示范以求招揽人气。 她搬板凳坐在小黄瓜堆里,慢吞吞用客服接了几个单子,磨洋工不想去。《海上佳人》的市场定位本来就是40~50岁的少女心大妈,二十来岁的小青春们不但不喜欢这样的片子,还群嘲得紧。几年后萧故就是因为被人翻出演了这部片,生生给黑子们积累了好多原始素材。 待阮吟不顾唐宣的求爷爷告奶奶沐浴更衣,慢拖拖准备恩准他的请求出门时,她又接到了唐宣大爷的电话。 这一次趾高气昂,“不想来就不来了,我们南山话剧社不缺你这种瓜皮。” “哈??”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已经招揽了一个实力与美貌兼具的活招牌。” “呵呵。”阮吟实力嘲讽。 “不说了不说了,报名表收了两百来份,队都排到一食堂了。”唐宣实力挂了电话。 阮吟很好奇,又怀疑是唐宣的诱敌之计。几经思索下,她决定深入敌阵围观。 是时西风飒飒,水漾清波,学校小广场内几十个社团卯足了劲儿招揽新人。 一条很明显的长龙从广场头排到了食堂尾,阮吟心中卧槽卧槽的,她一眼便望见了帐篷里笑得小雏菊盛开的唐宣。 中中间间还立了个人,傻乎乎发传单,对每一个排队的妹纸鞠躬。他的篮球搁在长条台上,秋日暖阳为它撒上了阴影。 阮吟仔仔细细在脑海里回忆这么一号人物,忽而西风迎面,那男生回头,正巧看见了她,一张俊脸绯红,含羞低下了小头 只见阮吟手中硅胶小黄瓜啪嗒一声打在掌中,她哦哦半响,终于在记忆的边边角角抓取出了这个人。 她记得他是小她一届的航大校草,如今正读大一,传说中追他的女生能围着操场排个1600米长跑队伍。阮吟一辈子见过很多模样好看的人,在他之上的也不计其数。偏偏这人能占一席之地,多亏了他爹妈给他取的好名字。 一想到这个邪恶的名字,阮吟就忍不住仰天长笑,她有段时间尝试从各个方面结识这位小校草,让他给她的健康用品专卖店打个广告代个言。 可能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因为他叫应、佑、裳。 没错,又硬又长。 怪不得一紧张连课桌都要抖三抖,阮吟想起了那堂健康教育课,噗嗤笑出了声。 上辈子她因种种原因,还是未能与之结交。直至毕业,两人终有了一次交集。 那一次,阮吟的网店被打了历史上最惨的一次差评。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前段时间经济学院组团购买的日用品得到了反馈评论。阮吟正在撰写毕业论文,也没把心思多放在即将歇业的网店上。直至官方客服打电话来催她查看,说她的店是不是被人买差评群黑了。 阮吟打开后台,差点没吓哭。整整两百条的恶意差评,集齐了整个经济学院全体男生之力,比她四年做生意加起来的差评乘以三还多。 那段时间她心头很不好受,去询问经济学院的采购负责人,对方也支支吾吾,只说最近等他们消息。阮吟甚至猜测是不是他们中有人把套子戳破了,害得女友怀孕,才会打差评恶整她。 后来阮吟过了答辩,也歇了追究的心思。在关闭仓库清点货物的最后一天,经济学院的人邮递来了一个包裹。 她打开那个等人高的包裹,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充气型玩偶,熟称不会说话的老婆。那只老婆脑门上还贴了标签,上面写有——“应佑裳所有物”的字样。 阮吟很震惊,传说中女友能装一卡车的校草居然还用充气老婆,这果断不科学啊。她仔细察看了这只被无数少女羡慕嫉妒恨的老婆,发现小校草不但会用它,而且用得蛮勤,磨损度颇高。说实话,这只充气老婆的身型打扮给阮吟一种很熟悉的错觉,似乎有人用了她的照片到工厂里定做的一般。 阮吟当即一股恶寒,干脆俐落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原以为应佑裳是在她这里买了这款充气老婆,后来这货物出了问题才寄回来算账。可她查了又查,发觉自己根本没进过这型号的货物。在这款老婆的身边,夹了厚厚的一叠信。 当时阮吟已经被差评搞得头晕脑胀精神极度失落,下意识反应这是应佑裳寄给她的投诉信。 她随手翻了翻,整整一百零八页,基本页页都有错别字,真特么是个死婆妈又缺乏文化素养的男人。 然而欣赏了两百多个差评的阮店主已经再也吃不消这么情真意切的投诉信了,她把这叠纸顺手扔进了垃圾桶,就连上面到底在讲述什么都没看清楚,直直接接地扔进了垃圾桶…… 她永远不会知道了,那封一百零八页满是错别字的信里,饱含了一只理工科小雏菊,怎样的……怎样的深情……整个经济学院的男生,他们想了整整一个月,为自己兄弟四年来的暗恋打了无奈又心酸的两百多个差评,只为了博取女神的关注,只为了那个充气型老婆与那一百零八页满是错别字的情书。 应佑裳只记得那天天气好极了,让人想起水果寿司上墨绿的紫菜,清清爽爽又熨贴舒适。他终于能近距离接触到那个漂亮到惊人的阮学姐了。 他回首,在来来回回的青春中寻找到了她。 女孩身穿棉质便服,以丝巾扎了个简易马尾,整个人瘦削飘逸,立于万人中也熠熠发光。她在看他,就像那次健康教育课递给她那枚草莓味的套子时的神情一般,他局促不已。 天光绚烂、云间舒缓。 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如果……手上不拿一只……一只那啥玩意儿来着……就更好了。 阮吟觉得没意思,唐宣拿小校草来做招贴画,自然吸引一尾巴的小女生来报名。青春的荷尔蒙与恋爱的酸臭味弥漫得整个天空到处都是。 她讨厌这种味道,遂蹙蹙眉,又踏鞋走了。 这劳什子的青春,她最讨厌了! 当天晚上,唐宣固执到仓库里来打地铺,连夜激情四溢地遴选首届南山话剧社社员。 “你这种薄情寡义的瓜皮,不配进入南山话剧社当副社长!”唐宣哼哼唧唧,他选了二十名形态各异的所谓精英,自以为非常满意地欣赏小社员们的报名照。 “基本都是妹子?!胖子,你这是要以权谋私的节奏啊!”阮吟一边做脸,一边凑过来看,忍不住吐槽。 唐宣呵呵,他心里已经有人了,注定忠贞不二的那种。不过阮吟这种负心薄幸的女人一定不会懂,天可怜见的乔皙小*砸哦~ 一到周末,唐宣就忍不住把二十个社员全部召集起来了。除了应佑裳之外和其他两名路人甲外,其他十七名竟无一例外地是娘子军。 阮吟心底大呼要遭,这样社团结构是要搞宫斗的模式啊! 基本所有的社员都是为了勾搭小校草应佑裳而来,可想而知,到时应佑裳就算是跺跺脚,也能在话剧社里引发一个地震,如果应佑裳半途不玩了,那话剧社也会濒临四分五裂的绝境。 唐宣一脸弥勒佛笑令社员们玩桌游,他能说会道,当裁判主持,很快同小社员们搞好了关系。女孩们或多或少有些怕或者疏离阮吟,所以看起来唐宣的人气要高上许多。 阮吟借故给他们买水,跑了出来。整一个屋子全是单相思的酸腐气,她快闻吐了。 “喵~”桌游吧吧台上半睡半醒的狸花猫满脸愚蠢地盯着阮吟,似不满她选了半天也没点出个结果。它懒洋洋用尾巴扫过阮吟丽然脸庞,眼怀鄙视。 “啧啧,到底是盐盖牛奶抹茶好喝,还是百香果玫瑰清茶好喝?”每次到冷饮店点餐,阮吟都会纠结大半天。这种店更新换代快,时常不来又换了新品种,叫选择困难症的她好生头疼。 上辈子她注意保持体形,一般不喝饮料,只饮普洱茶。这辈子她尚年轻,也是随意吃喝不会长胖的年龄,故而比较放纵。 “试试,这款怎么样?”一只好看大手晃过,点了点卡布奇诺碎冰。 阮吟皱眉,她从没想过喝热量这么高的饮料。不过他一说起,味蕾竟不自觉痒起来,或许试试……还不错? 应佑裳是追着阮吟出来的,他一眼望见阮吟跟猫咪一样趴桌台上,心里跟小羽毛挠似的。他不自觉走过去,为阮吟指了一种饮料。又见这麻烦女子选择困难症严重,他细心为她挑选了二十杯不重样的饮料打包。 一脸蠢样的狸花猫倒是好色,一屁股跳到应佑裳怀里靠着。小校草不得不一边安抚猫咪,一边跟阮吟找话题。 “阮学姐,其实……我不会演戏。”小校草腼腆。 阮吟不想看到他逗猫的情景,双眼直直盯他下三路,镭射眼观察是否与其名字相符,“很多人一开始都不会演戏。” “那……学姐可以教我吗?见你在电视上能演那么好,我很崇拜你。” “好啊,下次给你安排个尸体的角色,我教你怎么躺尸。” 似曾相识的对话,阮吟无法避免,目光由下往上,划过舔舐应佑裳手指的愚蠢狸花猫,直挺挺对着这张英俊年轻的面孔。 他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单蠢阳光,其实是和阴郁的乔皙南辕北辙的气质。可他高高的个子,和逗猫的情景,又让她忍不住回忆起了那个人。 上辈子乔皙养过一只中华狸花猫。 特别蠢,喜欢两只猫眼居高临下的俯视你。 乔皙坐在书房里,怀里就躺着那只狐假虎威的死猫。她十分嫉妒,她也想这么坐在他怀里,缩着身子依偎着,踩他脚踝或者抚摸他的耳垂。 有一天她终于忍受不了了,给他熬了一大罐堪称剧毒的乌鸡汤,那是她第一次学做炖汤。接连了断了十六只乌鸡的生命,扔了一大锅药材,重新煮煮炖炖了二十多次,才制成了最后的一小碗成品。 阮吟不敢喝,她不是怕难喝,是宝贝得很,恨不得立马端到乔皙面前邀功。乔皙正端坐书房办公,他每天都会忙到很晚,那时他俩还没住到一起,每晚阮吟都会由司机载着离开。 乔皙当时只是盯了一眼那碗汤,先抿了一口,而后眼睛眨也不眨一干而尽。 “好喝吗?好喝吗?” “还成。” 愚蠢的狸花猫鄙视地凝视这对对话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情侣,下一秒它就被阮吟捏起颈肉扔到了一边。 小女子忒大胆了,她跨坐乔大董事长大腿上,一双细胳膊锁住他脖颈,朝那双菱唇就这么吻了下去, “奖励我。” 唇舌恰恰只触碰了一下,阮吟立马退开,支着脖子干呕,“还成个篮子,这简直比鹤顶红还毒啊。阿皙,快吐出来,我不行了,我要先吐了。” 就那么点点唇齿间的触碰,当天晚上阮吟直接住进了乔家,她快吐挂了。她瞅见乔皙不慌不忙地照顾她,又矫情起来, “阿皙,要是我挂了,你是不是也这么不慌不忙给我安排后事啊?” “说什么呢。”乔皙蹙眉。 “我再也不要跟你接吻了,你这个大妖怪。”阮吟恶人倒打一耙,混得不行。 乔皙不依,他将她抵在床柱上,双手反扣,涮过的口腔传来薄荷的香味,上颚骨被一遍又一遍刷过。阮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余光瞥到俯视众生的猫咪,那只蠢猫一定不懂,爱情的滋味甘甜又苦涩。 它能让一个人忍受最苦涩的鸩毒; 亦能让一个人享受最甜蜜的折磨。 阮吟被欺负到气喘吁吁,挠心抓肺,最后只得狠狠抱住男人平息一腔欲|火。 她无比悲哀地发现,她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硬……过…… 第15章 小剧场与大老板 阮吟和应佑裳推门,一群小女生正鸡血沸腾。 “佑裳佑裳,唐宣学长说在学校隔壁找了家小剧院给我们排练!” “太棒了,那个小剧场能坐两百多人,光舞台就有九十多平米。” “是在东边四合院里的,那边人文气息重,许多名人都会到那里去。” 应佑裳很快被莺莺燕燕们包围了,无数张小嘴把方才唐宣吹得天花乱坠的未来重复了遍,小校草也不自觉受了感染,向阮吟睇去惊讶又欣喜的目光。 “你的话怎么跟春|药一样,蛊惑性太强,普通人根本hold不住。”阮吟吸了口卡布奇诺碎冰,浓郁的醇香彻底融入唇齿之间。 “你以为我在空手画大饼?”唐宣挑眉。 “不然咧,你妈和你破冰啦?还是肯一个月打给你三万元做生活费啦?别说三万,你一个月三十万也应付不了一个小剧场的开销。”阮吟毫不犹豫打击他。 “如果说……有一个人傻钱多还好骗的壕,他有感于我们对戏剧的一腔热情,自愿为我们提供一个小剧场,你觉得怎么样?”唐宣抄起手,全神贯注阮吟听闻这句话的反应。 阮吟嘴角一抽,”在帝都,上千万的人口,人人都有一腔热情与梦想,壕怎么不去帮他们?胖子,做人实在点,这辈子碰到个人傻钱多的,比在帝都摇个车牌号还要难上差不多十倍。” “可真要有这种人,该怎么办?”唐宣问。 “他图什么啊?”阮吟摊手。 唐宣没说话,一双眯成缝的眼直愣愣盯着阮吟,他很久没说话,最后淡淡说了句,“不图什么,他什么也不图。” 那种人傻钱多的小自闭还图什么,我一骗就走了,你一勾就走了。他巴巴地只喜欢你呀,还能图个什么呢……唐宣没说,他于心有愧。这种胖子心特实诚,跟他的体重一样,叫人心安。 那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小剧院,旁边相邻一个古旧胡同,与航大也离得近。小剧院里设施齐全,人员配备完整,又处于人文浓郁地段。听唐宣说,它的老板是个纯文青,供它完全出于兴趣,不带一丁点盈利性质。 阮吟听后直摇头,有钱,任性;看后更摇头,这样好的地方,免费的午餐吃得让人心中唏嘘,“胖子,我错了,这地方一个月三十万拿不下来,起码七十万。” “放心,老板说咱们的剧成功后,把票钱和他五五分成就好。”唐宣提了两袋礼物,他俩来拜访这家剧院的老板。 阮吟乜了他一眼,他们的剧再成功也拿不下一万票房,何况全是新手,票卖不卖得出去还是个问题。 剧院里的盆栽沐浴在将歇未歇的天光中,半明半暗的阴影里,阮吟和唐宣毕恭毕敬等待剧院老板的接见。阴影里走来一个人,身量不高,全身身穿萨尔维街定制西服,一副精英模样。 阮吟眯眼,认出了这个人。 “两位久等,我舅舅近两天出了趟远门,只好我来代为见面了。”精英小哥人模狗样地会说话,温文有礼,骨子里又不乏精英阶层的压迫感。 唐宣赔笑,又将礼物递与工作人员,和来人寒暄。 “我姓曾,名敬敏,如不嫌弃,叫我敬敏就好。”曾敬敏抿笑,这种倒笑不笑的人,跟狐狸一样狡诈。 阮吟跟曾敬敏握手,她感到这人在打量她,是那种有意无意晃过的眼神,又异常坚定,似在考究一样精美的商品。她讨厌这种目光,也讨厌——曾敬敏这个人。 “安老板去了哪里,最近都不回来了吗?”唐宣喝了口龙井。这个安老板,就是唐宣给阮吟说的人傻钱多的壕。 漂亮而安静的茶艺师娴熟地涮茶,曾敬敏微微盯了一会,才说,“舅舅他去了土耳其,昨天打电话来说艳遇了一位美貌端方的土耳其女郎,缠着跟人家学编地毯,估计几年都不会回来了。” 阮吟暗自好笑曾敬敏说谎不打草稿,上辈子两人互看不顺眼,积怨颇生。一个是乔皙女友,一个是他左右手,亏得乔大董事长积威甚重,两人才没抄家底互砍。 唐宣听得吃瓜,他家也是小富小贵,崇尚安平谦和,才不会有这么奔放的感情与态度,“安老板真……真潇洒。” “呵,我家人就这样。前阵子我家有个傻家伙,遇到个女骗子,不知对他用了什么迷药,短短一个月竟想迎娶过门。”曾敬敏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眼也没着阮吟,闷头饮了饮茶,“他呀,心眼死到了底。” 阮吟明白曾敬敏在敲打她,甚至这个剧院免费租与他们的原因她亦揣测到了一二,事以至此,拒绝已是不可能了。她很局促,因为她不明白背后那人的用意。 曾敬敏很快为他们引见了剧院经理,并告诉他们,这家剧院近两年来的使用权全权归于他们。 ”带社员多在周围转转,西边一家炒肝味道不错。对了,剧院后边连着的那家胡同别进去。”曾敬敏提醒他们。 “?”唐宣疑惑。 “那里拴了条大狼犬,不会吠,咬人却咬得凶。特别是阮小姐这种漂亮女孩,它可盯得死死的。”曾敬敏眼神滑过阮吟,意味深长。 唐宣把社员召集起来,引他们来参观小剧院。一群小女生激动疯了,当即一个个戏感十足地跑到舞台上自说自唱。 玩嗨了的她们撒娇恳求唐宣,当晚借小剧院来办次小庆祝活动。一群人买来烤鸭卤翅一大堆烧烤,躲到剧场包房里玩起了狼人杀。 各位妹子纷纷极有默契,次次首杀阮吟,仿佛每次只要弄死了她,就能和应佑裳小男神人狼相爱走到最后。一晚上阮同学脸黑极了,无论她是狼、是人、还是警,统统活不过头一轮。 应佑裳坐她旁边哭笑不得。 妹子们买了啤酒,输的人首干一杯,人人都想灌醉小男神,不料目标打歪了,把阮同学灌了个烂醉。阮吟正巧也郁闷,于她来说,待在这家剧场,浑身都不自在。 “阮学姐既然醉了,就让她去里间床铺先睡着吧。”一个小女生提议。 “对啊,对啊,这天气容易感冒。” “唐哥,你扶一下阮姐吧。” 大家齐心协力暗烘烘使力,力图赶走这个大祸害。阮吟醉后被应佑裳靠在肩上的行为已严重戳伤了她们的少女心,为了正义,阮学姐必须不能留。 今晚应男神是大家的! 应佑裳悉心为阮吟搭了自己的外套,她的小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马尾一丝一丝扫过他悸动而温暖的心。这是一个饱受折磨的虐心过程,自温香软玉在怀后,应佑裳引以为豪的狼人杀胜率下降了三个百分点,这是一个严肃正直的未来经济学家所不能忍受的。 硬硬男神在女神和强迫症胜率之间来回摇摆着,古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之。 唐宣正伺候各位大姐大哥,他抬眼一瞧,阮吟已被一群学妹们欺负到毫无形象地呼呼大睡。亏得阮吟人成熟大度,为了唐宣也不与这群小的计较。 他本打算驼阮吟去睡,这剧院设有员工房,恰恰它里面的员工都住得近,那屋子也空了出来。唐宣起身,却瞥见暗处踱过来一个人。 那个人与唐宣差不多高大,先是暗处的一个影,携带暗夜袭来,随着屋子里的灯光委婉照出来一个模子。 瘦削清癯的模样,冷若冰霜的脸庞。 那个人比起几个月前初见时要沉稳很多,也失掉了一些色彩,变为了极为暗的黑与透明的白,水墨画的感觉。 先是有一个叫白秀的女生发现了他,呆呆触碰旁边的好友,接着几声尖叫。 “他是演员?” “电视里最近有这么好看的小鲜肉?” 年轻的脸庞颤抖赤红的兴奋,终于有人开口想去招呼他。她们想,这该地段剧院众多,这该是哪个新出道的新男神。 那人俯视下来,他眼神极冷,又专注,双目仅仅只盯着倒头毫无规矩熟睡的某人,仿佛世间就只有她似的。他曲一膝,捞起靠在应佑裳身上的阮吟。 应佑裳一晃神,“你做什么?”他用身体护住阮学姐。 来人没理他,自顾自将阮吟轻而易举地打横抱起。那人一把握住她的腰,形成了一个暧昧又熟悉的姿势。 所有人都愕然了,小校草舌头打结,“喂喂,这是我们副社长,你不能随便抱人。” “他该抱,他会送你阮学姐去休息。”唐宣倒了杯啤酒,微微喝了口,又给众人示意。 男人朝唐宣一颔首,抱起阮吟转身走了。依稀里,阮吟转了个身,八爪鱼般缠住了男人。 唐宣见妹子汉子们都傻逼了,剥了盒鸡爪递过去。 “咱们继续杀,这把我做裁判。”唐大师开始活跃气氛。 叫白秀的圆脸妹子痴痴望着陌生人消失的暗道,“唐哥,那人谁啊……” 唐宣嘿了一声,不顾妹子们的必杀死目光, “你阮学姐她男人。” 第16章 她男人男人人 阮吟醒过来,她怀疑自己穿越了。 记忆的最后一刻,是自己被一群该死的小魔鬼灌得烂醉,又毫无形象挂靠在那十分名不副实的应佑裳肩膀上。 结果一醒来,小校草与那群魔鬼样的小女生都不见了。而自己好像遭人虐待似的睡在一张极硬的梨花木床上,木头磕得她浑身难受,背脊只挂了条薄毯,穿堂风又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就是被硬醒又冷醒的,妈的。 炸毛猫挠挠脑袋起身,昨晚宿醉,头痛欲裂。她一抬手,身上本应属于男人的宽大的休闲杉便垮到了骨骼明显的肩胛位置。 这个样子能很明显发现自己处于中空状态,一脸懵逼的阮吟扯开衣服垂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胸——然后有惊无险嘘了口气,依旧那么熟悉的微小起伏,小山包跟长了肿瘤似的,毫无看头。 索性一点,似乎没有像原来一样凹进去了。 她才放心大胆相信自己没有魂穿。 阮吟本想起身查看,弄清楚这个地域到底是哪儿,自己又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动,又他喵的尴尬了,本就松垮垮的内裤差点掉下来,她一低头,觑到暗搓搓揭示自己闷骚内心的四驱兄弟卡通内裤变成了一条男式的……式的……的…… 这是哪个日了狗了的变态干的? 阮吟不敢想象在自己昏睡期间,到底经历了何种的故事。她能肯定以及确定的是,她似乎被一变态盯上了,对方搜走了自己所有的衣物,变相囚禁了她! 一想到这儿,炸毛猫脸黑成了炭。她用毛毯将自己裹成了蚕状,以此来抵抗不断奇袭的寒冷。没抵御两分钟,又渴又饿的她破功,哆哆嗦嗦一手捂胸,一手提一动就掉的内裤,猫咪样一蹦三跳觅食去了。 这是间四合院的厢房,外边种了许多花草植物,屏门刻有花鸟彩画,暗暗淡淡,混杂时光痕迹。暖金色阳光从花窗间漏进来,翘头案上摆了几个零星的艺术品。仅仅书案上摆放了现代电脑等用具,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冰凉孤单得跟雪洞一样。 她在邻屋的冰箱里翻找出了一大盆新鲜土豆泥,碾得极细嫩,色泽金黄,一看就加了芝士炖制,卖相好得不行。冰箱侧柜摆了三十几罐手工番茄酱,旋开一罐,特殊的植物香扑面而来。 阮吟受不了了,不请自拿,将土豆泥打热至温热,毫不犹豫举勺搭配番茄酱开干。 炸毛猫蹲地上毫无形象地胡吃海喝,那味道太好了,她活像半年没吃过饭的难民,不顾计算卡路里,也不顾形象了。那男式休闲衫本就宽大,恰恰遮住大腿,留了一线将显未显的区域。她这么豪放一蹲,下围被撩了上来,隐隐约约,引人遐想。 当然,小女子不觉自己春光有多妙,满心满意只觉本咸鱼这辈子就是死在这一碗豆泥上也知足了。 她太过认真了,当男人进房,她依然浑然未觉。 青年一眼便见了那底下的春光,他俯视她,双眼目不转睛注视双腿之下半明半暗的光影。 盯了足足有十分钟之久,吃干抹净的阮吟终于从食物上转移了注意力。她盯住灰黑地板上男人的影子,砸吧砸吧嘴,使劲咽下最后一口豆泥,猥猥琐琐抬头。 居高临下的男人一身休闲装,他左手提了数个名牌手提袋,右手……挎了一菜篮子,篮子里一根大葱出墙,亭亭玉立,水润笔直。 男人膝盖伸得极直,整个人紧紧绷住。他在发怒,阮吟敏感地察觉到了,他软蓬蓬的头发不自觉耸立起来,一脸俏脸冷若冰霜,活像一只极具攻击性的大鸵鸟。 两人互瞪了许久,阮吟舔舐掉唇边的番茄酱,心虚又徒劳无功地遮了一下那只大空钵,打起招呼,打破了这个僵局,“嘿,小自闭,抢了你早饭,真不好意思。” 男人看起来彻底炸毛了,差点没一个菜篮子糊她一熊脸。 反正她就是一混账又无赖的女人,明知道人乔皙深恨的压根不是这件事,偏要明晃晃装可怜卖纯真,顾左右而言其他。 小自闭没理她,自顾自走到厨房,小菜板砍得啪嗒啪嗒响,他剁了葱,打了蛋,烫了芝士又煎了奶酪,最后浇灌上自己做的番茄酱,一道黄金蛋包饭摆上了桌。 乔皙大力拉玫瑰椅,一屁股坐下来,执起勺子,每一口都吃得无比用力。如同分尸一样,噼里啪啦无情切割掉煎得犹如艺术品的鸡蛋,一刀一刀又一刀。这样的吃法,简直直击心灵。 与之相对比的,是长桌的另一头,阮吟两只后爪蹲在玫瑰椅上,傻乎乎对着小自闭给她倒的一杯柠檬水。 “这是在用美食残害法报复她吗?”阮吟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个想法,虽然这份黄金蛋包饭确实很诱人,但她又不是那种吃不到美食会死的人。 太年轻了,少年。 阮吟淡定喝了口柠檬水,下一秒她以豹的速度熊的力量喷射出了那杯水,直直喷了对面小自闭一脸。 “咳咳,抱歉。”她连续不停咳嗽,一脸无辜地看着闭目擦脸的乔皙,“只是……呕……”她生生忍住呕吐的冲动,“你特么……这是啥水啊……”这种难以描摹的怪味。 “斐波那契柠檬水。”小自闭擦脸镇定。 “啊???”各种问号脸,这是什么鬼,这人搞经济学搞疯了吧。年纪轻轻已是米国常春藤大学经济学phd肄业,小自闭若不是为了霍恩放弃学业,他确实能在学术上勇攀高峰。 “今天的柠檬水=前天的柠檬水+昨天的柠檬水。”小自闭又以那种直击心灵的眼神瞪住她。 好吧,她高看他了,结果是隔夜水报复法,幼稚的小孩子,阮吟无奈耸肩。这个阶段的乔皙幼稚且愚蠢着,除了学术略有建树外,其他技能低到令人发指。 阮吟以为乔皙瞪她,是在愚蠢的嘲讽兼无力的鞭挞。其实不是的,阮吟后爪蹬椅的姿势从乔皙的角度看来,已经走光了。狡诈阴险的小自闭其实声东击西,他那目光早已聚焦到某一处,头脑充血思考不能,下一刻即将流下不欲言说的鼻血。 …… …… “我……我只是来送个资料。”应佑裳讷讷说。 应佑裳整个人都傻逼了。 昨晚得知女神有主后,他痛定思痛玩狼人杀玩了个通宵,将一群数学不好的妹子摁在地上反复摩擦。结果一大早他就被学长绝命连环call吵醒了,说是喊他拿一份文件给院长现任助教。 他们院长为国内经济学界名宿,一向德高望重,能被委以这份重任,应佑裳即便是躺尸了,也要硬是挺尸复活。 他没见过这位神出鬼没的助教,按着手机地图左拐右晃,居然走到了剧院后门的四合院。久久开门对方也不开,应佑裳见木门没锁,十分自觉地推了开来。 进去一瞧,他明白为啥里面有人却听不见门了,身为一只单身汪,他生生遭到了两百万瞬间暴击。 厅堂处,一对情侣身体交叠地坐在木制扶手椅上,从腹部到腿间有一条羊毛毯覆盖,上下以一种大家都懂的频率起伏耸动着。女方背过脸,脑袋歪歪斜斜靠在男人肩上,嘴边轻哼嘤咛缠绵之声。 即便还是没开过光的小处男,应佑裳用膝盖想也能明白两人在干嘛。尼玛一大清早,这对儿小年轻是多有闲情逸致啊。 应佑裳心想,怪不得助教老是不来上课。 男人注意到应佑裳,他摁住女方后脑勺,令她埋得更低了些,以免闯入者见了容貌。他朝应佑裳点了下头,示意其放好资料就走,别打扰了好事。 草木葱茏间,应佑裳点头,他最后瞥见女人身上掉了两颗扣子的男式休闲衫与两条光着的修长又美妙的腿,微微抬起,脚趾蜷缩。 这震撼力太尼玛大了,大到应佑裳竟没察觉如今这位干正事儿的助教竟和昨晚抢走他女神的男人一毛一样。 可怜的娃儿无知并幸福着,他当然也不会知道,这位两腿正死死锁住男人脊背的正主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女神。 第17章 《祸国 “小自闭,你玩够了没?”阮吟吃痛嘤咛。 这种封闭心灵的人嫉妒心太强,强到阮吟有点吃不消。前一刻两人分明还在对峙,后一刻他踱来硬是将她强抱于怀。一排尖牙兀自咬了下去,疼得她脚趾不自觉蜷缩,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 这人狗属性,狼狗,阿拉斯加,哈士奇,秋田。 直至听到了应佑裳的声音,阮吟才闹清楚怎么回事,她悄悄探出头,“喂,这家伙,不会是你故意叫来的吧?” 乔皙没说话,拂拂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他肩膀紧绷,背脊一根筋都竖直了,整个人微微抖动着。 阮吟枕在他肩膀上,心忽然陷了两公分,手微微拍打其背部,示意乔皙放松。 “阿皙,回答我,应佑裳是不是你喊来的?”然后做一场戏,令小校草对她死心。 回答她的,是一场确切而有力的行动。乔皙身体律动起来,模仿两人欢好时的节奏,他拖着她起伏,这一场自欺欺人,只为了赶走一个模棱两可的情敌。 阮吟感到可笑极了,又不知拿他可怜的占有欲怎么办,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即便赶走了应佑裳,她也不会属于他的。 这场起伏荡漾了很久,直到门口的情敌已然走远,霉黑一张脸的乔皙依旧没有停下。他喘着粗气,托起阮吟背部,将她放倒在长条桌上。 “老娘好不容易一朵桃花,你给我抖了,什么险恶居心啊?”她星眼迷蒙地仰视他,双腿仍处于配合状态,微勾他的窄臀。 乔皙听闻这句话,背脊的一根筋终是松懈下来,他俯下身,磕磕阮吟毛绒绒的脑袋,“阿阮,有我……就好了。” 两人眼对眼,近得阮吟能清楚瞧见他那因恶作剧而含笑的眸子,纯得好比一汪秋水,而她,却是生生将这汪水染黑殆尽的人。阮吟忍着痛,刺他,“乔皙,你有病啊。我都不要你了,你还巴巴贴过来好玩吗?” “拿整一剧院钓女人,你富二代嫌钱多吗?” “趁人家睡觉,脱了人家衣服不让跑路,你变态吗?” 她见不得那双招子,妄想侧头避开,还没等下一个“吗”字句出口,她被一个炽烈的吻封了口,唇舌纠缠,深埋浓得化不开的火焰。 “……唔……唔……” “阿阮有我的孩子……你不能抛下我……”小自闭乖乖地说,他这方面倒还开窍,大手一颗纽扣一颗纽扣解开已被压成两块布片的休闲衫,直至那敏感的肌肤彻底暴露在空气里,他贴心地贴上去,为她保温。 搁在脚边的包装袋哗啦啦打倒,里面一件件折叠尚好的新购衣裙四散开来。昨夜她喝醉吐了他一身,折腾得他大半夜为她洗了所有衣物。阿阮醉后很乖,猫一样依偎他,双腿攀爬锁住他,下腹轻抵,他忍得好辛苦,才没进那紧致而温暖的所在。 “我没有……我没有怀孕……”阮吟咬牙,她使劲推啊推,身上的人怎么也推不动。 “是吗?我可以为你检查一遍。”说完,小自闭按照书里所说,跪在她面前,虔诚地对着他曾经进入的地方。 阮吟似有所感,尖叫起来,两条腿乱踢。 他收住了那两条美腿,又分开来,引首,吻了下去,婉转舔舐,传说这样,能给自己最心爱的人快乐。 阮吟被刺激到流泪,她尖叫、辱骂、疯狂,最后力气耗尽,只能对着云雀纹的横梁,放空了自己所有的感受,以及那被打败了的绝望。 她是被男人一手一脚给穿了衣服的,斜睨一眼,铭牌矜贵,价值不菲。炸毛猫唏嘘了一口气,对着为她扣扣子的男人说,“我会还你。” “不用,我会给你买很多很多。”小自闭幸福道,他刚才引她进入了最快乐的世界,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她只是口是心非。 阮吟一把推开他,她裸|露的肩头还留有他的咬痕,面部尚未褪去红潮。女人明知晓,这辈子的小自闭跟上辈子的乔大董事长相差得十万八千里,一个腹黑的乔大董事长能一句话让她死去活来,一个纯真的小自闭却能为了让她快乐,去做连她都做不了,卑微到底的事情。 明知如此,阮吟还是推开了他,冷冷地收起袖口,对他说,“乔皙,刚刚陪你玩一通,是为了报答你为我们提供演出场地。现在一个月的份还光了,你要还想玩,下个月请早。” 她还没说完,小自闭以为她在开玩笑,从左胸口袋里摸出一张信用卡,珍重了又珍重递到她面前,“续费。” “续你娘啊。”阮吟点了下他额头,“小自闭就该自己玩数学,别学正常人玩女人!”挥开他的手,信用卡啪嗒掉在地上。 小自闭不敢去捡,怕她生气。孤零零坐在玫瑰椅上,又不敢牵她手,又怕说错话,他小心翼翼地问,“阿阮,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他读不懂正常人的表情,可他明白,她放才,明明是快乐的呀。她的滋味好甜,他也好喜欢,想永远为她做这种事。 阮吟没再说话,冷然自己穿好衣服,提起包快步离开。 还没走到门口,一口气用光了。阮吟以头扣门,心底呼求,求老天爷让小自闭就此收手。她生怕自己,怕自己再也硬不起心肠来。 南山话剧社已开始排戏,这次是唐大师亲手写的剧本,足足有三十页,名字叫做《祸国》。唐宣算得很好,按照三个月的进度排完这出戏,他们恰好能参加两年一届的华国大学生戏剧节。华国大学生戏剧享誉盛名已久,近年来荧屏输出了好一些演技派新演员。若是能够获奖,乃至巡演,都将是触电演艺圈不错的平台。 唐宣明白自己形象不佳,只得打偏门走偏路,出演一些特定外形的角色。即便如此,没有良好的平台,他仍打不进这个圈子。 以往是对演戏的喜爱促使他去做,如今,他还想离萧故近一点,只有进入了这个圈子,才能离他更近一步。 南山话剧社开了几次会议,通过模拟试镜的方式,把演员名单给确定了。阮吟当之无愧演女主,一则她足够漂亮,招牌也足够,二则她有演戏经验,份位足够统领一众娘子军出征。 奇怪的是,自那晚狼人杀后,她就对表演显得兴趣缺缺。好几次聚会也不来,就连被内定为女主也未表现出那种小碧池应有的嘚瑟。 在阮吟连续好几次缺席《祸国》的排练后,南山话剧社人心出现了浮动。阮吟之前所说没错,作为一个卖脸的话剧社,如果女性荷尔蒙占了绝大多数,一定会出现宫斗乃至战斗的局面。 这时候阮吟这种就脸来讲能把所有妹子按到地上摩擦的小碧池的出现,就非常重要了。她能轻而易举地让互斗得不可开交的妹子们团结一致,抵御外敌,同仇敌忾。这种强大到几乎不可战胜boss,简直就是拯救后宫一般的存在。 唐宣火急火燎,几个夜晚辗转反侧,为了让阮吟出面拯救话剧社,他敲开了剧院背后四合院的门。四合院紧闭着,有些荒草萋萋的味道,住在里面的人,大约孤僻到长了草。 次日,唐宣派应佑裳抓阮吟回来排戏。应佑裳在一家咖啡厅找到了阮吟,他从玻璃窗往里望,阮吟正翘腿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撩头发。 她对面坐着计算机学院大四的年级长,满脸青春痘晚期的男生吞了吞口水,两眼发直。活色生香的尤物对他搔首弄姿,哪怕比香肠还弯也能被掰直。 “女神,你要什么直说,别再折磨我了。”码农很干脆。 “支、付、宝。”阮吟红唇轻启,其实她有点生气,这群码农买了东西就回去撸去了,钱也不付,非要约这么一趟才能虎口夺食。 码农把改装过的山寨8拿出来,顺带肉麻地说了一句,“就是把我内裤给你,我也心甘情愿。” 应佑裳听不下去了,直接进了咖啡厅把阮吟给拖了出来。阮吟赶紧扫了码确定账转过来了,才被校草大人拎兔子一样拎出去。 校草骑了一辆宝马牌自行车,他指了指后座,脸上还留有余怒,“学姐,坐上去,我载你去排戏。” 阮吟迟疑,一手将手机放到包包里,捂胸口表示抗拒。 “如果你觉得开你的网店赚你的钱比较重要,那你以后就别来话剧社了。”看见阮吟为了生意去撩汉,他满心满意难受,“我们都是麻瓜,不懂戏,这几场排,次次都不顺利。几个社员都气哭了,可她们从来没有放弃过。” “她们不过喜欢在你面前’不放弃’。”阮吟垂头小声吐槽。 “她们即使在我面前做样子,也比你一滩烂泥扶都扶不起来好。”应佑裳硬气了回,拉了阮吟的手,硬是摁她坐上了后座,“你说过教我演尸体,说话不算话的烂女人。” 阮吟被堵得哑口无言,她不是不想和他们演,只是不想遇到那个人……恍惚间,她手里被应佑裳塞了一个手机, “唐哥说你看了就会跟我走。” 这是一部预估值在399元山寨机一万倍以上的全球限定款机皇,屏幕背景是她在《海上佳人》里的剧照,点开来看每一个界面都是阮吟,侧面的、背面的、素颜的、上妆的、穿衣服的……妈的……没穿衣服的…… 阮吟同学霉黑了脸,幸亏最里面的界面设了密码,不然她颜面无存。她微微捂住最里的界面,划开草稿箱,里面有两千多封短信,目的地统统指向自己已丢弃的那个号码。 “学姐,你抱着我的腰,咱们边走边看。”应佑裳撇头,他晓得这是阮学姐男朋友的手机,小心肝很受伤。 阮吟乖乖抱住他的腰,车轮带动了秋风,吹起她的青丝。两千多封短信能看很久很久,她一封一封地看,仿若饮鸩止渴。 “阮阮,你喜欢吃番茄酱吗?我会做很多菜,却只喜欢吃番茄酱。花园里种的是番茄,菜篮里堆的是番茄,连冰箱里也满满堆着番茄酱罐头。你会不会认为我是怪胎,可我愿意为了你,不再吃番茄酱。” “阮阮,今年圣诞节,我想和你在懈寄生下接吻。kevin说,在懈寄生下接吻,会让相爱的人永不分开。对了,kevin是我的心理医生。你要不喜欢圣诞节,我们能在清明节、盂兰盆节、万圣节接吻。” “阮阮,我很怕你不要我。我基本没有朋友,和家人的关系也不好,从来独来独往,别人嫌弃我有病,也不会前来答言。直到我遇到了你,阮阮,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 …… …… “阮阮,你是不是生气了,为我给你做的那件事。书里说,如果一个男人肯为女人做,就是喜欢她喜欢到了极点,我想我就是这种心情。” “阮阮,你回来演戏吧,他们都需要你。我答应了唐宣,不会出来见你,只要你看不见我,就会回来,对不对?” “阮阮,我不会见你了,我保证。” 唐宣的剧本叫做《祸国》,阮吟扮演女主角,一个祸国的宠姬——含珠夫人。 其实现实中,阮吟谁也祸不了,男人们喜欢她,不过当一件漂亮的瓷器。除了一个小自闭,他愿意为她,红尘颠倒。 第18章 宋无思与林瑶 《祸国》是部宫廷剧,讲述刺客宋无思与祸国宠姬含珠夫人的爱情故事。本来一般话剧最多不过一个半小时,塞不下太多角色。奈何南山话剧社新招的小社员都不是吃素的,个个戏感十足,加戏加到好好的一部爱情剧,变身为宫斗剧。 阮吟消极怠工之后,唐宣压根管不住一众小妖精。一群小女人你演张夫人,我扮齐良嫔,把平宣王的后宫从两名龙套,活生生扩充为了十人的大军。唐宣辛苦一年所写的剧本也被毫不珍惜地改得乱七八糟,无缘无故多了许多刺客宋无思在宫廷里的艳遇戏码。 应佑裳一踢脚刹车,阮副社长便跳了下来。众小妖正在商议,把唐宣的角色给取消了。阮吟一走进来,递了那没用的唐宣一眼。胖子一脸尴尬地整理道具,着实关不住他的所谓“菁英”作妖。 “你们谁演过戏?谁比唐宣更清楚戏剧?这一剧本是唐宣拿来冲大学生戏剧节的,如果你们执意要改,谁有本事保证能揽奖?”阮吟蔑笑,打量这一群不自量力的小妖精。 社员们尴尬,她们就为了应佑裳进社,压根没想过获不获奖。话剧对她们而言,当然是怎么好玩,就怎么来。 “阮学姐既然回来了,当然由阮学姐领导咱们。”会说话的妹子已经开始讪笑了。 “我们南山话剧社,就是奔着成为航大最好的话剧社去的。既然大家觉得阮吟靠得住,阮吟也却之不恭。”阮吟小脸一昂,说得理所当然。 “全凭阮学姐做主了,你可要带我们摘奖,别又再半路撒手了。怎么说也对不起大家对你的信任,是不是?”妹子们斗不过阮吟,只得旁敲侧击地刺一刺,能给她膈应,就尽量给她膈应。 …… …… 圆脸妹子白秀尽量靠后躲,这种女人间的撕叉,她这种傻白甜不适合。幸亏有应佑裳给阮学姐掠阵,阮学姐才能毫不费力地以一敌十。 白秀也想有这么一个人,能在自己群起被攻时,不计站在自己身边。她是这一期南山话剧社里唯一一个不冲应佑裳来的妹子,在阮学姐不在时,受围攻的人本该是她。因为她和应佑裳走得比较近,同为经济学院的同学。 思忖间,有一个声影无意中划过白秀的脑海。那是在狼人杀那个夜晚出现的青年,清隽秀容,唐哥说他是阮学姐的男人。白秀摇摇头,这种长得好看的人的爱情情仇,她这种长相朴实的人还是不要太过妄想才好。 当天阮吟住在剧院里,和唐宣、应佑裳连夜定下了演员阵容。 阮吟饰演女主含珠夫人林瑶,有祸国殃民之姿,心如蛇蝎手段狠辣,却深受君王宠爱。 男主由应佑裳压阵,宋无思是行走在暗夜里的刺客,被春林君养为门客。而后春林君被国君平宣王赐死,宋无思为复仇,潜入宫中刺杀平宣王。 唐宣的角色在阮吟强有力的撕叉下总算保住了,这一次他饰演本话剧的男二号,那个残暴昏庸的亡国之君平宣王。本来社员们还有意见,认为唐宣的外形太过对不起观众,宁愿让路人甲代演,也不愿让唐社长亲自上阵。唐宣难过极了,他因外型被打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年少时的恶毒语言他尚能忍耐,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他心中那枚白月光的招摇,唐宣的心像被剖开一般,一点一点往下沉。在阮吟看不到的地方,这枚柔软多汁的胖子开始质疑起自己的演绎生涯。 当夜阮吟睡在员工房里,与隔壁的四合院只得一墙之隔。夜风有些大,吹动草木生。她一闭眼就想起那个清晨,乔皙跪在她身下,眼皮薄薄的,泪痣灼眼,笑起来清清隽隽,天真稚气。阮吟告诉自己,一定一定不能再想了,可一闭眼,满心满目还是那张该死的脸。 她起床喝了一口水,还是不能止住干涩喉的那股焦躁。反复间,胃酸不自觉涌出,阮吟去厕所里干呕起来。隔壁灯被打开,应佑裳从另一间员工房出来,他本想起夜,结果看见阮吟穿了身玩偶熊睡衣,蹲在马桶前吐得天翻地覆。 应佑裳赶紧去接了杯热水,扶阮吟在剧院会客室沙发上坐好。他一张大手摸了摸阮吟秀薄的额头,并没有发烧,只是人虚弱,呼吸也上气不接下气。 “咱们去医院看看?”应佑裳提议。 阮吟摇头,她最怕看医生,一般有病自己吃两粒药就好。最近身体比较反常,比平常虚弱不说,还嗜睡呕吐,要不是十几天前来过大姨妈,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带球过人了。 珍贵的大姨妈哦,少是少了点,起码是枚定心丸。 “我睡不着,过两遍剧本。”阮吟身着玩偶熊睡衣,脑袋上戴了个笨重熊头,她双脚搁沙发上,又拉开台灯,就着昏灯琢磨剧本。 应佑裳本想去睡觉,见阮吟乖乖巧巧读剧本的模样,睡意忽然全部消失了。他从房间里拿出自己的那份剧本,坐到阮吟边上和她一起读。两人本来离得远,小校草暗搓搓一毫米一毫米地挪近,直至两人超过了正常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小校草暗自深深呼气,离女神太近,快呼吸不过来了,幸福来得太快。 明知道阮学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可应佑裳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去喜欢。只有安安静静待在她身边就好幸福,小校草小脸红透了,整个人犹如一台自带卖萌效果的全自动发电机,滋啦滋啦地在阮吟身旁放着单相思的电磁波。 阮吟琢磨角色琢磨得认真,她思忖应佑裳第一次演戏,又难得跟她挑灯夜读。面对这样的劲头,她作为长辈,好歹也要带一下小弟才说得过去。 于是她转头瞄了眼自己认定的小弟,“硬硬,学姐是个烂女人,大概没机会教你演尸体了。” 应佑裳完全来不及吐槽这声突如其来的“硬硬”,女神开口跟他说话,他娇羞地侧了头,整个人于灵魂深处玩起了蹦极。他更是没听出阮吟的话,其实是在报复他之前气急之下的无心之语。 “但学姐能替你梳理梳理宋无思这个角色,要不要跟我一起解读一下?”阮吟转了转话头。 小校草一双眼睇过来,惊喜之色溢于言表。他整个人阳光帅气,莫名令阮吟想到了他之前都弄过的愚蠢的中华狸花猫,就是这种眼神,慵懒的,矍铄的,粘粘乎乎的。 她徒生一种错觉,下一秒小校草会蹭到她肩头,粘粘乎乎地喵一声。 事实上应佑裳内心早就喵喵喵个不停了,他点头如捣蒜,昂贵台灯下,眼前的女子眉目精致,他只盯一眼,心就浮槎在了星海里。 “平宣王是魏国的最后一任国君,在他先辈的昏庸无道下,这个国家早已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了。平宣王上位后励精图治,勤俭勤勉,仍无力阻止魏国走向灭亡。在位十年之后,平宣王变了,他从一个发誓扶大厦之将倾的君王,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阮吟全身毛绒绒的,她靠在沙发上,怀抱狗仔抱枕,给身边人讲述《祸国》的背景故事。 “平宣王绝望了,如果不能拯救这个国家,他宁愿是自己亲手毁灭它。”喉头的呕意令阮吟不得不压低嗓音,这般飘渺的调子,很适合讲这样一段故事。 多年来平宣王的暴|政引发了士大夫阶层的不满,御史大夫春林君便是其中之一。他门下养了许多门客,宋无思只是其中一个籍籍无名的刺客。后来春林君一脉被平宣王赐死,门客鱼做鸟散,首先站出来的却是这个看似最混日子的少年刺客。 应佑裳咀嚼宋无思的背景材料,有赖于唐宣的良好习惯,他把主要角色的资料都写得很细,每个人的身世由来,行为动机,无一不全。 宋无思早年也是官家子弟,性子单纯,重情重义,为报春林君之仇,潜入宫城,刺杀平宣王。这场刺杀失败了,宋无思被毒瞎了双眼,逃亡过程中他本想挖掉脸皮不拖累与他同往的兄弟,却在意外里,遇见了他想也想不到的人——那个被称为红颜祸水的宠姬含珠夫人。 她藏匿了他,欺骗他,照顾他,一段隐秘而传情的爱情就此展开。 阮吟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最近莫名嗜睡。应佑裳无心领会剧本,大着胆子伸手上前,妄想抚一抚暗色灯光下如玉的肌肤。他那可怜爪子还没递到佳人面庞,就见到过道处,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就像上次狼人杀他神出鬼没一般出现一样,这个男人依旧出现得无比突兀。他菱唇紧抿,森冷又不爽,整个人散发出生人误近的气质。 男人走过来,悉心理了理阮吟身上的衣物,然后捧住那枚小脑袋,引首上前叼住了阮吟上唇。滑舌探入,唇齿纠缠。这个吻让睡梦里的阮吟不那么舒服,呜呜抗拒。他对待小孩子似的拍拍她的后脑勺,她便安静了,无比自然而妥帖地迎接这个吻。就像做过无数遍的事,她乐于去吃到,这枚甜蜜而深情的贻糖。 一把刀自应佑裳心口劈下,小心肝碎了一地。这对狗男女旁若无人地在可怜的小校草面前接吻,罔顾应佑裳看得目瞪口呆,欺负单身狗没人权。 男人把阮吟欺负得气喘吁吁,方才罢休。擦了擦她不经意流出的涎液,男人示威样瞟了眼遭受三万点暴击伤害的单身狗小应校草。 那眼神,那模样,活像一只婊到了极点的大碧池。应佑裳仿佛听到男人在无声地说, “你永远不可能和她这么亲,知道吗,*砸。” 第19章 被鬼迷了心窍 连续的半个月,应佑裳都意志消沉。 那天晚上,应佑裳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他那大白天还在闲情逸致的院长助教,理所当然和他大白天表演造人的对象是……汪的内心再度哔了狗了。 男人向他一颔首,手托住阮吟的臀,一把将她抱起。这个怀抱的姿势令阮吟两条长腿不自觉攀附男人的腰臀,她那修长秀美的双腿映入应佑裳眼帘,与记忆力那个白天所见的脚趾蜷缩的美腿渐渐重合。 应佑裳明白了,这男人确确实实是阮学姐的正牌男友,正得不能再正的那一种。两人恩爱甚笃,他完全能够想到,阮学姐这番被抱走,会如何晚上来两发、早上来一发、中午来……好吧,他污了。 一群演员在舞台上走戏,《祸国》的排练走上了正轨,进度十分快。齐宣王的后宫喜闻乐见被阮吟砍掉了一半,大多数妹子被迫女扮男装,扮演侍卫、公公、大臣、造反军等威武得不能再威武的男性角色。大家和着泪,扮血吞,吞着吞着,一群人不知不觉被阮吟虐习惯了。 阮吟擅长于给一巴掌再赏你一颗红枣。在舞台上就是她最大,指挥调度全凭她指挥。一群妹子搬砖的搬砖,走场的走场,在阮吟的绝对权威下活得谨小慎微。舞台之余,阮吟又从不吝啬,给大家买水备礼物,请大家吃饭,把一群没见过啥世面的小妹子安抚得感激涕零。 “啧啧,你看见没副社长送的~”白秀朝室友摇晃手里的dior护肤套装,“她明天还要请我们去吃海鲜自助餐,说是犒劳大家辛苦排戏。” 室友一脸屎样,她怎么就没遇到福利这么好的社团。别说了,学生会又叫她去下苦力了。 白秀很是崇拜阮吟,《祸国》这部剧在她的带领下已排得有模有样了。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在大学生戏剧节里捞奖,只是阮吟说大话,随着排练的日益进行,大家心里面越来越把这句话当真。 这出剧的品质,确确实实要高出她们所想。成功的排演激起了所有社员的成功欲,渐渐,再也没人把它当作一件业余的玩乐,大家齐心协力,一心要把这部剧演大演好。 白秀在这部剧里演一个戏份比较吃重的角色,现下没有她的戏,她便从调试室搬了个板凳,支着脸看阮吟和应佑裳排戏。 “硬硬,硬硬,集中注意力,把这一场戏和我过一遍。”阮吟贴身指导应佑裳,演话剧要比电视剧电影夸张数倍,肢体语言大张大阖,要负有感染力,“你眼睛已经瞎了,注意揣摩宋无思的心境。” 应佑裳应允,他按照阮吟的指导,跪坐在地上,双眼刷地无神,面露慌张。 宋无思刺杀平宣王失败,双目中了毒,他跌跌撞撞从宫室里逃跑,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潜进了含珠夫人的寝宫。 趁四下无人,宋无思凭气息捉捏住了含珠夫人脖颈,一把刀横在女人脆弱肌肤上,“如果你出声,下一秒就去见阎罗王。” 女人无声而艳丽地笑了,她面目不屑,完全瞧不起这个少年刺客的模样。然而她所说的话,又与她的表情截然相反,“唔……唔……”她乖顺点头,骗过了少年。 宋无思以为自己威胁了含珠夫人,实则含珠夫人把他囚禁在自己的地下室里。她骗他说自己是宁安宫的二等宫女,姓林单名瑶,平日里主司伺花。含珠夫人寂寞又疯狂,她把宋无思当作一个可堪逗弄的小宠物,填补自己暗黑空虚的心灵。 宋无思毒发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因全身溃烂而卧床不起。他睡在冰冷的床榻上,死死咬着牙,不发出一句声。 含珠夫人觉得他脏臭极了,又对他好奇得紧。她破天荒坐在床头照顾他,见他汗涔涔的模样,如同看到平宣王在朝堂上炮烙的忠义官员,死生如灰,眉目倔强。她对他充满了好奇,比平宣王为她建造酒池肉林赏她金山银山时还要兴奋与好奇。 她想看看,这样一个人,生命力能顽强到了哪种程度。 “阿瑶,我很臭。”宋无思说一句话也痛得磨牙,他很歉疚。 “没关系啊。”含珠夫人为他擦汗。 “阿瑶,我丑得很。”宋无思又自卑得紧,剧毒摧毁了他俊俏的容貌。 “也没关系啊。”含珠夫人摆首。 “阿瑶,我痛死了。”宋无思蓦然抱怨一句,后槽牙死咬,带点撒娇的意味。 含珠夫人愣了愣,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宋无思拉到了怀里,“阿瑶……阿瑶,我疼得要死。”少年人的鼻音哼哧进她的耳膜里。 宋无思擒住女子手腕,往那手腕上狠狠就是一口。 含珠夫人痛极,“你被毒疯了吗?属狗的,愣的不知轻重?” 宋无思嘴角扬起,“阿瑶,这样你就记得我了。我是个病到死都会咬你的疯子,以后我死了,你想起这种痛,就会想起我这个人。”过去的十数天里,林瑶为他来去奔波,冒天下之大不韪瞒住他的踪迹,陪伴他照顾他,他一一记在心里,未敢忘怀。 在刀口上舔血的死士,第一次在心底镌刻上一个人。 含珠夫人双眼睁得大大地,头枕在那颗悸动的心尖上。她捂住自己的嘴,不知怎的,心泛沧海。 这一段短短的剧情,被阮吟演得特别有味道。白秀打开阮吟为她们团购的樱花饼干,一小口一小口啃食起来。 剧院的工作人员替他们搬走道具板,走马换灯,唐宣所扮演的平宣王左拥右抱出场。这一幕戏,小社员们大多会参与其中,讲的含珠夫人如何虚与委蛇,骗得平宣王身上的解药。 平宣王看似繁花入眼,其实只对含珠夫人钟情。他明知佳人对他无意,偏偏什么都愿给她。 她要义士的头颅,他给她; 她要锋火戏诸侯,他为她办; 她要穷奢极欲扰乱天下,他亦服从她。 这场戏含珠夫人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解药。她妖言惑众的形象又一次深入人心,在场嫔妃、宫人与士大夫皆对她敢怒不敢言。这样一个全凭君王宠爱又毫无根基的蠢货嫔妃,早就注定她如山基崩毁般悲惨的命运。 不知何时,白秀身旁立了个人。此时已进行到含珠夫人为宋无思解毒,宋无思克制不住拥她入怀的剧情。白秀抓了把小饼干,眼也不置一下,就递给身旁人,“他们好配吧,剧里剧外都是。” 那人没接。白秀睇过去,认出那人是狼人杀那天的小哥。心里哎哟一声,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在正主面前说他女朋友和别人配,不是讨打是什么? 那人浓长的睫毛附在阴影下,一言不发地注视阮吟。过了很久很久,他还觉得看得不够。他明白自己该走了,阮吟不会喜欢他出现在她面前。 “帮我给她,那天她落在我家的衣服,我都洗了。”男人将一个精致的白色包装袋递给白秀。 白秀圆脸蓦地一红,朝他瞧去,“要不要等等,唐哥去买了杏仁豆腐,等下大家一起吃。” 男人眨了眨眼,嘴角弯了一个笑,“不用,谢谢。” 白秀怔然,她听说过十里春风不如你的笑,那一刻不知不觉,就被迷了心窍。她拽紧袋子,瞥见里面衣物被叠成了豆腐块一般整齐。她想她该叫住那人的,她敏感地察觉到阮学姐和那人似乎关系并不是唐哥所说的那样。他该常常来剧院,他应是很好很好的人,阮学姐应该珍惜。 当天白秀暗自留了一份杏仁豆腐,被一个叫曾敬敏的人拿走了。听剧院工作人员说,曾总是他们的老板。 当天夜里,曾敬敏木呆呆见他家乔大董事长端着那碗杏仁豆腐,匀了又匀,宝贝得舍不得喝。曾敬敏跟了他十年,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乔皙。 “女孩子不能这么宠,你越宠她越蹬鼻子上脸。”曾敬敏替乔皙浇花,忍不住告诫他。 乔皙捧着那碗豆腐,盯上面泛着幽光的杏仁膏,不自觉笑了笑,“我喜欢她。” 曾敬敏叹息,他原以为乔皙是对霍恩有好感的,以往他处处管辖霍恩,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造她。别人不知道,曾敬敏太清楚乔皙是怎样的人,这张纯净皮子下饱藏一颗严苛到几近变态的心,他独||裁、他极权、他控制欲无边无际。他很早就从乔氏拿了股份出来投资,旗下已孵化了一家独角兽公司,在现阶段相对困难的大环境下,他手下的摘星国际正在缓慢而坚定的侵占国内电影院市场。 曾敬敏原以为占有欲是乔皙表达爱的方式,直到他见了乔皙真正坠入爱河。 好一朵亭亭净直的小白花,那女孩子要是知道了乔皙的真面目,会不会气得吐血。 “你真的不考虑把她囚禁起来,然后天天恩恩啊啊酿酿酱酱,待她大了肚子再给你生一二三四五六七个娃?反正你家交得起罚款,老乔也恨不得你给他组个超生游击队。”曾敬敏忍不住说。 “曾敬敏,把这月的报表拿过来,然后,闭嘴。”乔皙喝了一口豆花,淡然说。 第20章 这是她和乔皙的孩子 阮吟站在穿衣镜前,欣赏自己的身体。 戏服已经制好了,她马上要试穿。 这样一具身体,比初初回来时要诱人得多。她的胸比前段时间又大了点,一捏就涨得疼。上面晕纹扩散,散发熟美的气息。她的腰腹线条流畅,平坦腹部微微长了点小赘肉。阮吟皱眉,这段时间是被填食填得太多了,这体型已是她能容忍的极限,必须节食了。 这段时间阮吟经期紊乱了,十几天前才来的大姨妈,几天前又来了。每次量又少,腹部又坠痛不已,搞得她疑神疑鬼,身心具疲。 “是不是该做次全身检查了?”阮吟自言自语,她怕死,怕得不得了。 可越是怕,可怕的事越是来到。阮吟是昏倒在舞台第一线的。 当天她换好戏服,组织南山话剧社全体社员排演,她一句一句替每个社员抠戏,正在指导一个小社员某一句台词与站位。 唐宣坐在观众席上,直觉得阮吟有哪点不对。只见她脑袋虚晃了两圈,似乎有点站不稳,然后直接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所有人冲过来,应佑裳抱住阮吟,她双目紧闭,脑门沁汗,脸色比宣纸还要苍白单薄。 “血,血,阮学姐裙子上有好多血!”有个社员惊恐尖叫出声,她见到了阮吟奶黄色的长裙上沾满了血迹,暗红色的,汩汩往外冒,带着丝丝的热气。 救护车来时,白秀颤声问唐宣,“唐哥,戏还排吗?” 很多人瞪白秀,这节骨眼上,人都快没了,还问戏。戏你妹啊!唐宣薄唇紧抿,他两只眼睛细小严肃,深深看了白秀一眼,点头,“排!阮副社长最希望大家把这部剧排好,这部剧是要给咱们南山话剧社挣名声的,我们要排,继续排!” “即使阮吟不能上,咱们南山话剧社还有这么多菁英,只要有信心和绝勇,都能演好含珠夫人这个角色。”唐宣安抚人心,一路走来,阮吟替他担了太多太多责任。他不能再自私的沉浸在自己的演绎生涯里,他要作为一个男人,站出来。 “她已经妊娠十二周了。”带白色口罩的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社员们面面相觑,她们这个年纪大多男友都没,莫说怀孕生子。如今年满十八也能结婚扯证,她们倒不质疑阮学姐的私生活,只觉漂亮的人果然生活方式与节奏都与她们正常人类不同。 “她的亲属来没有?”医生问。 “我我!”唐宣立马窜过来,猴急地说。 “男朋友来没?”医生再问。 唐宣:“我我!” 医生一双浓眉蹙起:“我不是指喜当爹的那种。” 还没等唐宣辩解,应佑裳走过来,从容不迫地镇定道,“医生,孩子的父亲是我,请问阿阮怎么样了?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医生一瞧小伙子品貌,总算嘘了口气,看来找到正主了。越是这种漂亮到没边的小姑娘,乱认种的情况就越多,现在越来越多不靠谱小伙子已经等不及摩拳擦掌地做爹了。 众小妖又是一阵吃瓜,小小一个社团,怎能容纳如此多的儿女情长。众人已脑补出阮学姐与应校草两厢情愿,唐大师横刀夺爱的狗血剧了。 “宫外孕,现在有两种开刀方法,需要家属签字。小伙子,打电话给她的家人吧。”医生劝道,他见应佑裳听闻宫外孕三个字震慑当场,不由拍肩安慰。还没等拍肩,帅小伙边上那个乱认儿子的死胖子捂脸哇哇哭了起来,胖子哭得撕心裂肺,下巴从三层硬挤出了六层。 正当医生犹疑之际,第三个认儿子的男性出现了。他赤红着眼,朝医生走过来,一字一顿地问,“她怎么了?” “医生,你告诉我,她怎么了?” 男人身量很高,双目充血,脖颈的青筋分明。他受了严重刺激,可能有精神问题。医生立马反应过来,不由得退后两步。一种本能驱使,医生立马判断出,眼前这名名叫乔皙的男性,才是抢救室里已经休克了的女孩的配偶。 医生把乔皙引到诊断室内,据唐宣提供的消息,阮吟是没有亲人的,唯一的父亲在国外,且早已抛弃了她。 他向乔皙介绍情况,”阮小姐属于宫外孕,胚胎在输卵管内着床。现在胚胎已经过大了,足有9cm,挤压导致输卵管受损破裂,阴|道大出血,以致休克。” 医生抬眼的时候,发现眼前的男人已经把下唇咬碎了,下半张脸鲜血直流。乔皙恶鬼一样紧紧盯着医生,全身癫痫病人一样颤抖,他克制着,紧紧克制着。 医生叹了口气,不得不说下去,“现阶段有两种手术方法。一种是直接切除输卵管,以后……”医生被乔皙的眼神吓得毛骨悚然,他有种自己再说一个字,就会被对方掐死的错觉,“以后她很难再孕育后代,可以说概率基本为零。第二种是输卵管开窗术,切开输卵管取出胚胎,能保留她的生育功能。” “危险性?”乔皙哑着嗓子问。 “阮……阮小姐……她发现过晚,胚胎已经基本成型了。直接切除输卵管是最保守安全的做法,如果……一定要保留生育功能,很容易大出血引起生命危险。”医生本能地想逃离诊室,他笃定眼前这个男人是个疯子,精神病! “第二种!”乔皙抓了一支笔,飞快签字,“医生,我选第二种!” 他每一笔都力透纸背,凌乱不堪。他的思维已经混乱了。 唐宣一直关注诊室情况,他明白乔皙为何要选第二种,又不能原谅他选了第二种。他走出诊室,吩咐应佑裳带社员们回去,大家明天还要照常排练。戏剧节就要来了,演出的门票已经印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阮吟进行了足足三个小时的手术,出来时腹部插满了管子,整个人昏迷不醒,生活不能自理。乔皙一路追过去,一双大手捏住她的小手,死不放开。他灰蒙蒙的一个人,一下子就像起死回生一般,面孔里出现那种燃烧生命的狂热。 阮吟被送到最好的单人病房,接受最好的照料。乔皙换了防护服,一直陪护,他眼里只能看到她,除此之外谁也没有。 “如果选第一种,阿阮会责怪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唐宣隔着门,冷静对乔皙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自认为单纯可亲的小*砸,实则是个有着霸道可怕占有欲的疯子,真正的疯子。乔皙把包括唐宣在内的一切人拒之门外,他要拥有阮吟,只有他能看见,只有他能触摸,只有他能占有。 “所以你害怕,罔顾她的性命。你选了第二种,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唐宣擂门,胖子哭花了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死了怎么办?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死了也没人心疼没人伤心,所以她的命就轻贱吗?乔大少爷?” 乔皙理也不理唐宣,他好看的手指一点点勾画阮吟的鬓角眉间,痴狂地呢喃,“阮阮……阮阮……”只有他一个人才叫她阮阮,这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他满意这种称呼。 “你到哪里,我就陪你到哪里。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我……我爱你……”如果阮吟死了,那他就跟着她一起走。昨夜曾敬敏拿来私家侦探调查的阮吟过往的资料,他熬夜读了一个晚上,所以在她晕倒的第一时刻,他没能守在他身边。 乔皙思考了一个晚上,该不该告诉阮吟那个早已被她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故事。在他还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的那些年,曾经有个人,陪他度过一段平平淡淡又滋味隽永的时光。世界太小,又巧得很,她便是他一直执着的那个人。只是她不记得他了,没关系,他记得她。 “阮阮,你知道什么叫做缘分吗?”一到冬天,他双腿就会复发严重的风湿。很久很久以前,他为她纵身跳下的冬河。那时他不叫乔皙,叫做段引之,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她也不叫阮吟,她姓霍,叫霍恩,是个普通工人的女儿。 她不会想起那一年她掉下河,他亦跳下河救她。冬天刺骨的水差点冻残了他的双腿,他外婆责怪霍父霍母,她听到了,爬到乔皙病房,拉着乔皙的手说:影子,我长大了就嫁给你,我当你的腿。 不过是童年戏言,他信了。从此以后他执着于霍恩这个名字,曾一度将被送来陪他读书长大的霍小莲的名字改作霍恩,他培养霍小莲,压制霍小莲,妄图把她塑造得跟自己心中的霍恩一模一样。最终他失败了,霍小莲对他深恶痛绝,逃离了他的身边。 “我宁愿我俩没有这段缘分,那你也不会这么痛苦了。”阮吟度过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童年,正常人唾弃鄙夷的少年,穿过时间的河流泅到他身边,“阮阮,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满足你。” 你不要我当你丈夫,我就成为你的情人; 你不要我靠近你,我就守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你永远不要见我,我就好好生生地消失。 乔皙拒绝了一切额外的照顾陪护,亲自照顾阮吟。为她洗床单、换内裤、接尿袋,做尽了最卑微的事。他整夜整夜的不睡,捏着她的小手,在黑夜里灼热地凝视她。他跟她聊天、说话,讲了好多好多事,实在讲不出来了,就机械地背数学公式,跟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没有区别。 直到有一天,阮吟醒了。 乔皙换回了他小傻子一样的笑容,藏住一切深沉的心思。他叫回唐宣,叮嘱其好好照顾她。 他退回了她的病房,就好像,他从没有进来过。 第21章 舞台灾难 阮吟没有想过,那个子虚乌有的孩子竟然真的曾经存在过。 它在她腹中落地、生根、成长继而死亡。 这是她和乔皙的孩子,这年她还差两个月满二十,她怀上了和乔皙的第一个孩子。 这件事被唐宣等人瞒了下来,也只得聊聊数十人知晓。何教授和其丈夫来看她,女人见她那憔悴样子,忍住了责骂之心,带了整整一箩筐的营养品来,随后基本每天寄来的东西也没断过。这样壕的行为,放一般教授家,也是望尘莫及。 唐宣每天照顾她,翘了学校的所有课程。社员们也跑得很勤,向她请教走位与表演的技巧,她们每天下课都有排练,很是勤勉的样子。应佑裳基本天天来,端着剧本和她对戏。因为阮吟坚持出演含珠夫人,大家没法,只得顺着她。 阮吟和唐宣很有默契,他们之间关于乔皙的所有事,都没有提及一字。她不问,唐宣也不说,仿佛这个人在他们之间没存在过,已经被完完全全排除在整场事故之外。 应佑裳进步得很快,他情感充沛,很适合演戏。他每天都守在阮吟病床前,一遍又一遍地排练。阮吟是个戏疯子,但凡她能掌控的演出,就要日臻完美。渐渐,她拾起了上辈子当上阔太太之前的状态,那是她最巅峰的时候,单凭演技爬上新晋小花旦的最顶层。 一个半月后,应佑裳骑自己的宝马牌自行车,到航大校门口派票。许多社员分散到航大附近的各个文艺地域派票,她们十分认真地记下受票人的联系方式,拜托他们一定要来观看。 白秀已经知道了剧院后的四合院里住的那个男人,其实是他们学院院长的新任助教。她常常跑去帮忙,替他传递资料,闲暇时也帮忙伺花。白秀把一叠新的门票放到男人窗下,第二日送资料的时候,这叠票已然消失了。 白秀不知道的是,除一张留给自己外,男人把所有的票通过自己的关系给了他们一心想结识,却投路无门的评论家、导演和制片人们。那群高高在上的人届时皆会隐秘光临,只为卖他一个面子。阮吟后半生所走的路,都会有他的影子,他会提前给她铺平。 一条繁花似锦的通衢大道。 …… …… 南山话剧社的第一出戏《祸国》,首次公演便全场爆满,座无虚席。 在场大多是应佑裳的迷弟迷妹,举着象征“硬又长”的香蕉型应援牌,大声叫喊:“应佑裳,我们爱你。” 这样单纯粗暴的行为笑得后台的一众社员们直不起腰。他们换上了精美的戏服,灯光打得恰到好处,很快,他们人生中第一次或许是唯一一次登台,就要开始。这将是社员们心目中长久的回忆,深藏在记忆深处,关于肆无忌惮青春的回忆,永远的骄傲与放纵,舞台上最闪光的时候。 阮吟坐在方凳上,嘴唇泛白。她长裙迤地,半刀髻高高束起,浓妆下星眼媚行,这模样,漂亮到足以诱惑任何人类。她腹部长长的开口才结疤不久,每走一步都绞痛生疼。 但她还是要去演,必须去。 从后台这个角度能隐约瞥见舞台上澄亮的灯光,无数星星般的闪光,还有那些熠熠生光的眼睛。 “我要去了。”阮吟轻捂小腹,那里曾经有一个小小的孩子,她和乔皙的,小小的生命,“对不起,我还没来得及知道你,但我想对你说,我爱你……”正如我曾那样深深地爱过你的父亲。 阮吟起身,走出后台,灰色的暗影坠落下来,缓缓潜行,最终消失在暗门尽头。 舞台上的故事,已发展到宋无思身中剧毒。应佑裳的脸,年轻英俊,因痛苦而微微扭曲。他诠释得十分到位,非常具有表演天赋的一个人。 舞台暗了又亮,熹微光间,含珠夫人哼着歌梳妆。她完全没有看观众,闲适慵懒的模样,一颦一笑间,风华绝代却不自知的人物个性跃然台上。 床底的宋无思摸来,一把匕首抵在女人脆弱的脖颈,“如果你出声,下一秒就去见阎罗王。”倔强的少年紧抿嘴唇。 女人丝毫没有害怕,她无声地笑了,狡黠的眼角眉梢堆满了风情。这一笑,看得台下的观众皆皆屏住呼吸,这样的面孔太过于惊艳了,那一刻他们忘却了最早带着怎样玩笑态度来看待这场校园剧。 接下来的日子里,含珠夫人将宋无思关在暗室,她哄骗他,说自己乃含珠夫人宫中浇花的侍女,名叫林瑶。又编织了许许多多的谎言去欺瞒单纯的少年,把他当作自己最有趣的宠物圈养起来。一个荒唐无忌的宠妃,一个瞎眼赤诚的刺客,两人在无数个欺骗中走在了一起。 阮吟在舞台上就是一场灾难,她太过吸引人了,连俊美不凡的应佑裳都被她压得黯淡无光。所有的眼睛都开始注视她,看她如何玩弄宋无思于股掌之中,她如何与深爱她的平宣王虚与委蛇,她如何恶毒愚蠢地践踏嫔妃与仆妇……含珠夫人浑身身都是缺点,她目光短浅又毒辣残忍,真真一个祸国又害国的妖姬;但她又那样的迷人,无论怎样恶毒,到了她那里似乎都能被原谅。 可当宋无思病得快死了,他全身溃烂散发着恶臭,有一口没一口地呼吸着气。含珠夫人惊慌失措地给他擦汗,笨手笨脚地依偎在他身边,患得患失地喃喃,“宋无思,你别死啊。你死了我就没有玩意儿了……” 你死了,我的人生该多孤单啊。 宋无思没听到,他傻乎乎地咬了她一口,痛得含珠夫人惊呼,“阿瑶,这样你就记得我了。我是个病到死都会咬你的疯子,以后我死了,你想起这种痛,就会想起我这个人。”少年这样说道,他真心真意地感激这个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于危难之中的小宫女,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含珠夫人林瑶孤孤单单地听着,大眼睛忽而夺眶盈泪,心泛沧海,大雪拥关。 含珠夫人第一次为了一个人,软下自己的胫骨,她去求平宣王,去费尽心思夺得那枚珍贵的解药。这幕戏是场大群戏,平宣王高高在上俯视含珠夫人,他左右各抱一名千妖百媚的妃嫔,大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平宣王问含珠夫人,“我的夫人,你纡尊降贵来寻我,是想欣赏炮烙之刑,还是想听裂帛之声?“他肥胖的嘴角止不住笑意,“来,上来,坐到我怀里来。” 含珠夫人一步一步走上如意跺,她坐到了平宣王怀里,巧笑勾住他的脖子,“我的王,今儿我又想到了一个好玩意儿。” “如何?”齐宣王迷恋地凝视着含珠夫人,亲啄她的削肩。 她纤手一指,“我要把他们的招子都通通毒瞎,再将解药投入酒池肉林里的某一处。陛下,咱们把这些人像狗一样拴着,令他们去嗅解药,若他们找到了,便赏千金万斛;若没找到嘛……就割下他们的脑袋,挂在城门口,冒充前阵子那刺客。” “陛下陛下,只待那群逆贼怒拔而起,到时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你说……好不好玩?”含珠夫人咯咯轻笑,仿若已玩到了世上最好玩的游戏。 齐宣王夸张的眼妆下细眼一眯,悬疑惊悚的背景音乐骤然响起,残暴而聪慧的帝王怀疑起自己最爱的女人。 含珠夫人屏住呼吸,一丝丝的慌张暴露出她顷刻脆弱的内心。她犹疑、她紧张,回眸间万千情绪流露在观众面前。 音乐从紧张刺激到渐舒渐缓,平宣王揉了揉她惊惶的小脑袋,纵容地将它靠在自己胸膛,“好啊,我的夫人,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满足你。吾之性命,也予取予夺。” 含珠夫人怔怔地,随后彻底放松靠平宣王肩上,她以为自己骗过了齐宣王。 …… …… 宋无思在含珠夫人的照料下逐渐恢复,两人相爱了,他为含珠夫人讲了好多好多关于外面世界的故事。他每讲一个,含珠夫人的星眼便亮一下,如果冬日里的萤火,闪闪烁烁,满怀憧憬。 “阿瑶,你的家族是如何的?”宋无思问,含珠夫人跪倒在他膝盖前,头枕在他膝头,“以后咱们出去了,带我回你的家乡。我会向你的家族提亲,咱们行最古老的夫妻之礼。” 含珠夫人闷闷笑起来,她仰视宋无思暗淡无光的眼睛,“夫妻之礼咱们想行便行得了,何须等到拜会了父母家人。” 说着,含珠夫人坐到宋无思大腿上,少年耳根蓦地一红,连忙挥手,又不敢把她推开,“女子怎能这么轻浮,你要做甚?” “推倒你啊!”含珠夫人眯眼,信口由缰得肆无忌惮,她的手又不老实了。 台下的迷妹看得流口水,迷弟看得硬了,整个剧场沸腾起来,这幕戏十分好玩,完完全全御姐调戏小雏儿,让人会心一笑又面红耳赤。 好日子没过多久,城楼上的头颅激起了都城人民的愤慨。无数人聚集起来,来自无数地域的无数人,所有所有的无名之卒,他们推倒了齐宣王的暴||政,叛军打出义士宋无思的名号,杀入了宫城。 齐宣王被杀死于御座,据说他临死前紧紧拽着一串珠链。叛军小贼贪得无厌地掰开他的手指,拿出那串檀香味甚浓的珠链,大声叫道,“含珠夫人,这是含珠夫人的珍珠,快,她在里面,抢到了她,就属于我们了!” 一群饿狼般的禽兽,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暴虐地在宫城里烧杀戮虐。他们觉得自己没有错,他们在执行自己心目中的正义。 含珠夫人最后一次躺在宋无思怀里,她高兴地说,“无思,义军进宫了。等他们找到我们,我们就能够出宫了。到时啊,咱们找一个桃源之境,远离是非纷扰,皇帝只是一个符号,朝代更迭皆与我们无关。” “那时想必我眼睛的余毒也去了,阿瑶,我想见你,日思夜想。”宋无思紧紧蜷住她。 含珠夫人出了地宫,蜿蜒路上,她唱起了一首歌。阮吟嗓音本就软糯好听,流产后她嗓子沙哑苍老了许多,娓娓唱来,飘渺之声撩人心扉。 每一句,每一步,牵动了台下所有观众的心。 第22章 我心甘情愿 “刺客,是的,我是一名睁眼于黑暗里的刺客。” “主人说,林瑶,你是我最大的锋刃,你的美貌能扰乱世间,亦能改朝换代。” “现世已乱,民不聊生,世儒大礼封闭世间,人民为礼法压抑。你要做一把刀,劈开大厦将倾的朝代;你要做一枚鸩毒,毒死朝代最后的一丝希望;你要做一盏明灯,照亮天下人的大道。” “林瑶,这是我们的道,无间之道。” “我进宫了,主人在我面前含笑自刎,断绝了我最后一条后路。” “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我已活得够久了,够痛苦了。现在我的道已完成了,我成为了古往今来最成功的刺客,因为我颠覆了一个朝代。” “现在,我的道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含珠夫人林瑶如是唱道,将一切真相娓娓道来。她出了宫室,豺狼向她扑来,卫道士亦向她杀来。 她死了,祸国殃民的含珠夫人终于死了,天降大雨。人们把她的头颅挂在城墙上,藏匿了她的下半身,谁也不知道,她死前曾遭受过怎样的侮辱。 叛军们在地下室找到了宋无思,陪伴他的,是一名长相平平无奇的小宫女。小宫女说她叫林瑶,在含珠夫人宫前伺花,有着含珠夫人一模一样的嗓音,亦或许,身为一个刺客的含珠夫人,一直在模仿这样一个宫女的声音。 宋无思带着林瑶来到桃源深处,乡间的空气很好,蔓林菲菲。远离是非曲直,皇帝成了一个符号,改朝换代不过是牌位的更迭。两人成亲了,相爱模样邻里羡慕,他们生儿育女,种田织布,一切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 五年后的一天,宋无思眼睛里的余毒终于清除了。他睁开眼,天光乍泄,妻子林瑶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女人莞颜,平凡圆脸笼罩幸福的微光。她怀抱着他们的孩子,那般动容。 他一寸一寸抚摸她的脸庞,他记得林瑶从来不让他摸她的脸,她说自己丑。 “阿瑶,我很幸福。”宋无思握住她的手,妻子满手薄茧,而他记得林瑶满手滑腻,唯独中指尖端长满了厚茧,一双杀手的手。 那一个叛军入宫的清晨,他耳力极好。他的林瑶在威胁一个宫女,“不想被凌||辱至死,就走到这地道的尽头。那里有个人在等你,你告诉他,你就是林瑶。” “夫人,那你呢?” 含珠夫人回眸一笑,“去接受我的命运。” 一切都很好很好,只是她再也看不到了。 “是的,我生生世世,爱的是你。”宋无思将妻子揽进怀中,他成全了她,他拥有了林瑶,亦拥有了她这一生都望尘莫及的幸福生活。 台上的灯光暗淡下来,应佑裳抱着白秀,怔怔不能放开。忽然,他听闻台下雷动,转首,两百多人的剧场同时起立,为他们鸣动掌声。乌轧轧全是人,乌轧轧全是声,天地仿佛都响了。 他瞥见后台里,阮吟坐在方凳上,她紧捂腹部,疼得面部绞起,唯独那双眼,灰烬里闪着光。那光向着舞台,向着观众。 社员们呼唤阮吟,叫她到前台来,她要与大家一起鞠躬,感谢现场狂热的观众。 阮吟被簇拥上台,所有社员大喊,“阮社长,阮社长,下面邀请我们最优秀的阮社长上台!”唐宣捧了一束花走过来,紧紧拥抱她,这一夜,是他们人生路上的第一次成功。 南山话剧社的全体社员向观众鞠躬,阮吟执着话筒,淡淡一笑,“我想感谢很多人,想来想去,还是感谢一个来得实在。” 全场笑起来,又始终认真听,他们想知道,这个舞台上最瞩目的女主角到底要感谢谁。 “这个人他……人傻钱多。”阮吟挠挠鬓角,吐舌头做了个俏皮动作,“心眼实诚,人又帅气。” “他啊,就是……” “应佑裳!!!应佑裳!!!”硬硬男神的迷弟迷妹们吼起来,举起他们制作的香蕉型污得要死的应援牌,大声齐呼,“男神女神在一起,男神女神在一起!” 阮吟被吓了一跳,以手收声,“能不能不要随随便便把我们社吉祥物的名字这么羞耻地喊出来。我要感谢的人是个比应佑裳还要硬还要长的土豪好嘛~” “不要碧莲。”在场的人心里面同时冒出了这个想法。 “我要感谢的人,他在南山话剧社初创之时,不计成本地帮助我们;在所有人都不信任我们时,成为我们第一个资助者。这么不求回报的土豪,我希望世界上多存在几个,更希望,他只属于我们南山话剧社。” “土豪大大,谢谢你资助南山话剧社!”阮吟朝剧场中央深深鞠了一躬,她知道,那个人一定在人群之中。 南山话剧社的小社员们亦跟着阮吟鞠躬,同时一二三大吼,“土豪大大,我们想给你生猴子!” 全场爆发轰鸣般的掌声,青春与巧笑笼罩了这个戏剧之夜。 只有台上和台下的当事人心里清楚,土豪大大,只想跟如今站在台上满身辉煌的那个人生猴子。不,他不愿意再伤害她了,他只愿她能幸福。 乔皙隐匿在人群里,随人流退去。恍然间,他见一戴鸭舌帽的男子走进后台,他想起那是他为阮吟甄选的某个导演。不是很有名,能力也中上层,正适合她初入娱乐圈合作。这是第一步,一个美好故事,一个最好的开始。 《祸国》连演了三场,最后一场谢幕后,阮吟晕倒在后台。她□□再次出血,直接被送进了医院,连期末考也没去参加,一直住院住到了放假。 临近春节,南山话剧社的所有社员都有家,皆回家过年。连去年陪伴阮吟过年的唐宣,也与父母破冰,回到了那个位于南边的高贵城乡结合部,做回自己的城乡结合部小王子。 阮吟买了好些年货,一家家上门送给自己的任课老师,又到剧院里感谢剧院经理和工作人员的多方照顾。她没想过乔皙会在,上辈子他与乔父乔母的关系虽差,也没差到春节不回家过年的地步。 由于大病初愈身体异常孱弱,阮吟给自己戴了个小浣熊绒帽,大雪天全身裹得跟个包子一样。她在乔皙住的四合院门口徘徊许久,还是提着年货进了门。 她本想把年货想办法塞进屋子里,裹得胖乎乎的手臂刚一抬起,糊满冰花的窗棂就推开了。扑棱棱,喷了阮吟眼角眉梢一熊脸。 白气氤氲中,好久不见的两人又见面了。很近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微微发愣的呼吸。乔皙见她冻得发抖了,单薄眼皮蹙起,不郁且命令道,“进来。” 男人拖了一条毛毯走出来,不由分说把小女子裹紧,提小浣熊一般捏着颈子提进屋。屋里地暖舒服,他剥了阮吟身上浸满雪水的衣物,拿毛巾给她擦头发。 阮吟闻到男人身上的味道,单单属于他的,好闻得紧。她脑海一瞬间卡了壳,讷讷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男人说,声音沉郁。 莫名的,阮吟觉得乔皙变了。慢慢变成了她印象里的那个乔大董事长,阴沉沉的,一点也不可爱。那朵傻了吧唧的小白花,随着冬天隆隆的风,吹散到了天涯。 乔皙给了她一杯水,柠檬水,带着点点薄荷香味儿。阮吟呆呆盯着,心里燃起一股期待,小爪子捧起喝了一口。正常的,不是那种诡异的斐波那契柠檬水。 他连报复,也不屑于报复她了。 他与她的缘分,随着肚子里那个夭折的孩子,彻底断掉了。可这是她阮吟求仁得仁不是吗,还怨得了谁呢? 乔皙打开了电视机,小荧屏里正在播放《良妃传奇》。跟上辈子不同,这部电视剧竟意外大火。电视预告里“表情帝”左澜的脸被打上了收视福将的标签。 《良妃传奇》正演到霍恩饰演的小宫女在一次意外之下受到了帝王的临幸,一夜飞上枝头。霍恩属清丽挂长相,气质非凡,角色又讨喜。在小荧屏里一站,很难有人不注意到她。 阮吟瞧了瞧电视里的霍恩,又瞧了瞧正在看电视的乔皙,他穿件宽松毛衣,看得很是认真。她艰难吞咽口水,“明年夏天,我也会去演一部宫斗戏,也是《良妃传奇》林导演的续作。上一次《祸国》公演,林导演也大驾光临,他看上了我。”莫名孩子似的有股较劲心思,含酸带醋。 “什么角色?”这句话似乎把乔皙的注意力从霍恩处稍稍吸引了一些过来。 阮吟有些振奋,挺直了腰板,“皇帝的真爱,回忆里的角色,貌似是个吃货。” 乔皙颔首,又不说话了,一直盯着荧屏里霍恩的一颦一笑。阮吟心头戚戚,五指蜷缩,又猛然张开,她悄悄起身,向他鞠了一躬,“告辞了。” 阻止她前行的是突如其然拉过来的手,无意中摩挲她的小幺指,“留下来吃个便饭,你身体不好。” “哦。”阮吟不自觉点了点头。 “留下来陪我过除夕吧,今天吃饺子。” “……”顿足。 鬼使神差地,阮吟留了下来跟他一起包饺子。乔皙厨艺能够完秒五星大厨,他包了土豆肉泥馅、粉丝猪肉馅、青椒肉丝馅、香辣元贝馅、西红柿牛肉馅等等千奇百怪的饺子,包得阮吟叹为观止。 “要不要给乔叔叔和阿姨送点过去?”阮吟转首问了句。上辈子老俩口好歹当了她五年的公公婆婆,虽为了儿子对她挑挑剔剔,倒也从未亏待过他们。 “……”乔皙包了个浣熊形状的饺子,无言。 “你和他们关系不好吗?”阮吟试探问,一边学着乔皙的样子,包各种小动物形状的饺子,她觉得可爱极了。她不知道,乔皙吃饺子只吃韭菜馅,吃沾番茄酱。他所做的一切繁杂的菜式,都只是为了讨得她的欢心。“你要对爸妈好一点,不是谁都能有父母亲人的。” 乔皙怔然,颔首。 当天她拉着乔皙给乔父乔母寄刚包好的动物饺子,他俩买来精致的包装盒,打电话喊来工作人员帮忙邮寄。 阮吟一路唠唠叨叨地,连吃饭也在逼逼,“乔皙,你最好继续学业。phd读了一半,多可惜啊。” 乔皙埋首,一口一口咀嚼饺子,“你真啰嗦。” 阮吟耸肩,我行我素。 那个除夕夜过得异常快乐,他俩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蹲在平阶上燃一小支一小支的无烟烟花。阮吟最后一次逡巡乔皙的脸庞,她似乎明白了,从此以后,两人就再无牵连了。 当晚阮吟睡得很早,本来她还想看那一年比一年更无聊的晚会,陪乔皙听完难忘今宵。乔皙却坚持她必须休息。她睡在暖烘烘的客房里,睁着眼睛见乔皙最后关了灯。 很深很深的夜里,乔皙走进房间,在黢黑的空气里,怀抱她。她与他又隔了一层薄薄的空气,他踽踽,“阮阮,你说的一切,我都会听。” 第23章 再见,乔皙 “江南皮套厂,江南皮套厂倒闭了!王八蛋老板黄鹤欠下3.5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我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只好拿着新鲜的杜蕾斯抵工资。原价100多200多300多的帝王精油套装,通通20块,通通20块!” “黄鹤王八蛋黄鹤王八蛋,你不是人不是人,100多200多300多的至尊超薄倍滑套装,通通20块,通通20块啦!” 阮吟孤零零坐在橡胶小黄瓜堆里,她很轻,一个装满货物的塑料箱子刚刚好能承起她的重量。手里的大喇叭刺耳播放了一遍又一遍,渐渐耗尽电量,音色嘶哑,消弭于无。她拨开壳子,换了双电池,重启了对黄鹤王八蛋与小姨子的声声控诉。 昨晚南山话剧社办了个庆功会,整整三个月的巡演获得了空前成功,他们凭借《祸国》囊括了包括华国大学生戏剧节剧目一等奖、最佳编剧奖之类的一系列奖项,成为了当届最大的赢家。 与此同时,南山话剧社也受到了校方的高度重视,升格为校级重点社团,甚至一度成为了航大文化的代表。 小社员们纷纷以南山话剧社为荣,一个二个拿出了拼死效忠的劲头,第二年依然为它肝脑涂地。得奖后,大家在小剧院办了场庆功宴,邀请不少宾客,其中最重要的宾客,当然是这家剧院的土豪大大。 届时曾敬敏来了,他依旧西装革履人模狗样。所有不知内情的社员拥簇在他身旁,举杯感谢他,甚至有小社员对这个慈善又有为的社会精英芳心暗许。曾敬敏避开众人叫来了白秀,他一手端鸡尾酒,抿了抿它拙劣的滋味,皱着眉头将乔皙托的话带给她,“他让我谢谢你这段时间替他浇花。” “他去哪里了?”白秀没反应过来,一双纯净大眼慌张盯着曾敬敏。 “回美国读phd。” “那……那阮学姐怎么办?”白秀胡乱抹眼泪,她的喜欢那么卑微,只能借着别人的名义。 “他们俩已没有关系了。”曾敬敏说。 阮吟无意中听见了,她靠在背对两人对话的柱子旁,一只手揪住袖子,又无可奈何的速度慨然落下。而后她不顾身体初愈,呆呆然饮了许多酒,唐宣劝都劝不住。所有人不知狂欢到几点钟,最后阮吟靠在唐宣肩上昏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日一早,阮吟便发了条短信给唐宣,“胖子,我提前打个报告。前阵子接的那部戏快要开拍了,与学习兼顾不过来,我要退社了。”接着她关了手机,隔绝了一切劝阻之声。 那个人就这么抛下她一言不发地走了,阮吟一个人坐在狼藉的仓库里,平日里做生意的喇叭被丢弃在角落,她捡起它,摁了播放键。 一遍又一遍的“黄鹤王八蛋,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一遍又一遍变成了“乔小*砸大混蛋,勾搭她的社员,还丢下一切跑路了……” 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情绪拉扯到了极点。是的,她之所以离开如日中天的南山话剧社,并不是她所说一切冠冕堂皇的理由,仅仅因为她无法忍受待在那个花销在70万每月的剧场里,空气里萦绕着关于某人熟悉的味道,而他却不在她身边……她无法忍受,她确确实实,永永远远地失去了他的爱慕,他宁愿给白秀做最后的道别,也不愿意给她。 但这一切皆为她的自作自受,这辈子她先抛弃了他,她一遍遍给他失望,他却一遍遍回报希望。让她误以为……误以为…… 就在情绪崩溃之际,她小鼻子通红,嘴唇不自觉瘪起,正要破天嚎啕。仓库的门忽而被推开了,熟悉的拔步声吱吱响起,她屏住了呼吸。 一双手将女子揽入自己的怀抱,熟悉的味道,亲近的、甘冽的、清隽的、舒服的,属于乔皙的味道。他的胸膛摩擦她的后背,骨骼相交,舒服安稳极了。炸毛猫不炸毛了,呆呆泛起红潮,她小心翼翼地说,“你不是走了吗?” 她内心天人作战。 “后天的飞机,来和你道别。”他鼻尖轻挠她的脖颈,紧紧地,紧紧地相贴。 “道什么别,你不是已经和你该道的人道了吗?”阮吟撇过头,傲娇回答,她脑海里尽是白秀与曾敬敏的对话。 吱啦——仓库的门又开了,开门的人恨不得立马挖掉自己的狗眼。应佑裳死死盯住这一对每次都会秀他一脸的狗男女,心里思忖狗男女这一次的体位到底包藏了对单身狗怎样恶毒的心思。 每一次无差别虐狗,虐的还特么都是他,这是安装了雷达瞄准发射器吗? 夫妻俩同时转头斜视内心不停逼逼的应佑裳,小校草俏脸通红,“我……我其实是来叫你们把喇叭声关小一点,整栋楼都影响到了。”其实他是来买至尊超薄倍滑套装的,整栋楼的宅男都在凑钱,只为了女神能亲手给他们递上这一包保险套。 阮吟闻言关了喇叭,四只眼睛又齐齐注视应佑裳。硬硬受不了了,啪嗒一声带上门,“你们慢慢玩。” 慢慢玩……慢慢玩……慢玩……玩…… 正值春日,鸟鸣玉翠,荏苒西风。 这一年阮吟二十岁,恋爱的酸臭味彻底离她而去。乔皙没反驳她的话,只轻轻捞开了她的宽松毛衣。 阮吟紧张死了,屏住了呼吸,连阻止也手足无措无法进行。她见他跪坐在她面前,埋下了头,蹙眉紧盯她开刀留下的丑陋疤痕,那条疤长长斜划过肚皮,成为整个美丽的躯体最大的败笔。 乔皙虔诚地引首,羽毛样点琢那个伤疤,一寸一寸,一寸一寸。 “乔皙。” “……” “孩子……是从这里面被取出来的。” 乔皙抬首,一双眼浮着水光,澄澈如夕。阮吟心底莫名安稳了,她接受了,心甘情愿接受了这个结局。她埋头吻了男人眼角泪痣,“好啦,小自闭,再见了。” …… “还有,把你裤子里翘得老高的坏东西收收好,别仗着尺寸好就对着女人乱翘,到了那边,好好保护它,不要让像我一样的坏女人随便得手了。”阮吟侧过脸,换下悲伤,痞痞地坏笑。 她望着他,他亦桃花满面地凝着她,那潮红的温柔模样仿如还是第一次见到的小自闭。那是年少时的阮吟最后一次逗他,默默瞥了眼他那即便遮盖在休闲裤下依旧傲人的尺寸,“记得,以后穿裤子,遮遮好。” 其实遮得已经蛮好了,奈何面对的是阮吟,翘得太高。 我是羞羞哒分割线~~~~~~~~~~~~~~~~~~~~ 唐宣埋怨阮吟,骂她小作精,好好一个男人被她放跑了,“诶诶,你看看满大街三条腿的蛤||蟆,哪个有乔皙哪怕三两分的标致?” 阮吟大拇指往后一指,“他咯。” 应佑裳小天使在后面给两人提包,他正啃着一张煎饼果子,全然没听到两人的对话。 当初阮吟宣布离开南山话剧社,这一举动引起了轩然大波。南山话剧社人心浮动,多亏了唐宣、应佑裳、白秀等人,才堪堪稳住了场面。《祸国》的台柱子走了,老社员倒不争,新来的小社员却如她们当初一样,戏多得要命。 两个月后所有人期末考完了,阮吟亦被宫斗戏剧组召唤了去。这部剧暂定名叫《庖厨皇后》,与《良妃传奇》不同,说是原班人马续集,其实这部戏完完全全是另起炉灶的穿越架空古装剧。 在不久后的将来,这部引领风潮的宫斗剧会取一个比土鳖《庖厨皇后》更符合年轻人审美观的名字——《我的吃货皇后》。披着宫斗的皮,行甜宠的实。这种只知道吃美食和宠美人的剧情有够单纯无脑,又让看够了纯血玛丽苏的观众们提神醒脑,这样的一部制作精良的古装偶像剧,硬是劈开了粗制滥造的油腻古装剧的死胡同,杀出了一条血路。 上辈子的阮吟其实没听过这部剧,事实上这样一部电视剧是在上辈子完全不存在的。上一世的《良妃传奇》是部扑街剧,哪里可能如现在这样收视大爆,还能吸引到投资商拍续集。 面对这样剧情的异变,作为纯理工科大白鹅的阮吟同学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惊讶。每一个人的不同选择都能引发世界的不同走向,她从未指望过一成不变的未来,就像她的未来,一定与上一世不同,一脚一个曲折离奇又绝处逢生的狗血,一步一个通天向上又长满荆棘的阶梯。 《吃货皇后》剧组的演员副导演来微信叫阮吟到太阳楼报到,虽说早已定了她的角色,但依旧需要沟通与试镜。正巧唐宣也趁暑假去太阳楼投简历,便捎上应佑裳一起去了。 “太阳楼是个什么地方?”应佑裳吧啦吧啦啃煎饼果子,一边睁着无辜大眼问。 前面两人回头,阮吟朝唐宣翻白眼,“不是吧,胖子,你怎的这么残暴残忍,居然纯叫硬硬来拎包,我以为他也想来应聘个龙套试试。” 唐宣耸肩,从屁股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简历,“我有给他准备。” “呸。”阮吟啐了胖子一口,给自己准备了特种纸打印高逼格简历,居然就给堂堂校草糊弄一个两毛钱不到的手工简历。 “硬硬啊,我告诉你,太阳楼宾馆是一般演员应聘剧组角色的主要渠道。很多剧组在那里安营寨在,我们这些小演员就去投简历,跟招聘会一样,机会特别多。”阮吟停了脚步,撇下low逼的胖子,给可怜的小校草悉心作解释。 应佑裳听得吃瓜,他就是来拎个包的,没想到阮吟邀请他一起去投简历试镜。 “走吧,把胖子的饭碗给抢了,我看好你。” 唐宣眼见阮吟与应佑裳勾肩搭背,默默黑脸。可笑的阮吟同学,你当校草是后辈是兄弟,人家却想上你。 第24章 太阳楼宾馆 阮吟带应佑裳去太阳楼宾馆旁边的影楼做简历,那里已排了不少男男女女。阮吟找到服务员,特别加钱,指定了老板来拍照,通过插队立马到了前面。 “阮学姐,这价格也太夸张了吧,一张登记照五百元?”应佑裳瞪大眼,说什么也不肯就范。他是个大男人,让女人出钱令他感到羞耻,可偏偏他零时也没法拿出这一笔钱。 阮吟推他,“你懂个篮子,不出这笔钱,你打算排队排到天荒地老啊。况且这老板的手艺,值!” 待应佑裳见到了那穿紧身皮裤一脸鄙夷打量他的影楼老板,他终于明白了阮吟口中的“值”。老板一手掰住应佑裳的下巴,仔仔细细就像考察一件艺术品一样,琢磨他的五官。半饷,这个时髦值爆棚的中年老男人咀了口烟,叹息道,“他红不了。” 应佑裳愣了下,有些无辜地瞧了眼边上沉默不语的阮吟。 “鼻头是肉的,如果不是山根高,就是个蒜泥鼻。棱角太软,一上了年纪五官撑不住就垮了。完全可以预见十五年后大肚便便的样子,哪个女人嫁给他,以后是要吃闷亏的。不经看啊不经看……”老板摇头,一张毒舌句句正中靶心。 “这娱乐圈风云变幻的,有几个人能红到十五年以上?”阮吟好笑,坐在梳妆柜上支颐,“红不红都是命,是机缘。又不是谁资质好,就红得了。” “你很懂嘛~”老板一挑眉,这种小姑娘,读两天书就来掉书袋,他见得多了。 “我不懂,就是不懂才来找你嘛。七分资质,三分运气,你既然明确了他的未来,他的顶峰也就那样了。”阮吟跳下来,拍了拍应佑裳的肩头,闷闷道,“硬硬,你也听到了,你或许……不能走这条路了。” 应佑裳本就没打算走这条路,不知为何,又莫名有股失落。或许《祸国》的成功使他有些飘飘然了,在内心深处,他可能真的渴求过,试一试走一条不同于平凡生活的道路。 然而他又震惊,震惊于阮吟满不在乎面目下的清醒与透彻。她到底还是关心过他的,至少她真的曾经试着去了解他,真真心心地为他好。 “没关系的。”应佑裳深深注视眼前的女子。 这影楼里的老板一辈子看了多少人,演员红不红,第一要素归根结底还是这张脸。上辈子阮吟就认识这影楼老板,眼光出了名的毒辣,到了后来,不少经济公司都会把想要签约的演员带来找他看,出不出得了头,适不适合投资,就一句话的事儿。 应佑裳照了相,又请制作人员快速做了二十份简历后,和阮吟一同进了太阳楼宾馆,唐宣早已在那里递起了简历。 “为什么不给唐哥看看?”应佑裳只见人群熙攘,一枚纷飞的胖子如小蜜蜂一样灵活地穿梭于人堆里。 阮吟出乎意料地苦笑,她压低声音,“你认为……即便当特型演员,唐宣有机会红吗?” 应佑裳怔忪住。早在《祸国》巡演之时,帝都剧院的经理就私下要求他们话剧社换下平宣王的演员,理由是无法管理好自己身材的话剧演员,她无法接受他出现在剧院的大舞台上。当时阮吟想尽了方法摆平此事,全社上上下下一齐隐瞒了唐宣,才最终尘埃落定。 “唐宣不适合演戏,他对身材和表情的管理都不到位。他有的,只是比常人执着坚韧得多的一腔热情。” “这不够吗?” “这够吗?”阮吟睇向应佑裳,逼视他,“是,这世界上有10000小时理论,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干满了一万个小时,你就能成这方面的专家。这都是哄骗平凡人的谎言,在演员这条大路上,老天不给饭吃,就是你拼死了,也没用!” “阿阮……你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应佑裳嘴里苦涩。 “帮帮我,硬硬,我想让唐宣失望。”阮吟一字一顿悄然说,她埋下了骄傲的头颅,微带乞求的颤音,“这很残忍,我明白,这十分十分残忍。但是……唐宣不该错下去了。他的人生不应该因为爱上一个他终久无能为力的事物而黯淡无光,他会找到自己大放异彩的方向,但绝对不是演戏。” 离唐宣死亡还有两年半,整整两年半,他都没有接到一个像模像样的龙套角色。她还记得上辈子的那时候,唐宣接到那个追车戏的被绑架职员时有多么的快乐,就像现在一样,伸着长长的脖子,鹄立伫观,欣喜地望着剧组海报,畅想镜头下的未来。 他现在有多快乐,未来就有多失望。他将一次又一次被现实击倒,击倒,击倒……然后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应佑裳的脚步比进来之时沉重了数倍,明明才过了十分钟,似过了十年。太阳楼宾馆里男男女女穿行而过,面目姣好,年轻快意。他们之中大多人是来自电影学院、戏剧学院或者各个高校艺术系的学生。要当演员,大学四年就不能懒,一懒,自己最好最有活力的时候就废了。 平日里学校戒严,一到放假,这群未来的新生代便通过各种渠道前往全国各地几千上万个剧组拍戏历练。其中来应聘,不失为一个妥帖的好办法。 小校草本是骄傲的,晃眼间见了南来北往青春拔尖的人群,不由生了自卑之心。他远远地,远远地望见唐宣,那样高的个子,山一般厚重诚实,却与周围格格不入。唐宣边上的男女皆鄙夷地对这个胖子斜目以视,也很少有剧组人员愿意接他的简历。 “对不起,我们不招特型演员。” “我们没这方面的需求。” “你不要挡着我们招聘。” 就在一个剧组工作人员对执意投简历的唐宣怒目而视,“滚”字吐圆了要出口之际,应佑裳拔步而去,递了自己的简历上去。剧组人员变脸似地对男生嘻嘻而笑,接了简历。 唐宣不好意思地挠头,朝小校草尴尬地笑了,两颊的肉将眼角挤成了缝,“佑裳,你照好了相了啊。” “嗯。阮学姐去《庖厨皇后》剧组报道了,我俩一起投吧。”应佑裳转头,“一起投,一起上。”他又笃定似的,对自己说。 那天小校草投了二十分简历,唐宣投了三十二份,临到黄昏,他俩去找正在与导演畅谈的阮吟。就在灯光闪烁的楼道里,他俩见到戴鸭舌帽的剧组工作人员们来了又走。 这群人一般都会提着一大口袋编织袋,嘿哟嘿哟拖过来,当着他们的面,面无表情地倒进巨型垃圾桶里。雪片翻飞中,应佑裳能清楚地看到掉落下来的纸片,很好很好的特种纸所做,用尽了制作者的心思,上面依稀尚存报名者的登记照,笑脸迎人。 他第一次清楚见到了娱乐圈欢声笑语表象下的冷漠,缤纷色彩中撕开了一个角落,晦暗冰凉。大多数时候,剧组的招聘只是走一个流程,他们压根就……压根就……不需要这样的应聘人。他们的演员许多早已内定好了,或是通过关系网络介绍。 所有演绎的希望,化为了灰烬。 唐宣扯了扯应佑裳的衣袖,示意他赶快上楼,“阿阮等得急了。” “唐哥……” “你以为你杵在那儿,别人就能不倒了吗?”唐宣的脸暗藏在阴影里,声音被一点一点的暗色所取代。他早就知道的,即使知道,也要不断不断地去尝试。因为他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近一步……更近一步…… 阮吟已经和林导演谈得差不多了,对方很欣赏她颇为稳重的言谈举止。这一次的《吃货皇后》是个投资很大的项目,为了讨好投资商,创作组启用了前作的不少演员,其中男主的扮演者就是因《良妃传奇》而大红大紫的“表情帝”左澜。 “什么?”阮吟捂脸,面露痛苦。 “左澜性格很好,你与他一定能够合作愉快。”林导演安慰道。 “……”不,一定不能。她无法忍受一个把表情包当作代表作的男人。 “这一次你的戏份被提到了女六号,好好表现吧。” “……”阮吟饰演的太子妃秦琴是个活在回忆里的角色,所以绝大多数对手戏都是跟演皇帝的左澜拍的。她一开始以为自己只是个龙套而已,如果戏份增多到了女六号,就意味着…… 尼玛要与一个连女主角宫里的青花瓷花瓶演技都吊打他的人共戏几十场,岂不是要逼疯她吗?!!! 当门开的时候,唐宣应佑裳蓦地见了与导演嬉笑怒骂的阮吟,正抓耳挠腮地阮吟也与他们对视。很讽刺地,天生的演员早已登堂入室,后天的井底之蛙却张开了四脚一步一步爬离深井,爬了又掉,掉了又爬。 这一行是天生赏饭吃,不是脸好,便是演技优。黄昏时候,三人走出太阳楼宾馆,影楼老板恰好在电话亭边做街拍,给来了又去的小演员们抓拍下这一刻。这些影像资料都很珍贵,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他们还有没有勇气与机缘再踏入这个地方。 第25章 一个可啪的男人 《庖厨皇后》建组后很快改名为《我的吃货皇后》,男主是以《良妃传奇》中的皇帝一炮而红的左澜,左大帅哥最近红得翻了紫,镶了边儿。现在人都不爱正统偶像了,就喜欢这种荒诞不羁的调调。以他为主题的表情包红遍了微博、微信、bbs与各大豆组,成了黑红第一人。 女二依旧延续了《良妃传奇》的用人,是阮吟曾经欲为其演替身的严芳,一个走美艳路线的演员,艳了很多年,从未在一线电视剧里担正过。因《良妃传奇》的走红,严芳也赶上了小花旦的末班车,索性走她这个路子的人不多,竟在娱乐圈一时站稳了脚跟。 女主则是由绯闻小天后邹浅饰演。阮吟一直认为,有的人天生吃娱乐圈的饭,当不了正经演员。邹浅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是个童星,十六岁那年接了个都市爱情剧,一炮而红。从此以后,她的话题与绯闻就没断过。她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媒体津津乐道的话题,和谁好,和谁关系不好,吃饭时有没有吧唧嘴,腿上一根毛没有褪干净……只要那小小的一件事,就会热搜的头条。 《吃货皇后》敢请她做女主,想来是下了血本的。一则邹浅十分贵,二则她的戏都十分烂。只要她一演戏,外界看都没看,直接断定是烂片。这年头敢背烂片旗号的片子不多,要么是真的烂,要么是好货经得起验收。 阮吟看完演职人员表后大大舒了口气,幸好没有那霍恩大小姐。霍恩本身就有后台有资源,再加上男友叶覃的助力,一个海龟气质白富美人设硬是让当年仅仅是《良妃传奇》女五号的她吸粉无数。如今霍恩当然不会再来与人作配,她的路线是接主角,演爱情片,短时间内在华国娱乐圈中杀出一条小花旦血路。 上辈子的这时候霍恩正在拍摄偶像爱情片《壁橱里的灰姑娘》,讲述财阀继承人逃婚与身份低微却自强不息的女主跨越了阶层的爱情。那时阮吟也加入了这个剧组,扮演男主的逃婚对象,死于第一集前二十五分钟的未婚妻。那是阮吟第一个被写在片尾曲演职人员名单的角色。 这辈子霍恩还是在演《壁橱里的灰姑娘》,阮吟已然接到了《吃货皇后》,这一次阮吟是后辈,不再是那个时不时拿出来拉踩、比较,然后被艳压的可怜龙套了。 《吃货皇后》的开机宴选在襄山影视城举行,一片黑压压的人,个个眼戴墨镜神情肃穆。《吃货皇后》的精美喷绘前摆满祭祀珍馐,为中搁了两盘色泽金黄诱人的烤乳猪,由主角上香,插于馔前,以祈祷拍摄顺利、收视大红。业内有条传言,戏可以不拍,开机仪式不能不举行。业内迷信,一部电视剧,不是说质量好就一定能红。很多花了大价钱的剧,别说上星,运气不好就一直被压着,捂臭了都不让播。戏跟演员一样,要看机缘和造化。开机宴祭拜,也就是为了酬机缘,聚气运。 阮吟位于第二排靠中的位置,这个排位也很考究,最好的当然是第一排,为中是主角团,边上紧挨着导演与制作团队。阮吟的位置算小演员中一等一的了,虽然拍照时不容易抢镜,会被淹没在众演员的心机中,好歹也能突显自己在这部剧的重要位置,不至于被一些不知名的化妆师、梳妆师胡乱欺负了。 开机宴后众演员拍了定妆照,一经精修发出去,便引起了轰动。阮吟一个人躺在宾馆里刷屏,微博里对这次的定装照几乎一片赞誉。 点赞的照片邹浅为多,左澜其次,然后是剧里面一些刚冒头的小花。对于阮吟,也有了好几百条回复与评论: 神的圈:快来看帝都航大女神,这年头是不是国民校花都入圈了? 李毛毛:国民校花?笑话吧,都被浅神秒成渣了。等等,这简介什么回事,秦琴,秀帝真爱,身份保密~qaq 胸太大不能呼吸了:不是说好的甜宠剧情吗?浅神演皇后女主苏鸾,那她算个鸟,瞬间痛到不能呼吸,已经脑补了一出虐恋情深了。 乳量惊人的少女:楼上的别跑,借你的胸给我一个拥抱~不要啊,这个女人怎么能比得上浅神演的苏鸾,要胸胸没有,要脸脸不行。 大脸喵喵:“这楼里都被浅毛占领了吗?讲讲道理,这姑娘长得可不比你整了歪了的浅神差,学历高气质好,不要欺负人小透明就张嘴乱说。 剧照里的阮吟,确实是美的。她着一身桃色宫装,披正红绒毛披风,抱了鎏金暖手炉,笑得娇俏可爱,婉转风流。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远远望去,便是一幅宫廷富贵花的工笔画卷。 阮吟穿了一件紧身小背心,整个身体舒展开来,脚趾有一搭没一搭蜷曲,刷完微博后,她重新拾起剧本研读。最终版的剧本和之前给她的试读本不一样,距离她的戏份开拍,大约还有一个星期,林导演叮嘱她趁这个间歇好好学习片场规则,熟读剧本,锻炼演技。 正当她勾画出一句台词,脑中幻想情景之时,房门响起轻扣声。这敲门声极其邪门,三长两短特有规律,做贼似的呜呜咽咽,吓得阮吟以为有什么宾馆痴汉。 她爬起床来小猫步颠过去瞧,猫眼里一个长相十分俊朗的男人肃立。阮吟拉远距离呼了口气,再度贴上去,她确定以及肯定——那是左澜。 难道她体质特殊,每次都会遇到男主来潜她?阮吟打了个哆嗦,不禁浮现出萧故那张难民脸。当年自己魅力无限,一度被萧故盯上,哪怕碧血洗银枪,对方也没打算放过她。幸好当时萧故通告多,又有丫头教教主蔡如对其纠缠,阮吟的贞操才堪堪保住了。 女人长漂亮了委实罪过。阮吟自恋地一抹头发,往后一甩,继续观察左澜。 “左老师有事吗?”阮吟不想耽搁,警备道。 猫眼下男人局促,举起手上提的袋子,“宵……宵夜吃不吃?” 咔擦,门开了。 剑眉星目的标准帅哥脸款款出现,左澜约莫二十□□岁的年纪,棱角分明,一看便是个好模子。他长得不高,1米75左右的模样,胜在身材比例好。 左澜手提撑至了极点的塑料袋,眉宇闪烁着不自信,时不时瞟自己卡其色的休闲裤。左澜向阮吟打了个招呼,“阮小姐,我做了宵夜,要不要来一点?” “卧槽,我自己做的宵夜。这个信息量好大。”阮吟紧绷着面孔,内心呼啸。她引左澜进门,短短几步之内,已脑补出了大红男神一见钟情美艳小透明,半夜洗手作羹汤,只为恶狼扑肉来一炮的狗血剧情。 十几分钟之后,阮吟失望了。左澜真的是来给她送!宵!夜! “敲了整个剧组演员部的门,也只得阮小姐开。”左澜感叹,打开塑料袋,露出□□个深色食品盒。他略带肉感的手指打开一个,尚还冒着泡的关东煮香气扑面而来。 “佛跳墙。”左澜说,一只腿半蜷起,跪坐在宾馆地毯上。 鱼丸、虾饺、紫菜包、菌菇豆腐、萝卜……“兄台,这是关东煮啊。” “不,佛跳墙。这是还为小秀女的苏鸾在第一次侍寝后,给秀帝李浩做的夜宵。”左澜郑重其事道,一手学宫廷礼仪执箸,张开嘴尝了一口。 接着他做出了阮吟毕生难忘的表情——薄唇微微张开,喉头上下滑动,性感地呼吸,额头微露薄汗,剑眉难言地蹙起……“嗯啊……” “你高|潮了吗?”阮吟满头黑线。 “不,我在感受美味的冲击。”左澜从口袋里摸出叠得整整齐齐的秀娟擦了擦汗,然后依旧那一副沉浸在高|潮余韵里的表情回答,“这是我新悟出的表演技巧,很有冲击力对不对?” “太有冲击力了。”左澜在电影学院的导师脾气真好,竟然没有打死他。 不得不说,左澜跟传闻中一样,脾气好又努力。即使红了也不骄不躁,勤练演技。为了融入男主卫国秀帝李浩这个角色,可以说苦心孤诣,甚至半夜洗手作羹汤,只为揣摩美食中的真谛。 好吧,阮吟紧紧攥起的手又松开。如果不是看在他真的在认真琢磨演技,她早就一拳揍上去了。大半夜的给女演员送高热量的关东煮,这人是没长脑子吧。自从来了剧组,阮吟就没吃过晚饭了。半下午一碗小小的蔬菜拌酸奶,算是解决了伙食。 也怪不得熟知左澜尿性的众演员不给他开门,这是把自己往死里催肥的节奏啊。 左澜见阮吟软萌软萌的,低垂头小兔子似的好欺负,也没嫌弃他演技怪糟糟的,心里便笃定了个想法。他一双凤眼向上一挑,盯住阮吟胸口那一对蔫耷耷的小兔子,好心提了个建议,“阮小姐,你可以去隆一隆,我知道个医生很不错,严芳那对硅胶也是在那里做的。” “……”算了,看在同一剧组的份上,饶他一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阮吟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蹬鼻子上脸,基本每晚左澜都会带着他的一大堆高热量爱心宵夜跑来演员部分发。 当然,只得阮吟一个人开门,黑着脸让他进来。每晚每晚,左澜都在她房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浪|叫。 “呃……我受不了了,这么美味的翠玉豆糕,朕还是第一次吃到,啊,啊啊啊啊……”左澜性感的薄唇里泻出难以抑制的哼叫。 “==” “爱妃做的白玉蹄花软糯可口,嗯~食得朕浑身燥热,仿若有股未知的力量充盈而上。”情到深处,左澜在阮吟房间的地毯上打起了滚。 “qaq!!” “爱妃,朕对你的爱,就犹如这碗红糖蒸雪梨……”左澜捧起那碗被他煮得焦黑的黑暗料理,深情款款地流下了狰狞的眼泪。 一个星期之后,阮吟和剧组每一个女演员的关系都改善了很多,严芳竟然还主动派助手送来了热烘烘的普洱茶。 “我当年也是被他纠缠,大家都是这么走过来的。”邹浅拍了拍小阮同志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说起来邹浅还和左澜食电影学院的同班同学,“他是个戏痴,单就态度来说,值得小同志们学习啊。” 第26章 汝乃秀帝李浩 阮吟辗转反侧,清风朗月,襄山的天气颇好。 她觉得自己撑不过去了,和左澜这样的人演对手戏,不止要演技,还要足够的精神力。阮吟是个对别人严格,对自己更加严格的精神洁癖。她宁愿跟个百二十斤的青铜大鼎对戏,也不要面对左男神那张时时都能高|潮的脸。 在被左男神连续折磨了一个星期后,阿阮同学爆发了。彼时左男神叼一口龙井茶糕,一边咩咩卖萌一边向边上莫须有的女主苏鸾撒娇。 ”左澜,你他妈是个皇帝,不是苏鸾脚边的一条狗!”阮吟气急败坏掀了盘子,把一盘子绿得不正常的龙井茶糕全呼啦到左澜脸上。 左澜呆住了,一张俊脸上糊满了豆屑渣滓。即便这样,他的一张脸依然赫赫光明,俊美得如同梦里人。 “可这剧情就应该是这样啊……”左澜喃喃,从屁股后面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小抄,上面密密麻麻,印满了缩刻剧本。他吃饭睡觉走路,就连上厕所也会一边扶着小弟一边诵读剧本。 炸毛猫爱炸毛不是吹的。上辈子五年的贵妇生涯把她惯坏了,脾气一上来忘了子丑寅卯,她抓过那张糊了不少不明液体的小抄,三两下撕了,“我问你,你要的演是谁?” “卫国第七代皇帝,惩奸邪、斩流寇、抵御外族,内安邦国的一代明君,中兴皇帝卫秀帝,李浩。”左澜一提到自己的角色,星目泛光,炯炯光明。 “李浩该是何种性格?”阮吟一鼓作气,诘问。 “不怒自威,内敛霸气,因痛失爱人,款款深情,无人讲述。后遇上了穿越女苏鸾,打开了心扉,遂宠冠后宫。” “那穿越女苏鸾为什么能打开你的心扉?”阮吟再三诘问。 “因为她在孙嬷嬷的帮助下模仿死去的太子妃秦琴,利用做菜的方式让我回忆起与秦琴度过的时光,渐渐扎根我的心海,再慢慢地……慢慢地……把秦琴的余毒排出去,让我彻底爱上她。” 阮吟一手撑住地面,星眼一寸一寸逼近左澜,“你觉得,你对苏鸾的态度,应该发生怎样的转变?” 左澜与她对视,脑海里不住地把文字转化为画面,“一开始是视而不见的,而后慢慢引起注意,觉得有趣……”不不不,左澜摇头,“一个帝王,他孤独高贵,看惯沧桑,会把所有的感情埋葬心间,即便有趣,即便注意到了,也不能轻易表露出来。” “帝王之爱,秘而不宣,稳中勃发。”阮吟一语中的,她爬起来,翻出自己的剧本,“赔你,拿去练。” 左澜脸中剧本,他揎开,久久凝望阮吟。半饷,他来一句,“阮小姐,能不能……陪我练几场戏?” 阮吟瞪了他一眼,兀自盖了凉被,“没空,想睡觉。” 左澜眨眨眼,以为她在暗示什么。一个激灵自地上弹跳而起,似鼓起莫大勇气似的踱至床头。男人一闭眼,一咬牙,一把褪掉自己的裤子,“我可以陪你睡,但你要答应陪我练。” 阮吟一辈子都记得这个溶溶的月色,记得这终身难忘的朗夜。她目害了,眼睁睁看着那一只形状并不美好,个头也算不上大的大鹏冲冠而出,在她面前欲展翅高飞。 “啊!!!”她惨叫一声,整个脑袋怂进凉被里,“你快提上裤子,谁要看你鸟啊,你变态啊。”一言不合就露鸟,她阮吟招谁惹谁了啊。 这娱乐圈里的人怎么思想都这么不纯洁,潜来潜去的有意思吗?阮老师好歹也是个有品位有人生追求的演艺界前辈,要上也只会上乔皙这种身板佳、耐力好、尺寸惊人……万千优点不可足一而论的小*砸。 眼前这蔫巴巴的小可怜,你以为阮老师看得上? “哎……好了好了,别露鸟了,收着收着,我答应你还不成嘛……”一想到乔皙,阮老师的心不知为何软了许多,嘴角挂不知不觉展露的笑颜,答应了左澜。 左澜“哦”了一声,提起裤子,好好生生把自己的小鸟塞进去,装装好。“不要后悔哦,很多导演制片人可都想尝它的鲜,要不我把这个机会先给你存着,等你想用的时候,再来用?” 阮吟脸化为猪肝色,呵呵两声,她实在不想在回忆与乔皙缠绵夜晚的瞬间想起方才见那小鸟的丑态,“你就先存着吧,我不要利息了,谢谢。” 就在阮吟正式上戏的前一天,左澜刚拍完与邹浅的对戏部分,戏服还没来得及换下,两人就找了个空隙来练戏。 “这一幕李浩尚为废太子,被妖言惑众的张贵妃蛊惑皇帝赐婚,新娘竟是嫁过人的小寡妇,宁安郡主秦琴。”阮吟以铅笔敲脑门,解读剧本,“秦琴胆大妄为,还没行嫁娶之事,就擅自跑来李浩府邸,搁下了一百担嫁妆。” “黄金缸一抬。” “蓝田玉两对。” “蛟龙玉匣一双。” “散花绫一百匹。” “金丝雪碳三十车。” 唱喏者一样一样报出嫁妆名称,一担又一担嫁妆进入了已为废太子的景王府邸。景王早些时候被剥了封邑,又为圣上所不喜,更被宫内几个娘娘视为眼中钉,恨不得他早早死了才好。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废太子更废的东西呢?十六岁的废太子李浩,被迫迎娶十八岁的寡妇秦琴为妻。他沦为了全天下的笑柄,人人都知道,曾经堂堂太子殿下,沦落到将一个匹夫之家的寡妇尊为正妻。 秦琴为忠义侯之女,自小胆大妄为,这次她便更嚣张跋扈,竟在婚期之前登堂入室,出入夫家府邸。命人抬了百担嫁妆,提前放入库房。 “啧啧,冷糟糟的,这大冬天你们不少碳的吗?”阮吟没穿戏服,双手一搓,赫然便是那眉目如画的秦琴。小女子在空荡荡的厅堂踱来踱去,四处打量,不时那张嚣张的小嘴还刺可怜兮兮的景王殿下,“景王殿下,你家的仆从怎的这般不听话啊,人家说了冷,还不来烤碳。” 她拍了拍手,一对宫女上了来,“把担子里的银丝碳拿出来,但凡景王殿下出入的宫室都烧上。”阮吟眉眼一挑,对着一团空气颐指气使。 “景王府邸……恐怕还轮不到未过门的媳妇说话。”李浩一双狼眼目视秦琴,冷冷冰冰,不带感情。底下的仆人气得都发抖了,他尚还保持着贵胄气度。 秦琴一身红绒披风甩在穿堂风中,她似听不到李浩之语,眉开目笑,“怎的轮不到,景王殿下大男人主外,就是要个女主人管教家仆,调理内部。秦琴身为殿下新妇,愿意为殿下分忧。” 她的眼神莫名炽热而夺目,烧得李浩偏了头。银丝碳烧起来了,整个冷成了雪洞的府邸方才有了一丝温度。景王殿下的府邸穷得不能再穷了,长年被中宫克扣分例,又被夺了封邑,基本的体面都顾全不了。 没有关系,堂堂宁安郡主替他顾及。她把她的嫁妆全给了他,不要十里红妆,不要珍珠翠羽,几近凡人的婚嫁之仪。 阴阳人执斗,望门而撒。新娘子踏入了景王府,成了正式的女主人。 洞房花烛,秦琴小心翼翼执针,一点一点替李浩挑去手指上的冻疮,加速它流脓,再擦干净涂上最珍贵的珍珠白玉膏。她怕李浩疼,取了盘子里的蜜合油蒸饼递与他,“陛下吃一吃,这是妾身亲手做的。吃下这个,咱们定会多子多福,年年岁岁。” 李浩耳根通红,他年纪不大,自幼被赶出宫,男女之事甚至未请宫女教导过。他想,自己娶的媳妇,怎么臊人又大胆。冷冷冰冰的景王殿下接过油蒸饼,吃了一口,软软糯糯,还保温冒着热气,舒心到肚子里。 “臣妾给殿下把冻疮给挑了,涂了这个,来年就不会长了。”秦琴低眉顺眼,以往的张狂化为一腔柔情,“殿下是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也合该有世界上最好看的手。” “秦琴……”李浩铮铮然,这一世,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般的话。 “嗯?”她一点一点为他抹匀药膏。 “秦琴……” “嗯。” “秦琴。”他第一次承认自己的媳妇,真正的景王妃。不轻视他,不诋毁他,不把他当作邪佞,不把他当作蹴鞠用的皮球。油蒸饼暖暖的,蛋黄沙流泻进了他的心里。 第二日左澜上戏,对邹浅时明显不一样了。林导演本来冲着左澜的名气而来,对于这种孺子不可教也的麻瓜,他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左澜这一口观众也新鲜,说不定还能因此当作一个卖点呢。 林导演觉得是自己今天的眼屎没擦干净,左澜的高|潮脸哪儿去了?他的狰狞笑呢? 林导演坐在监视器下,狠狠喝了两口菊花茶,滴了几滴珍视明。当他又一次睁眼世间时,他发现,剧组的活宝贝左澜,似乎真的开窍了一咪咪。 真的只有一咪咪,他发誓!左澜开窍的距离,绝对不及邹浅胸部离地的高度。 邹浅推了左澜一把,“左澜,你昨天吃了什么导致整个人发生畸变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左澜算了算一天进账的食物,又翻开小镜子美美照了一通,“没长痘痘啊。” “不是……我说……”邹浅很想说左澜是不是被怪东西附身了,怎么一夜之间自己的演技不能艳压他了?邹浅演技不是差,是整容过度导致脸部肌肉失衡了,不能做大表情。这一次她看在左澜的面子上才接《吃货皇后》这部戏,就是为了在左澜的衬托下,实力证明自己还是有演技的。 这一次看来……她似乎失算了。经过了八年艰苦抗战,左澜同志似乎开始懂得掌控自己的面部肌肉了呢。 …… 阮吟正在片场边缘等戏,她是女六号,又没有经济公司,遂没有自己的保姆车。她就坐在剧组配备的蓝色布椅子上,观看左澜与邹浅的对戏。不得不说,她用体验派的方法教导左澜,确实在短时间内出了成绩。左澜本身不适合死磕书本,用方法派乃至表现派的手法去解读戏剧。他需要去走进,走进角色,身临其境地感受角色。 正当阮吟看得出神,场务喊了她一声。女子一回头,见到了一个表情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人。 她惊诧,不明所以,还是好好生生打了个招呼,“哟,萧老师,早啊。” 第27章 糖心色的狐狸 萧故穿了一套民国西服,一张俏脸比一年前干净白净许多。他在走红之前长年拍摄年代剧,一直生活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 此时的萧故似乎在隔壁拍戏,连戏服都没褪下。他喉头鼓动,喘息,鬼一样盯着阮吟,烈日当头。 “好久不见,萧老师。”阮吟面部肌肉不自觉抽动,下意识躲了躲。这时礼貌的做法,合该叫萧故进篷来坐一坐,太阳头这么大,容易把演员娇嫩的皮肤晒坏。 可阮吟莫名咽了唇舌。 萧故没有说话,那模样,活像阮吟欠了他五百万。他一步步走过来,一步步逼近,阮吟慌忙一笑,随着他的逼近,身子后仰。 她的手腕被大力制住了,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怎么回事,温热的东西堵住了她的唇。眼睛瞪大,目及之处男人闭目加深了这个吻。 舌苔扫过上颚,浓郁的情||色之味扑鼻而来。奋力间,阮吟闻到抵死缠绵的味道。 她反应过来,狠狠顶了萧故下三路一道,他大口喘气分开了,一双眼还是那般神情,盯着不放。 桌子上众人的水杯稀里哗啦散落一地,连正在拍摄的左澜与邹浅也转过头来。剧组生活枯燥,大家都盼望着有点调剂品改善生活质量。 导演率先喝了口龙井,吹起口哨。他问边上的副导演,“这男演员是谁?蛮眼熟的。”他印象里阮吟是摘星国际的总裁曾敬敏介绍来的,下意识以为她是曾敬敏的情妇来着,为讨得摘星国际欢心,他对这个小演员多有保护。 副导演想了想,眼神一凛,朝导演耳语了两句。林导讶异,“蔡如的……哦哦,看来小阮后台颇硬啊,敢在母老虎嘴里夺食。” “萧故,你有病啊。”阮吟狠狠呼吸,她快被萧故勒死了。瞪住那人,擦了擦嘴。见那人又要上前,她环视左右,“找个地方说,你别乱发情。” 阮吟懂得丢脸也别在剧组里丢的道理,这里什么都传得快,就算清清白白,出去也不干不净。 萧故一言不发拉着她走出片场,两人穿过人群,路过街巷,进了阮吟入住的宾馆。阮吟烧了一壶茶,泡了点茶叶,瞥了眼萧故。那人的目光依旧锁住她不放,就跟狗护自己的生肉块似的。 她没招惹过他……阮吟一年没见萧故了,连那张难民脸都快忘得差不多了。眼及之处,萧故两条腿克制不住地发抖,那是她使了大力,差点把第三条腿顶残了的后遗症。 “喝水,消暑,把这股郁结在体内的泰迪之气化掉。”阮吟见了那惨状也觉得他可怜,递了被水给他。 他没接,恨了一眼。 久久,萧故开口,像是从喉头憋出来的,“我跟蔡如分手了。”那声音哑哑的,像掏过的沙金。 “恭喜你。”阮吟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其实蛮好的……从未强迫过我。”萧故深深吸了两口气,阮吟见状又把水往他怀里塞。他这次接了,交接之间,手冰凉冰凉的,“这两年来,她替我接了三部戏、两个走秀、五条广告,接济了五十万元供我周转。当我告诉她,我喜欢上了别的人的时候。她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过度整容的脸已经不能正常笑了,但她还是笑给我看。“ 蔡如扎了个马尾,为了配得上萧故,穿了大红配大绿显年轻的裙装。她本来想笑,刚做了拉皮手术的脸肌肉僵硬,硬气了几十年的女人转过身,对他说,“萧故你走吧,去找那个人,走出这个房间,你就别后悔。” 萧故当时义无反顾跨出了门,蔡如猛地回头从后面抱住她,泪沾衣襟,“你以后别忘了我。”然后她那样努力地、努力地笑了,她为了他整得那么年轻,就是为了笑给他看。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个渣男,喜欢上一个年轻女孩,所以抛弃了糟糠。” “你和蔡如,没有扯证,算不得糟糠。”阮吟安慰他,“那你这副鬼样子,是年轻女孩把你抛弃了?” 萧故瞧着她,瞧了半天,似乎要看出花儿来,“她不承认我,就算我出现在她面前,也不认我。” “昨晚她的好友告诉我,她另觅新欢了,要我放弃她,还特地发了一个视频来。”萧故拿出手机,在阮吟面前晃了两圈,“要不要看?” 阮吟大致是懂了,敢情这货失恋了到处发疯,见人就强吻。没等她同意,萧故自顾自点开了视频,女子一双眼从无所谓地不耐烦慢慢瞪大…… 视频像素可观,画面里一个男人正在做早餐。视频是从窗子里正面拍的,男人生得高大瘦削,气质清冷。他左眼下有颗泪痣,见人拍他也不恼怒,翘起嘴角笑得很羞涩。 他围着围裙专心致志地煎蛋,手法娴熟,快速地撒盐放葱,并用模具固定好。画面后方一个影子蹿过,乍眼看是个穿吊带睡裙的女人。她才起床,从上铺的脚手架爬下来。遁香气寻来,挠挠乱糟糟的头发,扯住男人围裙,“乔皙,今天什么早餐?” 拍摄视频的人发出笑声,朝那个叫乔皙的人鼓劲,“你媳妇叫你,快给个表示啊!” 男人愣了愣,不知该展示他的爱心煎蛋,还是该回头顾及女人。他还是回头了,沾了油的手指点了下女人的小鼻尖。女人炸毛,使劲揩干净。他复又揽住她,擒了女人双手。 “你做什么啊?”女人年轻的脸惊人的好看。她眼屎都没擦干净,呆呆地仰视他。 男人笑得春光盈天,他垂下头,朝女人嘴唇上啃了一口。咂咂嘴,不够,再啃一口。还是不够,他迷醉地注视着女人,闭上眼深深吻了下去。 视频里两人不管不顾地纠缠,深吻……很奇怪的,不顾后果的,不计明天的爱情。末了他一路从上吻到下,脸颊、下巴、脖颈、锁骨……一只手从裙里探入,温柔地揉捏薄薄的胸脯。待揉出一点效果了,男人半跪下,侧首含住。 画面已经不适合拍摄了,这个视频的创作者很识趣地替已然忘情的两人关了火,关上窗,合上一室旖旎。 阮吟大脑轰鸣,这分明是一年前乔皙住进她与唐宣出租房时的场景。那时他俩好是疯狂,她才重生不久,还未从迷幻中醒来,把人生当做世界末日一般放纵。一边想着如何报复乔皙,一边忍不住和他抵死纠缠。 阮吟太过专注,没发觉萧故的举止。等到发现时已经晚了,她的大脑因突如其来的喷雾而轰鸣,最后一眼,她瞥见萧故一张俊脸变了形,手里拽着一个药瓶。脑袋痛极了,咚地一声,撞向了床头柜。 唐宣没敢喊警|察,他在宾馆房门外不停地敲,敲了两个多小时。不敢大声了,怕有人注意到,为萧故带来麻烦。又不敢小声了,怕阮吟遭遇危险。 胖子脸紧紧绷住,嘴里神经质地祈祷,时不时又以头抢门。幸好整层楼的房客都出去拍戏了,他才没被当成怪胎。敲得肥大的手背肿得流血了,萧故才开门。巨型身躯挤进去,不管不顾给了裹着毛巾半裸的男人一拳。唐宣跌跌撞撞奔向床头,抱起床上昏迷了的炸毛猫,她苍白着脸闭眼,嘴里喃喃轻语。 胖子小心翼翼抱着怀里被脱得精光的女人,用宾馆的被子给她裹住身体。侧耳听她在说什么,隐隐约约只听到个“乔”字。他冷冷瞥被他打到在地的萧故,那人爬了起来,厚颜无耻从搁在丝绒椅子上的西裤包里摸出一根烟,点燃。 “畜生。”唐宣啐了一口。 萧故嘿然笑起来,“那你是什么,告密者?死胖子,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在这儿。多亏了你啊!”他厌恶地瞄了满眼的肥肉,“她会和你这么恶心的人做朋友,瞎了眼了。” 唐宣一颗心稀里哗啦碎完了。他撇过眼不看萧故,仔细检查阮吟身上有无伤口。除了头部淤青,还被上了红花油之外,其余地方均没有想象中暧昧的青紫。 “呸,你以为老子跟你一样猥琐。我就跟媳妇儿洗了会澡,擦枪走火都没有过。”萧故吐了个烟圈,意味无穷瞧了阮吟一眼。 “谁是你媳妇儿啊?变态。”一想到阮吟被萧故看光了,唐宣浑身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她咯。”萧故掸掸烟灰,瞟了眼阮吟,“反正蔡如以后说不准会不会封杀我,拍完这部片,我打算息影。”半裸的男人拉开窗帘,熹微的阳光拂过他精壮的肌肉,“死胖子,帮个忙。看在我坐怀不乱正人君子的份上,帮我重新追一次她。” 此时的萧故,那般萧然神态,天光扑面间,唐宣软了心肠。自他知晓萧故为了他的“软兔子”离开蔡如,他忐忑不安。在再三折磨下,他以阮吟好友的名义给萧故发了那段视频。告诉他,阮吟另结新欢了。 唐宣害怕了,他希望萧故放弃阮吟,也放弃……他。他无法承受这样厚重的感情,用别人名义,盗取别人的幸福。他更无法承受萧故知晓真相的模样,见到他丑陋的样子与肥胖的身躯,唾弃他,鄙夷他。 他俩能在虚拟里推心置腹,他扮演那只绒毛灰兔子,萧故做糖心色的狐狸。两人能谈天说地,针砭时弊,任意妄为。在现实中,却天涯毗邻。 唐宣看着萧故,问他,“你是真的喜欢阿阮吗?” “是啊,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她。”萧故胸肌十分可口,笑容却跟孩子似的。他熄了烟,用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眼神回复唐宣。 胖子缩紧怀抱,把阮吟抱得紧紧地,似乎这样,就能和她合二为一,“好的。”唐宣闭上眼,“我帮你追她。” 第28章 交换 “咔,阮吟,你不在状态,调整一下。”林导挥执导筒。这个场景阮吟ng了五次,导演有点怀疑当初的舞台剧《祸国》是不是她找人代演的。毓秀小脸一做表情,比左澜还狰狞。 “你要不要吃个棒冰?”左澜试图帮阮吟找回感觉,叫助手从保姆车里的小冰箱里取来冰糖棒冰,剥开糖纸递给她,“我每次心头难受,吃根棒冰镇镇魂就好。” 阮吟神情呆然地接住,眼神一瞥,休息区里穿民国西服的那人又趁空坐到了那儿。她一吓,慌了手脚,转眼间木棍倒栽进了土里,“对……对不起……” 左澜摇头,示意没事。“萧故在追你?”他早就认出这个天天出现在他们剧组的编外人员,遂叉腰,眼神睇来睇去,在阮吟与萧故间循环往复,“他不是傍了那个小丫头嘛,那女人前几年蛮有权势的。现在嘛,老了,就是倒贴钱别人也不愿意让她来演主角。” “这种一女二男的,不是追不追的问题。”阮吟精神恍惚地扶额。 “双洞?”左澜猥琐地凑过来,暗搓搓地说,“我还以为只是娱乐圈的传说。” 阮吟被这双洞炸裂了,清醒过来,狠狠一剜,“祝你天天被双、龙、入、洞!” 左澜见她状态调整了过来,示意导演开始。这一天的戏,又是秦琴为李浩洗手作羹汤的情节,那时两人身处罅隙里,活得如履薄冰,贫贱夫妻,恩爱异常。 阮吟想过很多种情况,比如萧故疯了,萧故渣化,萧故基因变异,萧故被僵尸附身了。那一天当她醒来,夕阳轻移玫瑰花树上,怀风萧瑟。胖子唐宣跪坐在她面前,笑比哭还要难看。 他轻轻拂过阮吟的额发,“阿阮,你醒了。” 阮吟第一次见唐宣温柔模样,想他瘦下来,应是模子不错的一个人。她头脑昏聩,浑身仅仅披了薄衬衫,浑身又酸又痛。料及了已发生的事,她咬牙问,“萧故那畜生呢?” “他没碰你,阿阮,他没碰你。”唐宣扯了扯被子,低声辩解。 “我是问你,萧故那、畜、生、呢?”阮吟犯恶心,她人昏厥了,意识还清醒着。清晰地感受到萧故如何一遍遍抚摸她的身躯,从额头顺延轻吻至脚趾。他抱她去洗澡,蕴热的清水击打肌肤。他嘴里不停呐喊她的名字,手指游弋,最后在她腰腹间释放。 现在她最好的朋友告诉她,萧故没有碰她?是,除了一插一动的那种事,其余他该做的全部做了。 “阿阮……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报警,萧故在哪里?”阮吟隐约间觉得有什么不对。 下一瞬间,她的眼膜崩塌了。她高贵的城乡结合部小王子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他跪在她面前,扬起伏低做小的一张脸。整张面孔的肥肉匀匀摊开,异常丑陋,“阿阮,你放过他好不好……他为了你,已经把前途都丢了。” 然后阮吟听了一个世上最匪夷所思的故事。她最好的朋友用她的身份,与未来华国最红的小生谈了整整一年的恋爱。最后小生为了他与固定金主分手,自断前途,意欲与他远走高飞。他不愿耽误小生,告诉他自己已另结新欢,以阮吟与乔皙的视频欺瞒自己所爱的人。 阮吟一直以为,唐宣对萧故,不过是一时的意气相投或者纯粹的恶作剧,“你说自那以后,你与萧故联系了整整一年。萧故爱上了……一个男人?”那男人还长得……这副……模样…… “他爱的人,是你,阿阮。”乔皙窄小双眼擒住阮吟。 阮吟一口气往上提,气得人都微醺了,“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他爱的是我?唐宣,你好样的啊!” “阿阮……你别气了……” “唐宣,要我不报警,可以,是个男人就和我一起跟萧故解释清楚。”阮吟撑起来,攘了唐宣一把,“你不说,他不知,还会一错再错。”她执起他的手,用力捏住。 唐宣一个哆嗦,甩开,整个人神经质地摆首,“阿阮,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你不说,那萧故永远都会被瞒在鼓里。” 他脑袋低垂,又蓦然抬头,“那就让他瞒在鼓里,一辈子都不要知道。阿阮,我有多丑,有多不堪,你是明白的啊!” 阮吟的手抬起了又无力垂下,她最要好的朋友,很多时候,他们是彼此的唯一。他在她面前卑微地哭了,他的爱情如同他的人一般,很低很低,在尘埃里开出花来。她明明该很气很气的,无端端冒出一股子悲凉,浸透在苦涩的冬河里。犹如那一年她知道了乔皙的腿,是为了霍恩才变得脆弱残缺的。 手捧住那张宽大丑陋的面孔,她一点点靠近他,”唐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你能不能……代替我……爱上他?”唐宣在说什么,阮吟听不清,大脑轰鸣,失去了感知。 “你说了,不会再和乔皙来往。你期盼一个好男人,谈一段堂堂正正的恋爱。阿阮,我认为萧故是个不错的人选,你考虑考虑他。”卑微……又卑鄙,还很无耻。 “你开什么玩笑?”阮吟恶狠狠朝他龇牙。 “阿阮,要是你答应,我什么都依你。我命都能掏给你……阿阮,求求你了……” 他朝她重重磕了一个头,她的世界崩溃了。 ………………………… 自此之后,萧故每一天都会来看她。他一下戏便喜滋滋往《吃货皇后》剧组跑,给全剧组的人买冰镇柠檬水。唐宣就在他边上当个安静的小助理,拎包、搬椅、分发饮料。 做完这一切之后,萧故便坐到阮吟长坐的蓝色布椅上,一心一意看她上戏。眼里时而严厉、时而惊诧,大多时候,泛着阮吟不愿承认的那种亮光。 “阿阮阿阮,咱们去吃小龙虾。” “阿阮阿阮,潮汕帝王蟹粥怎么样?” “阿阮阿阮,今儿去吃糯米肠!” 阮吟嫌萧故烦,压根不愿见到这对狗男男,“滚!你他妈给我滚远点,小心我扭送你去派出所!” 越是这样,萧故便在唐宣的帮助下越挫越勇。他追阮吟,明目张胆地追,堂堂正正地追,追得整个《吃货皇后》剧组心悦诚服。 越是这样,阮吟便越痛苦,她不忍心看到萧故那张纯粹痴心的面孔,更不忍心瞥见唐宣那副心甘情愿的样子。她不惹谁也不欠谁,偏偏被卷进一场漩涡中。漩涡里的每一个人皆有自己的苦衷与理由,爱不得,怨憎会。 《吃货皇后》拍摄了一个月后,萧故通过自己的关系给唐宣找了个龙套来演。这个龙套有威压戏,且是个被主角胖揍的丑角,唐宣依然高兴自己能有角色演。 他俩口径一致地瞒了阮吟,直至那一天下戏,萧故打电话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阮吟,“唐宣在医院,肋骨摔断了两根。” 阮吟赶来医院之时,唐宣刚刚做完手术,被推了出来。女子一路追,眼里满心满意晃过上辈子的那场爆破,以及唐宣死前惊恐绝望的脸。 “你为什么要带他去演那么危险的戏?”阮吟质问萧故。 “他想演,又怕被你训斥。”萧故愧疚,轻轻拭去阮吟满脸的泪痕。这时候炸毛猫很乖,一点不反抗他了,骨子里的绝望又叫他难过。 唐宣睡了五天,醒来时阮吟瘦了整整一个号,整个人像只骷髅,似乎一碰就倒。她刚刚演完自己的戏份,跑到医院来守他,见他醒了,不悲也不喜。 “唐宣,以后别演戏了。再也别演了,碰都不能碰。”阮吟面如死灰地说。 唐宣一双眼瞪大了。 “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这是交换条件。”阮吟闭上眼,眼底忽而晃过某个人的影子,泪如雨下,“我让你放弃你最爱的,相对的,我也放弃我之所爱。”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方法,能不让唐宣重蹈上辈子的覆辙。那个桃花流水的少年,她用她的爱情去换得他的生命。 阮吟跑了,一个人疾步去广州街,茫然四顾人群川流。民国戏剧组来了又去,霸道军阀的戏码一遍遍地ng着。她蹲在桥头吃橡子豆腐,一口一口地塞,即便吃不下了,吃得几近呕吐,还是麻木地吞食。 “阿阮,你也来这儿逛啊?”左澜骑自行车,后面载着娇俏可人的邹浅。两人一身常服墨镜,装扮得融入芸芸众生。两人向她打招呼,她见邹浅始终揽着左澜,好似亲密的模样。原来绯闻天后也有小鸟依人的情状,《吃货天后》这部剧倒撮合了对儿有情人。 可阮吟不知道,正是因为她的教导,才使邹浅对演技开窍的左澜有了别样的感觉。两人行来又远去,如茫茫人群中的凡人,凡人的爱情。 坐在桥头的女人远望片场灰姑娘与军阀的相遇,滑轨载摄像机近距离拍摄那两张耀眼的脸,导演一声令下,紧紧拥抱的两人如同陌生人般分开了。她摸出手机,双眼无神了许久,最终摁了一个储存许久,却从未拨通过的号码。 “嘟……嘟……嘟……”一个国际长途。 接通了。 她没说话,想听话筒对面的人说话。可她不知道,话筒对面的人从不主动开口。 两人的呼吸声,一深一浅,又一浅一深。 她抓握紧了仔细听,生怕漏掉那个人的一丝一毫。这通电话通了半个小时,已能预计天价电话单了。直至女人手机没电,两人依旧沉默,听着对方似有若无的呼吸。 乔皙的呼吸,乔皙喉头的耸动,乔皙待过的地方,乔皙吃过的橡子豆腐。 就如同广州街上紧紧相拥又如陌生人般分离的男女演员,电话停机的那一瞬间,阮吟眼泪啪嗒啪嗒流到手机屏幕上,他们有缘有份,终究还是不能相守。 费长房缩不尽相思地,女娲氏补不完离恨天。 第29章 交公粮 这几天恰好没戏,阮吟不愿意去医院探望唐宣,亦不愿意回宾馆独自一人,整个人孤魂野鬼一样在外晃荡。 路过广州街时,一身西瓜红连衣短裙的炸毛猫立在桥头静视西江水,天上下来的落花一片片逐水而过。她失魂落魄地盯了许久,马尾捆不住的发丝在风中扬起,迎着裙边飒飒响过,漂亮得不似凡尘人。 也不知立了多久,不知不觉,桥墩处已聚集了二三十个看女神看得呆然的吃瓜游客。 西幻玄子:襄山影视城没白来,本宝宝见到真人版女神了!原来明星真人真有长得这么靓的啊,快来鉴定女神到底是谁? 下面是偶遇女神的九宫格照片。 披着西幻玄子马甲的妹纸左右眼皮跟着转发与评论一起蹭蹭蹭往上跳,十分钟内,转发破了五百。随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她端手机不停码字的手被一蹿过来的高个子撞了一下,手机被抛至女神脚底下。 高个子男人走过去,捡起手机左右巡视,最后锁定了嘴张成o字型的妹纸。 “抱歉。”男人道歉,他戴了一副无框眼镜,眼角泪痣灼灼。 “没……没事……”妹纸低头嗫嚅,对着这种可望不可及的异性,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去看。 男人端了一碟橡子豆腐,砌成一块一块,很是可口的模样。他上桥本想喊住桥上的女神,结果那人一转身,压根没看见他,又游魂似的走了。 游客们见女神走了,便一哄而散。唯独捏手机的妹纸,遥遥望见一路走又一路跟的两人。 两人穿过明清宫苑,走过长生桥畔,行过陆水码头。阮吟走了一路,背后人便拿着豆腐跟了一路,他俩一前一后,活像女友怄气,男友死皮赖脸跟上的小情侣。 阮吟被灿阳烧得脑子混混沌沌,忽而听见一个人闷闷委屈的腔调,“阮阮,你再走,豆腐都要化了。” 她顿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时她走到了陆水码头的一处浮桥上,人烟罕至,脚下河流湍急,木板坑坑洼洼。 “阮阮,豆腐臭了。”委屈的声音继续。 阮吟捂住自己的脸,发烫,很烫很烫。她确定不是烈日晒的,是身后那该死的声音灼的。那声音一起,就像在她身上一个地方点了火。一处一处又一处,浑身烧得心慌。 “阮阮……我把橡子豆腐扔了,等下再给你买一份。” “阮阮,晚上咱们去跳广场舞,一年都没跳了,你肯定笑话我。” “你回头啊,不回头,以为我欺负了你……” 那人还想唠唠叨叨说什么,阮吟猛地回转,踮起脚尖拉下他的t恤,狗一样凶狠地咬住他下巴。“你吃金坷垃长大的啊,长这么高做什么?”她恶狠狠地,隐藏自己满腔狂热,满腔兴奋。 他长壮了点,没以前这么瘦削了。拉开的胸口肌肉硬实,再往下隐约见得到窄窄的腰线,真正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想来近来一定勤加锻炼了的。 人还是那样呆,双眼澄澈。戴起眼镜有那么股衣冠禽兽的味道,特别的,特别的性感。 阮吟贪婪地逡巡他,不断不断地逡巡他,一分一秒也离不开他的身体,心底又自卑到了极点。那人害羞得很,分明她凑得那么近,依旧推开了她。浮桥上,红裙下,一双美腿进了又退。 他是嫌弃她了吗?阮吟左手胡乱别了别头发,胸口漏气,又强自镇定,“你来襄山玩?这次是找女朋友,还是带女朋友来重游故地?” “看……看你……”乔皙下巴方才快被那只爱炸毛的猫咬出了血,一副急需打狂犬病疫苗,手足无措。 “看我做什么?”逼问。 “你在电话里哭。”这句话倒是说清楚了。 “怎么找来的?” “电话里有叫卖橡子豆腐的声音,很响。”乔皙定眼看着她,他不敢碰她,怕她生气。她总是一副不喜欢他的样子,离得他远远的。他也不知,怎样才能逗她开心。 “所以你就来了?才过了二十二个小时,乔皙。”阮吟手指轻触高大男生的眼睑,眼窝很黑,没睡好,在飞机上也一路担心过来的。他一离了电话就马上坐飞机,赶死赶活从美国飞了来。 “你真是个蠢蛋。”她嗤笑了一声,后嚼肌搓出了个颇有韵味的表情。 接着这只永不服输的野性生物勇敢的、坚定的、一往无前的蹭地跳上去,继续咬那个红肿的下巴,牙印覆上。 男人后知后觉,犹疑过后,弯下了腰,这样的身高差接吻才方便。 “阮阮。”分开,银丝缠绵。 “别说话。”阮吟恶声恶气重新堵了他的嘴。 浮桥吱吱呀呀,绳索晃荡,女子的小高跟一下踩空了,男人抬起她的臀部,掰过一条腿缠住他精瘦的腰。 “阮阮,我们……我们……在室内搞好不好?”男人喘气。 他好是狼狈,下巴被啃出了血,t恤扯得断了线。休闲裤从前面褪掉些许,已苏醒了的第三条腿死死卡在红裙之下。 相比之下,阮吟衣冠|禽|兽得多。除了裙下风光,她衣衫完整,只腰腹坐怀不乱地挑|逗磨|蹭。 “我不,就要在这里。”阮吟吃肉吃得舒服,才舍不得中断,“阿皙,我准备好了,你进来。” 乔皙叹了口气,提起小女子往树林深处走。他令女子抵住笔直树干,先把她惑得鬼迷心窍,情迷之间从包里摸出还未开封的保险套,咬牙套上。大掌微微提女子翘臀,见那张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俏脸上出现一瞬间痛苦的表情,他侧脸耳语,“阮阮放松,你好紧。” 好不容易他进去了,阿阮那张小脸也吁了口气,鬓边湿润润的,眉梢风情无限。 乔皙心中涌动,轻轻吻啄她的鬓角,从这个角度看,她更像某种猫科动物了。 玫瑰花树斑驳在夕阳之下,乔皙给阮吟穿好内裤,背着她回了宾馆。一路上阮吟要吃这儿又要吃那儿,以往萧故给她买,她厌恶得要死,看都不看一眼;买的人成了乔皙,她宁愿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哆都不哆嗦一下。 夜间的葱河路热闹依旧,乔皙一手提秘制小龙虾、香辣烤鸡皮、蒜香生蚝、糯米肠的食品袋,一手扶住背上那不老实的人的臀部。 那人揪他耳朵,又取了他眼镜自己戴上,像个不懂事的孩子。“阿皙阿皙,我是不是在做梦啊,梦一醒你就走了。” “我在,我在。” “那我们回去继续做吧,好不好嘛~”阮吟两只胳膊锁住乔皙脖子,轻轻朝他耳垂舔了一下。身下人从下至上麻了一遭,差点扶不稳作怪的妖女。 “我们可以玩玩其他不同的套路,我教你,特有意思。”妖女得意洋洋地翘尾巴,她的乔皙好害羞,连耳根子都红完了。 “这叫什么?”冷不丁地,青年问。月明星稀,夜也朗朗。 “你说呢?” “交公粮。”青年笑得清清濯濯,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俩……这算和好了吧。他媳妇儿睡了他,他必须逼她承认自己的合法地位。 这猫科动物习惯作妖,不管好一点,又是一个头两个大。 第30章 你又骗我 红裙踩着葱河路的星子,一路迤逦。红灯绿酒里,阮吟戴着乔皙的眼镜,一口一口啃啄他的后颈,小脑袋靠着他宽阔的肩膀,暖和,舒适。 两人一路纠缠到酒店,为避免路人拍摄阮吟,乔皙干脆脱了自己上衣,罩了她的脑袋。进了房,乔皙先冲了满满一浴缸热水,为自家媳妇当小仆人。 “阮阮,水接……好了。” 他回首喊她,却在目光触及她时,哑了嗓音。 他的阮阮俏生生地看着他,目光灼灼。红裙拉链解了一半,见他回头,款款褪下,白皙肩头划过肩带,一直滑到微微饱涨的胸口,堆积脚下。 她穿有玫瑰红的小bra,朝他张开双臂,“阿皙,来帮我。” 入了魔一样,青年走过去,笨拙地将她揽入怀中,一点一点解开她的胸衣,自后往前抚过,半跪着,执着的,聚拢、揉捏、含食、吮吸…… 他抱她进浴室,两人叠躺进温暖的浴缸,池水漫过,他就着滚烫的水温,一寸一寸推进。 “嘶……阿皙,你折磨我。”阮吟蹙眉,在水里不利于润滑,她涨得生疼。手指掐住他的肩,为抵御这甜蜜的疼痛,覆上去与他接吻。 阮吟胯间酸痛,脚底无力。这是她最爱的人,最爱的尺寸,自己点的服务,跪着含泪也要吃完。 沉沦间,放在搁置平台上的手机来了微信。哼哧得嗓子微哑的阮吟懒洋洋推了身后换了个姿势的男人一把,然后反手去摸手机,凭借熟悉度盲按出播放。 “小阮,小阮!”微信里传来林导演兴奋的声音,“看微博没有,你可能会爆。” 是啊,她真的快爆了。她跪趴着,小脑袋前后随浪摇晃,撞钟一样次次几欲撞到瓷砖,幸而身后的男人不忘以手护住她的额头,“有点技巧好不好,次次都莽莽撞撞,再这样不喜欢你了。”她以男人听不到的蚊音嘟囔,随后脑中惊涛骇浪,再也吐不出只言片语。 “你看微博没,有条关于你的上了热搜第一!你是不是买了水军自炒啊,转发都破20万了,太惊人。网友扒到你的身份了,连带《吃货皇后》也起了宣传效果。”微信继续说。 阮吟忍不住翻白眼,她连经济公司都没,哪里来的渠道买水军。她已来不及思考了,临界点到来,一股热流冲向脊髓,她全身发麻,整个人差点打滑。 男人及时捞起她,连带拎起喋喋不休的手机。他为她擦干身体,坐到床边为她吹头发。 “劝你最好尽快找一个经济公司,不然这股热潮到最后不一定是好事了。小心被一些公关团队利用,被人反炒了让你分分钟滚出娱乐圈。”林导演最后不忘警告。 阮吟懒洋洋享受乔皙的照顾,枕在他大腿上,吹风机暖暖的风拂过脸庞。小女子磨蹭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个姿势正好对着那只小乔皙,她以为她爽到了,乔皙也应该完了,不想小乔皙依旧进浴室之前的状态,擎天之态,“怎么回事?”她拨弄一下。 “你累了,我等下自己去解决就好。”青年贤惠地拢拢腿,跟个小媳妇似的,他见她到了,不愿意勉强她了。 “你是不是傻啊?”阮吟心底难受,跳起来,跨坐到乔皙大腿处,胳膊随意搭着他的肩骨,手腕相环,“傻瓜,我不累,我爱你。” 乔皙的呼吸声开始不稳,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他。一双眼睇过来,眼皮单薄,清隽惊人。羞涩温柔渐渐燃烧,意味不明的狂热覆盖上。他紧紧拥住她,开始了动作…… …… “阮阮,想不想……有间经济公司?”乔皙手指不自觉卷起她的鬓发,“属于你自己的经济公司。”他注意到了微信里林导演的话,他想他有能力为阮吟提供她所能想到的一切。 ”不想……“阮吟被|干|得意识模糊了,软绵绵依偎青年,“我只想乔大爷能够出来,小的受不住了。” “电影公司呢?” “不想……你好烦啊……”小女子哼哼。 “我当你答应了。”女人说不要的时候,就是要。乔皙谨记为阮吟翻阅过的书籍多名言,在她身体里埋得更深了。涨着她睡,他俩融为了一体。 半夜里手机嘟嘟响起,阮吟模模糊糊推开黏在她身上的男人,咬牙承受体内异物带来的饱胀感,翻出黑夜里亮得诡异的手机。 “阿阮,我答应你。”唐宣虚弱的声音猛烈敲打阮吟的心房,“你跟萧故交往,我……我答应你不再演戏了。”这个交易太过诡谲,至今唐宣也不能明白阮吟为何要送那么一句话。仅仅单纯地以为,阿阮是讨厌他了,恨他了,故意为难他。 他小心翼翼地乞求,“这一定是这辈子,我唯一一次求你。阿阮,我对不起你。”少年时候最炙热的爱恋,他想抓住,粉身碎骨也要抓住。 阮吟怔忪提着电话,恍惚间,乔皙在睡梦中抬臂,为她拉扯紧了被子。他连睡着了,满心满意想的,也是她。 她一点点缩紧温暖的怀抱,捂着嘴无声哭泣。 那几天无戏,阮吟天天都蹲在屋里当宅女。两人从吃了做,做了吃,演变成了吃的时候做,做的时候吃。 就好像……迎接世界末日一般疯狂。 乔皙笑眯眯地纵容她,“就当……存了一年的公粮,一次性|交了。” 阮吟见小自闭会开玩笑了,哈哈大笑。 两人半躺床头,小女子睡在青年怀里,那东西还在里面。青年执起ipad,方便怀里的老婆大人好观看,她哼一声,他便乖乖听话划过。 西幻玄子发的九宫格微博已经被网上数得尽的传媒大v都转发过了。某网络传媒大触表示,已询问到照片里那位航大校花女神的手机号,对方关机三天了,找不到人。现在满世界都在找这个广州街桥上,惊鸿一瞥的惊艳女孩。 阮吟瞥了眼关机好几天的手机,思忖该是打来了多少骚扰电话。只有这几天,她不愿与外界接触,她只想留在和乔皙一起的世界。 由于没做好公关,突如其来的爆红并没有得到有效的引导。不少微博开始黑这名叫做阮吟的航大校花是在借同剧绯闻天后邹浅上位。 乔皙翻了好几页后蹙眉,阿阮啃了他一下嘴唇,以示安抚。 “这是邹浅团队在蹭关注度,没关系的。”她安慰他,“小透明没人权,没人心疼的,大家就看个热闹。” “我心疼你。”乔皙裹住阮吟,像小松鼠护住自己冬天唯一一枚松子似的,软软的头毛蹭她。 “傻孩子,没关系的。” 接下来阮吟要连续集中拍摄一个星期,她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她好贪心的,既想救唐宣,又不贪恋乔皙给她的温度。 男人熟睡的面容安宁,睫毛灰翅一般娴静。她最后看了一眼,装好自己的手提箱,忍不住亲啄他的眼睑——已恢复了润色,不复青黑,这些日子,她把他滋润得好极了。 她偷走了他的眼镜,似模似样挂在鼻梁上,在穿衣镜前展示一番。这条她穿了半场袖的长款连衣裙,领子保守,正好遮住浑身斑斑驳驳的吻痕。 这个世界丢给她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她不愿违心,也不想丢下朋友,想把它做成简答题。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亲爱的,等我几天,等我好好处理。”阮吟回头,似在对自己说。 剧组辗转进了一处风景地拍摄外景,期间阮吟给乔皙发微信说自己要先走几天,暂时不会回来,要他好好照顾自己,可对方没有回复她。 这几日剧组紧锣密鼓,档期吃紧,阮吟也没心思再管乔皙回不回复的事了。剧组正拍摄卫国叛乱的剧情,男主李浩身受重伤,太子妃秦琴背他翻山越岭。途遇盗匪,秦琴为了救丈夫,委身于盗匪。两人在山寨里待了半年,秦琴终于获得盗匪信任,下山与叛军组织取得了联系。 阮吟正演到偷偷给李浩递送私藏饭食的一幕。导演要阮吟笑得甜一些,不能让左澜看出自己到底受了多少屈辱。 阮吟应声,开拍。她一步步走到水牢下面,见到了一脸胡茬憔悴不堪的李浩。嘴角依稀带伤的凄美面庞开始凹出笑意,自然一点,再自然一点,小碎步奔向丈夫,“殿下,殿下。” 秦琴笑得甜蜜,“殿下,我带了油酥鸭子,可香可好吃了。”她解开自己的斗篷,掏出一个小提篮,里面乘着半只鸭子。看起来蒙着灰,一点也不香。 女子吞了吞口水,珍惜似的捻了一小口,放在嘴里很香很香地嚼给李浩看,“殿下,好好吃的,你快吃。” 李浩冷漠瞥了她一眼,“我不需要,拿回去。” 每一次她来,他都急匆匆赶她走。像是嫌弃她了,不要她了。秦琴咬唇忍住泪意,依旧笑语满盈,推了纸包进去,“你拿着,我走了。” 斗篷随着脚步流水纹轻泻,秦琴走到一半,自高高的梯阶回望,“活下去,我的殿下,活下去。” 秦琴走了,李浩爬过来,抓起鸭子恶狠狠地吃,贪婪又凶狠,满眼绝望。 镜头摇晃,导演喊停,“这段很好,把上面一个场景补齐。其实李浩在秦琴进来之前,已经听到了水牢上的动静。秦琴为了进水牢探望李浩,被牢房压在墙上玷污了。” “左澜,这段表演很考验人。你要表现你的痛苦,你想听了,不能听,不愿意听。可是秦琴压抑的哭喊声还是传到你耳朵里。你心里面最爱的太子妃,为了你,成了人尽可夫的女囚。” 这一段特别难演,左澜ng了二十次之多,还是没演出效果来,导演只好跳过这个场景,等以后来补。正值太阳落下,景区里都是剧组成员走走停停的声响,大家订的盒饭也送到了。 阮吟正在原地和左澜排练,忽而送餐车那边传来一阵骚|动。两人一同觑去,原本该停靠送餐车的地方摆放了七八辆轿车。轿车们一打开,鲜花满溢,整整七车艳俗玫瑰。 萧故从第一辆轿车走下来,抱了一个精致盒子的香槟玫瑰,满载笑意过了来。 阮吟没看他,她见到萧故身后的两个人。唐宣还有……乔皙。唐宣正向乔皙说明着什么,胖子指了指萧故,又指了指阮吟。 乔皙压抑着摇头,他像是在忍耐什么一样,抬首盯着远处同样与他对视的阮吟。他见萧故走了过去,趁阮吟发呆,抱住她,亲密地说着话。 “他俩已经在一起很久了,阿阮没告诉你吗?”耳边唐宣淡然说道。乔皙明白,唐大师是阮阮最好的朋友,他不会欺骗他。 人群欢呼起来,这是一场早就准备好的预谋。剧组成员都收受了唐宣的贿赂,一排排围住萧故阮吟,开启早已准备好的香槟,洒在他们身上。 阮吟试图揎开萧故,她凝望着乔皙的那一双眼睛。小自闭仿若第二次初见的那个清晨时的模样,双眼通红,像只悲愤欲绝的大鸵鸟。 他说了一句话,菱唇轻启,太过小声了,她听不到。 接着视线被剧组成员挡住了,阮吟不留情面地挣脱萧故,攘开人群,却见载着小自闭的那辆车已然开走了。 阮吟连忙跑到休息区拿出手机,那一个标注着“小自闭”三个字的号码怎么也打不通。 这一次换他——扔掉了电话卡,消失在人群中。 唐宣跑过来,轻搭她耸动的肩膀。炸毛猫挥开,他再搭上去。她忍受不了了,狠狠反手给了唐宣一耳光,“给我滚!!!” 咆哮声惊动了剧组成员,隐约间,有人在拍照,闪光灯刺眼。 当天凌晨,微博上出现了广州街桥上女神的最新图片,狰狞、可怖、满眼泪痕,揪打可怜的胖子。 配文说:“航大校花凭借金主上位,在剧组里揪打工作人员,大家敢怒不敢言。听说她还勾引过左澜,大家都知道左澜和邹浅在传绯闻,具体什么的我就不说了,免得被报复。” 有大约两年的时间,阮吟反复做着一个梦。人群纷扰,小自闭站在远处孤零零地望着她,四周一路繁花。他张口对她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想要跑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阻力困扰。 你要说什么,乔皙,你到底要说什么? 阮吟失声痛哭。 “你又骗我。”对上了口型。 第31章 齐盛传媒 “阮小姐,说说你为什么想加入我们齐盛传媒?” “没什么理由,觉得合适。你们公司的定位比较合适我的发展。” “你曾经有许多黑料,甚至曾被□□滚出娱乐圈。为什么认为我们公司会要你?” “哦,是吗?那我走了。”阮吟挽起黑色小提包,蹬一五厘米高的坡跟凉鞋,高腰裤小背心,时尚又靓丽。她一屁股站起来,搁开凳子往外走。 经理立马起身,“阮小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他习惯性刁难新人了,毒舌是人事部门的基本属性,也没想过阮小姐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其实阮吟能进齐盛传媒,绝对是齐盛传媒赚了。特别上级还对经理三申五令,一定要签下她。 “那你是什么意思?”阮吟一把把包搁在肩上,挑衅回眸。 “签!我们马上准备合同!”经理忙不列颠地打电话,撸袖子赶紧叫法务部门来人。 阮吟眉梢带喜,“经理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我希望别拿一般小嫩模那种吃人的合同糊弄我才好。” “不会,不会……”经理额头汗珠涌出,他习惯于把新人扁得一文不值,很大一部分就是利用这一点打击新人自信心,威逼他们欠下极度不合理的卖身合同。合同签得越不合理,经理分成就越多。 知情人都明白,阮吟当年的事,完全是成熟公关团队的杰作。两年前《吃货皇后》拍摄期间,新人阮吟意外因草根网友拍摄的照片而爆红,大抢了本剧女主邹浅的风头。擅长炒作的公关团队马上运用手段将风头从阮吟转到邹浅身上,一系列手段,堪称公关界范本。 只是媒介人都没想通,为何对待一个区区无权无势的新人,邹浅团队会如此手段毒辣,以至于逼迫人家到待不下去的境地。 阮吟被黑后,因没经纪公司撑腰,又无专业团队打理,一时间名声down到了谷底。公关团队发动邹浅粉丝搞了个□□滚出娱乐圈活动,呼吁广大八卦众一起抵制这个霸凌剧组的包养女,一时间这个前途无量的小新人名声臭到了极点。 至八个月后《吃货皇后》电视剧上映,圈内人终于恍然大悟当初邹浅团队的赶尽杀绝。 《吃货皇后》一戏不出意外的大红特红,收视节节攀升,成为了当年度收视率最高的电视剧。邹浅之前虽为绯闻天后,人气到底还差一口气。至此之后,直接飞升为华国小花旦第一人。 其中邹浅左澜戏里戏外的cp也成了娱乐圈内经久不衰的话题,两人因戏生情,被拍到后大方公布了恋情。 浅毛们津津乐道她们浅神当年公布恋情时的豁达豪爽——一辆自行车,两个穿戏服飞车的二货。男方歪歪扭扭骑车,邹浅揪着左澜耳朵搞怪。 配文:李浩与苏鸾在一起了,亲爱的,咱们也定了吧! 这段恋情也催使了邹浅成为整部戏最大的收益者,主角中的主角,地位非女二号严芳之流能够撼动。只得一个人,或许有这个能量——那就是被邹浅团队打压得断了腿儿的小新人阮吟。 谁也没有想到,太子妃秦琴这个戏份只能排到女六号的角色,会成为《吃货皇后》一剧,乃至古装偶像剧史上最为成功的角色之一。 秦琴是个回忆里的人物,自身故事曲折跌宕,本就比男女主吃吃喝喝,后宫独宠的剧情有看头得多。况且阮吟相貌年轻绝美,比邹浅那种整容脸自然乖巧得多。演技也在线,甚至能压过有十几年演出经验的邹浅。 《吃货皇后》播出后,网络上引起了大规模的撕逼,秦琴粉和苏鸾粉掐谁是秀帝李浩的真爱掐得你死我活。两年来每每提到这对红白玫瑰,两方粉丝就要掐上一栋几千层的高楼。可见秦琴这一角色之魅力,戏份少,却敢于最当红的女主叫板。 若不是秦琴的扮演者阮吟当时丑闻缠身,她早就因这个角色踏入华国娱乐圈小花行列了。有颜有演技,还能碰得到好角色,哪个演员能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气运? 可惜…… 还未起飞,便被邹浅团队翦除了羽翼。 两年来,阮吟安心回学校上学,像心灰意冷似的,彻彻底底远离了娱乐圈。她依旧打工上学照常生活,校园里比外面宽容舒适得多,她得到的更多的是包容与理解。直至毕业,她还拿了个国家奖学金,系主任为她选择不出国深造叹息流泪,说她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苗。 “您的经纪人很快会过来,先喝一杯热水,小心烫。”工作人员端来一杯水,又捡了许多报纸杂志,“看不看书,这本最近的明星都很喜欢看。” 阮吟瞥了眼杂志,《国际经济周刊》。 “……”然后她看见了封面上熟悉的面孔。 “摘星国际董事长乔皙,听说记者预约了整整三个月才能采访到。比男神还男神有木有,简直秒杀小鲜肉。这么有钱有才华的男人,好像让他做我干爹啊!”工作小妹星星眼,每次有人看这本杂志,她就要重复一遍。一天能反复唠叨个五十来遍,疯都疯魔了。 阮吟斜眼为封面上的男人默哀,算算乔皙今年才二十有五,便有华国大半的漂亮妹子想要当他的干女儿。 “也不老啊。”她笑盈盈道,这两年那人似乎更严峻了,金边眼镜一挂,整一衣冠禽兽。 “人家只是觉得男盆友太高攀了,等几十年他老了,人家能够跟他打上一炮,也算心满意足。“工作小妹闭眼捧脸,陷入了无限幻想之中。 那边厢阮吟的经纪人来了,一米九高的个子,身材壮硕有型,光看背影便散发浓浓荷尔蒙。 他见阮吟在和工作小妹开玩笑,走过去轻扣桌面,待吸引了阮吟注意力,友善一笑,“好久不见,阿阮。” 阮吟眨眨眼,不自然捏杂志一角,“你好。”陌生得像是从未认识。 “听说应佑裳为你办了一场《祸国》告别演出,在学校报告厅,全场爆满。”男人点了一根烟,直愣愣盯着阮吟,似乎世界里只有她一个。 “你也知道,小剧场再也不能用了。”阮吟嗤笑,索性不看他,展平被自己捏皱的杂志一角,“应佑裳提前出国了,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硬硬走前哭着和她拥抱,把自己用了三年的阮吟型充气老婆给阮吟签名。他说他暗恋了她整整三年,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刻钟,他人生中最年轻力壮的精华,都进了这个跟她长得有三分相似的充气型老婆里。 “谢谢你。”阮吟当时憋笑说,硬硬这几年一直陪伴她,在她众叛亲离的时候陪她挺过去。 “那我能不能继续暗恋你啊。”大男孩掉眼泪,呜咽。 “不行哦,在那边找个漂亮妞,把我这种大碧池忘掉。” “忘不掉怎么办,我一闭眼睛始终是你。” 阮吟蒙住了大男孩的眼,凑上去点啄他的唇,轻轻道,“忘不掉就憋着,憋着憋着,就能走出去了。这是临别礼物,再见了,宋无思。” 应佑裳大口大口呼吸着气,眼泪汩汩留下,“再见了,林瑶。” 阮吟晃神,她又想起了应佑裳,那人已飘洋过海,再不会回来了。经纪人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她回过神来下意识挥掉。 “你总是这样。”他不敢这么做了,微微含苦的笑,一字一顿真诚道,“阿阮,我很高兴,你能进这家公司。” “小李,跟你们经理说,我要换一个经纪人。啰嗦、无能,一个新人,手上没有任何资源,这样的人最多带一两个嫩模网红,能带我?”阮吟厌烦了听这人一遍遍道歉,如果道歉就能让人原谅一切,世界还要法律和秩序做什么?她站起来,眉梢不耐烦,对工作小妹说。 “他十分敬业,已入行一年半了,年龄虽小,但手段了得。”工作小妹替经纪人辩解。 “阿阮……”他灰心丧气的样子,令她想到了很多年前。他没有如今这么好的眉眼,鼻子眼睛还是原装进口货,拖着四层下巴,怀着一颗赤诚之心。 阮吟叹了一口气,回首,公事公办,“我们不再是朋友了,你跟我道多少歉也没用。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唐宣。”这两年来,她一直对曾经最好的朋友闭门不见,再无来往。对方后来与萧故果断断了联系,千方百计挽回她,退了学不说,发了疯一样减肥整容折腾自己,只为引起她的注意……那都已经是后话了。 无论他怎样折腾,她连冷眼也不屑于置一眼,冷到了唐宣孤独的心里。 阮吟拔步,顺带拿了那本杂志,头也不回的走了。唐宣熄灭烟头追过去,拉住她衣角,“别换我,我会令你满意。” 他恳求。 “阮吟,我不会再纠缠你,别换我。”唐宣深深吸了口气。 第32章 重温《吃货皇后 阮吟回了公寓,她已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做饭,一个人修水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至晚上十一点。 她的公寓不大,四十平米左右,却有个十坪米的阳台,平日浇花伺草,也长得丰繁茂盛。 她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像个老年人一般喝果茶,翻开从经济公司拿回来的杂志。这一期《国际经济周刊》采访到的最重磅封面人物就是乔皙。 美国常春藤大学经济博士学位,年少有为的精英企业家,现年二十五岁的钻石王老五。十七岁拿到第一笔资金创业,逐渐摆脱具有累世之富的乔氏控制,创立自己的品牌摘星国际。 阮吟用ipad开始查阅乔皙的资料,因为这篇封面与内页文章,他已有了一个规模庞大的迷妹后援会。网络上,八卦众开扒乔大董事长的私事,她们说乔皙在之前从未接受过媒体曝光,这一次接受《国际经济周刊》采访,纯属男女方面的原因。 阮吟蹙眉,翻查文章作者,赫然是一个熟悉的名字——白秀。 在乔皙飞往美国后,这个圆脸姑娘勇敢地申请了双向交换,亦追随他去了美国。这架势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阮吟琢磨,以手摩挲下巴。 乔皙身边的莺莺燕燕可是以打的10倍计算,要攻略他,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每到晚七点,几个电视二线频道就开始循环播放《吃货皇后》。阮吟也没算,这是这部电视剧第几次上星播出了,不过确实,它成为了近几年最受青少年欢迎的作品。 阮吟一个人吃完水果餐,照例猫一样窝在沙发上,抱了个抱枕,观看《吃货皇后》。 电视剧主要讲穿越女苏鸾利用美食走近帝王李浩的心,继而恩恩爱爱,吃吃喝喝外加生包子的故事。苏鸾以秀女身份入宫,在风云谲诡的后宫里受了不少欺负,甚至差点被陷害入狱。 在宫廷里,苏鸾认识了地位颇高的孙嬷嬷,屡次相助后,孙嬷嬷开始欣赏这个坚韧不拔又古灵精怪的女孩。 孙嬷嬷告诉苏鸾,要想不被欺负,最好的方法便是得到官家的宠爱与护佑。 苏鸾摇头,如果不是官家冷漠寡欲,后宫怎得来这么多怨妇。她苏鸾如果能行,早就不会落到这副田地了。 孙嬷嬷见她不信,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关于废太子李浩与前太子妃秦琴的故事。从表面上来看,秦琴并不受李浩的喜爱,以至于在她瓮后也未按照皇后规格下葬,世人几乎不谈论她,从不提及她,似乎……她……成了皇室的禁忌。 这个孙嬷嬷曾经也当过秦琴的嬷嬷,后来进了皇宫,上面便从未指派过她伺候过什么人,却隐隐有主子的架势。 “好孩子,获得官家的喜爱有一条道可以走,只说你敢不敢。” “我敢。”苏鸾红着脸回答,她第一次见到李浩,就喜欢上了他。 孙嬷嬷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太子妃秦琴,是她闯进景王府,冒天下之大不韪送去一百担嫁妆,解了景王府物资短缺的燃眉之急。小女子风风火火,刁蛮任性,连一向冷心冷情的废太子李浩也斗不过她。 秦琴是个寡妇,前圣上为了羞辱废太子才主了这次婚嫁,人人都以为废太子要与太子妃离情离心了。后来她嫁给了李浩,李浩出乎意料地异常宠爱她。两人少年夫妻,本在生活得战战兢兢,秦琴却有本事让这样黑暗里行走的生活过得暖人心扉。 “她为了李浩洗手作羹汤,一般的贵族女孩哪个会亲自下厨,连烟火味都不沾。太子妃是个异类,她武将世家出身,不在乎凡俗礼节。” 孙嬷嬷将苏鸾安排进大殿做应侍宫女,给她浑身涂抹了淡果味儿的香膏。这种香膏以前便是孙嬷嬷为秦琴调制的,世上除了她,没有人再知道配方了。 李浩经过门房时,闻到了这种香味。他冷冷打量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苏鸾,莫名发了一通火。当晚火势蔓延到了床铺,李浩在批阅奏折的明光殿上就把苏鸾办了。 搁在李浩怀里的苏鸾一脸痴迷,她按照孙嬷嬷的方法,为李浩做了杏仁雪花膏。见他睁了眼,笑盈盈执了一个,大着胆子塞进他嘴里。 李浩一双俊眼沉了下去,陷入回忆里。曾经的秦琴也是,每次在欢好后都会恶作剧地往他嘴里塞她亲手做的糕点,“殿下,殿下,你理理我嘛。” 秦琴会这样跟他撒娇,她那样大胆,与世上所有的女子都不同。 一夜宠幸之后,苏鸾被封为苏良嫔,入住空悬已久的含光宫。按照份位来说,含光宫的规格属于四妃以上的后妃,一夜间,苏鸾成了众矢之的。 接下来的故事,全都围绕着后妃陷害苏鸾,李浩英雄救美展开。苏鸾按照孙嬷嬷的指示,还原当年秦琴为李浩所做的每一样美食。李浩愈加的爱重苏鸾,甚至为了她废掉了当时四妃之首的徐德妃。 几经折腾后,苏鸾怀孕了。孕中她问孙嬷嬷,怎样才能摆脱秦琴的影子。她因秦琴获得李浩的喜爱,如今两人已有了孩子,她希望他真真正正的爱她一次。 “娘娘,您为何会如此想?”孙嬷嬷奇道,苏鸾已得到了全天下女人欲求不得的宠爱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苏鸾抚摸自己的微微凸起的肚子,“每个女人都想自己的丈夫忠心不二的爱护自己,孙嬷嬷,本宫也只是个平平常常的女人,想得到丈夫所爱而已。” 孙嬷嬷知晓苏鸾怪异,却未曾明了她竟有这样想法。男人皆有三妻四妾,何况是官家,“娘娘,不要忘本啊。” 苏鸾捂住肚子不说话,心里自有心思。 她渐渐不再模仿秦琴,换掉了熏香,改掉了妆容,烧毁了秦琴的菜谱,连寝宫里的布置设施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苏鸾要做自己,不想再做秦琴。 孕期,苏鸾跟着李浩去秋闱。遭遇了小叛乱,孙嬷嬷代替她被毒死,她亦差点被歹徒刺杀。李浩制服了刺客,行刺者竟是已逝太子妃秦琴的幼弟。 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一脸凶狠地恶对帝王,“陛下,我们忠义侯府世代为国为君,从未行过歹毒之事。纵使因为姐姐的事,您不再信任我秦家,但她已自裁谢罪,尘土已归。为何陛下还苦苦相逼,令秦家上下二百三十一口男丁赴北蛮送死?!” “陛下,秦家已灭族了啊!”少年呐喊,铁骨铮铮。 李浩面色诡异地走过去,伸出了一只手掐住少年的咽喉,一寸寸掐下去。少年没有挣扎,倔强的眼渐渐瞪大,最终死不瞑目。 李浩垂首耳语,沙哑而神经质,“她没死,她在我营帐里,怀了我的孩子。你差点杀了她,所以你该死。” 自此之后,李浩越加的宠爱苏鸾,致使苏鸾认为,这场与死人的较量,是她赢了。渐渐地,她再没了秦琴的一点儿影子。 苏鸾生产,李浩等待了一天一夜。男孩一出生即被封为太子,苏鸾亦被封为皇后。她实现了当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真真正正拥有了这个男人。 帝王之爱,霸道隐忍,稳中勃发。 阮吟看的这个频道,《吃货皇后》已播放到了结局。电视里大太监于深夜连奔带爬寻去圣上的南明殿。 李浩做了一个梦,梦见秦琴怀了他们的孩子。那是个风云际会的年代,天下大乱。王朝被外戚把控,叛军自中州奋起。宫中送来两杯鸩酒,要送李浩与秦琴上路。 秦琴果断杀死了传令宫人,拉着震慑当场的李浩逃命。两人决定与叛军回合,揭竿起义,反攻皇城。一路上饿殍满地,他俩的外仆死的死、伤的伤。 自最后一个馒头,秦琴吃了半口就递给了李浩,“殿下,你吃,咱们要活着。” 因为是秦琴给的食物,李浩也只咽下半口,觉得是世间美味。他还是把所有的食物都留给了秦琴,她肚子有他们的孩子,不能让它饿着了。 他俩在联系到义军后,却意外遭遇了山匪,外仆死伤殆尽,李浩被关押在水牢里,秦琴则被掳走。后来李浩才从牢房的嘲笑里知道,秦琴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了他的平安,若非如此,他早已被杀。 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沦为了阶下囚;一个飞扬任性的王妃,成了人尽可夫的贱妇。 秦琴第一次来探望李浩,她披了一件黑披风,面色青白,脚步虚浮。她面色挂着甜蜜的微笑,给李浩送来许多当时已稀少的食物。 李浩瞥见她的手腕,斑斑驳驳全是伤痕。 “殿下,吃啊,萝卜酥,很香很脆的。”秦琴笑着说。 李浩伸手轻触她的小腹,她弹跳开,惊惶失措地捂住肚子。 “孩子呢?”李浩神经质地问。 秦琴不说话,只是笑,笑得都流泪了。那样神采飞扬的一张脸,绷着小心翼翼的孤寂。 “滚,你给我滚!”李浩砸了盘子,向她咆哮。 秦琴走后,管牢房的又嘲笑李浩,说那女人肚子里的孽种是被做掉的,女人又美又娇,叫声浑然好听,全山寨的男人都排着队和她睡,“刚刚我才在她肩膀上咬了块肉,你说,她肚子里会不会已经有了我的种?哈哈哈哈哈哈……” 李浩死寂了一张脸,比地狱的奈河还要冰冷的一张面孔。 接下来的半载,李浩全靠秦琴用身体换来的食物活着,他狗一样狠狠啃着那些食物,恨不得它们咽死在自己的咽喉。秦琴千方百计与义军取得了联系,半年后,义军攻入山寨,两人得救。 那时,秦琴已怀孕两个月了。 秦琴不再有笑容,对李浩避而不见。军中人人都明白那孩子的来历,所有人讳莫如深。四个月后,李浩带领义军攻入京畿,杀进宫城。绞杀了窃国的邪佞,登上大宝。 当他坐在沾满血迹的玉座上,下面的人来报,说那个女人自裁了。 人们说,她终久是要脸的,那样的残破之躯,怎还配得上天之骄子的陛下。 人们再也不提她,她成了整个国家的污点。 李浩从没给她位分,她也没有墓碑,秦家没有这样一个女儿,世上也从未有过一个太子妃。 一声惊雷,李浩惊醒了。 老太监连滚带爬进了南明殿,“陛下,秦家最后一个女眷不堪教坊司管教,已经自裁了。” 李浩一脚狠狠踢中老太监,把他踢出老远。天下最尊贵的天子鬼一般疯狂地在宫廷里狂奔,他到了已歇了灯火的含光宫。 内殿里小太子安安静静酣睡着,苏鸾揉揉自己的睡眼,怪嗔李浩,“陛下,今儿不是还在怄气吗?”所以才独自睡了南明殿。 李浩重重呼了一口气,然后紧紧地,紧紧地拥抱住女子,浑身颤抖,无辜又脆弱,“我以为你死了,你离开我了。” “怎么会呢?陛下,说好了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苏鸾很骄傲自己的男人会如此在乎她,慢慢拍打他大起大伏的肩背。 “秦琴,他们说你死了,我不信。你怎么会离开我呢,你怎么舍得?” “是呀,秦琴,咱们说好了的,咱们说好了的……”李浩傻子般的呢喃,深深地哭泣。 大多数时候,李浩总是生活在梦里,他拒绝承认秦琴的死亡。 有一小部分,他清醒了,折磨死了秦家所有的人,这样,即便在奈何桥上,秦琴也会等他,生生世世地找他复仇。 《吃货皇后》电视剧到这里就完了。 电闪雷鸣中,留下苏鸾惊恐的面容。 第33章 引之,是颗菌子(番外乔皙视角) 段引之从小被妈妈当做弱智,因为他不会说话。 段引之总是被妈妈折磨,她指着他鼻子打骂,说他是赔钱货。段妈妈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青春勃发,蓬蓬生机。 段妈妈当时有个男友,因赌博被学校开除,借了高利贷,被追杀说再不还钱就砍手。段妈妈已经和男友同居了,按照老思想,两人算是结婚了。跟很多狗血偶像剧里演的一样,急需用钱的灰姑娘遇到了一个替高富帅代孕的机会。 又跟电视剧里的桥段不同,跟段妈妈见面的不是那种为儿子操碎了心的恶毒贵妇,而是一个优雅高贵的少妇。 少妇汪欣高雅大度的举止让在平凡普通里打滚的段妈妈心生向往。 汪欣嫁与乔家,却生不出孩子,医生检查说是输卵管堵塞,即便疏通了也极难受孕。她不甘令乔家断后,便悄悄找了代孕。几经考察,段妈妈兼具美貌与智商,最为适合。 代孕跟段妈妈当年看的少女小说不同,那个时代已不需男女见面。受孕采取注射方法,每到排卵期,段妈妈便会被送到专门的医疗中心,由医生采取操作方法。 男方精液由汪欣负责采集与提供。 有一天汪欣与段妈妈的联系忽然断了,那边传来消息,说乔询乔先生听闻消息,大为震怒,将汪小姐锁在了家里。 段妈妈拿到了一笔钱,却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乔家人令她打掉孩子,段妈妈不肯,执意让汪欣出来与她见面。 待到五个月后,挺着大肚子的段妈妈再度见到了被一群保镖保护着出来见面的汪欣。少妇丽质依旧,身穿宽松的孕妇裙。 汪欣向段妈妈道歉,她的丈夫说他不允许一个不从妻子肚子里出生的孩子,遂将汪欣关押,到直至受孕。段妈妈瞥见汪欣脖颈上依稀的红痕,嘴角打颤,霸道总裁的一套,她一平凡大学生读不懂。 段妈妈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很大了,打不掉了。乔家不准这个孩子进门,又付给段妈妈一笔钱,未免她生事,通过关系令她被学校除名了事。 男友嫌弃段妈妈,与之分手了,段妈妈也和家里闹翻。她执意生下孩子,希望孩子认祖归宗过上汪欣那样人上人的生活。孩子出生后,她带着孩子东躲西藏,一心等待适当的时机。 时机没等到,段妈妈等来了失望——段引之直到三岁还不会说话。贫穷、单亲、焦躁,毁了一个原本前途无量的女人。前有乔家明里暗里的针对,后有社会对未婚先孕的恶意。段妈妈走投无路,开始依靠男人为生。 在段引之五岁那年,段妈妈领着他跪在一处肮脏的筒子楼里。小引之清晰地记得,那天天色空明,秋高气爽。妈妈压着他跪在外婆家门口,乞求外婆的收留。 “你这小智障,好好给我跪好。给老娘装得可怜点,我是不会要你了,如果外婆不收留你,就给我滚去孤儿院!”段妈妈如是恶毒地对小引之说。数年辛酸,耗尽了她最后一点稀少的母爱。她如今在当一个老男人的情妇,那人不希望用自己的钱来养别的男人的种。 小引之跪了好久好久,腿都跪麻了,夜深露重,他紧了紧衣服。他一身短袖短裤,跟还处于夏天似的。 外婆隔壁家的小姑娘悄悄望了段引之好多眼,最后终于忍不住叼了块毛毯过来,放在他腿上,“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段引之听不懂意思,只摇了摇头。 “你和你妈妈在做什么,玩游戏吗?”小姑娘又天真的问。 她长得真小,比自己小,粉团子一样。段引之仔细观察小姑娘。小姑娘也似模似样地瞧他。两个小孩子你看我我看你,模样好笑极了。小姑娘率先笑起来,段引之却不笑,他不明白什么是笑。 “他不会说话,脑子有问题。”段妈妈把毯子抢过来,不要脸地披在自己身上。 小女孩瞪大眼,反应过来时恶狠狠扯住毯子,朝段引之身上拖,“你是个坏妈妈,我爸爸妈妈不会抢我毯子的。”她朝段引之看,见他不反抗,怒其不争。 段妈妈不屑于与一个三岁小女孩抢东西,猛地一放,小女孩因后座力一下子跌到了地上,汪汪大哭。她哭起来很令人心碎,大颗大颗眼泪往下滴。很快她的哭声引来了女孩的父母和段引之的外婆。 段引之第一次见到那个面目较好的中年女人——他的外婆。外婆无情地盯了青春靓丽的段妈妈一眼,扶起小引之,“这个孩子我会养,你给我滚。” “妈……”段妈妈浓妆艳抹的脸上出现一丝不堪,又迅速消弥下去,“你好好照顾引之,我走了。”段妈妈起身,最后瞥了段引之一眼。 她眼里有什么东西,段引之不能理解,他只呆呆地目视她,直至那个女人消失在楼梯深处。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即便他发达了,成了人上人了,女人依旧没有再出现过。 在段引之的面前出现了新的人类,新的环境。这里没有*纠缠、没有恣意谩骂、没有金钱交易,有的是外婆抚摸着给他降温的手,与筒子楼里的一切一切。 …… 段引之五岁了,不会说话,也没上过学,跟个野人似的。段外婆拜托隔壁家的小姑娘带着引之去上学,小女孩回头看了看爸爸,爸爸笑着颔首同意了,他们幸福、贫穷而善良。 “我姓霍,霍元甲的霍,你看过那个电视剧没?霍元甲好帅好帅啊,我长大了要嫁给他。”自认为内心成熟的三岁小姑娘霍恩向自己新任小弟炫耀。 霍妈妈牵女儿去上学,小姑娘的小手挽住害羞的小引之,三个人走在上学的路上。段引之长得又瘦又小,比小姑娘还矮一点点,眼皮薄薄的,惹人怜悯。 他隐隐约约明白小姑娘的意思,乖乖点头,像只温顺的小绵羊一般。 小姑娘呆呆地凝视他,“真好看。”小小的嘴巴轻启。她喜爱这样睫毛长长又乖巧的小东西,恨不得把他揉在怀里狂亲。小霍恩还是果断忍住了这个冲动,绝不能让小绵羊看出自己的真正意图,她才不是电视剧里说的小变态呢。 于是小变态霍恩与小弱智段引之成了幼儿园最好的朋友。段引之个子太小了,又不会讲话,所以只能跟着小霍恩读小班。在班里谁也不敢欺负他,因为整个园里的园花儿罩着他,谁敢欺负他就不接受那人的亲亲了。 后来老师说,引之可能是什么精神疾病,而不是智商有问题。因为他学算术,比谁都学得快学得好。正常孩子只会一加一,他已经能算出327加上745等于多少了。等段引之从测试中心回来,他洗脱了小智障这一侮辱性质的外号,成功进阶为了小自闭。大人们说,他患有阿斯伯格症,自闭症的一种。 “小自闭,老师说你会说话的,你说一句来我听听?”园里的大哥大欺负段引之,把他摁在墙上。因为园花儿处处护着小自闭,他很生气很恼怒,午餐连吃了四碗酸萝卜鸭子汤泡饭。 旁边几个小跟班嬉笑着。 园花儿大人踏着祥云来拯救小自闭了,小姑娘叉腰,瞪大猫一样的眼睛,朝大哥大吐口水,“你别想我再收你的棒棒糖!放学不准跟踪我回家了!” “你什么意思?那些辣条算什么,q|q糖算什么,棒棒冰又算什么?”转眼他们已经有五岁了,是成熟孩子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喜欢一个女孩子了。大哥大不相信园花儿会这么对她,一脸惊恐。 小霍恩得意洋洋叉腰,“告诉你,我和引之每晚都睡一张床哦,晚饭都一起吃,我最喜欢他了。你们这些都靠边去,以后也再也不想跟你们一起读书了。” 一群小男生的心噼里啪啦碎完了,承受不住的,已经汪汪大哭。 “不是说好一起读学前班的吗?”一个跟着欺负段引之的小男孩吱吱呜呜。 小霍恩一手挽住怔怔的小引之,凑上去,啪嗒一下亲了一口,“我只和引之一起读。” “……” “……” “恩恩。” 这是谁的声音,跟小奶猫一样? 小家伙们左瞧右瞧,段引之小脸红到了耳根,姝色惊人,嗫嚅,“恩恩。” 段引之的一辈子,第一个会说的名字是“霍恩”。这个见他和外婆过得苦,拉他俩过来一起吃红烧肉的霍恩;这个每晚抱着毛毯悄悄踱过来,和他一起入眠的霍恩;这个陪伴他一起长大,不停地不停地教他讲话的霍恩。 园花儿大小姐吓得花容失色,跟小伙伴们鼠窜一样逃掉了,“不得了啦,变天啦,小自闭段引之会讲话啦~!!!” 霍爸爸名叫霍钊,是个专件厂的工人。他很有经商头脑,经自己的途径托人运送南方某省的菌类来经销。霍恩特别喜欢在红烧肉里放菌子,每次都缠着爸爸做。霍钊的菌子烧得特别特别的好吃。 段引之会说话的那天,霍家做了好大一桌菌子宴来庆祝。两个小朋友一起帮霍妈妈和段外婆包香蕈饺子,小霍恩逗段引之,把他用白面儿抹成了小花猫。 香蕈饺子过油,炸至酥脆,再倾入香蕈汤中,滋啦滋啦,香气四溢。还有冬菇炒腊肉、鸡菌红烧肉、竹荪灌肉烩成酸汤…… 小霍恩吃得狼牙虎爪,小嘴儿全是油,不亦乐乎。 霍钊教训女儿,“看人家引之多贤淑,多乖巧。” 小霍恩转过头,见白织灯下,段引之长长睫毛似某种会飞的昆虫,投下叠叠暗影。他很温柔,很娴静……很好看。好看到……小霍恩突然觉得他比霍元甲还要好看,虽然他瘦瘦小小的,还没有肌肉。 “嗯,他很贤惠,我很豪放。”小霍恩语言能力丰富。 她悄悄凑过去,“引之怎么像只菌子,呆呆的,又好香。”浑身蜂花硫磺皂的味道。 段引之垂头,低低地努力唤,“恩恩。” “嗯。” “霍恩。” “嗯,菌子小朋友。” 她油乎乎的小嘴巴又啪唧一口亲了段引之那张瓷白的小脸,忍了整整两年了,小绵羊比菌子还要好吃,小变态又亲了一口。 “霍恩喜欢引之呢。”霍妈妈笑笑。 孩子而已,懂什么喜欢呢? 霍恩确实不懂,啪唧啪唧亲个不停,就像对自己最喜爱的小玩具一样。段引之悄悄地挪移自己的手,捻住她的碎花裙角,小小的眼里,只剩下这一块裙角。 第34章 我找不到你了(番外二乔皙视角) 转眼段引之十岁了,霍恩八岁。 段引之很聪明,人人都说他是第五小学的小天才。在他八岁那年,去做小升初的试卷,得了全校第一。市里面有名的初中特招,让他跳级去读。 结果段引之揪着霍恩的衣角不放,他不去,要陪伴着霍恩。 霍恩长成了这个镇上最骄纵任性的小女孩,爸爸宠她,妈妈宠她,引之最最宠她。幼儿园园长奖励段引之的小书包,第二天就会背在霍恩背上;段引之前一手得了数学小测试一等奖,老师奖了一台文曲星,后一手这台文曲星便被放到了霍恩课桌上;就连中餐学校吃鸡腿,霍恩也会得两只,段引之把自己那只给了她。 还有女孩子喜欢的小发卡、小缎带,只要霍恩看上了,第二天便会出现在她的小书包里。段引之是传说中的田螺仙男,木讷得很,嘴又笨笨的,不过霍恩最喜欢他了。 段引之十岁那年,两个小朋友闹了别扭。老师把段外婆和霍爸妈叫去,让他们给两个孩子做工作。段引之这么前程似锦的孩子,不应该陪着霍恩读小学二年级,这在压抑他的天性。 霍恩被霍钊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小鼻子红红的。她变得不爱和女孩子们讨论红舞鞋与小红花的话题了,也不在学校外卖一角钱一份的刮刮卡玩了。第五小学的小校花变得灰蒙蒙的,满头的小辫子变成了单调的马尾,整天埋着头,咬牙学习。 半年后她对段引之说,引之,我们跳级吧,跳两个级。她哭鼻子抱小男孩,“引之,爸爸说我耽误了你。可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呀,一辈子都不分开的。” 段引之沉默地拍拍女孩子的肩,小脑袋抵她的小脑袋,两双眼睛对视着。 然后相对破涕为笑。这是他俩与众不同的语言。 霍恩吃力地在比她本身学力高两个年级的班级里学习着,空闲时候,段引之就来教她,两个小孩子靠得特别近。新班主任见了,摇头,把两人分到一南一北两个方向,距离特别远特别远。一下课,小霍恩又跑去找段引之,两人坐在一起笑嘻嘻吃零食。 见两人分不开,新班主任干脆调换了小霍恩的班级,一班和六班,隔了两个楼层,对于小学生来说,这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了。可一到中午,小霍恩又来找段引之了,她带了盒饭,两个小孩子蹲在走廊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吃得特别特别幸福。 直到那一年冬天,霍恩家买了辆自行车,小霍恩顽皮得很,骑着撒丫子乱奔。“引之引之,你看,我能不握手柄,厉害吗?” 段引之戴了个绒帽子,真诚地点点头,“恩恩,厉害。” 小霍恩特别骄傲,到了哪里都会炫耀她的特技。有一次她又向引之炫耀,张开小手臂,嘴里学着滑翔翼划过天空的声音,轮底打滑,一头栽到了护城河的田坎上,滚了几个圈,掉进了河里。 段引之发了狂一样一跃跳进河里,他不会游泳,却果敢抓住了霍恩。他用尽力气将她驼到自己背上,激烈地打水,他要、他要、他要……他要霍恩活着…… 大人们救起他俩的时候,段引之依旧把霍恩驼在背上,他的背脊僵硬地拱起,像只没了命的小虾子。霍恩很快被救活了,小孽障命大又硬得可怕。霍爸本欲一耳光给这孽障扇去,可她那双大眼睛一睁开,空朦朦的,男人什么也不想了,抱住她啜泣。 段引之依旧徘徊于生死之间,他差点被截肢了。医生说他的腿冻伤太过严重,需留院观察数月,有可能站不起来了,也会留下一辈子的隐痛。 段外婆天天以泪洗面,她可以怪罪霍家,又不忍心再伤害这样善良的一家人。于是她开始疏远了曾经亲密无间的邻居,独自照顾她的小外孙,怜悯他坎坷多舛的一生。 她没想到,邻居家的小姑娘一睁眼,便哑着嗓子喊小外孙的名字。趁大人不在,小姑娘歪歪倒倒从病房溜出来,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段引之的病房。钻进昏迷不醒的段引之被窝里,死死抱住他,“引之引之,引之引之……” 她喊了几千几万声引之,霍妈妈说段引之会死,小霍恩吓懵了,问引之死了,她到哪里去找他?她一定要找到他的,引之没了她不行,引之那样温顺,会被人欺负。 “我怕你死了,死好可怕的,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小姑娘的眼泪和鼻涕打湿了段引之的病服,在那个夜里,小男孩醒了。他睁开眼,一直睁大眼,他太小了,不知道这首诗,终将此夜长开眼,以报平生未展眉。 “影子……”小姑娘嘴都喊麻了,发音诡异,“妈妈说你腿坏了,以后我当你的腿,照顾你好不好?”她太高兴了,段引之被他喊醒了,一定是阎罗王嫌她烦了,才把她最好的朋友还给她。 “……”段引之盯着她,不明所以。 “就是我以后都照顾你,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你坐轮椅上,我就推你。你睡床上,我就跟你睡床上。”霍恩急切解释。 “就是……就是……我以后要嫁给你!”八岁的小姑娘倔强地撅嘴,眼神坚定,“这样我哪儿都找得到你,我俩就不会被分开了。”她哭累了,靠着段引之肩膀,软绵绵地又睡着了。 段引之谨小慎微地呼吸着,逐渐紊乱,双腿从毫无知觉到隐隐作痛,霍恩成了他的神迹,亦成了他的腿疾。 过了半年,段引之在霍恩的陪伴下渐渐能走路了。两家大人又好了,他们说,霍恩和引之,大概是离不开了。 两家又多了欢声笑语,还说要定娃娃亲。段外婆笑说,要是早几十年,他俩家早就定了。霍妈妈有些不高兴,段引之毕竟有问题,自家女儿生得乖巧又懂事,怎么能说这种话。大家平时开开玩笑就算了,毕竟孩子还小,下不得台面。 过往以后,霍妈妈里里外外岔开霍恩与段引之的相处时间,告诫女儿,长大了要避嫌,不能随随便便和引之睡一张床了。 那一天早上,霍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头上系了湖绿色的缎带,她摇了摇段引之窗口的风铃,两只肘子递上去,撑住窗框,“今天妈妈说我不用上学,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从来没去过哟!” 小霍恩笑得特别好看,双眼眯起,伴随晨曦,灿烂生辉。 “你好好上课,回来给我补课。”小霍恩说。 “早去早回。”段引之的话依旧很少,他撩了撩小姑娘的额发,替她挽到耳后。 他没有想过从此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他俩之间最远的距离,曾经是一班到六班两层楼这样远,后来又变成了3045病床与7890病床两栋楼这样远。更远是哪样的?两个孩子都没想过。 那天段引之也没去上学,一队黑色高档轿车停在筒子楼门口,上来一群西装笔挺的人。他们找到了外婆,说该是时候把段引之送回去了。段引之躲在门后,听不懂,却没来由地惧怕。 那群人要带段引之走,小男孩死死扒拉住门框,手都扣出血了。最后外婆挥开那群人,将段引之抱在怀里。这几年她老了好多,生了严重的病,医生说活不过五十五岁。 “引之,你想见爸爸吗?跟恩恩一样,过有爸爸的生活。”外婆有一招没一招地挠段引之的小脑袋,“告诉外婆,想吗?” 段引之摇头,他的生活已经够幸福了。 “可外婆想啊,外婆想我家引之父母双全,有好多好多人疼爱。这样别人就不会嫌弃引之了,大家都喜欢你,你会比任何人过得都好。” “霍妈妈也不会了吗?”段引之抬头,一双眼睛清清澈澈的。 外婆心中一堵,爬上了皱纹的脸紧皱一下,又松开。她擤了擤鼻子,“不会。” “那就见一面就回来?”段引之犹疑,“就一面。” “嗯,明天就回来。”外婆微笑。 “我答应了恩恩,今晚辅导她。”段引之摇头。 “明天。”外婆坚持,捏他小鼻子。 段外婆倔,段引之更倔。他一定要等到霍恩回来才肯走,一定一定要等到霍恩回来。 西装笔挺的男人们带了好多礼物给他,一个一个用闪金粉的彩色盒子包装,精美无比。他把它们全都堆砌在霍恩家门口,蹲起来等待。 霍恩……霍恩……霍恩……段引之一笔笔在染灰的地上写霍恩的名字,直直写到□□灰全沾染到了手上,地面光滑如新。霍恩从不会回来这么晚,太晚太晚了,霍家一家人还没有回来,段引之渐渐眼皮打颤,睡着了。 西装男把他抱进车里,轿车缓缓驶走了。 乔家失去了一个男孩,那是汪欣的儿子。高雅的少妇随之崩溃,整个人疯婆子似的,全无仪态,神识不清。直到有人把段引之带到了她面前,薄薄的眼皮,白皙的皮肤,温顺的模样,就那么一刻,汪欣双眼浸满眼泪,怀抱男孩紧紧不放。 乔询见爱妻恢复了意识,很是欢心。起初把段引之接来,是心理医生的提议,找一个汪欣儿子的替代品,或许能引导她走出来。乔询从不在乎谁继承乔家,他真心真意地爱汪欣,即便儿子不在了,也不会使任何方法弃汪欣于不顾。 段引之的出生是一个错误,乔询本来一辈子也不想认这个孩子。但为了汪欣的病情,他找来了小男孩,打算试一试。出乎意料地,汪欣接受了段引之,一开始是代替品的爱,越是相处,越是真真心心的怜爱。 为了治疗他的心理疾病与腿疾,夫妇俩陪伴他一同定居美国。小家伙再没说过一句话,固执地拒绝治疗。医生越是治疗他的腿疾,他就越是想方设法折磨自己那双几近残废的腿。而后医生放弃了,采取保守治疗,能跳能走,只是每到冬天,钻心似的疼痛。 段引之被改名为乔皙,他享受这种痛,甘之如饴,希望永远好不了。这样他就能时时刻刻感受到霍恩的存在,她是他的腿疾,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两人最远的距离,有了足足两万公里那么远。小小的孩子无能为力,他始终无法接受,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小姑娘了。 有一天乔询告诉乔皙,外婆去世了,霍恩家人去楼空了,平祥镇再也没有一个叫做霍恩的小姑娘。 有一天乔询领来了一个小女孩子,畏缩胆怯,战战兢兢。小女孩鼓起勇气走过去,拉拉乔皙的衣袖,“乔家哥哥,我姓霍。” 十二岁的乔皙眼睛蓦地点燃。 “霍,霍元甲的霍。霍小莲。”小女孩子说。 “霍恩。”巨大空旷的房间里,一丝阳光泻进来,少年转头,“你叫霍恩。” …… …… 然而霍小莲终究不是霍恩,她陪伴了乔皙九年。霍家从一文不名,渐渐富甲一方。霍小莲忍了整整九年,终于爆发了,“乔皙,我不是你的玩偶!” “我不喜欢芭蕾舞。” “我不喜欢缎带花和舞鞋。” “我不喜欢你为我安排的路。” “我不喜欢你控制我,对我指指点点!” “乔皙,我……我恨你!”被乔皙养得骄纵任性又人格高贵的霍小莲连吵架也高昂天鹅般的美颈,她的一切的一切,都属于乔皙心目中已长大的霍恩。霍小莲比霍恩多了口是心非,她明明爱着他,却自尊自强地误以为那是恨。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乔皙终究还是会与他的小姑娘重逢,纵使她改名换姓,纵使她忘了他,纵使她被生活折磨得低下头颅,纵使她外貌浑然变样,纵使……她在他之前,爱上过其他人。 这都没有关系,他第一眼见到她,连她身份都不清楚,便被她深深吸引。他想亲吻她的嘴唇,想啃舐她的脖颈,想占有她的身躯,想进入她的身体里,把她欺负得嗷嗷直哭。 他做到了,在他与她重逢的第一个夜晚,他把他的小姑娘吃了三次,她哭得好生可怜,咬紧他的肩头不松口,“乔皙,乔皙,你慢点。” 怎么能慢呢,我恨不得死在你的身体里,我的阮阮。 第35章 一阶文化 阮吟早起倒垃圾,一开门,差点撞到人。 一个男人立在门外,手里拽了个塑料袋。他一米九的身高,身形壮硕,面庞英俊,山根高得有些奇怪,下巴故意做成了欧米茄下巴,一张令她不舒服的整容脸。 阮吟黑了脸,立马把垃圾搁到门外,反手准备关门。 男人强硬扶住门框,黄鼠狼一般赔笑,“阿阮,让我进去吧,我给你做早饭。”然后不由分说挤了进去,左摇右晃贪婪地观察阮吟如今的居所,“经纪人照顾艺人本来就是天职,你想吃什么,炸饺子怎么样?” “……你给我请个助理就行。”阮吟憋了半天,回了句。 唐宣没回她,自顾自挽袖子,半跪在冰箱前,一样一样将塑料口袋里的食材码进去。阮吟瞪了他半天,见他不理,也懒得管了。既然有人做饭,不吃白不吃。便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了门,倒头睡回笼觉。 连续几天,那惹人烦的唐宣天天来给她做饭、打扫、浇花、种草,跟个免费保姆没差别。阮吟冷眼瞧着,悲哀地发觉自己再难以升起当初的同情心,她和唐宣,终究是回不去了。 第五天早上,唐宣给阮吟涂抹菠萝包,阮吟见那木勺均匀地压平炼乳,手法娴熟,“唐宣,还是那句话,你是我经纪人,不是助理。如果你无法胜任你的工作,我立马炒了你。”已经一个星期了,唐宣没有替她接到任何工作。 唐宣对着菠萝包发愣,片刻后露出专业笑容。遂打开手机发了条微信,”阿阮,这是你下个星期的行程。我只是不想你太累,这一周就当你调整心态。” 行程条例分明,极有规划。阮吟捧手机阅览,下一周除开公司小组例会外,她有两个封面拍摄的通告。一般她这种新人,很难有杂志资源,唐宣竟然一下搞了俩,其中一个还是不错的二线杂志。 “你手下有几个艺人?”阮吟正色,不再以有色眼镜看他。两人除了不再是朋友以外,还能有不可分割的合作关系。 “两个,一个你,一个叫做刘桐音。刘桐音前阵子演了一个不错的都市剧的女二,知名度已经打开了。” 阮吟思索了一下,这个名字上辈子连听都没有听过,可见那女孩上辈子并没有能够走红。 唐宣见她面露思考神色,也不打搅她,均匀刷起了菠萝包。他真的已经满足了,他以为阮吟一辈子也不会再搭理他。可喜的是,她还是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阿阮,知他进了齐盛传媒,自己也进来了。无论有意还是无意,这对两人关系的破冰都是好事。 他已受够了那种被她无视,冷漠以对的日子了。人总是等到失去以后,才明白什么最重要。唐宣失去了阮吟后,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蚀心之痛。这般将要被凌迟的痛苦,远远超过了他面对萧故时,矫情的挣扎。 第二天,阮吟由唐宣驱车,接去公司开会。齐盛传媒位于东城区四环,办公楼稍显破旧,好歹也占了整整一栋。 唐宣申请了开会用的玻璃房,经纪人、两个艺人、化妆师、两个助理,一共6人一起开会。在齐盛传媒这种老牌娱乐公司,这样的团队随处可见,中级经纪人可带四到五个艺人,高级经纪人更多,甚至有金牌经纪人,负责十来个明星的经济约。 唐宣的团队算是所有经纪人团队里配置最简陋的了,高阶经纪人团队一般宣传、公关、策划人齐备,会按照艺人自身形象特点打造特定人设,经营形象。在华国,如今二线明星已不会和其他艺人共用团队了,除了经纪人之外,他们通常有自己的专业团队负责打造艺人形象,维护公共关系。 阮吟边上的刘桐音半躺在旋转椅上,她的小助理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护甲油。刘桐音长了一张网红脸——准确来说是网红p过之后po在微博上的脸,这是所有网红梦寐以求的长相,丰额头、高鼻梁、尖下巴……大胸,可以说先天条件非常好。 “哟,小唐新招来的新人啊,资质倒是好,就怕吃不下来苦,是不是啊?”刘桐音趁唐宣接电话去了,鼻子出气,慵懒道。 小助理:“是,是。” “阮小姐,你知道半年前小唐手下几个人吗?”刘桐音瞧也不瞧小助理,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傲慢对阮吟道。 “几个?”阮吟没兴趣猜。 “四个,其余几个吃不得苦,去网上卖面膜去了。”刘桐音嘲讽一笑,“这年头网红比明星来钱容易得多,多少小年轻熬不得苦,半途去卖三无产品或者傍了个富二代。” 阮吟感到了刘桐音对自己的敌意,正想反驳什么,唐宣捏着手机回来了。他简要说明了一下这周安排,并给阮吟配了个小助理,名叫小慧,从方才便安安静静垂头坐在角落里,扎了个大马尾,一看就不会来事。 “她从乡下来,老实。”唐宣示意小慧抬头。 小慧听话抬起头,露出一张极为清秀的面孔,她羞羞涩涩朝阮吟笑。阮吟却笑不出声,她需要一个能完全站在她的利益上的小助理,方才刘桐音针对她,小慧却装作不认识,默不出声。 这边厢唐宣继续介绍接下来的几个电视剧资源,电话又响了,这已经是开会以来的第五个电话了。不得已,他只好出了玻璃房继续接电话。 阮吟注意到,刘桐音装作莫不在乎,眼尾倒从头到尾没离开过唐宣。察觉到阮吟在观察她,刘桐音没好气瞪了阮吟一眼,转头继续由小助理做护理。 唐宣一脸尴尬地回到玻璃房,脸色不怎么好,步伐也稍显沉重,“咳咳,有件事,我想必须传达一下。“ 连刘桐音也跟着正襟危坐。 “桐音知道,之前齐盛传媒投资了几部电影,票房不好,赔得血本无归。” 刘桐音点头,阮吟迟疑。 “刚才审计那边传来报告,齐盛传媒宣告破产。黄老板……携款3.5个亿……” “带着小姨子跑路了?”所有人齐声问。 “呃……差不多,他小姨子怀孕了。”唐宣道,“为偿还之前债务,股东会已答应一阶文化收购条件。咱们以后,要换老板了。” 阮吟没听过“一阶文化”这家公司的大名,朝唐宣耸肩。 “新企业,现在已收购了业内几家大型企业,圈内人说它竟有整合娱乐圈的野心。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毫无疑问,一阶文化经过这几次收购,算是名声鹊起了。”唐宣看着阮吟,“一家巨无霸公司。” “谁的资本?”阮吟问。 “摘星国际。” “……” 很快阮吟跟着齐盛传媒搬了家。 “一阶文化那群门外汉说什么方便管理,还不是嫌齐盛办公楼破烂。哼,要不是咱们的经费都给了小姨子买爱马仕包包,至于吗?”刘桐音坐副驾驶抽了根烟,朝驾驶座上的唐宣抱怨。 她一路上絮絮叨叨,一会儿嫌一阶文化煤老板门外汉,一会儿嫌齐盛传媒不争气活该被收购。阮吟听得烦了,所幸戴了耳机睡觉。这次一阶文化分别收购了业内经纪艺人、电影、电视剧、综艺等板块的一流企业,目的明确,企图嚣张,还真不是煤老板随便玩玩。 真没人告诉这话唠女人,乔家不做挖煤生意吗? “哇,阮姐,一阶文化修得真不错。”小慧啪啦车窗朝外惊叹这片楼群的产业庞大。 “这是摘星国际的企业集群,不止一阶文化,我们只是一栋楼而已。”唐宣解释。 当他们停到一阶文化大厦门口时,刘桐音终于停止了叨叨。一楼大厅装修华丽,明净亮堂,中央喷泉汩汩喷水。自下往上望去,装饰用的旋转扶梯直至目及最深处。 “嘿,真是壕,大壕。”刘桐音留下如是评语。 随后一阶文化的人带领唐宣团队办理入驻手续,齐盛传媒被改为了经济管理部,占据了整整三层楼。唐宣团队被分到二十二层,占地面积颇大,有了属于自己的玻璃房。刘桐音与阮吟也各分到了一间休息室,工作人员拿出员工手册悉心指导两位演员关于一阶文化的背景与整栋大厦的职能分布。 “以后您的经纪人会替您报名一阶文化的一系列培训服务。”漂亮的工作人员介绍,一阶文化合并了几家艺人培训机构,开设了一系列培训课程。届时会有各方面的专家为艺人进行专业测评,方便确定培训方向,进行演绎路上必备的一些培训。 “你们老板今年多大?”刘桐音急吼吼问。 “您说方总?五十有五。”工作人员头上冒了根青筋,很不愿看到女明星一副急于抱大腿的模样,“性别女。” “哦……”刘桐音好生失落,漂亮的小嘴都瘪了。 一旁的阮吟暗自瘪笑,问自己这边的工作人员,“我不是指一阶文化,我说b区的总部大老板,今年贵庚?” 轮到这边的工作员小妹黑线了,“二……二十有五。” “哟,好年轻啊。”阮吟故作姿态捂嘴笑。 刘桐音耳朵都竖了起来,她身边的小妹对同伴使了个眼刀,让她多嘴,又多了一个大腿精。 阮吟被这些女孩子之间的小算计给逗笑了,她明白的,刘桐音讨厌是讨厌了点,绝不是那种傍大款的人。如果她想,她早已离开了唐宣。在唐宣最困苦的这段日子里,是这个女人对他不离不弃。 第36章 再逢霍恩 阮吟替二线杂志《vn》拍摄封面,编辑定了“太子妃回归”这个主题。到了那里才发现,对方已将他们原定的正刊封面擅自替换成了赠刊封面。 “本来邀请不到霍恩小姐,结果她一单通告临时取消了,就接了《vn》的拍摄。唐先生、阮小姐,你们也明白,咱们杂志也难办,都是为了销量。”经理搓手,一脸无赖。 三人路过本该阮吟拍摄的摄影棚,下一个月拍摄正刊的女星正在摄影棚如火如荼,《vn》杂志最好的摄影团队众星捧月,二三十个人为她保驾护航。 “darling,对对对,下巴抬起来,手臂张开,身段再妩媚一点。”摄影师弯下腰,近距离拍摄身下如花儿妍展四肢的女人。 海棠花丛里,着秀白颜色长裙的女人,澄澈双眼凝望镜头,清丽无双,魅力无边。 霍恩这一期的主题是“四周年——海棠”,为庆祝她出道四周年,霍恩团队专门带来了霓虹最知名的色彩师为之配色,生生拉高了《vn》本身杂志的拍摄水平。这一个月,她连拍了五家杂志,四家副一线,一家二线《vn》。遂《vn》以此为荣,紧抓这次机会不放。 阮吟远远瞥去,冷笑,霍恩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这么任性骄纵。分明是她抢了别人的东西,到头来反倒显得是那人挡了路。一路上她借称不舒服,跑去楼道上抽烟,顺便理顺一下气。 唐宣过来夺了她的烟,矫健身躯一起一伏的,看起来好是生气,“你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了?” “两年前。”阮吟抽得很熟练,朝他吐了个烟圈。 唐宣碾碎了烟,“不许抽了。你要不喜欢,咱们不拍了。”他也气愤杂志社出尔反尔,他们前期的宣传已经做好了,给各个媒体打好了招呼,连官方微博上都宣传这一期阮吟《vn》封面,聚集了不少的人气。 《vn》杂志这一出,明显阮吟被狠狠打了脸。她名声本就不好,正是需要洗白的时候,出不得一点岔子。 “没事,拍啊。唐宣,我本来就是个小透明,你给我争取到这个机会,一定费了很多心。”她拍拍他的肩膀,“走吧,这个行业敬业很重要。” 他俩到了经理那儿,气氛更不好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面色不善地双手环抱,跟经理絮絮交谈,经理则抱着一本画册,点头哈腰。 经理见两人回来了,立刻笑开了,介绍,“这是霍恩小姐的经纪人,程灿女士。” 唐宣礼貌伸出手想要握手,中年女人嫌弃地盯了一眼,他讪讪收回。 “小唐啊,是这样,为了正刊与赠刊版面统一,程女士建议阮小姐把主题换成与海棠相搭配的类型。为避免我们临时换主题时间不够用,程女士还慷慨把她们的日本团队借给你们。”经理蹭到唐宣跟前,翻开画册,“这是她们之前为霍小姐准备的备用主题,你看看,选一个合适的。” 唐宣黑了脸,“不是说用“太子妃回归”的主题吗?再说你们这边也需要准备时间,临时换主题,必然会因准备不充分导致封面质量下降。” “可是……霍小姐……”经理拉了拉唐宣衣袖,示意他明白事理,“小阮说到底是个名声不好的新人,跟着霍小姐拍摄,对她有好处。” 阮吟坐到沙发上,她很清楚,这该是唐宣表现的时候,她一定一定不能亲自上场撕。那个中年女人不停地瞟过来,拷问兼鄙夷的目光,令她浑身难受。程灿,一个护犊子的经纪人,同时,也是个对与霍恩有竞争关系的艺人极其刻薄的一个人。 “张经理,这分明是叫我家阮吟去陪衬霍小姐,这一期过后,又有多少网稿会出霍小姐艳压了我们的小演员?”唐宣提出诉求,不当包子。 “哼哼,才知道你们家是小演员?张经理,既然他们家这么不给面子,我也把丑话放到前头了,立马换掉这个小演员,赠刊刊就用我们霍恩一套海棠主题的照片,相互对应也比较有冲击力。不然我带着霍恩马上走人,咱们合作终止。”程灿朝阮吟嘲讽一笑,“当然,违约金咱们会陪,你也好跟上头交代,对不对?” 张经理瞧着唐宣,满脸陪笑,不着一语,意思明了。简而言之就是,“你们走吧,小庙留不住大龙王。” 阮吟都准备起身了,这经纪人仗着霍恩的名气,又利又作,撕得太难看。唐宣反倒镇定了,他转身摸出手机打起了电话,边打边往楼道上走。片刻之后,唐宣回来,拿着手机,对张经理说,“我们方老板要跟你说话。” 方老板是一阶文化的新老总,听说曾经是华国一代目经纪人,而后又到好莱坞发展,一阶文化成立后,被返聘回过。 阮吟也没想到,她一新人演员这点小小被欺压的小事,唐宣竟直接告状到了大老板处。经理的脸从红到了白,从白到了青,最后转成了屎样,她不停点头哈腰,依然止不住电话那头一腔怒火。 隐约地,阮吟听到电话那头方老板雄浑的咆哮声,“你敢水一阶文化一次,就敢第二次。这次已经签约了,你等着我们的律师函。另外,你们《vn》永远别再想用一阶文化的任何艺人!” 阮吟面前划过一水儿的一线明星大名,一阶文化最近收购了好几家一流经济公司,手下艺人可绕小半个娱乐圈。方总这句话,可是妥妥的封令啊。 “是,我指的是任何艺人,包括封面、采访、报道!”阮吟的新老总继续发出响彻休息室的吼声。 阿阮同学红了脸,这种被保护的感觉真好,好有一种被霸道总裁暗恋了的feel。 张经理面带屎色,“方总,我们绝对会履行条约,咱们就按原计划,太子妃回归为主题的赠刊,您看行不行?” “主刊。” “好,下一期主刊。”张经理咬牙。 “这一期。” “这……”张经理畏惧地望了一眼同样一脸屎色的程大经纪人。 “嗯?”方大总裁挑衅。 “好好好!”张经理一咬牙,两贱相全取其轻,她也只好得罪霍恩了。毕竟霍恩借着电影咖男友的光出来开工作室单干了,势单力薄。得罪一个流氓,总比得罪一群流氓强。 阮吟唐宣相视一笑,她简直想给这家给力的新公司竖大拇指,这温暖的员工关怀哟。 半个月后,新一期的《vn》杂志出来了。封面上大片大片华贵的绛红色为主打,女子穿一身新嫁娘的古服,掀开头帘,一双杏眼含珠带露。 吴中雪,杯中人。与君共饮万年情。 这一期杂志销量特别好,微博上一阶文化的艺人明星们分到任务纷纷转发,兼之草根大v的炒作,#新人阮吟#这个话题很快被置顶。 开始有人扒出两年前《吃货剧组》阮吟殴打工作人员的事,因当年邹浅团队插手,这件事演变得极其恶劣。一阶文化买了数个影响力巨大的微博、微信营销号,力图澄清当年故事的始末,最后贴出那个“遭殴打”工作人员如今的照片。 “他们曾经是朋友,现在是经纪人与艺人的关系了。”澄清文里贴了数张阮吟素颜与各个时期唐宣的合照。 “想想当时受益最大的是哪一家,粉丝闹得最凶的又是哪一家,清者自清,再玩这样令人不齿的手段,我们将诉诸法律。”最后隔空喊话某个如今最当红的小花, 一时大众哗然,所有矛头指向正在闹出轨绯闻的邹浅,她的团队一时应接不暇。 当年邹浅踩着阮吟上位,如今一阶文化借着邹浅炒作阮吟。 霍恩愤慨撕了那本《vn》,这个月本该是她出风头的月份。她的团队设计趁入行四周年之际,连拍五家杂志封面,稳稳占据本月头条。这个计划几乎耗费了团队整整半年的宣传费,光是上那四个准一线杂志,便动用关系与财力无数。 “娘娘,又在生哪个奴才的气?”男人从后面拥住霍恩,点啄她的后颈。 霍恩人前清丽高傲,人后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她蹭蹭男人,嘟着嘴不高兴,指那一本歪歪的杂志,告状,“她咯,阮姓新人,就是个大碧池。” 男人姓叶,名覃,是娱乐圈里扬名已久的电影咖。名气有是有名气,才华也有才华,样貌、机遇、性格样样不缺,就是差口气。到现在为止,甚至还不能成为票房保证。在观众眼里,他眼熟得不得了,却无观众缘。 他与霍恩交往四年,女人身体绝对忠诚于他,他却始终觉得,怎么也得不到她的心,怎么也得不到。霍恩所谓的喜欢,就是喜欢一个投其所好的东西,虚无地,飘渺地,跟他的观众缘一样不踏实。 他一开始跟霍恩在一起,是一见钟情,继而被她庞大的家世所吸引。他一直都知道的,霍恩从小被另外一个男人所圈养。他成就了她,塑造了她,她的一言一行一个动作,甚至喜怒哀乐、贪嗔痴怒,统统都抹不开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连嫉妒也无从下手,所以就干脆全然地毁坏与利用好了。叶覃嘴唇薄,粉丝们笑称他天生薄情寡性。或许是吧,他闭眼,“呵,我家霍恩大小姐还怕被人抢机会吗?那个姓阮的……在一阶文化对吧……那个男人的产业。恩恩,只要你一句话,她就能立刻滚蛋。” 霍恩不高兴地揎开叶覃,”别跟我提那个姓乔的,我跟他没关系了。” “是是是,我家恩恩跟我最有关系了。”叶覃笑起来,眼睛却是不笑的,他的手开始解霍恩的衣服。这四年来,霍恩家的境况每况愈下了,他该叫这个被宠得不知愁苦的女孩懂点事。比如……去和那个准备在娱乐圈大展身手的乔姓男人叙叙旧…… 霍恩不自觉反抗,还是被反剪了手。男人在她上方耸动着,她很配合地嘤咛浪|叫,每次做这种事,她都觉得自己演技特好。 叶覃喜欢问她爽不爽。 她真的很想从实招来,“我从来没有感觉……” 第37章 见面之礼 “(**)哇~方大大这么帅啊!”刘桐音捧脸,快要被帅哭了,“我错了,我昨天不该背着骂她更年期老女人……” 刘桐音听了阮吟的故事,恨不得当时被撕的是自己。她长这么大了,还没被霸道总裁保护过呢,好想体验一下方总裁波涛汹涌的胸襟。 没过多久,她也感受到一阶文化对员工的独特关怀了。唐宣给刘桐音接到一个二线电视台悬浮剧的本子,演女主。 当时一群人正坐在玻璃房开会,听闻唐宣公布这个消息,刘桐音的尖叫声立马响破苍穹。她等了整整三年,跟了唐宣一年半,才接到一个三线卫视白天档都市剧的女二号。这一来一阶文化,竟然立马升极到了女主逼格。 “*oss说了,大家来一阶文化,一阶文化不会亏待大家。每个艺人都会有份独特的礼物,桐音是悬浮局女主,阿阮,你猜猜你是什么?”唐宣敲黑板示意刘桐音安静,笑眯眯说。 阮吟没睡醒,整个人睡眼惺忪。昨晚唐宣打电话给她,说让助理小慧住她家里,方便照顾她。阮吟已经好多年不和女人同居了,思想都有点小保守,故一晚上没睡好。 “男人,一打,行了吧?”阮吟敷衍他,弄得全场大笑。 待唐宣老师正要教育阮吟,她已靠着小睡枕,呼啦呼啦打起了瞌睡。她没注意到唐老师嘴有点裂,下意识瞥了眼天花板。 天花板上嵌了颗隐形摄像头,直通b区总部大楼最顶层的办公室。唐宣擦了擦汗,心里祈求某个精神状态不太好的boss别听到这句话。 当天下午一阶文化上层下达通知,喊全体员工第二天早八点务必来公司报道,说是b区领导层想与新同事们熟悉见面。晚上还包了隔壁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为新员工们接风洗尘。 一阶文化里的男女艺人都沸腾了,这是一个接触公司高层的好机会。混这个圈子,谁没有自己那三板斧?连个普通混社会的人都会拍马逢迎,遑论混成了人精的他们? 唐宣开车载阮吟和小慧回公寓,阮吟公寓小,路上他们去家具店买了张榻榻米和一些可折叠的柜子。小慧进了阮吟公寓,四下打探,不由感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阮姐,你公寓真好看。是买的还是租的?” “买的。”阮吟换鞋。 “爸妈买的?” “自己攒钱买的。” 小慧被堵得没话说了。捏着布包包,掩饰性地朝阮吟笑了一笑,小跑步去帮忙唐宣铺床。看着勤劳勇敢得很,长得也清秀美丽,怎么说也是个好女孩子。 阮吟皱了皱眉,倚靠在鞋柜上观察她的助理——一个从乡下来的美丽女孩,淳朴善良,还非常具有……野心。是的,阮吟能清晰地觉察到这双眸子里闪烁着的野望,她收留这女孩,就是在养一匹狼。 当晚小慧为阮吟做饭,阮吟则在客厅做瑜伽。待练完了瑜伽,洗了个澡,她穿一睡袍便出来了。都是女人,阮吟也不遮遮掩掩。贴耳湿发下,她的胸脯隐隐约约,个头不大,却形状美妙,足以盈握。一双美腿款款走来,修长笔直,脚踝小巧。 小慧屏住呼吸,隐隐自卑难受,她眯了眯眼睛,“阮姐,你身材好好。” 阮吟一听,耳朵都竖直了。这两年她卯足了劲儿丰胸,这对儿小家伙长得可比前些年有营养多了,于是又挺了挺胸,礼尚往来,“小慧的也不错。” 两人共进了酸奶沙拉晚餐。趁小慧洗碗,阮吟取出自己唯二的两条晚礼服。其中一条深紫色,□□腰背,性感大方;一条纯白,略显保守,脖颈处的挽纱是亮点。 阮吟让小慧先挑一条,小慧惊诧,“这……这是做什么?” “明晚一阶文化的宴会,到时摘星国际的高层都会到场。”阮吟笑盈盈,见小慧眼神不停往那条白裙上面瞟,笑着捧出,“你试试看,就在这里试,这里有穿衣镜。” 小慧果然穿上了,搭上那种楚楚可怜的面庞,竟有不下于明星艺人的美貌。阮吟为她佩戴了自己的首饰,又理了理她的晚礼服,“小慧,你是个非常有资质的女孩。” 小慧本沉湎于欣赏自己从未有过的美貌,又见阮吟阴深深出现在镜子后面,心猛地漏了一秒,才失落地反应过来这一切本属于自己的老板。 “既然住下来了,万事别和我客气。我也才23岁,我俩相差不了两岁,事业也都才起步,是姐妹,要相互帮扶,对不对?” 小慧愣愣点头。 阮吟捋了捋头发,按住小慧的肩膀,“小慧,你非常美貌,但必须正确对待你的样貌。现在还不是一飞冲天的时候,你要相信我不会亏待你,会给你上升空间。等你做熟了这一行,够了解这个圈子了。跟着我也好,自己单干做艺人也罢,我都会助你一臂之力。但在此之前,请你尽量和我,和团队一条心好吗?毕竟……我不想有人能寻到机会,从内部分化我们。” 阮吟说这番话的时候,相当冷静沉着,且直戳要害。一开始把话跟这个面带“我要做人上人buff”的小姑娘说清楚了,总比到了紧要关头还不清不楚好。 说完,她亦款款褪下睡袍,换上那件性感灼人的晚礼服。她的每个动作,皆然被小慧收入眼中。很美,很优雅,一举一动浑然天成的美人。只瞥见一个侧面,便可让小慧整个人都黯然失色。 猛地,小慧发现了一个秘密。女人薄薄的腰腹间,有条横亘了三分之一腰部,丑陋的疤痕。小慧瞳孔睁圆,她知道那种疤,姐姐生完侄子后也会有那样的疤痕,那是破腹产这样的大手术才能留下的! 那一日阮吟睡得比较香,而小慧起来了两三次,怔怔盯着不远处阮吟那张绝伦丽颜瞧,心中百味陈杂。 第二日唐宣来接阮吟来得很早,小慧开门时吃了一惊,“连阮姐的接送,也是唐哥亲自包了吗?”唐宣挠头,不好意思告诉她,她来之前,连整座公寓的做饭、洗衣、清洁都由他一个人包干。 三人来到一阶文化之时,大厅里的人尤、其、地、多。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艺人们三三俩俩聚集起来,许多在咖啡厅点了杯咖啡,悠悠闲闲品着,两只眼睛却发光发亮地盯着b区办公楼。 “董事长上午来,大家去各自休息室里忙各自的事就好,他会亲自拜访各位。”大厅小妹受不了众人明目张胆的觊觎心了,连忙通报高层消息。 所有人瞬间鱼作鸟散。 …… 当一群着萨尔维街西服的男人出现在22层属于阮吟的休息室时,已经是半下午了。休息室里只得一个清清秀秀扎马尾的小姑娘坐在那儿,静静看书。 她抬起头,显得有些紧张慌乱,双腿一并站起来行礼。动作可笑,不失纯真。若真是普通男人,必然会心动一番。 为首的男人问她,“阮小姐去哪里了,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慧一眼穿过了男人,直直瞥见了中间最为高大挺拔的那个身影。他很年轻,戴了副金边眼镜,肃然面孔。 小慧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快极了,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人上人,那样好看,那样令人心折。 “我……我叫王小慧,是阮姐的助理。”她选择性地屏蔽了第一个问题。 小慧瞥见传说中的乔董事长微簇眉头,似不高兴的样子。他还是走上前来,与她诚恳握了握手,然后率众离开。她木呆呆地凝视背影数了数人数,刚好十二个…… 阮吟一个人蹲在公司马桶上奋战,当她听到广播里悦耳的女声宣布董事长一行拜访了一阶文化所有员工,除了22楼的阮吟阮小姐以外,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更崩溃的是,广播里请阮小姐单独上董事长办公室谈话。 说好的拜访,一个都不能少。要么我拜访你,要么你主动来找我。 阮吟已猜测到,经此一役,她肯定成了全公司公认的碧池。毕竟套路太深,居然用以退为进的方法,登堂入室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突然心绞痛,绝对已有八成的女艺人在内心里扎小人诅咒她。 阮吟扶额,这次她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莫名其妙拉肚子,拉了整整一个上午外加一个下午……真不知是不是小慧不小心放了过期的色拉油,她就不该之前偷懒,明知那瓶过期了还不扔。 一番整理后,阮吟拎包包夹住臀部坐上了b区1栋大厦直通最顶层的电梯。女子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一哒一哒钝响,她走近最深处那扇宽大木质门,门缓缓打开。 资本主义的世界又一次红果果地呈现阮吟面前,这间办公室宽广低调,相当于她四五间公寓的占地面积,巨大的落地窗能俯瞰大半城市风光。 那个人坐在办公桌前,一言不发地忙着办公。 就跟上辈子自己第一次见他一样,他还是那般高高在上。两世渐渐重合,除了年轻了数岁以外,那般端方严肃又气场强大的模样,与上辈子的他,简直一模一样。 “砰砰。”阮吟礼节性地敲了两声。 那人抬眼,一双眼暗沉沉的,示意她过来。 每走一步,越看清他如今的模样,心便慌乱一番。两年前那个单纯自闭、眼神澄澈的青年,似乎只在幻梦里存在过。 高跟鞋停在办公桌前一米的位置,礼貌站定。 “过来。”他嗓音沉沉。 她进了一步。 “到我身边来。” 她微顿后,依吩咐行事。 接下来的事,阮吟再也无法用语言描述了。 乔皙是如何抓住她的左手。 轻轻拉近她。 然后将她左手食指放进嘴里。 一点一点地啮咬…… 巨大地落地窗前,长庚西行,夕阳染红了泰半天际。男人坐在宽大的旋转椅上,认认真真地,重重地,一寸一寸地,将女人的食指含进嘴里,吮吸、啮咬、吞吐…… 他是那样认真,动作旖旎,阮吟见他一丝不苟的头毛,与那金边眼镜下沉沉的眸子。手指被温热的口腔包裹住,她感受到了他的舌苔、他的液体、他温暖的所在,微微的疼痛,与刻骨的心悸。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了嘴,又狠狠往食指尖端啮了一口。十指连心,痛得她惊呼。 乔皙这才冷冷地抿嘴,他抬眼,与阮吟对视,“见面之礼。” 这就是一阶文化如何颁发阮吟阮小姐见面之礼的全过程,礼物之坑爹,世间少有。 第38章 与谁共舞 虚虚小弟:现在还蹲在马桶上,已经在前男友办公室拉了五次肚子了,刚刚有一次出去,瞧他脸都化为屎色了。qaq~~求救,会不会给前男友带来不好的印象啊,该怎么挽回形象啊,在线等,挺急的~ 展昭他老婆:前男友还挽回个屁形象啊,莫非lz想破镜重圆? 来呀,相互伤害啊:_(:3」∠)_等等,lz怎么会出现在前男友办公室,难道你们在做↑↑↓↓等不和谐的运动?然后lz在紧要关头一捂臀部,“等等亲爱的,我先去上个大!” 左澜女朋友:然后他前男友就活生生萎掉了,哈哈哈哈哈哈。 酷拉皮卡:萎掉了萎掉了……身份证号…… 阮吟慨然关了手机,这群不靠谱的八卦二组。明明乔乔之前舔她手指的时候,那玩意儿都挺得老高了。那么宏伟的尺寸,怎么可能轻易萎掉? 其实也说不定来着……毕竟哪个洁癖会容忍一个女人在他办公室里拉了五次肚子…… 过期色拉油实在太毒了,阮吟不得不进行自己的第六次…… 丢脸的时候,捂脸就好了。阮吟完事后战战巍巍出门,萝卜腿儿太过酸麻,啪嗒一声趴倒在地上。她捂住脸,眼及之处,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面前。 “起来。” “起不来了。”她委屈又羞愧。 然后阮吟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捞了起来,头撞进硬邦邦的胸口。这人穿起白衬衫瘦削得很,身材却很有料,她心猿意马。 被他抱进私人电梯的时候,阮吟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她使劲缩进他滚热的怀里,不争气流下了屈辱的泪水,“喂,你什么都没听到啊。” “听到了。”男人嗓音性感又低沉,冷冷的。 “没听到……”她赌气。 “听到了。” “你这人怎么变得心硬又坏,一点……一点也不像乔皙了。”她故意这么撒娇,她想,如果唐宣替她解释清楚了误会,两人会不会还有那么一点机会? 于是她试探着走了一步。 令她热切的小心肝一点点凉却下去的是,乔皙始终没有给出正面回答。许是太累了,许是这样的怀抱太过温暖,她不愿去面对事实,阮吟就这么扒拉乔皙的白衬衫,沉沉睡去。 …… 阮吟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在公司的诊疗室打点滴,身旁已经空了。手机微信在包包里嘟嘟嘟响个不停,那是他们以前齐盛传媒艺人小分队的微信群。是时夜幕已降下来了,位于隔壁五星级酒店一阶文化的宴会已然开始。 微信群里正在po艺人们与公司高层的合影,一张乔大董事长偷拍照引起大家的逼逼吐槽。照片里乔大董事长翘着二郎腿,席一身宴会西服。他坐在一张宽大沙发上,俊脸微抿,耐心倾听身旁一鹅蛋脸女子的手舞足蹈。 刘桐音:我屮艸芔茻,乔董眼神好宠溺,他旁边死女人是谁,老娘要宰了她取而代之!!! 张婉之:刘桐音,你怎么还是这么粗俗不堪?这是在美国采访乔董的国际财经实习记者哦,当时还是个学生,一发出那篇通讯稿,立马被提拔为正式记者。结果乔董前脚回国,这姑娘后脚就回来了。前段时间进了公司,在总部做董事会秘书助理。 刘桐音:(**)哇~张大明星,你怎么这么清楚挖? 何从:她是乔董的铁粉啊铁粉,况且董事会秘书助理这种职务上任前都会在全公司里通报的,刘桐音女士,麻烦坐电梯时看一下告示。 袁琪琪:看来乔董真和这个小姑娘是那种那种关系啊,乔董笑得好好看啊啊啊啊!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对对对,白秀,白秀!” 阮吟心里咯噔一声,白秀,那个之前南山话剧社里,扮演最后小宫女林瑶的那个白秀……她早已知晓了白秀曾追随乔皙前往美国,那篇人物通讯也出自其之手。可她着实没认出,照片里这个佩戴不菲珠宝,瘦削清秀得惊人的鹅蛋脸姑娘,居然是那个圆脸的白秀。 人靠衣装果然不假,家世普通的白秀,以往从未有过如此自信斐然的时刻。 很快,群里po了乔大董事长在宴会里的第一支舞,邀请他的新任董事会秘书助理白秀小姐共舞。白秀身穿一个著名国际品牌的当季高定,耳垂脖颈佩戴钻石珠宝,与高大俊美的乔大董事长于舞池内翩翩起舞,她跳得不如青年好,却被青年细心呵护着,扬起那般自信又欢快的笑意,幸福满溢。 何从:我屮艸芔茻,原来灰姑娘的传说都是真的吗?听说白秀不过是一个普通毕业生啊,乔董事长好清汤挂面这一口啊。早知如此,今早我就不上那么浓的妆了。 刘桐音:100086个屮艸芔茻…… 方方:身份证号个屮艸芔茻…… 张婉之:对了,刘桐音,你们团队的阮吟不是今天进了董事长办公室吗?好手段啊!她在哪里去了,怎么一直不见人? 袁琪琪:不会是和董事长打了一炮,□□晕了吧? 刘桐音:白眼,全微信群都比我粗俗好嘛?她好像今天拉肚子了,蹲厕所蹲了一天,也不知现在在哪儿浪去了。 阮吟:这里,举手!在乔董办公室拉了六次肚子的人微笑脸~正在公司诊疗室打点滴~ 刘桐音:微笑脸,熏疼…… 张婉之:熏疼极了…… 何从:一把同情泪…… 阮吟唤来医务人员,拔了点滴,爬起来准备走了。 “阮小姐,你今晚需要休息。”医务人员阻止她。 “我要去参加宴会,今天全公司都到了,我不能不去。” “可是董事长……” 阮吟打断他,“谢谢他送我过来。”然后一背包包,夺门而出。 “可是董事长说,下了宴会马上来看你啊,亲……”医务人员眼泪汪汪,现在的人干嘛这么任性,把话听完再走啊。 阮吟给唐宣打电话,顺便在公司里洗了个澡,换上准备好了的晚礼服。这件腰背全镂空的深色晚礼服还是她大学时攒钱买的,想着总有一天要穿,选了一款市价在两万元左右的长裙。跟今晚的绝大多数女星比,这条裙子显得老旧便宜了,只突出一个性感搏上位。 确实十分性感,她干脆连胸贴也不用,以最自然的真空上阵。自脖颈到后臀一条流畅的曲线十分诱人,前面有些宽松,隐隐的胸,似有若无。加上那张浓丽的面孔,年轻瓷白的肌肤,就算没有当季高定,亦无千万珠宝加持,光是那青春灿然的神态,已值无价。 唐宣来接她,见她的模样惊了一下。 “我美吗?”阮吟魅惑一笑,她自己化的妆,自然贴合。 回答问题的是一双唇,虔诚地点啄阮吟额头,“我的缪斯,你再度觉醒了。”唐宣真诚道,自阮吟苍凉的眼神里,他再度想起了两人初见时她的模样。彼时她靠在灰墙上抽烟,眼神不符合年龄的苍老决绝。她瞟了一眼角落里瑟缩的胖子,咧嘴,“钱包给我。” “咦,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中二。”阮吟推开他,打趣道,“高中时候天天追在我屁股后面喊女神,连我抢钱的时候都不放过我,你知道那时我错过了多少单生意吗?” 唐宣示意她别说了,“这段黑历史别说出去,别让任何人知道。”别让任何知道,你曾经是个小太妹。 阮吟噤声,耸肩。她差点忘了,自己曾经是个多么糟糕的人。 …… 阮吟搭着唐宣的手来到会场,宴会正在进行中,幸好她只错过了一开始的部分。她的到来令许多艺人侧目,他们纷纷与她打招呼,示意问好。 两人走到自己的小团队里,刘桐音正在喝鸡尾酒,小慧与另一个小助理聊得火热。见两人来了,刘桐音赶紧端了一盘小甜点过来,“哇,阮吟,没想到你这么拼,都拉成人干了还拼死赶来。” 阮吟差点没被她气吐血,“呵呵……” “喂喂,告诉你,下一支舞曾敬敏曾总会邀请原来齐盛传媒的人来跳哦,咱们现在是对手关系。”刘桐音事无巨细地坦白,她一挑眉,神彩熠熠。 等待中,一个腼腆的小艺人走过来,有些冒昧地邀请阮吟跳下一支舞,“能和我跳舞吗?你今晚真美,阮小姐。” 阮吟颔首。待下一支舞的钢琴伴奏响起第一个音符时,她被小男生挽着手,走到舞池中央。刘桐音亦欢快地拉着不情不愿的唐宣跳进来。 缠绵的音乐流泻,阮吟舞姿优美,穿着性感,风华婉转,领着小男生迅速压过了曾敬敏与女伴,成为了整个舞池的焦点。 “乔董,这位女艺人或许会成为今夜所有男士的性|幻想对象。”一位旗下企业的高层向乔皙谄媚道。 男人,或多或少会因为女人裙摆的长短,决定思想的下流程度,无论他有多成功或者多高大上。 乔皙一杯一杯机械地灌酒,金边眼镜后的双目染上里无边黑暗的颜色,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舞池里每跳一步,裙摆开叉便极大的女子,不管她的舞姿多么标准正经,不管她的动作多么潇洒婉转,也不管她吸引了多少惊叹敬佩的目光……男人拽紧自己双手,骨节分明,眼里似被点燃了一丛火把,哗啦一下,星火燎原。 边上鹅蛋脸的女生亦不敢说话,她眼见舞池上那个熟悉的声音,紧紧抿嘴,微微害怕颤抖。这两年来,白秀凭借与阮吟在南山话剧社的熟识,迅速引得了乔皙的好感。甚至在乔皙为根治腿疾住院的半年里,她日日探望,为难以忍受病痛折磨的他讲述阮吟在南山话剧社的生活。 她记得他那时的模样,疼得锥心了,一听到阮吟的名字,双眼便直直凝望天花板,“白秀,继续给我讲。” 明明听过了无数遍,还要听,还喜欢听。 白秀以为,自己能凭借日复一日的陪伴,在他心中留下一丝自己的痕迹。她甚至以为自己快要成功了,毕竟,他一喜之下,给予了自己如今的太多太多。 鹅蛋脸女生的心一点点黯淡下来,她玲珑心思,见了他的模样,心如沧海。 一曲完了,阮吟出会场上厕所,出来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男人金边眼镜下的眸子凶狠又暗沉,鼻息间,酒气喷薄在她面上。他将她抵在墙上,磨得她光裸的背脊生疼。 “唔唔……”她呜咽,示意他拿开手。 他没有拿开,反倒拖拽着她,进了电梯,直直按到了会场上一层的休息间。进门后,阮吟被粗暴扔到了床上。 男人迅速将她的双手反剪,用领带捆绑于床柱上,见她小虾子般无力地扭动挣扎,俯下身,滚烫的大掌按捏住她的臀部。 “你做什么,你放手!”阮吟羞愤难当,她的裙摆已被他撩开至最大,春光大泻。 她的身体才经过沐浴,有股玫瑰花的味道。因跳舞出了一身薄汗,浅浅覆盖瓷白肌肤。乔皙没说话,食指寸寸划过她的盆骨部位,然后勾拉住她深色的丁字裤。 “乔皙,不要……”阮吟已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无力地做最后的挣扎。 轻轻一用力,她最后的遮羞布在他指尖坏掉了…… 第39章 来呀相互伤害啊 男人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斜倚阮吟边上,俊雅精致的面庞贴合她的侧脸,他菱唇一张一合,喷薄浓浓酒气,与那不堪入目的下流之语。 ”以前和我一起的时候,你怎么也合不拢,现在倒闭合拢来了。”醉后的乔皙嗓音沙哑,性感到无以复加。金边眼镜泛光,折射出眼底黑暗,那模样,活脱脱一只衣冠禽兽,“是不是在我之后,就没人能够满足你了?” 他的手指,在她某一处逡巡着,接着插|进|去,深深搅动。很快,她动情了。 他叼住她的耳垂,一下一下的舔舐,“真敏感,阮阮,你真敏感,把腿张大点。” 该死,该死,该死!阮吟狠狠咬唇,抵挡来自乔皙无边的诱惑。他在羞辱她,他分明在羞辱她。他把她当什么了?一个随时供他发泄的床伴?还是一个随意玩弄然后丢弃的玩具? 她嫉妒霍恩,亦嫉妒白秀。当她看见乔皙对待白秀那般平等尊重的态度时,当她看见两人郎才女貌翩翩起舞时,当她看见他为白秀提供人上人的生活时,她整个人似乎都被可怕的妒忌占据了。 她与乔皙,似乎从来没有正常的交流过。一直以来,两人间只存在电光石火的激情,与燃尽一切的歇斯底里。她渴望一场正常温馨的恋爱,有生活、有尊重、有欢笑、亦有浪漫。 而不是这样,淹没在深深暗河下的,无止尽的*。 见她的身体准备好了,男人翻身横跨,一颗一颗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然后是k金袖口,展露出自己肌肉匀称的上半身。他醉醺醺的,掩藏不住自己真实的脾性,似乎非常讨厌阮吟的这件晚礼服,不满地嘟囔两句,干脆撕下了她覆盖在胸口的布片,毁掉了整条晚礼服。 为了穿着美观,阮吟这一次并没有戴乳贴,失去最后的遮掩,酥胸弹跳出来。一见那对他一手搓揉长大的胸,乔皙的眼里便着了火,就像是妒火里喷油,又舀了一勺醋,噼里啪啦地烧。 他恶狠狠地直接咬下去,舌苔扫过,“是不是我不在的两年,你经常穿成这样出去勾人?连胸衣都不穿,是想男人像我一样对待你?” “是诶。”阮吟的心被他轻贱的举动拖拽进了水池里。 乔皙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住了,放开了嘴。 “你可能不知道,我十五岁的时候,就穿成这样出去卖了。”阮吟的声音冷漠平静,浑身的冷意从脚指爬至脊梁,“我的第一次,是给了一个叫贺军的男人。” “他在盥洗台的镜子前把我要了。”阮吟双手被缚住,只得脑袋微微探下,深深注视这个颤抖着阖住双眼,捂住耳朵不敢听下去的男人,叼开他的手指,在他耳旁呢喃耳语,“背|入。” “你知道我的第一次值多少钱?两万块,乔皙,两万块。”阮吟见他绯红的面颊渐渐发白,呼吸急促起来,继续刺激,“你刚刚撕碎的衣服,也值两万块。跟你这样只要一高兴,便能打赏给女伴千万珠宝的大少爷不一样,我从小就很缺钱,为了钱,我能做任何事。” “你要上我,好呀,你给我钱。只要钱够了,我给你上多少次都可以,但我一般不给别人免费上的。”阮吟笑得如同山间寂寞的山茶花,招摇摆首,随着风打一个旋,便落到了泥土里。 她的话彻底激怒了丧失理智的醉鬼,他猛地睁眼,粗暴地拽过她的身子,令她跪趴起来,任何前戏也不做,直直刺了进去,一捅到底…… 阮吟很快没了知觉,脑袋无意识地朝床头撞去,如海浪里摇摆无依的人。她梦到了贺军,那一年她才十五岁。 小小少女穿了件黑色吊带裙,站在大街上局促搓手。她不清楚一般出来卖的女人是怎么招揽到客人的,反正她那天没穿内衣,一个人瑟缩在巷子口,直愣愣盯着脚下的波鞋发呆。 站了整整一天,有几个人投来几颗硬币,她好生捡起来,取出一元钱,买了两个肉包子吃。熟人经过,跑来问她,“萍萍,今天不贴小广告,也不教人变魔术啦?” 她摇头,捂住胸口,催促那个熟人快点走。熟人塞给她两百块钱,“也不清楚今儿你在捣鼓什么生意,把钱拿着,赶快回医院去。” 阮吟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无法推拒,礼貌谢过。那一天她蹲到了太阳西行,依旧没接到一单生意。直到她见到了贺军——那一个她从未在这一片区见过的年轻男人。 她龟缩了片刻,上去碰运气,“先生,需……需要洗脚吗?”她第一次说,磕磕绊绊。 “你会洗脚?”男人质疑,他长得好生年轻,像个英俊的大学生。 “洗……洗脚是那种意思……” “哪种?” 男人明显傻愣住了,面前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少女紧紧阖眼,抓住他的大掌往她还未发育起来的胸口上按,少女耳根通红,“喜欢这一款吗?” 传说里书生遇到妖女,总会惊惧而礼貌地推开她,移了手。贺军明显不是这种人,在他干净英俊的外表下,有颗斯文败类的心。他握住了少女聊胜于无的胸,唇线微翘,挑起嘴角,“这种飞机场,价钱算便宜一些。” 阮吟气结,羞涩到没了语言。 “叫什么名字?艺名也可以。” “萍萍。”艺名是什么鬼? “真名?” 阮吟愣了一下,她很想说,是十一岁之后的名字。法院把她判给了外婆,把那个伤害她的女人关进了监|狱里。大家都不肯告诉她,她以前到底叫什么,只说从此跟着外婆姓,换一个新名字,改头换面。 恍惚间,贺军牵了她的手,路上送了她一朵小小的玫瑰花。他说不要紧张,就当我俩是对情侣。他笑起来有对酒窝,很好看。 记忆太过久远了,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大概有十六七年那么久了。杨过等小龙女也才等了十六年,何况她也一点不痴情。贺军离开她的第六个年头,她爱上了另外一个人。 身上人维持着这个背|入的姿势,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后来她的身体干了,做起来如同拉锯子,这个人还是要坚持不懈折磨她。最后她彻底不省人事了,差点以为自己光荣就义了。 乔皙醒过来,他怀里抱了个人,有一口没一口出着气的一个女孩子。头被撞破了,手腕被缚在床柱磨出了血,他从她身体里出来,带出汩汩流出的鲜血,混杂丝丝白|浊。 “阮阮,阮阮,”乔皙赶紧把她的手取下来,抱在怀里,痴痴道,“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他俩在做什么?在相互伤害与折磨。 …… 两天过后,唐宣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阮吟送回家。 “你当时,就不应该穿成那熊样故意激怒他?”唐宣没好气,乔大董事长和他手下的小明星真是厉害,碧血洗银枪这种事儿干得溜溜的。 “我的错咯?”阮吟拒绝乔皙的一切补偿与道歉,甚至拒绝再见他一面。被送往乔皙住宅诊治的两天里,她一直维持这副死人脸。 “他的错他的错,你要他怎么赔?”唐宣挠头。 “一套豪宅,一辆名车……?”阮吟挑衅。 “外加附赠一枚真心跪趴道歉的乔董好不好?” “不好,”阮吟撇过头,“唐宣,我给他的只是一时的刺激与激情,他需要一个身心干净且爱他的女人。” “阿阮,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需要什么,心里想的是什么,要主动给他讲。他是个自闭,你懂不,自闭!他不知道你一根肠子里能拐七八道弯的想法,只要你说了,他会努力去学,去做,去补偿!” “别给他当说客了,我不会原谅他。真要补偿,车和房就够了,真的。”阮吟真心。 阮吟在家里休息了十来天,姨妈早已歇息了,里面的创口也渐渐愈合,心里的创口却愈合不了。第十五天,唐宣开车,来叫小慧帮忙搬家。 “搬哪儿去?”小慧狐疑。 “好地方。”唐宣灿然一笑。 唐宣的座驾换成了一辆骚包的兰博基尼,行驶在前面,领着搬家公司的车跨越了大半个城市。阮吟的新住所在一高档小区里面,足足上百个平方米,在这寸土寸金的地域,确实算得上豪宅。 “大小姐您的车,还有您的房,钥匙收好,房产证拿好。”司机小唐规规矩矩交出房车的生杀大权,对尚未平静下来的阮吟一眨眼。 “哇,阮姐,你好厉害!是新接了戏吗?”小慧里里外外跑了个遍,她的小居室也很大,湖蓝色的墙纸,天花板便是一片星空,墙上摆放诘屈聱牙的艺术作品。不知打造这样一座房子,花费该是怎样的不菲。 “呃……是呀……”阮吟徒生愧疚,不敢说自己用身体换来一切。她膝盖撞了撞唐宣,悄声,“唐大师,你该给我接两部戏了,不然这谎编不下去。” 怎么能让她的助理小朋友发现豪宅名车下的“肮脏”交易呢。 唐大师的速度也不是盖的,第二天,他拿来了两个剧本。 第40章 她需要你 “《丈母娘进城》?” “《苦情婆婆坏心媳》?” “唐宣,搞半天你要我走国民媳妇路线吗?”阮吟龇牙。 “不不不,《丈母娘进城》我替你接洽的是丈母娘她那极品女儿,《苦情婆婆坏心媳》里面你演男主的出轨对象。”唐宣狐狸爪子搭过来,赔笑。 阮吟撸袖子了,“找削是吧?老娘这么好的起点,你在消耗本宝宝弥足珍贵的人气,知道不?” “哈哈哈……”唐宣好喜欢逗阮吟,她故意生起气来的模样特别好玩,龇牙咧嘴跟个哥斯拉一样。他想努力一点点,再努力一点点,靠近她,闻到她的气味,承受她的怨怼,参与她人生里每一个瞬间。 “骗你的,最近找你的本子海里去了。一阶文化的宣传策略很成功,你如今很有市场。”唐宣又从包里掏出一沓本子,“这是我挑后了的,你看看。女一号基本就别想了,有也是那种拍了播不出来的型。” 阮吟一个一个翻开来看,唐宣确实是个会挑的,每一个本子都堪称当季精品。起码上辈子这些戏都上过星,不会仅仅成个地方台小电视剧,或者压根播出不了。 其中有两个,阮吟一见名字便尖叫了起来。叫声太过刺激,引来了门外正在做大扫除的小慧。她一开门,见自家阮大明星整个连脚带人,挂到了唐经纪人身上,跟个树袋熊似的。 真是,有碍观瞻。 “你们继续,我晒地毯去了。”小慧呵呵,原来你们是这样的艺人与经纪人。 阮吟才不管她,结结实实朝唐宣脸上啵了一口,“宣哥,你太帅了。” 男人被她亲得一愣一愣的,赶紧捞住她,以免树袋熊往下掉,“你别这样,我也是个男人,会起反应……” 大美人俏生生盯着他,一脸难以置信,“你对女人硬得起来?” 唐宣没回答,鼻血瀑布一样喷了出来。 两人尴尬了,阮大美人赶紧跳开,一副神搓搓的样子嘟嘟囔囔,“整容连性向都会改变吗?唐宣,你还是整回来算了,整回来还帅一些。” 男人无语了,就算他曾经爱过萧故,也不能代表他一定是o的那一个好嘛,他双性恋他骄傲,他很攻很牛逼,“那明天你就陪我把假体取出来,”他趁机强硬道,又为了澄清自己对她真的没有一丝感觉,“其实……中午吃上火了==……” 阮吟咧嘴,早知道,这家伙宁愿对母猪发情,也不愿意为她硬一次,╭(╯^╰)╮。 她不知为何,忽而愉悦起来,似乎又回到了两人毫无芥蒂的时光。遂捧着两个剧本,手舞足蹈地和唐宣讨论起这两个勾起她反常情绪的剧本。 其中一个名叫《临间青梅》,一部大女主电影,导演陈晋,现阶段尚为广告出身的新人。但上辈子,却是与阮吟有知遇之恩的恩师。上辈子唐宣已死,她独自在娱乐圈里孤独打拼。那时年轻得很,没人护佑,受了很多磋磨。没机缘亦无奇迹,于是配角演到了死。 直到遇到了陈晋陈导,他在一众女演员中相中了阮吟,破格提拔她为女主。那是阮吟第一次施展才华的电影——歌舞片《水生》。并一举成名,拿下下一年度金像奖最佳新人,抢了当红花旦霍恩的风头,走上了她短暂演绎事业的巅峰。 《临间青梅》是陈导处女作,他曾经向她提过,这部处女作的本子他十分喜欢,光是拉投资就拉了五年,想不到一败涂地,一度逼得他退出导演圈。 阮吟以前特地去搜过这部片子,确实不忍睹视。其实论质量来说,还是蛮高的。这部电影男主角请得非常棒——国民小鲜肉谢小山。在萧故成名前,谢小山曾经是华国古装小生一把手。古装扮相明月清朗,风姿卓绝,席卷无数华国电视机前的少女心老中青少年。虽说古装无敌,但谢小山有个致命的缺点,不敢拍现代剧。一是因为古韵太过浓厚,现代装穿什么土什么,阿玛尼都能穿出城乡结合部小王子范儿;二是身高堪忧,和一般男星对戏都要踩箱子的他,很难演出迷妹们认可的那种大长腿。 就是粉丝路透图p弯了地板,大长腿也p不出来。 其实这部电影导演构思不错,故事、节奏感、镜头、布景、音乐都很赞。唯一不赞且致命的只有一点——女主。 这部剧的女主在上辈子亦是大名鼎鼎,人称陶溪小妖精。阮吟一想到她,就特别想捶桌笑。她一直很想知道,陶溪背后的金主到底是个怎样的物种,为什么在万花齐放的娱乐圈,选了这样一枚骨骼清奇的小妖精。 陈导电影一向是高清摄像头,能够展现演员表演时足够的张力,亦能纤毫毕现地反映出演员的脸部状态。比如隆鼻时不小心把鼻孔做得向上拱了几分,开眼角不小心留了一个眼屎状的疤,一低头下巴假体能戳穿胸部,胸已突破了常人应有的尺寸,壮硕如凤梨…… 即便如此资质,陶溪小妖精也能放肆当主角。她家金主大腿着实粗壮,宠幸陶溪的几年间,各大电影电视剧女主演不停。爽的是小妖精与她的霸道总裁,辣眼睛的是观众与被硬生生潜下去的同行。 一整部电影,把陶溪小妖精放肆的长相与放肆的演技体现得淋漓尽致。正剧演成喜剧,都市言情片演成了下巴惊魂惊悚系列电影。 “我想去试镜,就这部《临间青梅》。”阮吟说。 “女二?” “女主。”阮吟笃定。 唐宣有些不放心,毕竟这部已确定当红小生谢小山为男主,这是谢小山第一次试水都市电影,关注度很高,女主的竞争也激烈。据他消息,光是一阶文化,就有不少比阮吟段位高得多的竞争者。 “来看看另外一部,一阶文化影视部投拍,据说投资花了一个亿。《沧海杂记》,大型古装奇幻剧,改编自著名小说ip。”唐宣递过资料,击打纸张,“一阶文化内部有许多分猪肉角色,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女三号。” 阮吟当然听过这部名声斐然的电视剧,想不到这辈子居然由一阶文化投拍,经费特么的还上涨了。这部《沧海杂记》便是上辈子萧故一战成名,登顶华国第一小生的成名剧。这部剧成为了近十年来收视率登顶的传奇剧目,演出这部剧的大小演员亦跟着鸡犬升天。 “我两部都去试试,成了哪部都不亏,不成就去演丈母娘那极品女儿。”阮吟埋头说完,与唐宣相视而笑。这辈子果真是条康庄大道,什么好事儿都被她碰上了。 阮吟的心愿其实很低很低,她想有个真心相待的朋友,有条不那么难走的事业线,有房子住,有好吃的东西吃,就很满足很满足了。她连爱情都不奢求了,谁叫她喜欢的那个人,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是个连自己的心都拎不清的傻逼呢? 次日,阮吟陪唐宣取了假体,连包得犹如恐怖片丧尸的小宣哥对阮大美人好是依赖。巴巴地蹲在阿阮家里,求抚慰、求抱抱、求蹭饭。 正好那几天刘桐音的剧组放假,阮吟便邀请了刘桐音也过来。刘小姐生生莫名承受了唐宣无数眼刀,搞得她特地在上厕所的时候堵住阮吟。 “阿阮,你说小唐是不是暗恋我啊,他老是看我,弄得我好虚……”刘桐音不停拍打两侧脸颊,以求迅速降温,“人家比他大那么多,有心理障碍的啦~” 阮吟:“==,或许是你搞错了。” 刘桐音:“tat……不可能!” …… 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阮吟。她并不知道,这所高档小区房的各个角落统统安装了摄像头,它门能全方位的、每个角落的、24小时的记录下阮吟的一举一动。 乔皙工作疲累了,就一动不动地盯着看,看上一个小时左右,继续手上的事务。 很多时候,他连她的睡颜也能津津有味的看上三个多小时。 早起起床气勃发的她,穿衣镜前欣赏自己身体的她,嫌弃早餐太过无味的她,做着每个姿势都不标准瑜伽的她,边洗澡边戏感十足来一段的她……以及偷偷使用小道具纾解*,又在睡梦里喃喃他名字的她…… 他嫉妒阮阮床头柜上放的绿漆小黄瓜,总有一天,他会登堂入室废了它。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的阮阮不再想见他,连提一下都成了禁忌。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犯了什么错?”同样犯了错,一心弥补的唐宣质问他。 “我强迫了她。”乔皙咬唇。 “不,不是,是你犯了忌讳。”唐宣面对乔皙,同样面对十几米长的圆弧状落地窗,漫天霓虹闪烁,“你嫉妒她被会场所有的男人所幻想,那你知不知道她穿着性感的原因?” “她亦嫉妒你对白秀的提拔宠爱,所以她才故意刺激你,这是你应得的。”唐宣一语道破天机。 “但凡陷入爱情的女人,就如同一只护食的狼狗,她怎么能允许她所爱的人去对别的女人好?乔皙,别搞笑了,什么同僚之情,什么学姐后辈,我就不信她白秀不是借着这层关系来接近你?!!” “你记住,爱情是绝对排它的。就如同你讨厌任何一个男人接近她,她也不允许任何女人借她的名义靠近你。” “她也喜欢我?”乔皙惊疑不定,句读这几个字,反复品味。 “她也爱着你。”唐宣笑着回答。 “所以……”乔皙心脏都要跳了出来。 “所以请继续照顾她,她从小到大吃过很多苦。从来都是她在原谅人、体谅人,就没有人原谅过、体谅过她。她爸抛弃了她和她妈,她妈不仅抛弃了她,还给她带来一系列的苦难与污名。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朋友也很少。” “所以乔皙,即便你犯了这么大的错,我依然帮着你。因为……她需要你。” 我不行的,只有你,才能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每一个暖暖的早晨一睁眼,心爱的人便睡在自己身边,他蹙着眉,连睡着了也在想着她有多讨厌。 唐宣从来都知道,她不可能爱他。只乞求,她爱的人,能全心全意的只有她。 第41章 打到你坟头蹦迪 《临间青梅》试镜当天,唐宣开着那辆骚包的玛莎拉蒂,送阮吟与刘桐音一起面试。刘桐音那悬浮局的男二号正在轧戏,这几天扎堆拍他的戏,所以她得以溜出来找其他的活儿。 两人到试镜现场,外面已有不少女星在那里等待了。《临间青梅》剧组有意把女主人选在新人与票房保证中徘徊,所以在场有圈内二线小花向晚、张婉之之类的试镜老油条,也有阮吟、刘桐音这样的演艺圈新秀。 刘桐音拿了张报纸遮脸,跟阮吟八卦起这次的选角。跟阮吟从试镜考题上入手不同,她特意从唐宣那儿要来一大把剧组八卦小料。 “喂喂,阿阮,你知道吗,这一次《临间青梅》的主要投资商是个新兴直播平台,说是要以探秘剧组为话题,直播拍摄全过程。”刘桐音一手撑报纸,一手摁出ipad,点开逗猫直播app,“就是这个逗猫直播,都开始打广告了,看!”她献宝似地以为自己掌握了大部分敌方资料,这次《临间青梅》作为逗猫直播投资的大项目,很早之前都在逗猫上打了宣传广告。 阮吟呵呵一笑,她做的功课,远比刘桐音还多,“那你点开看过这些没有?”阮吟一指往刘桐音ipad上点,“这次不止拍摄过程,连试镜过程也全程直播。”点开广告页面,《临间青梅》专区赫然在目。 这次逗猫方面说是以悬赏方式招募女主,女主播们前往试镜现场进行直播,直播观众订阅数越多,试镜加分权重也就越大。 “所以你还没发现吗?除了我们和一部分二三四线女星以外,来试镜的,全是网红女主播。”阮吟掀开报纸,示意一叶障目的刘桐音往外瞧。 果真平均三米一个对着摄像头叽里呱啦神神叨叨的整容网红脸,妹纸们撒娇的撒娇,比对心的比对心,忙着把屏幕对面的宅男们迷得神魂颠倒。 网红脸隔着屏幕一有镜头磨皮,二有化妆与头发挡脸还好,一穿越到现实大多就暴露了缺点,更别说前来试镜的不少是正儿八经的女演员。与女演员们一比,女主播们的脸就显得有些惨不忍睹了。 刘桐音环视了一圈,深深感到有些妹纸敢来试镜,确实是勇气可嘉,“照你这么说,加分权重真的很大吗?最后会不会真的选女主播来演女主,咱们就是个陪跑的?” “不一定哦,你别看我们确实比女主播资质高。可她们人气足,看点也足啊。”阮吟蹙眉,这一次她本来认为网络直播只是个噱头,想不到投资商竟然是来真的。也怪上辈子为人太死板,不够灵活变通,活该一辈子待十八线。 原先她以为陶溪小妖精是靠金主上位,没想到她与金主实则互利互惠。逗猫平台主页第一位,赫然就是陶溪小妖精的直播间。她在逗猫算得上最红的王牌主播,现实中长得确实跟蛇精一毛一样,摄像头中大大掩盖了缺点,让众多宅男们只看到硕大的优点。 对的,硕大的优点,比如胸,比如屁股,直播素材收集起来能组个网盘包。 上辈子《临间青梅》的女主便是陶溪小妖精,以这方面来看,逗猫直播确实也履行了直播观众订阅数最多,所拿到的试镜加分权重最大的诺言。 这一次陶溪小妖精的直播间,不仅在主页第一位,更在《临间青梅》栏目第一位。房间标题是:试镜现场不忘和老公吸一口! 阮吟有些好奇,点开来看。 直播间里,陶溪小妖精一张戳死人的脸正全神贯注盯着屏幕打《撸啊撸》,“老公老公,人家要死了,快来上路帮忙gank啊!”她娇娇软软地尖叫,可明显她打的上路位置已经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了。 “急什么急,我把这波野怪刷了,等大招好了就来,乖。”一个很是熟悉的男声安慰。与陶溪小妖精组队的是个打野角色,短短三分钟内,屏幕里已显示他被野怪打死两次了,待刷完了一波野怪,男人逞威风,“亲亲别怕,我来carry全场了。” “啊,我去,你不用来了,对方被人家不小心打死了。”陶溪小妖精悲痛脸,她终于忍不住又把对面杀崩了。 全场弹幕刷过:“求小妖精别装柔弱了,看了会死……”、“66666,都超神了还要老公救……”、“打个游戏也不忘虐狗啊……”、“虐狗间2333”…… 阮吟不自觉顺走了刘桐音的ipad,万宗归一地静心聆听现场收音,试图察觉出陶溪的具体位置。试镜现场有哪里可以有电脑、打游戏还能坐大躺椅? 刘桐音莫名其妙见阮吟神搓搓地站了起来,着了魔一样把ipad当罗盘用,东南西北到处乱晃。她跟着阮吟,绕过了大半个会场,到了一休息室门口。 “小姐,抱歉,试镜请在外场等候,这是vip休息室。”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拦住阮吟去路。 阮吟举起ipad,再听了几次直播声音,又趴在门上,贴着耳朵听。趴着的时候,她奇怪地盯着那工作人员瞧,瞧得人家毛骨悚然。 “小姐,麻烦你别做奇怪的动作,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嘴大得可以当拉链的工作人员憋红了脸,义正严辞道。 “哥们,里面好像是我干爹。”阮吟砸吧砸吧嘴,以更奇怪的眼神盯着门。 “小姐,贺总今年年方二十八。”其实小哥并不是场地的工作人员,而是里面男人的保镖。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贺总特喜欢扮干爹,和我玩那种~嗯,你懂,我们特殊的那种情趣。”她听闻里面男人的姓氏,猛地转过头,表情跟吃了翔一样,一点不情趣。 保镖想到他家贺总确实喜欢与形形□□的妹纸玩角色扮演,但很快从妹子杀人的表情中分辨出了轻重缓急,“你还是不能进去,里面那位才是新宠。” “哇,没人性,逗猫直播总裁搞大了女明星肚子不负责任!”阮吟哇地一下哭出来,嚷嚷得直凶。刘桐音被她浮躁的演技吓坏了,手忙脚乱之际四面八方涌来一堆网红脸女主播,纷纷把摄像头举起对准阮吟开始直播。 “出事了出事了,试镜现场闹起来了。” “逗猫平台总裁疑似搞大了别人肚子,事主儿哭得厉害着呢。我马上把摄像头转过去啊。” “诶,妹子,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 “等等,你长得真好看,咱俩合个直播吧。哥哥们,这是事件女主角哦……” 保镖赶紧开了门,把阮吟塞进去,关门。然后冷面应对一众忘情直播到不能自拔女主播们。 “现在事件女主角已经进去了,原来门里面是咱们逗猫的总裁啊,咱们先问问工作人员到底怎么回事吧?” “工作人员小哥也挺帅的,来,合个直播……” “等等,陶溪小妖精和她男朋友不也是在里面直播嘛……难道……你们看到了吗?逗猫户外年度大戏,陶溪男朋友竟是逗猫总裁!现在正房正逼宫陶溪小妖精了!快来关注一波,我的直播间是10037!” “小哥,里面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透个底啊?” “陶溪小妖精直播间里的菜鸡男朋友,真的是逗猫总裁吗?” 小哥继续冷面着,一个又一个摄像头奔向他,网红妹子们开始了新一轮的户外直播轰炸。 阮吟一步一步走过去,脑内轰鸣。不远处两座躺椅,两台手提电脑,一台挂了外置摄像头,一台没挂。 两个坐在躺椅上对着电脑冷光并肩作战的人。 “陶溪,我已经诱敌深入了,快放大招!” “老公好厉害,人家五杀carry全场了!啊,谢谢’别虐狗了啊’同志送的火箭,谢谢啊!” “陶溪,我们去偷大龙,把这个眼位绕过去。” “好的么么扎,老公好棒,老公英明神武!人家收到了’陶溪我爱你’送的飞机,谢谢亲亲!” “陶溪……嗯……来提醒试镜的?”男人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正战至酣处,也顾不得回头了,“你等等,陶溪打完这把就来。” “呵,挺厉害的嘛,原来你真的是投资商,逗猫直播总裁?”黑暗里,阮吟蓦地出声。 “果然有本事,把别人一个好好的试镜搞得乌烟瘴气。怎么不带着你这帮子网红给我滚呢?”阮吟牙尖嘴利,冷笑阴森。 男人愣住了,僵直当场。 “怎的啦,刚刚不是还英明神武好棒好棒吗?”阮吟继续开启神嘲讽模式。 陶溪小妖精关了摄像头,回头,正准备教训这个突然冒出来,出言不逊的女人。女人先出手了,她一把抓住男人衣领,使足了劲儿往外拖。 男人一转头,阮吟顺势啪地一耳光煽过去,脸都还没看清楚。待喘息间,看清了。果真是那张败类脸,比记忆里黑了许多,不斯文了,全然留下了败类二字。 男人一张明俊逼人的脸被煽出了一个五掌印子,他也没喊疼,怔怔望着被煽痛了手,喘息着的阮吟。 “姓贺的,你当年留的是假名。我高考后到处找你,以前租的房退了,车也卖了,你个混蛋也不见了。你他妈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上辈子的阮吟,为了寻找贺军进入娱乐圈,整整找了他八年,人生到底有几个八年啊? “贺斯年。”男人瘫坐到躺椅上。 “你个畜生,我打到你坟头蹦迪!”阮吟看不过,一脚踹了过去。 陶溪小妖精脸吓得煞白,见阮吟一副真要把贺斯年杀了的模样,逼也不撕了,两手往阮吟腋下一揣,制住她,“老公,快跑,我为你英勇就义!” “收起你的凶器,下巴别戳我。还有,不要每句话都用感叹号,烦死了。”阮吟被陶溪小妖精的下巴戳得脸生疼,那对胸死死抵住阮吟腰背,害得她误以为下一刻那对硅胶就要爆炸了,“贺斯年,把你这假人女朋友给我挪移开!” 贺斯年被阮吟当胸踹了几脚,挣扎着爬起来,去拉开陶溪。他眼睛没离开过阮吟,用一种比阮吟方才还吊诡的眼神,深深注视着她。 “好了,阮吟,别迁怒别人了,样子很难看。”他说话还是喜欢教训人。 “哦,明白了。”阮吟回头,冷冷瞧着拖拽住自家女朋友的贺斯年。她的手指拽紧了又松开,呼了一口气,像是了却了一桩多年了心愿。 第42章 本来准备弄死你的 “听说她把这部剧的投资商,逗猫直播总裁给揍了。” “不是吧……这人太入戏了吧,上部戏演了哪个不畏强权的小妖精?” “我给你说,这年头见到金主先扇一巴掌吸引其眼光的戏码早就落伍了,还真以为总裁都会被这种倔强勇敢的人设吸引啊~哼~~~” 阮吟不理周围细语,挺直了背脊,朝试镜间走进去。 “老板,那颗小辣椒,就是你从大学喜欢到现在的人啊?”陶溪憋笑,兀自给痛到嘶声的贺斯年倒了杯水。关了直播,两人的关系也迅速冷却了。 “你管得太多了。”贺斯年酌了一口水,慢条斯理,“有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失为一件好事。” “是是是,见老板痛得很甜蜜的样子,不小心失言了。”陶溪捂嘴,她在他手下工作三年,极明分寸,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最为受捧,也成为他关系维持得最长的女伴。 在她之前,贺斯年也有很多所谓的“女朋友”,替他作为维持人设的工具,或者隔应继父的挡箭牌。她们替他做事,给他打工,他给她们想要的前途与金钱。这本来是很划算的买卖,只可惜内心通明的人还是太少,得到了一点,就妄想得到更多。贺斯年给不了她们更多,于是理所当然地掰了。 “老板,如果没有事,我先走了。”陶溪挑起prada小包,长腿一立,高跟鞋迈开,“反正这次女主角也轮不到了我了,就不浪费时间试镜了。” “哦?你倒看得开。” “可不是,要不是为了见你这小女友一面,你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办这样一个试镜会吧?”贺斯年白手起家,雷厉风行,如果真内定陶溪当女主,他就不会拐弯抹角还把女主角色对新人演员开放,炒作一个根本回不了本的试镜会。“所以啊,我先去约会了,陶溪小妖精也要有私生活嘛。” “上次飞机上认识那只小狼狗?”贺斯年没否认,倒是嘲笑她,“你也注意一点影响,听说和小狼狗在飞机上就搞上了,下来后鏖战了三天三夜。” “哼,我这叫遇到真爱,及时行乐。倒是你,公司里都说你憋成了心理变态。”陶溪不甘示弱。 “那今天全公司加班,做新开发的游戏直播项目。”贺斯年面不改色,“马上通知秘书发通告,包括你,一起加。” 人呀,较不得劲儿。贺斯年就是那种你越跟他较劲,他就越顺道骑驴下坡的变态,大变态。 …… 隐隐约约,阮吟见一个人影坐到导演边上,那个人揉着胸口,嘴角弯起的样子,还像记忆里那样猥琐。 “阮吟小姐,请配合我们的男演员,演绎您手上拿到的片段。”陈晋导演在镜头外说道,他极喜欢演员临场发挥,配合镜头,观看演员在不确定情形下的临场反应。 “不如让我来做阮小姐的搭档?”边上那个变态很讨打地询问陈晋导演。 梳了一头艺术家辫子发的陈晋导演明显很看不来这种和他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西装笔挺变态,纵然才华斐然,也不得不在资本主义的威压下低头。这次《临间青梅》得以拍摄,全靠边上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投资商。 陈晋无奈,点头示意。 贺斯年屁颠屁颠走到面前,他衬衣上几个大脚印清晰可见,招摇过市。嘴大得可以当拉链的保镖小哥为他拖了个旋转椅过来,他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 “阮小姐,你可以把我当做何逊。”贺斯年明显为难她,这人插了个二郎腿,跟临时剧本里的男性角色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阮吟剜了他一眼,自顾自令自己沉浸在角色里,脑子里思忖如何才能演好这出戏。她侧了个身,刚好侧脸对准镜头,又能挡住一点不入戏的贺斯年,这个角度刚刚好。 这场戏讲述女主江心最终放弃了男主何逊,与同甘共苦的打工仔阿黑在一起。何逊撕碎了江心的结婚请柬,从澳洲飞回来找到她,质问她为何失约。 “江心,你眼瞎了还是心瞎了,他就是你火锅店里一个打工仔,我才是你共度了二十年的人。”贺斯年照着剧本句读,索性没读错字,读得铿锵有力,一马平川。 阮吟深呼吸,极力平息胸腔里熊熊燃烧的哥斯拉之魂。她把剧本里何逊的形象,与混蛋贺斯年有机结合在一起,终于找到了些许感觉。 《临间青梅》讲述了一对隔壁邻居式青梅竹马的纠葛,男孩何逊,女孩江心,故事从何逊家破产,被迫移居乡下避难开始讲起。乡下女孩江心从小崇拜何逊,何逊却对她爱理不理,颇为嫌弃。 何逊家家道困难,难以为继,江心毅然放弃学业,打工供他读书。从那一刻起,何逊懵懂的心开始明白,江心到底对他存有怎样的感情。他不能接受,又无法离开江心的资助,少年的心从饱受折磨到卑鄙无耻。 江心南下打工,一开始给人在工厂里装零件,一厘钱一个,从早上五点,干到夜里十点,一天只能上两次厕所,每次不超过十分钟。她攒钱买了张电话卡,又给何逊买了个手机,夜里能通话五分钟。 她喜欢说, “诶,何逊,今天老师上了什么课?” “诶,何逊,听说你又考了全县第一?” “诶,何逊,又认识了哪些新朋友吗?” “何逊何逊……”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在十五年后,披着婚纱,嫁给了自己的打工仔。她终于放弃了心心念念的人,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崇拜与幻想,回归了躬身扶持的现实,回归了相濡以沫的涸辙里。 阮吟看不到中间的剧本,仅凭上一辈子对《临间青梅》的依稀记忆,想象江心此时此刻的心情。半世伶俜,被何逊辜负背叛数次的江心,终于对其死了心。 “何逊,你不应该来这里。”阮吟唤了一声,同样面无表情。这时的江心,该是对何逊展现不出任何表情了。 贺斯年一愣,听她有气无力,还以为小姑娘在跟自己赌气。他抬起头,见了死水一样的一双美目。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苍凉得很。 他仿佛见到了第一次与阮吟正式见面的时候,小小的女孩子,穿着一身黑吊带,故意没穿内衣。她脚上的波鞋边边破了一个洞,倔强地漏着风。他故意走得很慢,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意想之中的上钩了,拉着他袖子问他,“先生,洗……洗脚吗?” 贺斯年与她的相遇,是个蓄谋已久的阴谋,他找了她许久,在私家侦探的帮助下,打探到了她的下落。那时阮吟还叫萍萍,跟着外婆姓陈。外婆中风瘫痪住了院,家里的钱被阮吟的母亲骗光了,她辍学后什么都肯干,就是凑不完那么多钱垫付外婆的医药费。 那年他的小姑娘十五,他二十,两人同样遭遇了相同的悲剧。有区别的是,她不知情,他知情,她从不去怨恨,他怨恨了。 他暗中观察了她很久,见她想尽了各种方法凑钱。捡垃圾,贴小广告,教人变魔术,介绍客户给种猪配种,甚至学社会上的小混混将别人堵巷子口讨钱。她长得又瘦又小,一点没威胁力,还富有多余的正义感。有一次他见她去堵人,那长得死肥的胖子正被别人威胁,小姑娘冲上去拿起棍子就打,疯得像只小型哥斯拉。混混驱走了,死胖子蹲在角落里哭。她倚在墙边抽了根烟,稚气的脸上爬满疲惫,“好啦,胖子,别哭了。乖乖把钱包交出来吧。” 胖子像看女神缪思一样看她,乖乖交出了钱包,“你长得像电影明星,杀手莱昂里那个。” 小姑娘扑哧笑出了声。 她笑得真好看,胖子看呆了,贺斯年也看呆了。那一瞬间,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特别厉害。这一次他来到这里,本来没准备再回去了。他打定了主意要让那个男人生不如死,他找到了霍钊的女儿,想与她同归于尽。 贺斯年准备好了汽油、小刀、农药,领毫不知情的她到了宾馆里。她浑身都在发抖,紧紧拽着他在路边随意买来送给她的玫瑰花。 “事后你不许赖账,你要给我钱。”她哭丧着脸,他第一次见她这副小模样。 “别哭了,不会痛的。”他安慰她。 她大力嗅了一下玫瑰花,放下那一枝厌耷耷的小玫瑰,踌躇着、迟疑着、又一往无前地蹭上去拥抱了他。小小软软的身体贴合他,支支吾吾地说,“谢……谢谢……你的玫瑰花。” 他的心再度可悲地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他踢走了床底下藏着的农药,轻轻地抚摸上那颗小脑袋,“不用谢。” 第43章 送你999朵玫瑰 阮吟弯下腰的动作唤回了贺斯年的神智,她一身高腰裤短毛衣的造型,梳了个最近流行的半丸子头,头低下来的时候,头发也倾泻了下来。 发尾扫过贺斯年的下颚,她悄声威胁,“给我好好演,不然干掉你。” 贺斯年嘴角一扯,差点笑出声来。然而他憋住笑,认真翻了两翻剧本,合上。 “我不该来?”他挪移了一下转椅,让自己出现在镜头里,“江心,你清楚你究竟在干什么吗?” 贺斯年已在裸背剧本,虽依旧一马平川,好歹不捣蛋了。阮吟心里一喜,酝酿一下进入角色,秀眉微拧,咽了一口口水,,“请你自重,何先生。” “自重?”贺斯年好似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话,惊异地瞧着阮吟。他站起来,一只手捏住阮吟下颚,双眼在她身上逡巡,“你主动跟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说自重了?那些年没皮没脸粘着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自重了?现在说……搞笑……” “但那都过去了呀,何逊,那都过去了。”阮吟被掣肘住下巴,也不害怕,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逼视他,“我都等了你十五年,你难道还让我再等你十五年不成?” “江心!立刻、马上取消婚礼!”贺斯年命令她,“你如果想借此向我逼婚,我答应你,江心,我们可以马上去领证。”他模样有些疯魔了。 阮吟奋力挣脱开,却徒劳无功,声线越发低沉,愤怒,“这是我和我先生共同的决定,你不满意可以不参加,不必现在来耍混。” 女人的力气终究不如男人,她还是被何逊固定住。阮吟眼圈泛红,双眼怒视他,呼吸声大而急促。 贺斯年见了她那小模样,心底一酸,当年的小姑娘果真长大了。下一个情节,何逊该埋头吻下去。 他做不到,于是他看向镜头,示意导演表演结束了。一般试镜会演个十几分钟,这一场试镜,短短五分钟就结束了。 导演离开监视器,试镜现场贺斯年先松了手,阮吟还在不住喘息。她每次都十分入戏,把自己代入角色里,眼圈酸涩得紧。她怔怔将目光停留在贺斯年松开的那只手上,无论戏里戏外,他都是先一步跳出去的人。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阮小姐,你表演得很好。”陈晋导演鼓起掌来,“但……总觉得差点火候……”他总觉得阮吟的表演缺了点什么,好则好矣,却只能让人夸句好,挖不出其他东西来。 听了这句话,阮吟心底忐忑。这不坑人嘛,意思是行也是一句话,不行也是一句话,模棱两可的回答,最是吊人胃口。她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以感谢导演的点评。恰要回头的时候,她琢磨片刻,又向转身离开的贺斯年鞠了一躬。 这老男人依旧揉着胸,回头朝她笑得像只哈士奇,猥琐版的那型。他挥挥手,说了句,“祝你成功。” 阮吟鼻酸,没法像他一样坦然,沉默退下了。她乖乖坐到场外,等待刘桐音试镜结束。场外的网红们都消失了,也没人来问她关于逗猫总裁与肚子里孩子的八卦了。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前一刻,逗猫工作人员已为她清了场,封锁了今日她大闹试镜会的消息。 对方一直关注着她,依旧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刘桐音垂头丧气出来,一头撞进阮吟胸口寻求安慰,“导演说我胸太大,一点不像女主那种营养不良的乡下女孩。阿阮,人家把胸割给你好不好?” 呸,陶溪小妖精那对凤梨都能演江心,小桐桐这双水蜜桃怎么就不可以,片方歧视多汁水果吗?阿阮为刘桐音鸣不平。不过说实话,这对水蜜桃凑到她胸口的时候,她浑身蛮不舒服的,柔滑饱满,吹弹可破。 逼死平胸少女啊。 两人行至车场,唐宣与兰博基尼早已不见,同一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辆黑色奥迪。司机摇下车窗,礼貌对两人说,“阮小姐、刘小姐,乔董等你们很久了。” 刘桐音歪头思索半天,平底鞋一跺,双腿一收,差点没跳到阮吟身上来,“等等等等……乔乔乔……董不会是我认为的那个乔董吧?” 阮吟身上挂了整一个刘某人的重量,都快瘫了。她尴尬得很,没想到乔皙会出现在这儿。乔皙跟上辈子差不离,工作狂到可怕,听唐宣说,半夜十二点,总部最顶层的办公室灯还是亮着的。这个时间段,他该有开不完的会。 后座的车窗缓缓落下,戴金边眼镜的男人远远注视她,“阮阮,上来。” 阿阮不想理他,经历那件事后,见了他就烦。身上挂了个刘桐音,艰难迈脚往反方向走。正巧一辆大奔朝这里驶过,开车的哈士奇朝她俩吹了个口哨,“哟,新男友啊?”贺斯年抛了个媚眼,很妖娆地示意了那辆奥迪车。 前有狼,后有虎。阮吟很难堪。 “喂,咱们还是卖乔董个面子吧。”刘桐音小鸟依人地依偎着阮吟,提了个建设性意见。 “你也卖我个面子,快下来,又不是残障少女。”阮吟也提了个更建设性的意见。 刘桐音一进车,就尴尬癌犯了。一开始面对突如其来的*oss,她容易想很多。比如boss是不是看上她了,上了贼车会不会没有一丝丝防备地来一个车咚,然后窄小空间里两人的荷尔蒙发泄不出去直接爆炸了,天雷勾动地火,紧接着…… 她一只手拽着裙裤,拽得越发地紧,思维轰鸣,幻想里和boss天震地骇的爱情故事已经进行到唐宣抢亲了。 “咳咳,刘小姐,你晕车啊?腿下箱子里有晕车药。”司机窃语,示意刘桐音别发出奇奇怪怪的哼唧声。毕竟boss在把妹,她一个瓦数不高的灯泡应该跟自己一样安静如鸡才对。 司机与刘桐音坐前座,阮吟和乔皙在后座。两人隔得很开,很长一段时间,阮吟在装作看风景。 乔皙递了个小礼品盒过来,阮吟想装作没看见。后视镜下前座四只眼睛血淋淋盯着这只礼品盒,阮吟打了个哆嗦,不得不接过来。 她打开,里面安安静静躺了一包玫瑰花茶,超市卖9块9的那种。上面贴了张玫红色的报事贴,用那种丑得惊人的字迹,写下:“送你999朵玫瑰。” 阮吟表情龟裂了一波,仿佛看到了微信中老年表情包,科科,这就是乔董那颗木鱼脑袋里想出来的礼物? 小乔同志也在装作看风景,一屁股一屁股地挪移过来,像接接头暗号一样,挨到她跟前来,“晚上一起去跳广场舞吗?”以前在襄山影视城,阮阮最喜欢带他去跳舞。 这句话刚一落音,阮吟就见前排刘桐音羊癫疯发作地抖了几抖。 “不去。”姐姐已经不玩这种中老年迪斯科很久了。 阮吟瞥见乔皙眼镜下精致的脸出现纠结的神情,明明已经二十有五,在商业上的成绩更是斐然,面对她还像当初那个少年一样。 “那去做大保健全套服务?”乔皙咬唇。 “不去。” “你家boss难道不会去一家最高档的西餐厅,然后点一瓶82年的拉菲吗?”刘桐音听得挖鼻,堂堂上市公司董事长,接地气接得跟蛆丝一样。那金边眼镜下反的不是精光,是抠门吗? 最终灯泡刘如愿以偿喝到了82年的拉菲,她坐在另一桌偷偷觑靠窗的俊男靓女,发短信给她的经纪人,“唐宣,阿阮和乔董到底是什么关系?” “别问,喝酒、吃菜,好好抱住阿阮大腿。”对方回得很快。 “我是想说,你家阿阮似乎在揍乔董啊,真的没关系吗?”刘桐音以为自己眼花了,揩揩眼,发现自己没看错,平日里矜矜持持的阿阮在略饮薄酒之后,确实在对硬是要和她同席的乔董进行惨无人道的虐待。 “没关系,日常,他该被揍。喝酒、吃菜,别担心会被吃穷。”唐宣回得很淡定。 第44章 重新开始 第二天阮吟醒来,发觉自己身上穿了多年前那套毛绒绒的小熊睡衣,手里握着本应趟在床头柜夹层里的绿漆小黄瓜不放。 小黄瓜上贴了张枚红色的便签纸,写得是:“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字依然丑出翔,很有特色,一见难忘。 床头柜边上搁了杯玫瑰花茶,两粒醒酒药和一管药膏。茶还是温的,人没走多久,茶杯下亦垫了便签,“醒了把药吃了,还有药膏我替你抹了,注意保养。” 阿阮同学本来挺感动的,一想到这药膏保养的是那处,脸就臊得慌。 小慧端来早饭,她一脸吊诡瞟向趟坐床头,俏脸红得滴血的阮大美人,“阮姐,那人是谁啊?”被抓得满脸血痕看不清模样,眼镜破破烂烂地挂着,缺了个镜片,整晚在阮吟房间发出奇怪的闷哼,关键是眼神特痴汉,盯阮吟那模样,就跟盯屎壳郎的天命之屎一毛一样! 他不痛吗?那些血痕还是新的,有几条刚结了疤。 小慧本来不欲放他进来,拗不过刘桐音,对方还嫌她没眼色,“相处好点,最多半年后,喊阮姐夫。”小慧心中一阵悲哀,阮姐一个前途大好的新人,竟沦落到被这样一个痴汉吃豆腐。不想刘桐音竟说对了,小慧从头到尾也没发现,这尾痴汉,跟她神往的人上人,竟是同一个人。 “不认识。”阮吟傲娇地口是心非,酌了口玫瑰花茶,乔皙放了蜂蜜,很香。 试镜结果很快出来了,阮吟顺利进入第二轮试镜,刘桐音则被刷了下去。另一方面,一阶文化年度大戏《沧海杂记》也在组织演员遴选,唐宣替阮吟报名了女三号青檀的角色。 第二轮试镜就少了一拉子网红的加入,虽说陈晋导演还是对阮吟不甚满意,但她已是无论投资商还是片方的最优选择了。阮吟成功入选后,逗猫直播的团队前往一阶文化与唐宣的宣传团队拟定合约,将她作为逗猫在电影《临间青梅》的第一视角讲述人,全程为逗猫直播电影拍摄过程。 一阶文化为唐宣配备了专业的宣传团队,网络上有关阮吟当选《临间青梅》女主的宣传已开始做了起来。不想却遇到了阻碍,阻碍来自男主何逊的扮演者谢小山。 这部电影是谢小山的电影处女作,一开始宣传中到处拉已上位的小花做宣传,甚至传出了霍恩、邹浅、向晚等人的加入,最后竟被新人阮吟占了坑,当然引发了谢小山迷妹们的不满。她们在天涯、微博、八卦二组等地纷纷吐槽,说谢小山这样的电视剧一线小生就不该贸贸然接电影,不但没市场,还容易被不良片方坑。这不,成了某不知名新人的抬轿人。 “观众不认识你,当然会下意识觉得你不好,阿阮,你现在最缺的就是大众熟识度。现在增加脸熟度的方式比前几年单一的靠作品堆积要好得多,不少明星都通过综艺节目蹭脸熟、走红。但那还是太慢了,你需要快速走红,已配合得上接下来《临间青梅》、《沧海杂记》等剧的宣传。” “不然到时这两部剧宣传起来了,你知名度达不到,就很容易被人认为是公司在硬捧。到时被其他明星团队拉踩、碰瓷儿,避都避不及。”唐宣分析,比起演戏,他确实更适合这些长袖善舞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配合逗猫团队直播是个好方法?”阮吟质疑,“不是没有明星上过直播,效果都不如草根好。” “不是让你以明星身份上,就是让你以平民化的方式切入。正好你的知名度不够,在直播上的属于新面孔,神秘值杠杠的。加上逗猫与一阶文化的大量专业性公关,与你本身的素质,红起来应该没问题。“唐宣拷给阮吟团队做的资料,包括直播上的人物设定,需要突出的特质,与直播的几大特色内容。 阮吟吞吞口水,上辈子她万万没有这样被经纪公司如此厚待的时刻,就连走红也是《水生》后的意料之外,“唐宣,我紧张。我没试过被力捧。” 见平日里披了外壳的阿阮搓手,唐宣一手揽过她,给了一个胸膛,“你感受下,我衬衫都浸湿了,我这辈子还没捧红过人。” 一个新人,一个新经纪人,面对诡谲的娱乐圈,同样心生胆怯,又以大无畏的姿势迎接未来的风浪。 刘桐音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拍摄场地出了点事。唐宣便开车去了,留阮吟一个人在公司。当晚乔皙接她回家,黑色奥迪停在车库,为了避嫌,阮吟走了高层专用通道。 乔皙依旧坐在那个位置,由车窗外望去,整张脸上挂着很明显的五道血痕旧疤,他皮肤白皙,尤其明显。本来安安静静坐在车里办公的他,见阮吟下来了,朝她笑了笑,“阮阮,上来。” 阮吟依旧坐得离他很远,一路上暗暗瞥那些惨不忍睹的伤疤,一屁股一屁股地挪移过去,困难地组织语言,“对不起。” “那天,你喝醉了。”乔皙关了电脑,他记得她一直唠叨一个名字。 “嗯。”阮吟拽紧衣袖,愧疚。这些天乔皙一直顶着这些疤,她不是没听到闲言碎语。当事人经历的应当更多。 “没关系。”乔皙决定忘了那个名字,嫉妒的恶果他尝得太苦了,自此以后他不嫉妒了,也不会再让她有这样不好的情绪。 他递给她一个小礼盒,打开来看,依旧是超市9.9元的玫瑰花茶,报事贴上依旧写着:“送你999朵玫瑰。” “你怎么老是送我这玩意儿?”阮吟好奇,这段时间,即便两人没碰到,999玫瑰也会每日准时寄往住所。 乔皙的手,一点一点挪移过去,触碰到了她的指尖,“一个一个数的。每天下班,我就在路上一个一个数,数到999个。书上说,做一些用心的事,你会感受到。” “什么书?”这么坑爹。 “《教你如何追女孩》1988年第六次印刷版本。”乔皙红脸。 阮吟笑起来,鼻子堵堵的。 “乔皙,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他一张翻皮的脸觑过来。 “不要喜欢霍恩,不要再去想霍恩,也别回头去找霍恩。”她阖眼,把藏在心底多年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 她没发现,乔皙奇奇怪怪地盯着她,老大半天,他没说话。她心头软绵又难过,“不行吗?” 他凑了过来,对准她的唇,珍重其事地触了下,“行。” “阮阮,忘掉之前一切的误会和不愉快,我们重新开始怎样?” 意思是他忘了霍恩,她亦忘了贺斯年。 对于阮吟来说,还包括忘了上辈子的惨死。她看向乔皙那双琥珀色的,暗暗沉沉的眼睛,他亦望向自己,眼里倒映着她。 “重新开始?”她嘴唇触动。 “嗯,重新开始。” 两人的手,攥得更紧了。 她想了想,还有件事,必须向他坦白,“我前段时间遇到以前的男友了,”顿了顿,又急切道,“我向你保证,我不再喜欢他了……只是有点难过……” “难过什么呢?”一只手拂过她柔软的嘴唇。 他没等她开口,堵了她的嘴。还是不想听,不想在她口中听到任何关于其他男人的话语。爱情具有强烈的排他性,能让一个女人变得不可理喻,亦能让一个男人变得理解不能。 第45章 送出去的玫瑰与送不出去的玫瑰 “阮吟准备好没有,别紧张。”摄影师利用高清摄像头跟拍,贺斯年在一旁监督。 阮吟进了组,定妆后的一段准备时间里,她开始配合逗猫进行直播。女主江心后来的职业是火锅店老板,阮吟便和团队一起进火锅店学习制作技巧。 “好了。”阮吟简单扎了个丸子头,素颜,围着围裙,朝镜头碾开笑容,“大家好,欢迎订阅《临间青梅》训练专场。” 这个直播间挂在逗猫直播最黄金的位置,很快吸收了大量粉丝订阅。人美、声甜还是厨房杀手,阮吟在厨房咋咋唬唬的小模样,在直播间里得到了观众的喜爱。 “谢谢’鸟太小晕针’送的飞机,您的id真心猥琐。”阮吟舀了勺豆瓣放进锅里,一边调侃。她所在的厨房灯光昏黄,越发衬得肤白如雪。 瞬间直播间风向一变,大家纷纷改id,每个id比刚才那个还要猥琐。 ‘满屏菊花微紧’:阮阮腿长人美,为你痴狂为你撸。 ‘*大的才能说话’:给我房管,帮你把这群猥琐宅男禁言了。 ’一夜七次狼’:伦家不猥琐,伦家是乖乖的小姐姐2333333 眼看直播间又要无下限了,一个id名为:’999玫瑰’的钻石级小天使开始疯狂刷火箭。满屏烟花爆破了整个房间,一众小粉丝们赶紧刷6,大家拿出计算器计算,这一波神壕这波又刷了多少万礼物。 之前不是没有粉丝给主播刷礼物,但这样一天之内三番五次大规模地刷,还是第一次看到。按每发火箭500块的价格,999玫瑰单单刷一次,就要花上十来万。 阮吟见到这个id,也不介意粉丝们调戏她了,炒八角炒得笑逐颜开,一双美目直视屏幕,“999玫瑰,阿阮值得你拥有。”她跟个陷入爱情的小女生一样,痒呼呼地调戏这个id,和这个id背后的人。 两人刚刚和好,阮吟就进组了。粘粘乎乎的蜜月都没有度,便分隔两地。听说那姓贺的职业经理人来亲自督场,乔先生紧张得不行,生怕自己的小矫情被人抢走了。 阮吟和贺斯年都规规矩矩的,特别是那姓贺的,避嫌避到了极致,除了简要督场之外,其余时间都神龙见首不见尾。逗猫直播说白了是多种资本的集合体,贺斯年仅仅是职业经理人,所占股份不多。他忙着给人打工挣钱,又不若乔皙一般祖坟有荫。 直播了大约十来天后,剧组正式开戏了。阮吟以第一视角给观众介绍剧组成员,这是剧组生活第一次向大众全方位公开,直播影响力走出逗猫,通过各大平台向全网扩散。 一阶文化前期谋篇布局了不少功力,包括阮吟积累房间流量、通过明星微博转发信息、公关炒作等,《临间青梅》一经开拍,迅速成了全网讨论的焦点。一直信誓旦旦说阮吟起点低、没人气、拖后腿,害得谢小山单抗票房的迷妹们只得闭嘴。不得不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次是整个剧组一起红了。 “陈晋导演,给粉丝们打个招呼吧。”阮吟已经盈盈大方了,面对镜头毫不畏惧。 导演倒是羞涩,他才三十来岁,在导演行业算是年轻一代的新锐,造型是前卫了点,耐不住人帅啊。他还未开口,弹幕里涌入的人群就开始嘤嘤嘤直吼: ‘卧槽,这剧组颜值高哇’:导演嫁我,导演嫁我,等等,导演有家室了吗? 陈导滞了一下,迟钝点头。弹幕又一片哀嚎。 阮吟接着介绍编剧、副导演、场记、场务等人员,然后男三女三、男二女二,每介绍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观众们便集体高|潮一遍。 最后谢小山出场了,他踏了块滑板而来,行至镜头前时耍了个帅,跳离地面。阮吟背脊一阵凉风,这哥们出场不是穿溜冰鞋就是踏滑板,永远都会掩饰住自己比百度百科上报的版面身高矮上15厘米的实际值…… 贺斯年于远处茕茕孑立,仿佛那些热闹欢喜都离他很远很远。剧组开拍第一场戏,阮吟饰演的江心和她的丈夫阿黑挑选戒指,榆树下何逊买了束玫瑰花,在金店门口见他俩恩爱的场景,最终将玫瑰花放在了露台的苜蓿草边上。 他想起了阮吟高考时的那个黄昏,那是高考的最后一天。他跟许多家长一样,在考场外等待,炎炎夏日。他拿了束玫瑰花,坐在榆树下面。 旁边的家长问他,在等谁? 贺斯年紧张回答,女朋友,我们说好了,高考后就去领证。 家长惊讶,你多大,你女朋友多大啊。 贺斯年有些生气,他才比阮吟大五岁,两人交往了整整三年。他手心手背全是汗,因为这一天,是他欺骗她的最后一天。等到他俩出国领了证,他死死锁住了她,他会告诉她一切的真相。 可最终,他还是落荒而逃了。他的良心再也不允许他欺骗下去,三年已经够了,遑论一辈子。贺斯年还是不敢想象,她知道真相那一刻,彻底崩溃的模样。她是他的小姑娘,他小小的温暖与怀抱,三年来,他把她养得好极了。她如今明眸善睐,再不见三年前的痛苦迷惘,又快乐无匹,有了同龄人的纯真向往。 这样很好很好了,他不允许自己的私欲,去摧毁好不容易塑造好的一切。榆树茂盛,风一来,哗啦啦地响。他的玫瑰花被放在苜蓿草旁,萧然落寞。 阮吟现在也很快乐,她爱上了另外一个人。隐隐约约听他们说,那人是摘星国际的董事长,家世庞大。贺斯年见阮吟被导演夸奖了,高兴地朝镜头挥爪,她站在人群之中,万众瞩目。 他吸了根烟,很快吸到了头,不小心烫了手指。烫的那一瞬间,阮吟蓦然回首,瞥见哈士奇正在被烫得跳脚,捂嘴笑起来。 “做人不厚道啊!”他恢复了讨人厌的笑容,朝她挥拳。他的母亲告诉他,如果真的无可奈何地喜欢上一个人,就去抢,去不折手段地拥有。她身体力行地去做了,抢走了阮吟的父亲,摧毁了两个家庭,赔上了自己性命。 所以他选择了放手。 可没有一个人告诉他,放手,是一件多么催人心肝的事啊。 阮吟夜里睡觉之前,乔皙打电话给她,他话一向很少。两人聊了三四分钟后,总会断了话题。阮吟想了个办法,叫他背经济学理论,一天背一个,总能凑足三十分钟。 一次唐宣来她宾馆房间,见她正在对着电脑练习打游戏,背景音乐是乔董唐僧似地喋喋不休宏观经济学。伴随着乔董连声音起伏都没有的念叨,阮吟的撸啊撸技巧日臻完美,很快完成人头收割,拿到了五杀。 “逗猫那边说,闲暇时候可以打打游戏吸引人气,叫我练习撸啊撸。”阮吟学着乔董的模样,机器人一般发声,电脑荧幕里,她正carry全场。 “你在这里还真是与世隔绝啊,彻底滚到了网红圈生活了是吧?”取了假体后的唐宣缺少了虚假的英俊,愈加厚重踏实,他的经纪人生涯上了道,前不久才给刘桐音接了个准一线封面与棉花软糖的代言。 “哪里,就是改善一下剧组的无聊生活而已。难道要我去跟谢小山那家伙讨论怎么在成年以后长高五厘米吗?”阮吟忍不住吐槽。 “学学桐音,她很明白怎么为自己争取利益。她曾经一度走得很困难,现在不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走过来了。”唐宣敲黑板,近日他为了两个艺人两地跑,疲累奔波,直接躺倒在阮吟温暖的床铺上,“阿阮,一阶文化内部为《沧海杂记》这部剧已经撕疯了。” 阮吟方摧毁了水晶,她朝手机特别任性地来了一句,“赢了,换歌换歌。” 手机那头的乔董事长,开始背起了博弈论。 唐宣满头黑线,该说就让这两人相互伤害下去得了。两人在一起了后,变成了阮吟单方面伤害乔皙了。 “怎么回事?不是一阶文化开了好几个项目吗?《沧海杂记》在里面并不出众啊。”阮吟和陶溪小妖精、贺斯年组队,一起开车发起了新一轮的排位赛。短短一个月,她运用自己单身十年的手速,从青铜冲到了钻石。 “你知道霍恩吧?上次差点抢你封面的那个当红小花旦,她进了一阶文化,想要方总把一阶文化这个项目的女主角送给她。”唐宣望着天花板,“加上这个项目本来就是从隔壁聚兴传媒那里买来的,定了对方艺人出演男主。” 一时槽点太多,不知如何吐起。阮吟还是抓住了唐宣惆怅的重点,回首,“聚兴传媒家一哥是不是萧故?” 当年萧故没有再为难她,只是走了,她不知他心底到底的想法。现在回想起来,她也不怪他。同样是巴巴地喜欢一个人,没有道理她是正确的,他就一定错误。 “阿阮,我已经忘了他了。”唐宣眼中焦距被灯光晃没。 “真的忘了?” “刘桐音在追我,我一直明白,她喜欢我。”唐宣捂住脸,这个结他必须解开。 第46章 女主之争 阮吟不知道,自己拍戏期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简而言之,就是小花旦霍恩拍戏时高空坠落摔断了腿,她生病住院期间男友在和一电影导演瞎搞。霍恩拖病体联合导演老婆,将正在百人宣|淫的男友与导演捉奸在床。随后她毅然决然离开与男友共同创办工作室,与经纪人一起,共同加入了一阶文化。 阮吟一个头两个大,槽点太多了,不知如何吐起。且不说高空坠落摔断了腿的人怎么能够清楚察觉到男友在和电影导演瞎搞,又高能量地联系上导演老婆,还能更高能量地刚刚好捉奸在床,最最高能量的是,捉奸在床之前还特么喊了媒体来曝光bb,反正阮吟是办不到的。 “你怎么看?”唐宣问,“霍恩和你定位接近,许多戏路都能交叉,又比你出名比你有人气,到时候资源被抢光,哭都哭不出来。” “你觉得我把乔皙和曾敬敏捉奸在床后,还能立马打起精神,风风光光加入我前大腿的公司,妄图抱我前金主的大腿,索要该公司最好的资源吗?”阮吟玩不下去游戏了,奈何陶溪又在直播,自己不能挂机。心不在焉地打,一边举了个类似的例子,反问唐宣。 “你现在不就在替前大腿办事吗?”唐宣回应,阮吟自己不就在为贺斯年赚钱吗? “闭嘴!”阮吟和电话里早已被遗忘的乔皙异口同声。 乔皙是失去了尊严的,即便阮吟拿他和曾敬敏举例子,他也不敢反抗自家老婆分毫。但面对唐宣这样伤害民族感情的回答,乔皙忍无可忍,不许在他面前提姓贺的,电话里也不行。 “啧,乔董还在啊。”乔皙太没存在感了,唐宣都快遗忘他了。 “一直都在啊~”阮吟可是故意给他听关于霍恩的一系列对话的,她捏了捏手机,朝虚拟的毛脑袋顺毛,“乖,今晚就到这里了。” “阮阮,太晚了,叫唐宣出去罢。”唐宣总归是个男人,哪能这么晚了待在女孩子房间,出了事怎么办?乔皙也是选择性遗忘当年唐宣是和阮吟睡过上下铺的男人,还顺带被强迫听了两人在上铺年轻气盛搞的那些事。 “唐宣,出去出去。”阮吟示意,叫他模拟出门关门的步骤,哄好了对面的乔董,方才挂了电话。 唐宣从门外又进来,特别想笑,阮吟和乔皙折腾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在一起了。他想他俩估计很难再分开了,这样别扭的两个人终于能体谅对方,得来不易的果实,两人都会小心翼翼地去维护。 “我住隔壁,明天再讨论这个事情。”唐宣还是觉得,不该欺骗可怜的乔董。 “也好,霍恩的事,我觉得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阮吟若有所思,从之前的表现来看,霍恩都不像有智商的类型,摔断腿后突然双商飙升,激发潜能,她倒是不信的。 唐宣揉揉阮吟的毛脑袋,他才发现她穿了一件猫头连体睡衣,很萌的样子。一个忍不住,多揉了一会儿。 “要想知道整件事来龙去脉,多看看微信微博分析,如果真的怀疑什么,给我说。阿阮,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还没来得及反应,毛脑袋就贴了过来,直直贴到心脏的位置。阮吟阖目,嘴角含笑,“小宣哥,我真幸福。这辈子太幸福了,我都以为是假的。” 那人敲了她一个棒槌,“去你娘的小宣哥,每次有事相求就小宣哥,完事一提裤子就死胖子。” 《沧海杂记》的争夺着实激烈,女主陆悠悠的角色已有好几个当红小花旦虎视眈眈。甚至如今最当红的邹浅也带着团队来和《沧海杂记》制作组谈判,不过相较于霍恩的低姿态,邹浅显然自恃身价。她提出1n的条件,即是她出演女主陆悠悠,她工作室的新人就必须多个女配男配重要角色。相当于演员部分,邹浅工作室可以给你做包干。 其他剧里,这个条件很是诱人。毕竟邹浅现在是如日中天的一线花旦,部部电视剧必爆,她旗下的艺人也资质颇好,就缺一个爆的契机点。有了邹浅出演,相当于这部电视剧本身不但能卖个好价钱,且必在一线电视台播出。 一阶文化却拒绝了邹浅的条件,它不是业内其他小公司,财大气粗,旗下艺人也颇多。有比邹浅更加价高位尊的电影咖,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主角角色,把其他位置全赔进去。 “方总的意思是选霍恩,当然,公司还有几个女艺人在竞争女主,资质都不如霍恩好。且霍恩加入一阶文化,这个礼物显然是合情合理的。”唐宣喝了一口咖啡,白日昭昭,他与阮吟在宾馆三楼的咖啡馆继续话题。屋外繁花灿灿,耀眼得很。 “选就选呗,反正我家乔董不准备替我拿角色。”阮吟无奈耸肩,她家乔董压根不关心什么《沧海杂记》,摘星国际事务过多,他基本不管一阶文化这一块。阮吟也不想借他的关系争取什么,她比较瞩意女三号青檀这个角色,“这个剧一定要配合卖相颇好的演员阵容才能杀得出去,无论邹浅还是霍恩都是很好的选择。不过青檀这个角色,还要小宣哥替我争取了。” 阮吟双手合十,然后狗腿子般,执起银勺,敬上一块小方糖。她的手比前些年漂亮得多了,保养得宜,又白又嫩,没了因生活奔波的茧子,百合花一样婉转好看。 她不选女主,那是抗收视用的;也不选女二,那是挑战演技与观众耐受度用的;女三最好,人设好,躲过女主女二的撕逼大战,又不会被人说闲话。清清白白地涨人气,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喝完咖啡后,阮吟就有下午的戏份。小慧早准备了几十杯奶茶,和逗猫的工作人员一起分发给剧组剧务们,平日里阮吟也从不吝啬,男演员女演员们礼品不断。连导演也感慨,阮吟比许多新人会做人得多,当然经济实力也是做人的基础。 目前为止,只有唐宣、贺斯年、刘桐音等利益最相关的几人知晓阮吟与乔皙的关系,因阮吟始终没把小慧当做心腹,宁愿花钱送她去培训班培训演技,也不愿她时时刻刻陪伴身边,所以小慧也对自家阮姐的感情生活一无所知。 小慧比阮吟晚进组,直到帝都那边的演技培训完了,她才姗姗来迟。说实话,她是感激阮吟的。她接触过许多助理,即便是刘桐音的助理,私底下,日子也非常不好过。工资低、待遇差,还必须忍受演员的种种怪脾气。 阮吟则很好履行了当初的承诺,从没把她当作无前途的小助理看待,甚至自掏腰包培养她。小慧心领神会,学得极快,十分会揣摩阮吟的心思。阮吟做人做事的小招数,也谨记在心。 小慧一送来奶茶,剧组气氛就活跃了起来。逗猫直播给了小慧几个镜头,她抓紧机会显示自己的特质,清清秀秀的女孩子,似乎得到了整个剧组的喜爱。 ‘从此以后我要萌助理’:助理妹妹好可爱,阮阮的助理妹妹真的好萌啊2333333 ‘阮阮的袜子’:我要坚定不移站阮阮的,妹妹给杯奶茶解解暑就好_(:3」∠)_,毕竟一天搬砖很累的。 ‘啦啦啦洗吧’:助理妹妹也能演个角色嘛,这么萌,演个软萌萌的白富美多好。 后面一片666666,把这个回复顶了上去。还有粉丝威胁不给助理妹妹一个30秒的角色,他们就取消订阅。 逗猫直播与《临间青梅》剧组双赢,这个直播间不但成为了逗猫人气最高的常驻节目,更是让逗猫一下子超越了其他几个小牌直播app,成为了全网关注的焦点。 阮吟刚拍完一场戏,和谢小山一人拿了一个老冰棍开始啃。谢小山一身休闲服,阮吟穿了工厂服,这场戏是江心省吃俭用买了站票,站了整整两天,来大学里探望何逊,却见何逊抱着本子与心仪的女生有说有笑。江心没了见何逊的勇气,一个人蹲在草丛里窥视二人。 谢小山长得颇具古典韵味,长眉入鬓,五官精致,就是矮,连和阮吟这种平均水平妹子搭戏,都要踩个箱子。除了一提矮字就炸毛以外,他是个颇为敬业的演员。至少进组之后,推掉了自己所有的商演,一心一意演戏,把渣男何逊演得那是丝丝入扣。 “阿阮,剧组里有个订好的龙套临时放了鸽子,你可以让你的助理妹妹临时顶上嘛。”谢小山提议,阮吟送了他阿玛尼腕表,平日里也好相处,遂他也给她提供消息,“导演似乎也有这个意思,你问问他。” 阮吟点头,她也有意让小慧出镜。既然她要了这个助理,就要对其负责。小慧的上进心是把双刃剑,用不好伤人伤己,用得好如虎添翼。 “我会跟导演说。不过你先保密,要角色这种事最好别外泄。”这几天她都在关注霍恩的事,全靠小慧替她里外打点。 剧组里鱼龙混杂,关于龙套角色导演瞩意小慧的事,也有人通过其他渠道知晓了。小慧这样的小女孩,剧组里有许多人觊觎,长得漂亮,人单纯,还没有后台。 最重要的是,有野心,有野心就好骗。 第47章 滴滴今夜我们都是老司机 小慧接到微信,又有人邀请她去ktv唱歌,备注是《临间青梅》的演员副导演亲戚。她很在乎每一个结识的人,认为这些人都会在她以后的路上有或多或少的帮助。 “去嘛,我哥说《临间青梅》有个龙套角色正在招人,他今天也会来哦。” 小慧:“真的?你别哄我。” “哥哄过你吗?来嘛,这个角色特别适合你。” 这几天小慧确实处于无所事事中。阮吟没空管她,因为阮吟正在准备即将到来的船戏;观众们没空管她,因为他们正满脸口水地等待阮阮的船戏;逗猫直播观众人员更没空管她,所有人加班加点策划这次颇具爆点的船戏现场。 小慧踟蹰半响,又问了对方大致情况,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片场拍江心与何逊的船戏,江心在校园里发现了何逊另有感情,一度退却了。何逊为了挽回江心,半强迫式的与她上了床。两人都是少年人,一个卑微到底,一个存了利用之心;一个心向往之,一个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徘徊纠结中交付彼此的第一次,看点十足。 “明天你们什么都看不到,放心吧。”阮吟对着屏幕邪笑,逗猫和剧组签了保密协议,说是全程跟拍,其实电影内容还是严格保密的,“到时候会清场,想要看剪切版,就去电影院买票啊。” 观众尤其好奇船戏的拍摄过程,这样的重头戏,说什么都不想错过。逗猫钓观众胃口,让阮吟给大家介绍拍船戏的方式方法,一一介绍必备道具,就是不让看现场版。 直到第二天,贺斯年亲自举摄像机拍外场,用冻得死人的声音解说。 “喂,哥们,阮阮就是拍个船戏,又不是你失恋了,别这样。” “好了好了,不看就不看了,求继续直播外场。哥们别发声了,很冷。” “哥们,说实话,你是暗恋阮阮吧……” 贺斯年不回答,他身边一辆黑色奥迪车驶过,上面下来一个人。他举着摄像机回收瞥那人,高大俊雅,衬衫西裤,严谨端庄,与片场每一个人都格格不入。 那人由人开道进了片场,那是贺斯年第一次远远地瞥见乔皙。 乔皙进了场,片场人少,除导演、摄影和必要场务外,其余闲杂人等都一一清场了。远远地,阮吟睡在一张床上,聆听导演讲戏。 她一手执毛巾捂住胸口,一边听导演的话将一手搭在上半身浑然□□的谢小山肩上。上一场戏两人本来互相撕衣服的,两人入戏甚深,撕得特起劲,竟然一条过了。导演一鼓作气,干脆把这一场也接连拍了。 “小山,你要抓住你内心冲动纠结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平日里暗黑深沉,到了这时候,就该爆发,狂野点!”陈晋导演一拍谢小山肩头,鼓励道。 “阿阮,你因懦弱推拒,内心又爱着他。江心已经知道何逊在学校有女友了,还是和你发生关系,你内心的想法是什么?” 阮吟左眼皮跳得厉害,她似有心灵感召地回过头去,晃见了霉黑一张脸出现在现场的乔皙。阮吟没想过乔皙会来探班,一时慌了心神。 “那是谁?谁准他进来的。”陈晋导演也发现了乔皙,他们清场拍戏来着,竟有人大模大样进了来。他所剩无几的导演权威被严重挑衅了。 “那是摘星国际的大老板。”阮吟汗颜,国内掌控几近一半大幕布院线所有权的公司,谁都应该知道。 “他来做什么?”谢小山疑惑,背脊冷飕飕的。 “探……探班的吧……可能是。”阮吟结结巴巴,关键时候,她怂了。 这场戏两个演员准备充分。谢小山一共穿了五条内裤,把牙涮得白白的,口腔保持清洁。阮吟贴了不透明乳贴,大腿根部用透明塑料纸帛贴得密而不漏。两个演员都是第一次演这种程度的船戏,阮吟自重生以来,连仅有的吻戏都是借位拍的,这一次导演严格要求,她也只好保持专业演员素养,赤膊上阵。 “阿阮,别看你老板了,集中精神。”谢小山唤她,“等下我咬你肩膀,你就仰首。” 阮吟还是心不在焉,那个人清清濯濯站在那儿,眼神暗得她难受。她忍住心中压抑,朝谢小山点了点头。 “!” 何逊咬住江心□□肩头,发了狠地噬咬,“江心,江心,你是我的人了。” 江心忍不住引首,双手艰难怀抱他,一声不吭,她双眼通红,一点一点阖眼,她将自己交给了他。 “咔!” “阮吟,你状态不对,调整一下。” 谢小山赶紧从阮吟身上退了下来,他已经起了反应了。这种情况下,男演员起反应太正常了。他见阮吟还是不在状态,以为她没拍过这种戏,害羞又谨慎,于是以身试法开玩笑,“阿阮阿阮,看我看我,看我*吗?” 笑话太冷了,还很低俗,阮吟一个没留意,回了一句,“不看,太细晕针。” 一把刀直戳谢小山胸口,伤害作为男人的尊严与感情。 这场戏阮吟ng了二十几次,终于过了。谢小山悲哀地发觉自己已经硬不起来了,天色已暗,阮吟肩头全是红色牙印,血迹斑斑,咬破了嫩皮。他俩对对方皆是抱歉,阮吟抱歉因自己耽误了拍摄,谢小山抱歉把阮吟咬成了傻逼。 然而阮吟还未听他细言,便简单拢起衣服往场边跑。 那个人还是站在那儿,这场戏拍了整整五个小时,他就站了五个小时,。 阮吟仰头,望见他嘴唇在流血。她指了指场外的休息椅,“不知道去坐一下啊,傻不傻啊。”她去捏他冰冰凉凉的手,不顾众人目光,牵着他往外走。 两人回到车上,阮吟便坐到了他大腿上,“不气了不气了,阿皙。”他还是倔强不说话,戴了个木框眼镜,把俊雅脸庞衬得有些平凡了,显得很小,像个普通大学生。 见他没反应,阮吟捧住他的脸,一点点啃啄,去吸吮嘴角上的伤口,“司机,麻烦开车回宾馆。” 乔皙睁着眼睛被她吻了一会儿,才好歹喘了口气。“阮阮。”他抚住她后脑勺,“我们公布恋情吧。”这一次他打突击战来探班,亲自炖了汤,香蕈饺子素汤,她童年时候最喜欢喝的汤。本想给她一个惊喜的,结果惊喜成了惊吓。 他心底没底,想留住她。 阮吟没说话,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乔皙份位高,她怕一经公布,会被人抓了把柄。艺人团队间的勾心斗角,内里的弯弯绕绕,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即便被乔皙压住了,一旦处理不好,对两人的名声都有影响。 路上路过一个面包店,乔皙说他想吃甜点,拉着她下了车。为遮掩住她肩头的咬伤,他披了件西服给她。 阮吟拿了只拿破仑,乔皙夹了两个慕尼黑与奶酪蛋糕,结账时候,收银员不停觑两人。 “你……你是不是阮吟啊?”收银员妹子迟疑问。 阮吟没想过自己已经出名到被路人认出了,讷讷点头。 收银员尖叫出声,面包店里的其他顾客纷纷围了过来。“我经常看你直播,没想到真人还要更漂亮!”收银员妹子拿出本子想要签名,“能不能要个签名,可以的话,合一张影?” 阮吟也含笑点头,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纷纷要求合影,即便不认识阮吟,一旦听到了她是个明星,一起合过影也能当作个谈资。 “他是你男朋友吗?”一个小女孩凑过来,仰头见那高高大大的男人,“他长得没你好看。”她小小年纪,以貌视人。 阮吟不服气了,取了乔皙的眼镜,弯下腰对那小女孩说,“你瞧瞧,是不是帅多了。”一堆人与他俩合影,这对小情侣傻子一样站在中间,女方戴着男方的眼镜,披着男方宽宽大大的西服,合影的一瞬间,男人一把搂住了她,宣誓主权。 夜里阮吟也没闲着,经过两个多月的练习,她凭借单身十年的手速,把撸啊撸adc位置练到相当熟练。经过和陶溪、贺斯年等人一起开车,她的排位迅速从青铜到了钻石,现在在大师四级。贺斯年说,女生极少有到这个排位的,更何况是女明星。 如今她已经能靠这项技能与观众见面了。当初陶溪便是这样,她不愿意走一般网络女主播卖卖萌唱唱歌的路子,硬是闭门狂练,练到了大师一级,甚至有机会与职业选手切磋。 阮吟把乔皙推到摄像头看不见的地方,令他在那里装蘑菇办公,自己则开播了夜间档首秀。她这边嘻嘻哈哈,甚至把自己被谢小山咬得犬牙齿护的伤口大方给观众看。 “狗啃的,碘酒消毒了,接下来的戏都不敢穿短袖了。”阮吟落落大方,已经很熟悉观众们乱七八糟的询问了。 第一天夜间直播十分成功,乔皙蹲在角落里给她刷火箭,足足烧掉了十万大洋。阮吟得意洋洋回眸一笑,小自闭委委屈屈地撇头。 下了直播后,阮吟去洗澡。乔皙悄悄滚过去点开了直播,把摄像头界面最小化。然后他特意坐到了阮吟直播时不让他出现的显眼位置,一颗纽扣一颗纽扣地脱掉了上衣。 本来已经走掉的观众重新回了来,直播间炸了! 屏幕里的男人与阮吟所见的完全不同,他摘掉了代表禁欲的眼镜,抹了一把脸。五官精致,形容俊朗,丝丝慵懒。衬衫下的躯体宽肩窄腰,能数出一块块的腹肌,与清晰可见的人鱼线。 阮吟平日里直播间人数大致维持在800—900万之间,现在已经直冲到1500万了,还在持续攀升中。微博八组里慕名而来的女观众们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开始数男人腹部的肌肉,弹幕里不停在刷: “66666666,小狼狗终于不堪受辱,自爆身份了吗?” “阮阮,阮阮,你家小狼狗太极品了,哪里找的,受不了了!!” “卧槽,差点错过大戏啊,阮阮还不知道他开直播了吧,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管他的,666666666,小哥,我挺你。” “船戏没能看到,今夜,是要真开车了?滴滴,今夜我们都是老司机!” “滴滴,今夜我们都是老司机!” 阮吟洗完澡出来,用浴巾包住了脑袋,身上穿着那件猫咪脑袋连体睡衣,一双星眼又大又圆,可爱得紧。 “阿皙,快帮我吹吹头。”她眼睛进了水,盲着走出来,一下子撞进了男人怀里。以手指戳了戳他的腹肌,又朝那双菱唇偷了个香。 乔皙取出吹风机,将阮吟脑袋搁在自己大腿上,手指埋进她的发间,替她按摩头皮。 “你好僵硬哦,还在生气我拍床戏?”阮吟往里蹭了蹭,猫咪一样缩进他的怀里。 乔皙强自镇定,柔和地摇了摇头,沉默地凝视她。 “那我以后只和你拍好伐?”阮吟逗他,高强度的拍戏着实累坏了她,她亟需这个男人温暖的抚慰与怀抱。 男人琥珀色的双眼亮了起来,“好。” 吹风实在太舒服,乔皙的指法也妙,渐渐地,阮吟沉沉进入梦乡。贺斯年电话打来,乔皙摁了手机直接关机,联系不到人的逗猫直播与一阶文化乱做一团。 乔皙规规矩矩抱起阮吟上了床,为她盖好棉被。朝电脑屏幕善意笑了笑,规规矩矩鞠了一躬,“谢谢你们。”他说得礼貌又高贵。 房间关了,灯也歇了。一夜间,阮吟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红遍全网。 哦,包括那句“滴滴,今夜我们都是老司机”,跟着进了热搜第一。 第48章 好单纯不做作的忠犬 清晨,阮吟醒来,乔皙守在她身边。早餐盘子里是昨天买的拿破仑,以西餐刀切片好,摆得很强迫症,彩色的内里展露,观赏性极强。 “阿皙。”阮吟揉揉眼,搂住他的脖子,亲亲昵昵地唤他。她上辈子就依赖乔皙,这辈子亦是。孤苦的年少时期,造就了她对一份感情的皈依与执着。 一觉过来,阮吟疲惫全消,身体里某种躁动升了上来,“我不想吃拿破仑。”她俏生生地凝视他,一双星眼柔柔媚媚的。 “奶酪蛋糕热量太高了,你不合适。”乔皙以为她想吃昨日买的奶酪蛋糕,出言阻止。要真给她吃了,涨了一寸腰,又得哭爹喊娘。男人戴了个围裙,很像科幻片里那种家政机器人。 “那你下面给我吃好不好?”阮吟趁机赖皮,身体贴过去,拽住他的小花点围裙。 乔皙讷讷点头,起身打算给她煮。被她拉住了,小女子满脸狡黠,点了点男人鼻尖。 “笨蛋,我指的是这下面。”大白天的,阮吟牵起被子裹住两人,她张口去咬他的耳垂,一手不忘扒了乔皙裤头…… 宾馆门被人一脚一脚踹,被子里妖精打架打得正欢的两人依旧忘我得很。阮吟先反应过来,串掇乔皙去开。男人本不欲理,他心里眼里,只得怀里承欢的女人。无奈小女人催促,他披上睡袍,慢条斯理戴上规规整整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 阮吟裹在被子里,伸出一只不老实的手,偷偷去挠他脑袋,非要破坏他严肃气场。乔皙捏住她的手,凑近了吻了一下,又灼灼望她。 “去开门啦,专心点。”阮吟妍笑,提醒男人。 门口出现的,是贺斯年那张恼怒的脸。对方一见是乔皙那张面对外人时处变不惊的冰块脸,气也没处撒。尤其注意到那上半身显眼的红痕,更是凛了气息,“是你关的机,还是阮吟?” “我。”乔皙承认。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昨天干了什么?睡前喝了三斤白干吗?” “公开关系。” “神特么公开关系,你在逼她承认你!可你想过没,这样让她怎么处?”贺斯年扶额,和这人说话真累,豪门小少爷钱多任性。 “她不需要管任何事,一阶文化替她公关,这件事会被引导向于她百利无一害的方向发展。”乔皙面目表情地回答。 “你总有护不住她的时候,你以为娱乐圈的风向,是围着你乔皙转的吗?” 乔皙神色暗暗地瞥向贺斯年,一张脸不同于阮吟见时的清隽,阴郁得很。他反问贺斯年,“我只知娱乐圈围绕资本转,摘星国际难道无能力提供足够的资本把控舆论?” 说得冠冕堂皇,贺斯年冰雪心思,如何看不透乔皙所为。要真想阮吟好好在娱乐圈待下去,何必用这样不确定性过高的曝光方式? “乔皙,阿阮她,不是你这种少爷的玩具。”贺斯年定定地望向乔皙,他明知乔皙听不进去,“她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请你珍重待她。” 乔皙侧过身,低声伏在贺斯年耳尖,“我和她,从来不是玩玩而已。不久之后,她会进乔家,然后……退出娱乐圈。” 乔皙还是无法忍受自己的阮阮与其他任何人亲密,她属于自己,那双漂亮的星眼属于自己,柔媚婉约的身躯属于自己,狡黠嗔怒的小性子亦属于自己。 他控制欲非常强,早在与霍恩的少年时期,那个女孩便因无法忍受他的控制欲,毅然出逃。这些年来,不是他苦苦抑制,而是压根就没有能激发他*的东西。除了阮吟,他得不到的阮吟。 一开始,他以为只要看着她便满足了。 后来得到得多一些了,就想还能多一些,甚至产生了拥有她的想法。 再后来他真的拥有她了,就如同一只饕餮,永不满足地进食,他想完完整整地拥有她,她每一分每一秒的呼吸,她每一时每一刻的岁月,她眼睛里所看见的所有的事物……她所有的所有。 门离床铺的距离很远,阮吟听不见。乔皙闭门回来时,发现她又睡着了。齿梳样的睫毛俏立,乖巧可爱的模样,连沉入梦乡里,都是笑着的。 他忍不住,点啄了她秀白的额头,“阮阮,别离开我,从此以后都不要了。” 阮吟估摸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她打开手机时,乔皙已删除了所有来电显示。她是从小慧口中,模模糊糊察觉出外边变了天的情况的。 小慧面色苍白,嘴角乌青了一块,头发才洗过,浑身有种发霉的味道。乔皙的保镖把她拦在房间外,小助理什么话都没说,直流泪。 保镖汉子实在顶不住了,才报告了乔皙。 阮吟挺抱歉的,自己过私生活去了,该放小助理两天假。论照顾人,乔皙是二十四孝小奴隶,照顾得她乐不思蜀,把小慧这孩子抛到了脑后。阮吟拉过小慧的手,敏感察觉到那手上明显几道勒痕。小慧换了件长袖连衣裙,裙摆湖水般摇弋,头发一丝不苟梳到脑后,干干净净,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两天剧组放假,你去找一下陈导,上次他答应给你一个一分钟的角色。”阮吟思及之前谢小山提的角色,她已和导演沟通好了,“差点忘告诉你,好歹现在还不晚。” 小慧面孔比方才还要苍白三分,怔忪望阮吟出身。阮吟搞不清她是惊喜过度,还是惊吓过去,只得轻触了她下脑袋。没想到被她敏感弹开,手狠狠被她打了一下,“别碰我!” 又反应过来,“阮姐,抱歉……”小慧不肯相信这个角色是阮吟给她找的,毕竟前一天晚上,前一天晚上……她为了这个龙套的角色,付出了天大的代价。一开始是喝醉了,那几个男人不老实,趴在她身上。她疼得嘶鸣,他们就说,这是值得的,这个角色归小慧了。 小慧无声凝望ktv的天花板,一边不住地飙泪,一边告诫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有回报。 “没事,”阮吟耸肩,捏了捏手,“这个角色我拿到也没费什么力气。虽然才一分钟,已是个不错的平台了。这个好机会,你得好生珍惜。“ 小慧内心一遍遍否定阮吟的话,她潜意识里告诫自己这个角色是副导演亲戚帮她拿到的,而不是如今向她邀功的阮吟。这个可恶的女人把功劳全揽到自己身上,不过是想讨好她,拉拢她。 她如是想着,态度愈发恭谨了。上午她一瘸一拐夹着浑身不适回宾馆的时候,大厅里的新闻便在播报当天娱乐新闻。一阶文化铺天盖地地宣传和声明,称对前一晚自家老板的脑残行为负责。 一阶文化不愧为业界最好的新兴公司,招揽的公关人才十分专业,形式新颖。他们在直播事件尚未被其他公关团体利用之前,迅速掌握了主导权,买通业内的营销能手,通过全民娱乐、搞怪又容易被大众所接受的方式,来在人群中发酵这次的事故。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一阶文化主动公布了老板与旗下小女星的恋爱声明,一夜间,两人的漫画条漫、搞笑小段子与许许多多或真或伪的小细节在各大社交媒体上流传开来。 小慧拿出手机开刷,如今光是两人的小条漫,就能找到十几种不同风格的。讲述两人少年时在襄山影视城相遇,一个死皮赖脸狂追,一个高冷若即若离,分分合合很多年的故事。总之在条漫最后,总能看到乔大董事长买通各大画手高能的告白。 希望阮吟见到后别生他气,能与他订婚,一起过上狂虐单身狗,没羞没臊的生活。 值此之前,所有对摘星国际乔大董事长的曝光,仅限于白秀所写的财经专题。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高智商、好家世、天生人上人的摘星国际董事长,竟然真正的人设是患得患失死皮赖脸求承认的妖艳贱货。 没错,乔皙吩咐一阶文化给他塑造的形象明明是痴情不作为好单纯好不做作的乖乖忠犬男。可惜他低估了人民的智慧,资本能控制娱乐圈动向,却不能扭转人们的脑洞。他这番作为,在广大八卦民众眼中,无疑是心机*的代名词。 为了得到女盆友的承认,居然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看来乔大董事长中二病很严重啊。豪门人设一下子亲民了起来,高冷的乔大董事长破功了,摘星国际股票一夜间强势走红。 当阮吟被小慧告知了外面变天的事,她整个人都震惊傻了。乔皙已暂时出外开视频会议,她翻出ipad搜索当天的新闻。一阶文化官方微信已经晒出了订婚钻戒了,尼玛鸽子蛋这样大,背景放了好几大麻袋9块9玫瑰花茶包,说是他俩的定情信物。 阮吟脸烫得惊人,她想她是彻底被炒红了。正常女明星有了这种逆天的曝光度,都该开心死了,何况她这种毫无作品奠基的新人。阮吟摸摸两颊,虽然网络把她炒作成攻气十足的灰姑娘,可她还是想说,玫瑰花茶这种low逼到底的定情方式,能不能不曝光啊,丢不起这个人。 还有,这鸽子蛋她本人都没见过真货啊喂! 第49章 成功的公关 高层甲:“卧槽,老板被人说成了妖艳贱货诶。” 高层乙:“他本来就是妖艳贱货啊,你忘了这几年我们到底加了多少班,挨了多少骂,受了多少罪,喝了多少杯苦酒啊?他人前高岭花,人后大变态,亏得那张冰块脸,也掩盖不了贱货本质。” 高层丙:“也是,感谢一阶文化,感谢方总,公关不忘坑老板,这个人设不能更棒了。” 一阶文化总裁方女士脸黑得很厉害,昨夜加班到深夜,本打算回家洗洗睡了。结果乔董为了女友,演了这么一出,全公司公关部通宵赶班,各方联系,求爷爷告奶奶,好歹抱住了形象。 管他娘的单纯善良不做作忠犬,还是心机深沉妖艳贱货,整公司没崩就成,股票没跌就成,人设能用就成。 几个人很快噤声了,老板那张冰块脸出现在视频里,整张俊脸掩不住春风满面。 有人在下面悄声低估,“看样子叉生活过得蛮好,昨晚铁定交|配了。” 乔皙咳了一声,明明那声音听不到,他双眼逡巡,盯得那人头皮发麻。会上他听了近一个星期的报表,又通过了几项公司议程,吩咐曾敬敏继续开会后,便关了视频。 这几个月来,乔皙加班加点工作,排开几乎所有事物,好不容易屯了几近一周时间来陪阮吟,他不希望被任何外来事情打扰。突如其来的一场船戏,打破了他原本所有的计划。乔皙原本为了支持阮吟才创办一阶文化,可他现在后悔了,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低估了自己对阮吟的占有欲。 他得找办法尽快娶阮吟进门,阻止她对娱乐圈花花世界的向往,引导她真正高贵优雅的豪门生活。一开始就说了,他这人自私得可怕,阿阮要了他,便没法反悔了。 那边厢阮吟给小慧放了几天假,让她好好琢磨剧本与角色。乔皙等在门外,听她健气十足的声音,听一句他便笑一下,待门开了,他就要装回傻白甜的模样。阿阮喜欢那样子的他,他亦希望永远以那般样子呈现在她面前。 阿阮性格软软的,容易受人欺负。即便经历颇多,强悍了些许,在他眼里还是软。他得护着她,自此以后,除了他,谁也不能欺负他家阿阮了。 小慧从房间里出来,差点撞到立在门外的乔皙。她不敢去看乔皙,对方的眼神太有压迫性,鞠了一躬后,拿着剧本小脚一颠一颠跑走了。 阮吟本来害怕与乔皙的身份曝光,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对方执意公开了,还处理得颇好,她除了面红耳赤以外,也不矫情什么。一阶文化公关部打来电话,也不对未来老板娘客气,直言要她好好配合维护公关。 “阿皙,你得好好配合我。”这是阮吟知道乔皙擅作主张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没有怨愤,没有别扭,既然选择在一起了,什么事都一起好好商量。 她从床上蹦起来,真丝睡裙差点被掀起,一个箭步上去,揽住床下的乔皙的脖子。对方愣了片刻,亦伸手贴近那细薄腰身。温香软玉盈袖,阮吟青丝散落,一点点挠他颈窝,“这次我原谅你了,以后你要想做什么,提前和我商量。阿皙,我是你女朋友。” “他们都知道,你是我未婚妻了。”乔皙深深吸了一口她发丝的茉莉花味儿,他声音很轻,反驳她。 “就这么便宜了你啊……”连个订婚仪式都没有不说,两人的进展会不会太快了点。 “拍完这部戏,咱们就订婚。”乔皙笃定,不让她有丝毫逃走的可能性。 公关部说,该做的公关,该擦的屁股,一阶文化都替老板和老板娘办好了。真正稳定军心,还是要靠老板娘自己。贺斯年打电话来让阮吟开一场直播,正式解释昨晚的突发状况。阮吟琢磨,要解释得两人一起入镜,总不能又她一人瞎担着吧。 “阿皙,你打过游戏吗?”她想着夜里直播打游戏,顺便随机挑几个观众有疑问的问题解答。 乔皙正在处理几个邮件,听见阮吟的话,停滞了手指。 “今天和我一起入镜,我教你打游戏好不好?”阮吟从后面挂住他,贴在他后背撒娇。 其实公关部的意思,是想阮吟单独跟观众解释。身为家世完美的小少爷,执掌摘星国际的大董事长,在直播频道里出现,说到底还是蛮low的。虽说low过一次了,但第二次是决计不行的。要是公关部知道了阮吟拉乔董下水,飞一个锅铲敲死她不可。 乔皙抵不住阮吟背后软软的贴合,还是乖巧点头。 当晚阮吟与贺斯年、陶溪连线,破天荒关了摄像头,只开语音。房间里闹哄哄的,甫一开发,弹幕刷屏便满了。这一次真真全民关注了,不注水,纯含糖。 阮阮的小妖精:怎么不开摄像头,阮阮,你家妖艳贱货是不是在旁边? 泰迪攻:妖艳贱货666666…… 大胖兔子:我什么都没听到,昨晚那只妖艳贱货好帅啊,现在还藏了照片流口水呢。 一起熊:简直了,那*,那禁欲,阮阮的小狼狗赛高! 开始还以为是小狼狗威胁女主人公开身份呢,没想到一晚上反转,成了大总裁为不堪当背后的男人,为求名分不择手段。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一个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豪门,这组合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能引起观众的莫大兴趣。 “我老公在旁边,还有,谁再喊他贱货,我就封他id。这个称呼只得我能喊,懂吗?”阮吟傲娇道,回过头去,啪唧一声,亲在乔皙脸颊上。 身后男人鼠标都差点握不稳。 两人如今的姿态确实不能开摄像头,太过儿童不宜。乔皙怀抱着她,她坐到乔皙大腿上,纤白小手摁在他的大掌上,与他一同掌一块鼠标。 乔皙确实没打过游戏,要他教人高数还成,打游戏确实麻瓜到不行。加之阮吟是个不好的老师,边教学还边调戏,他气息不稳,只顾着嗅小女人身后鬓发青丝,早忘了今昔何夕。 两人玩的是打野这个位置,也就是能carry全场,到处游走抓人的角色。阮吟由于有乔皙拖后腿,打得比贺斯年还要挫。被人反抓死了几次不说,还遭乔皙神来之笔指指点点。 “阮阮,这条狼你没打,经验会少吃78点。”乔皙是个强迫症。 “哟,乔皙你得行啊,不是说爱情是盲目的吗?视力那么好干嘛。”阮吟被乔皙指出了缺点,加之被对面打野狂虐,开启了神嘲讽模式。 他俩每对话一次,弹幕就狂欢一次。乔皙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好听,仿若锦绣剥丝,扰得人心痒。两人的相处模式也好单纯好不做作,跟其他那些只知道情侣档吸人气的妖艳贱货压根不一样。一场游戏下来,乔皙神强迫症与阮吟神嘲讽的设定被根深蒂固。 再多的公关营销小条漫,也比不上夫妻档现场虐狗,诚不欺我。 “阮阮,蓝buff的时间好了,快提醒中单来拿。”乔皙记忆力特别好,比计时器还精准。 “废话那么多干嘛,我自己拿了咱们去carry。贺斯年那个中单只有被别人收割的份。” “阮阮,先把这个炮兵补了再回家,补满53个金币可以升级装备了。” 阮吟:“……”怎么不早说,她早就回程了。 “阮阮,30秒前对面在这放了个眼,你别蹲了,都发现你了。” 阮吟:“……”怎么不早说,她已经嗝屁了。 “阮阮,后面那个眼位对面可以传送绕后,你们现在很容易被团灭。” 阮吟:“卧槽。”这人能闭嘴吗? 阮吟再一次被团灭,她双手离了键盘和鼠标,恶狠狠回头。身后人无辜可怜的小眼神澄澈地凝视她,“阮阮,你别生气,是你说了要教我的。” 妖艳贱货我挺你:卧槽,是要家暴了吗?光听声音好不爽,好想看视频。 阮阮的小妖精:警|察叔叔,这里有两个行为不端的人,感觉要演绎儿童不宜画面了。 …… 阮吟嫌弹幕烦,干脆关了语音。弹幕大神们再一次炸了,纷纷表示马上按妖妖灵,再晚一刻,感觉乔董就要性命不保了。 确实乔董快要性命不保了,阮吟附在他耳边,悄然道,“知不知道我这把为什么打得不好?” 乔皙小可怜嗫嚅,承认自己多嘴影响到她了。 小女人小手从背后伸进他休闲服里,婉转至腹肌处,一下快一下慢的打圈,“因为啊,你顶得我好疼啊……” 乔董脑中轰鸣,全乱了,是死是生,全凭身上人差遣。他眼睁睁任凭阮吟拉开他的拉链,细细嘤咛,对准了一寸寸坐上去。她的真丝睡裙被掀至大腿根部,清晰可见细腻的水纹,点点滴滴地下沉。 “好了,现在没人能打扰我们了,阿皙,我来教你真正的游戏怎么打?”阮吟重新握住他的手,摁住鼠标。他俩依然和贺斯年、陶溪一队,依然打打野位置。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阮吟身体里正埋着她最爱的人,他们在干一件坏透了的事。没人知晓,没人察觉,手在抖,身体也在律动。游戏里的角色在一级就被野怪打死了,阮吟手脚俱软,根本握不住鼠标。 改为乔皙覆盖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带领游戏里的小人前行。他的悟性一向极好,短短一局,从麻瓜变为了可堪大用。 是的,悟性太好了,这一局游戏在第四十三分钟时结束,乔皙敲碎了对方的水晶基地,阮吟瘫倒在他怀里。 “亲爱的,还要来一局吗?”乔皙幽暗地问,食髓知味。 阮吟没说话,一个没忍住,酸胀得咬住他的胳膊。 虽说那天阮吟直播到四分之一就关了音频,不过公关效果确实棒极了,她与乔皙的话题霸占了整整一个月的度娘话题榜首。 待阮吟拍完《临间青梅》,唐宣屁颠屁颠地抱了一大堆广告资源来找她,说她是第一个他见过的连部代表作都没,居然红过了准一线小花旦的炒作女星。 一开始阮吟还蛮高兴,但见到那一堆略有些坑爹的代言产品,她陷入了沉思,是不是路子不小心走偏了啊…… 第50章 到我房间来 《临间青梅》拍了四个月,四个月间,阮吟从不闻一名的新人,到大热当红的网红,再到炙手可热的豪门准太太。一切繁花似锦的荣誉向她一同涌来,得来不费功夫,反显得特别虚假。 唯有一件事不虚假,导演陈晋并没有如同上辈子一样,对阮吟感到满意。他尤为挑刺,始终认为阮吟不是他心目中的江心。 “你怎么就演不出那种青梅竹马的感觉呢?阮吟,我知道你是体验派演员,难道你就没有童年少年可以比照体会吗?”陈晋导演一度抱头,这部戏他样样都满意,唯独女主演演不出与谢小山青梅竹马的感情这里,令他苦恼不已。 阮吟被问得很愧疚,体验派演员在表演方面可堪天才,可始终不如表现派全面。她始终无法演出导演所想要的感觉,因为……她压根就没有童年。 与乔皙惜别后,阮吟成了剧组里人人都讨好奉承的存在。人能跟一切事过不去,唯独不能跟钱。一切都反过来了,以前是她讨好人家,现在变成了人家讨好她。 连导演陈晋也开始对她的表演缄口不言,以往分明会ng几次的场面,常常一条就过。小慧的角色从一分钟变到了四分钟,可就这单单四分钟,几乎拍了一个星期。陈晋导演似乎把对阮吟难以寄予的期望给了小慧,这姑娘出乎意料地灵,把一个单恋何逊的夜店舞女小女配刻画得惟妙惟肖。 “挺郁闷的?”休息区,贺斯年递给看了整整一个星期戏的阮吟一杯凉白开,自己一拉椅子,坐下。 阮吟呆呆地见小慧与谢小山对戏,两人相遇于舞厅,何逊救下被客人欺负的小舞女,感觉她经历像江心,便摘了朵玫瑰别在她发间,陪她跳了支舞。小舞女双眼含泪地痴痴凝望眼前之人,仿若一曲便是一生。她每一步都跳得犹如世界末日般,珍惜不已,黯然神伤,又心怀渴求。 小慧演技稚嫩,奈何天份太高,恰恰撞到这类痴情女子角色,经过陈晋导演寥寥点拨,渐入佳境。 “小慧是我推荐去的,她有天份也是剧组的福气。何况现在剧组里连导演也要让我三分,我有什么好郁闷的……”阮吟手指微转发尾,声线微微沙哑。 贺斯年觑了她一眼,她眼底微微青黑,“别自己排戏排得太晚,说得大度,还不是不服输。”阮吟从来就这样,当年高中退学一年再返校,功课跟不上。小姑娘不服输,每天做题做到半夜两点,就连贺斯年来看她,也被她逼着给她辅导功课。有大约半年的时间,两人的约会内容除了趟一个被窝,就是两个脑袋凑一堆做试卷。 他的小姑娘闻言白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陶溪小妖精吧,贺大老板,我有男友你也有家室,少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惹得贺斯年发笑又难受,他本来想说,他能帮她对戏,话到嘴边又怎么也说不出口,“那这段时间也别直播了,好好练习演技。”贺斯年推了水杯,放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阮吟确实每晚都在琢磨剧本,本以为能好好啃下来的角色,没想到遇到了巨大的瓶颈。乔皙的私人秘书加了阮吟扣扣,每天含泪加班给她找相类似的电影,以助她早日脱离瓶颈。 “你找得够多了,天天陪我练,睡眠都不足,怎么应付你们乔大董事长的各类严苛要求?”阮吟对着屏幕打字,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察觉不出乔皙他工作上的另外一面。 “没啥的,当初被招进来,就是剪阿阮的片子剪得好。我可是花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把阿阮太子妃的片段每一帧都给截了图,做了效果,才面试成功。”秘书不禁唏嘘,他一个美国常春藤大学数学系高材生,特么居然靠剪片子抠图才找到工作,也是神坑。 四年前乔皙远走美国,唯有把对阮吟的痴汉属性传承过去。过了四年的单身生活,他也只得日日夜夜观看阮吟的截屏来解决自我需求。阮吟耳根子都红透了,乔皙这个丢死人的棒槌,也不知公司总部有多少人在笑他对她的痴汉,都成了hr考题了,不得不服。 “阿阮,说实话,你不必这么拼。如果嫁进乔家,你早晚会息影离开娱乐圈……”秘书头晕脑胀,一不小心,说了大实话。 阮吟打了一连串省略号,没再回话。她关了ipad,怀抱剧本仰躺在宾馆大床上,百感交集地盯着天花板出神。 跟上辈子踏踏实实拼搏半生不同,这辈子她不费吹灰之力地红了。然后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努力是无用的,乖乖躺好由乔大董事长来施舍一切就够了。乔皙不止是男友,还兼职金主、大腿、肥羊之功效,就跟蔡如之于萧故一样,就相当于一个人肉atm。 仰躺散发的女子捏捏眉角,话说萧故那货似乎又回去啃蔡如那颗老草了,他和唐宣年轻时那些糟心事,总归都化为了年轻的冲动。那股子冲劲过了,回望现实,依旧要在尊严地吃泡面与不要尊严地抱大腿中做出残酷抉择。 而她阮吟,会选择乔皙难道真真只是爱情吗?阮吟说白了也很现实,她无法做到,也无法理解剧本里江心的所作所为。一个人真的可以为了另外一个人放弃自己的前途、青春、健康,只为了年轻时刻的悸动,微末的向往,与他恩赐自己的一点温暖吗? “何逊,我爱你爱了十六年,你喜欢过我六十秒吗?”江心在医院里质问何逊,她眼前的男人曾有过很多女人——纯情的女学生、夜店的舞女、千金小姐、办公室女强人,他靠女人一步步攀爬至顶峰,对每一个都柔情蜜意,至少付出过相应的爱情。 唯独对她,行走在暗夜里的她,尖酸刻薄,欺骗隐瞒,从未露出过一次好脸色。 阮吟以各种她可以想到的方式去念这句台词,怎么念怎么不对。台灯近到半夜三点才熄灭,期间隔着窗帘布的那个人影不停表演着,自顾自地揣摩,身体做起夸张的动作,以认真严谨的态度表明她不言放弃的决心。 一个星期后,小慧与谢小山的戏份拍完了,为庆祝她的初次表演,又因阮吟平日里会做人,剧组为小慧开了个小小的庆功party。这次的party也是陈晋导演瞩意,平日里被贺斯年等投资商欺压惨了,偶尔也表达表达自己的想法。身为导演界新星又受现实多番挫折的他,比起背靠金主的阮吟来,更加喜欢小慧这样有灵气却无背景独自打拼的女孩。 明知这场庆功party的意图,阮吟也没多大度,她称病未去。宾馆里,她打电话告诉唐宣,小慧羽翼已丰,不会再满足当她的助理了。唐宣可以吸纳小慧做他的艺人,比起阮吟和刘桐音,小慧的演绎天赋惊人,是个可造之材。 “你倒是能咽下这口气,阿阮,你董事长夫人的气度初成啊。”唐宣很不要脸地称赞,小慧明显拿阮吟做垫背,她在剧组里有人气,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阮吟拿钱做人情,小慧恰恰是执行人,遂耳聩目阍的人所感激喜欢的人便成了小慧。 “这还不是你给我丢的报复,唐宣,我是在替你培养人才。娱乐圈从来不需要善人,她这样的人精才适合这个圈子。”阮吟反咬一口,她没后悔过抬小慧一手。做人广结善缘,抬人一手总比毁人前途来得好。毕竟人生这么长,谁又知道以后的际遇。 唐宣答应阮吟,他会再考虑考虑。他俩心知肚明,小慧这样的璞玉要在成名前趁早抓在手里,要捧要藏,主动权在自己这边比较好。 计划不如变化,前一刻正要发光的新人,说不准后一刻便毁于一旦。阮吟重新开工后,陈晋导演因有了培养小慧的想法,对阮吟愈加尊敬与冷淡。谢小山倒是发现了阮吟表演的厚重度增加了,对戏更加有嚼头,也开拓了许多。 “你别在意这导演的想法,这是他第一部戏,总想按照他的思路走。但他的思路也不一定是对的,阮吟,你把江心演出了另一种感觉。”谢小山在布景间歇鼓励阮吟。 阮吟差点都喜极而泣了,再也不嫌他短小,以自己的方式与谢小山揣摩对戏,抗衡上辈子恩师的冷暴力。 重新开工后的一个星期,她接到了贺斯年的电话,“阿阮,那个小慧还是不是你助理,她可能出了点事。” 阮吟近来也没管小慧,随她在剧组做些杂事,顺带巴结剧组成员。女子抹了一把眼屎,从床上挣扎爬起,摸上了自己的一字肩长裙,“怎么了?” “我的摄影师住五楼,小慧房间的隔壁,他说经常半夜四五个男人出入她的房间。” “……”阮吟手不自觉抖了一抖,小慧的房间正在她房间的正下面。 “最近狗仔特别多,我放出了干扰讯息,让狗仔误以为小慧的房间是你的房间。你很专业,从来知道拉窗帘,小慧则没经验。你知道狗仔们拍到了什么吗?” “贺斯年,别钓胃口。” “狗仔们知道那不是你后很失望,所以我不费功夫得到了母带。现在一个新人的命运掌握在你手里了,阮吟。” “到我房间来。”阮吟麻利穿好了一字裙,坐在床头,重重闭眼。 第51章 游戏刚刚开始 瓜子、花生、可乐、雪碧、叉烧包、营养快线、印度神|油……阮吟的脸不自觉抽搐起来,一个精神打算把门关了。 门口包了一大堆饮料食品的男人一把撑过门,满眼哈士奇般邪恶的痞笑,“亲亲,开都开了,就让达达进去吧。” 阮吟:“……” 达达,明代著名小说《金|瓶|梅》中潘金莲、李瓶儿等对西门庆的爱称。阮吟脸黑成了煤球,那张大脸滴溜溜地在她面前晃啊晃,晃得她头晕目眩。中二大型犬趁她不注意,溜了进来,反客为主。 须臾,贺斯年狗爪子摆好了阵仗,一张长桌上铺了报纸,摆四五个小食盒,装满甜辣兰花蚌、螺片、蟹脚、海参等让人食指大开的小海鲜。又特地给阮吟到了一小杯柠檬冰水,自己则捧着一大瓶可乐准备就绪。 “看这么精彩的连续剧前,应该沐浴更衣才对。”哈士奇还不满足,见身旁小姑娘一心驱逐他的眼神,也只得作罢。他拍拍身旁小坐垫,“坐下来一起看嘛,这母带有好几个g呢。” 好几个g……阮吟滞了一下,绷得一本正经的脸出现皲裂。 别扭的前男女朋友共同坐到了同一电脑荧幕前,贺斯年插上u盘,阮吟偷瞄了一眼进度条,果真有七八个小时。她一点也不想和贺斯年扯上工作以外的关系,寻思要不要拖着看几秒内容就赶他出去,没想到一看竟和贺斯年一样,看得目瞪口呆,顺便很魔性地上了瘾。 这个视频共有大约五六个晚上的内容,狗仔趴在对面房间的窗台,用超长焦镜头拍摄,由于小慧房间没拉窗帘,又自恃剧组房间隐蔽性好,故拍得那叫一个纤毫毕现。若是这视频里女主角真的是阮吟,那这几个g的视频足矣令此狗仔从此叱咤风云,走上一代三级真人秀导演的大道了。 视频里固定会出现2到3个男人,越到后期,数量越多,最多的时候大约有6人的模样。阮吟对小渣渣一向不关注,她隐隐约约只记得为首的人,长得特纵|欲,曾经给她倒过杯水,不小心蹭到了她手腕上的嫩肉。思及,阮吟一阵恶心,手腕沾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一样。 几乎每晚这群男人就会溜进小慧房间,拿出dv或者手机全程拍摄。他们会用各种各样的道具,不重样的姿势,去颠来倒去摆弄床上、桌上、地上、窗台上以各种体操体|位舒展开来的女人。 “其实这种托马斯回旋姿势不好,技巧性太强,反而忽略了体验感。”哈士奇贺点评,“特别是啊,这个男的太过短小了,契合度根本不够,你没看到小慧虽然被蒙着眼睛,可下半张脸压根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说明没有爽到。” “嗯,说的好。”阮吟夹了跟兰花蚌,很有嚼劲地啃起来。 阮吟已经好多年没看过这种小片子了,居然觉得真人版特别有剧情感,那些远渡重洋的舶来品根本不能和这款比。竟一时忘了此事的严重性,十分具有研判精神地和哈士奇贺一道,一口气看完证整整八小时的偷拍视频。 影片结束时,除了印度神|油没用,瓜子、花生、可乐、雪碧、叉烧包、营养快线竟全部被两人干完了。 “这个带子除了你我和那个狗仔,还有其他人知道吗?”阮吟抹了抹嘴唇,看完片儿,她又翻脸不认人了。一字肩裙下,小肚子吃得有点鼓。 贺斯年忍不住流连了一番小姑娘那可玩一年的肩,两个锁骨窝瞧起来尤其可爱。他逼迫自己转移视线,“这个你也看到了,你想瞒也瞒不住。小慧那姑娘明显误入了歧途,在没成名之前走了错路。那群人手上的带子,比我们的更清晰更多。” 阮吟想起了当年在象山影视城里的邻居,那个笑起来如同山风吹拂的女孩,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出卖过一次身子,便身不由己。剧组本就鱼龙混杂,要睡也睡投资人导演,连动画片导演也行,千万别睡一心骗炮的杂鱼。 那群人混迹于各个剧组,通过娱乐圈这一最具诱惑力的大牌匾,骗取想入门而不得的小姑娘们的信任。想法设法睡了她们,然后骗得她们也堕入这个泥沼。 “是她自己走错了路,我不清楚她到底有求于这群人什么,也不清楚是否这群人握住了她的把柄,所以两方做起这种交易。要是她一开始跟我说,不隐瞒我,事情不止于此。”阮吟摇头,看戏归看戏,她还是要对这已然注定的道路感叹唏嘘,“贺斯年,你说的对,我没法帮她。小慧还没意识到错,可她已经被拖到深渊里了。即便我们毁了这带子,那群人还是会威胁她,传播更多的视频,不断不断地用这些视频来胁迫她就范。” “这个带子你要是没用,把母带交给我,我让唐宣处理,好不好?”阮吟试探着问,至少主动权必须握在他们手中。让唐宣决定,小慧是去是留,总比她一个不懂艺人经纪的人在这里瞎逼逼要好。至少……若是小慧能够幡然悔悟,唐宣也许有办法和门路。 出乎意料地,唐宣收到母带后,依然愿意签下小慧。此时的唐大师已不再是当年的唐大师了,早从萧故那件事,阮吟就看出来,唐宣面似佛陀,心如蛇蝎,他比她想象中更不似善类。 “唐宣,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阮吟越来越看不懂在社会里摸爬滚打的唐宣了,她多活了十几年,依旧摸不透娱乐圈这个大染缸。 “阿阮,乖乖地把戏演完演好,以后你除了好好做好事业,一切都不用担心。”唐宣只是这么说,他笑着安抚她。小慧的事只是一个后手,一个逼不得已的公关手段。阮吟曾经觉得小慧是匹狼,唐宣亦早知如此,他在替阮吟养狼,一匹能替阮吟挡刀的狼。 《临间青梅》拍完后,陈晋导演组织了一场杀青宴。逗猫全程直播了整场杀青宴,阮吟穿了件不太显眼的休闲短裙套装,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笑见剧组同仁们嬉闹。剧组里想抱大腿的都来和阮吟合照交换联系方式,并承诺要多多联系。 那名叫做“玫瑰999”的大粉丝当晚刷了上百万的礼品,刷新了整个逗猫tv的记录。这下观众们都懂事了,这秀恩爱也太明显了,这位土豪分明就是摘星国际的乔大董事长本人。 阮吟有点心痛乔大董事长的钱了,这可全是羊入虎口啊,这些礼物钱,她最多只能回收百分之三十。 回家路上,唐宣派车来接送阮吟与小慧。阮吟回头望了一眼渐行渐远地贺斯年和摄影师,贺斯年举着逗猫tv祝阿阮票房大卖越来越好的牌子,笑的很哈士奇地向她招手。 “祝你以后过得健康又幸福!”这个始终藏在视频背后不说话的男人第一次出了声。 阮吟撇过脸不去理他。 他的小姑娘依旧懵懵懂懂的,她依旧不明白贺斯年为什么要离开她,或许在很久很久的以后她会得到答案,可那时,她身边已站了其他人了。 那一年她没有看到高考场外萧萧然的那束玫瑰花,小姑娘拿着文具袋出来,她找啊找,找啊找,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他的名字是假的,身份证是假的,甚至每一句话都是假的。两人的爱巢,只剩下两个月的租用期限。银|行|卡里莫名多了五十万块钱,足够她从高中读到大学毕业。 然而这个城市里再没有一个人值得她拼了命地学习上进,只为了能够稍稍有一点配得上他,只为了让他摸摸她的脑袋,道一句,“阿阮,你改正了,你做得很好。” 一晃两世,再见时已恍如隔世。 一路上小慧收到了唐宣的信息,问她愿不愿意加入一阶文化,这一次不是以助理的身份而是艺人。前一天晚上陈晋导演找小慧谈了话,说是下一部戏,邀请她来演。希望再见时他能做主,让真正适合的人做女主。 小慧喜极而泣。 当晚那群人又来了,小慧已经有些麻木了。这群剧组的杂鱼一开始凭借那夜ktv里偷拍的裸|身视频来威胁她,小慧担惊受怕,那时候正是她最初拍摄的时间点。 为了不影响拍摄,小慧只得继续答应脱衣服。接下来的事,超越了她所能接受的下限。这一段日子,对她来说就是一整场无法解脱的僵梦。只有在陈晋导演夸奖她,在镜头面前彻彻底底释放自己的悲戚时,小慧的心才稍显安定。 单纯的小慧心想,等拍完这部戏,剧组散了这一切就过去了吧?每天早上她使劲揩洗身体的印记时,就这么期盼地想着。所以她越加地投入白天的工作中,甚至理所当然地去耍小心机掠夺原本属于阮吟的剧组员工的喜爱。她想不通自己为此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阮吟随随便便交个男友就能理所应当地得到所有人的巴结。 今早那个副导演的侄子还在她的左胸上种了颗草莓,她忍住了胸腔里翻腾的呕意。小慧把握住手机,回复了唐宣的邀请。她撇过头注视边上同在玩手机的阮吟,这一次,她俩有了同样的起点。 车还未驶远,小慧的手机又响了。是条短信,一段加工过的视频。然后那个人质问,为什么删掉了剧组里大家的微信。 小慧瞳孔深深,因为手机又收到了新的十几封短信,他们约她在帝都的某酒吧重聚,说这个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52章 两厢 阮吟与小慧回到家,门锁转了半圈就开了。阮吟略微诧异,以为唐宣常常过来打扫。 客厅空调调到最适宜的25度,小矮桌上摆放了一捧颇有艺术造诣的鲜花,插在胭脂红釉瓷瓶里。这款瓷瓶以前从未出现过,单单瞧那透亮至极的胭脂色,阮吟便知道,这样的货色,她就是再拍十部戏,也买不起。 饭桌铺了一张香槟色桌布,简简单单地拼了六个盘子,以十分苛刻地角度放得无比对称。左边是一盘牛排、水果沙拉,奶油蘑菇汤;右边则一水儿的番茄酱法棍面包、番茄意面,连罗宋汤里的蕃茄味也溢得扑鼻。 小慧尴尬了,她有自知之明,先一步上楼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阮吟找了一下,四下阒静,也没发现哪里有人。 “唐宣叫我去公司看合同,阮姐,我先走一步了。”小慧换好了衣服,连澡都来不及洗,像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一样,匆忙出门。 阮吟连行李也懒得拉,精疲力竭地钻进浴室,不管不顾地泡了个澡。这年头钱不好赚,拍个电影跟蜕掉一层皮似的。她仰躺下来,将脸沉入清亮的浴池里,嘴里咕噜噜冒泡,心里幻想着,这年头浴缸买大了,很容易造成杀人事件。 这几个月她着着实实累着了,昏天黑地拍电影不说,夜里抽时间磨戏,一天到晚还要花费精力播直播,超人也经不住这样的连轴转。 何况背后还有无数人在那里扇冷风,生生无视她的努力,眼里也只得她那高高在上的男友。乔皙……乔皙……乔皙……阮吟心底沉吟这个名字,无端端心底浸出无数甜,又回了一丝苦。 说不清道不明,他俩这对冤家,还是走到了一起。阮吟想过了,她做出了的选择,便不会再后悔了。这一次她信乔皙,她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小女人裹了一条浴巾出来,因只一个人,所以比较随意。她准备窝被窝敷个面膜,顺便打电话问问给她好好布置一番家的那个人。 哪想一钻进去,挨到了一个硬邦邦躺平了的物事。阮吟跳起来,见一身材矫健的男人躺尸一般蒙头在她床上呼呼大睡,他眼角下的泪痣瞩目,安详得很。 这人简直悄无声息,她的床软绵,他躺下来平得跟没有似的。他跟她半斤八两,眼圈黎黑,想必是累得慌了。上辈子乔皙在三年之后才会掌舵摘星国际,背后亦有乔姓家族与诸多前辈掌控,实则并不自由。如今什么都提前了,他身上的压力该有多大。 小女人猫一样耸进他怀里,她爪子搭在他腰腹间,许是太忙没锻炼了,男人腰间有了点小软肉,捏起来很有手感。揉捏了一会儿,阮吟也困倦了,拿被子盖住两人,裹起来睡着了。 乔皙忙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抽出半天想迎接阮吟。房子他平日里派人一直在打扫,这日他事必躬亲,买了花,做了菜,熬了番茄酱,甚至把屋子里里外外捯饬得展然如新,实在累得不行了,倒头躺进了阮吟的单人床。他打算着跟阮吟商量,接她去大宅住,那里有人照顾,也好提前为以后的生活预热。他的父母颇为棘手,他俩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结果一醒来,阮吟小猫一样裹在他怀里,两只爪子揉他腰腹间不好意思向他展示的软肉。 “阮阮,别捏。”他睫毛翕合,耳根红红地,羞涩得紧。 阮吟迷迷糊糊的,“就要捏。”她那爪子不自觉地揉啊揉,揉得乔皙睡意全无,神经紧绷。他的小家伙翘得快打到阮吟爪子了,偏偏她毫无知觉。 “这是惩罚,知道不?”阮吟狠狠揉了一把,星眼迷朦地抬首望他,“下次不准随随便便登堂入室,像哪门子话啊……” 原想给她惊喜,没想到,她不喜欢吗?乔皙长眼尾下垂,讷讷点头。 这男人无论平日里有多凶残,在她面前永远一如那一年的初见。戴着连线帽的高大少年,身体发抖,头埋得低低的,在襄山影视城门口躲避围观群众的骚扰。那时候她执起了他的手,长庚西行,他的脑海里再也没有断去过她的身影。 “还要罚你啊,以后跟我住,谁叫你做饭做得那么好吃。”阮吟笑嘻嘻,俯下身,咀了一口他的左胸。 青年耳根的红,爬满了整个面颊。特别在她下嘴的那一刻,舌尾扫过最敏感的那处,他仰头,不自主轻轻喘息。 “答不答应,阿皙,搬来和我住。”她眼眸水润,一点点用舌苔折磨他。她喜欢听他的喘息声,尾声微微上扬,性|感极了。 “阿皙……” 乔皙脑子全乱了,原是他想圈住她,倒头来她圈住了他。 “……好。”父母家族的事,纵然再如此那般,他也一力担着。 小慧手抖着签了约,唐宣同样分配了一间休息室给她。她的小休息室旁边,坐落一间比她的休息室大了三四倍的另一间休息室,上面挂了块亚克力牌子——霍恩工作室。 “这已经不是单纯艺人的休息室了,霍恩自己带了团队来,化妆师、两个宣传、公关、经纪人、助理,甚至一个司机。”唐宣向她介绍,“总有一天,你也会获得这一切。你与她长相都是清纯挂,以后路子也会相差无几。” 小慧从门缝向里望,霍恩的化妆师正在给女人做日常的保养。她的眼神亮亮的,清清秀秀的脸上爬满了向往之情。 “不过首先,乖女孩,你要向霍恩一样,保持零绯闻,或者找一个固定的男友。”唐宣倚门,有意无意瞟向她,嘴角一挑,“你最好从实交代你的私生活,这样的话,方便我们进行管理。” 小慧没意识到这是唐宣给她的机会,她选择了隐瞒。当晚,她又收到了视频,被威胁脱去除外衣外的所有衣物,浑身自缚着,去夜总会。 唐宣本想送她回住所,半路她下了车,谎称去见见同从农村到城市里来的友人。这一晚,她被那副导演的侄子拉去见了更多圈内人,她被绑在沙发上,一个又一个人往她身上压,说要尝尝未来玉女掌门人的味道。 事后小慧问那个得到她第一次的男人,怎么才能放过她。那个男人一嘴的啤酒味,啃着小慧的嘴唇,“你是我泡过最听话的女人,我怎么舍得放过你?” 本以为自己眼泪已经流干了的女孩子,光着身子哭得涕泗横流。她身体斑斑驳驳的,腿根脏得不能看了。这辈子除了拼死了的倔强和一点点小聪明,她从未害过任何人,小慧想不通她的人生为何会诘屈至此。 那群人玩完了她,都一拥而散。小慧求夜总会的领班借了她一条裙子,她歪着脚去厕所处理后,沉默着打的士回了住所。 天蒙蒙亮,乔皙穿戴好围裙给阮吟做早餐。阮吟不爱吃番茄酱,于是他便煮了意大利面。他专心致志地翻平底锅,没注意到阮吟起了床。女孩子揉揉眼角,从后面拥住他。 秋日的清晨容易起水雾,玻璃窗雾蒙蒙一片。阮吟就这水雾写一个经济学上的公式,她贴着乔皙的背,骄傲地说,“著名恋爱公式,这个变量k,就是我以后的男友数。” 乔皙好不容易把注意力从平底锅转移到玻璃窗,他本可以直接把这道题解为0,想了想,直接一袖子给这麻烦女人把公式擦了。别东想西想了,入了他乔皙的魔爪,她哪里还有逃生之地。 门锁咯吱开了,厨房里的两人回首,小慧亦看向他们。 人生的际遇如此不同,在小慧眼里,这一幅场景,大概只在她日思夜想的梦里出现。她高大俊朗的人上人拥住她,两人调笑着,眼里灼灼发光,温度上升,气场暧昧,态度狡黠。 在秋天凉凉的清晨,她应该如同阮吟一样,穿一身宽大慵懒的毛衣。而不是这样,双腿冻得僵硬,整个人肮脏不已。 男人冰冷地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下巴脸颊上的红痕,自觉很辣眼睛地转眼,“请你出去。” 阮吟捏了他腰腹软肉一把,这人分明自己鸠占鹊巢,还要让原著民滚出去。她亦敏感地觑见小慧浑身不对,正了神色,推了推乔皙,“小慧,你先上去,等等我上来。” 唐宣在签合同时曾对小慧说,既然她不再是阮吟的助理,就再也没有理由同阮吟住在一起。他会给她再找一个五环外的普通小区,亦会在酬劳里自动扣除房租部分。小慧揩了揩不自觉汩汩流下的眼泪,局促地坐在床沿,似在等待审判。 不是众生皆苦,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特别苦…… 门外幸福的女子走过来,叹了口气,好好生生询问她,“小慧,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阮姐,你看,我也当上艺人了。”小慧兀自抬头,仓皇地笑了。 “……” 很快她又撇过脑袋,先是郁郁地啜泣,而后放声大哭,不能自已。任是再坚强倔强的一个人,也再也不能忍受连番非人的折磨,“我该怎么办啊……” 小慧扑过去,扯住阮吟毛衣,小犬般无助地扑拉着她,口齿不清地呜咽,“我该怎么办啊,我会疯的,阮姐,我会疯的……” 她终于向现实低下了头颅,向她最不希望求助的一个人求助。以往她多么羡慕这个五光十色的圈子,如今就有多厌恶其中边边角角的污垢。一不小心走错了一步,数不尽的流沙将把你拉住无可自拔的深渊。 一个月之后,唐宣通过乔皙的关系,前前后后替小慧擦干净了屁股。那群人的母带还未追到,索性那群人已被暂时驱逐封|口。只要他们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一天,这件事就不会被曝光。 这是阮吟向小慧传达的口讯,彼时,小慧在五环外安营扎寨,已开始接到第一个通告。这是一个网络剧的女四号,因网络剧起点较低,所以角色比较好混。那是个微微风冷的中午,一群人歇戏期间吃盒饭,小慧见到了新来的送菜的员工,赫然是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朝她意味深长地一笑,冲鼻的口臭与酒气席卷而来。 小慧忍不住,不管不顾地冲去厕所呕吐。 第53章 玩物 阮吟回来后,从一文不名的小新人,一跃升至炙手可热的新晋红人。虽无作品打底,好歹有一阶文化力捧,一时间不少品牌代言蜂拥而至。唐宣替她组了个小型团队,几方数据调查分析,堪堪挑了两个名气与逼格兼具的牌子。 结果方案一传到总部,就被一阶文化的方总给直接否了。她的专业团队早就为阮吟撕到了几个国内外的大牌,也不顾她一下子接不接受得了了,直接一股脑塞给了她。 “喂,才去查了公司舆情监控的某人……说说我最近酷炫的人设,从毫无作品的硬捧网红又变成了什么?”阮吟从镜子里望向唐宣,自从四年前邹浅团队的恶意策划以来,她的形象虽在前段时间的运营策划下有所扭转,但在正统粉圈名声一直不怎么好,不少粉圈人士甚至大众网民都喊她毫无作品的十八线网红。 这番她还未休整好,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法国拍摄广告大片。阮吟坐在化妆室,化妆师为她化妆,梳妆师小心翼翼贴了一整块钻石叶片以固定蓬松的盘发。 阮吟本就长得浓丽明艳,浓妆与大摆尾的长裙正好搭她个人特质,只五官微微一动,这女人便像发了光一样,美得灼灼生光。 唐宣瞧得有些呆了,果真钱能通天,他都快认不出当年那只城乡结合部小公主了。她早已在时光里酝酿好了,长成了一颦一笑惑人十足的美人。 “呵呵,这次加了个霸道总裁元素,他们说你是霸道金主硬捧的金丝雀,毫不费力撕下一线人气女星代言品牌。你说你该多遭人恨,这次可挡了不止多少人的道……”唐宣一手叉腰,靠着梳妆镜抽了口烟,整个化妆间弥漫淡淡的薄荷烟味儿。瞥到她瓷白的肩头,他不经意移开眼,“你也争气点,别真成了强推之耻。” 阮吟耸了耸肩,强推来得太猛烈,她已连轴工作为报,实在无暇顾及耻不耻的问题了。 “《沧海杂记》的试镜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阿阮,这一次还想演女三号?”唐宣突如其然点到了这件事,一阶文化开了好几个大项目,其中《沧海杂记》这个并不出众出乎意料地撕得昏天暗地,霍恩转来一阶文化,特意排空了五个月的档期,对《沧海杂记》势在必得。一方面邹浅也不肯认输,不断压减自己的条件,只求演到女一号。 “现在以你的条件,完全有能力去其他项目讨要女一号的角色了。”唐宣认为,以阮吟现在的资源,已可以不再给人做配了,“《沧海杂记》撕得太过腥风血雨,即便乔皙把女一号给你,你也会被霍恩和邹浅的粉丝给撕烂。” 阮吟颔首,但凡能混到一线小花,都有过人能耐。像小慧这般空有美貌、天赋与野心,实力与智慧不足的,注定只能被杂鱼绊住手脚,连真正娱乐圈的天光都没瞥到,就被打入了地狱。 “如果我说,我还想演《沧海杂记》的女三号,你会反对吗?”钻石叶片熠熠生光,她一转首,纤细的脖颈摆动,优雅得体。 连唐宣也很奇怪,阮吟明明出生不好,为何能在短时间内练出这般得体的仪态。即便有乔皙教授,礼仪之说,也须耳濡目染,日积月累。何况乔皙那样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葫芦,怎么可能把阮吟教得这么好……唯一的解释也只有她勤加苦练了,阮吟的好胜心比一般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当然他不知道,上辈子的阮吟是花了多少时间与精力,把自己从一个粗鄙倔强的孤儿锻炼成了一个高贵优雅的贵妇。 “不会,如果你真的想接女三号,我会替你接洽另一部电影的女一。”唐宣见她画好了妆,被人牵起裙尾站起来,“现在是你势头最猛的时候,戏贪好贪多,如果你认为那部剧真有潜力,我会替你安排好公关。” 阮吟脚踩二十厘米高的防水台,一步步走得矜持,她回望唐宣,“谢谢你,唐宣。”那双眼睛透彻着清亮的颜色,仿佛泅渡了时间的河流,才走到此时此刻。两个前世今生的朋友,又经过了重重误会,好不容易又走到一起,有种破镜重圆的味道。 唐宣撑着楠木框朝她笑,“去吧,阿阮。”两人的眼睛对视着,不肖说一语,彼此已默契洞然。 从法国回来,阮吟又在唐宣陪伴下赶场子走了好几个广告代言与活动。真正回到公司,已过了两个月有余了。其间乔皙一个人搬去了阮吟住所,待字闺中,望妻石一样独守空房两个多月。他气场日强,见到日日陪伴阮吟身边的唐宣,那张面瘫脸的怨念气场足已唬得对方冷汗直冒。 彼时一阶文化的22层已没有阮吟的容身之地了,阮吟的休息区被搬空,直接挪移到了b区总部,听说紧挨董事长办公室。如果不是怕影响不好,乔皙干脆把阮吟的休息室搬进他自己的办公室里了。 阮吟压根就不敢看那一个个昔日同事的表情,影响已经坏到极致了,乔大董事长连秀恩爱还要来个高调的掩耳盗铃。 以前她的休息室住进了新来的小艺人,最近一阶文化又吸纳进好多新鲜血液。方总露出自己吸血鬼的真实属性,签下不少艺校学生或者有资质的素人,充分利用公司现有培训资源,进行量身打造的艺人培训。当然,这些从零开始打造起的年轻人的签约条件比起阮吟之类已有一定名气的艺人,要严苛得多。 “二八分成,成名前有固定工资拿,配备专属助理,五人共享一个经纪人,一个公关团队。”唐宣介绍公司的新制度。 “小慧也是新计划的一员对吧?她最近怎样了?”唐宣又给阮吟配了个老实的新助理,她居然还有些怀念那个会来事又充满了野心的少女,跟小慧一块,有竞争力,使她一刻也不敢松懈。 唐宣抬眸,欲言又止。他带着阮吟熟悉公司新情况,很快走到霍恩工作室门口,他凝视了一眼门牌,“她现在住在我公寓旁边,你可给我带了个□□烦。” “哟,桐音不得嫉妒死啊。”阮吟也跟着睇去眼神,不经意晃过刻着霍恩的铭牌。 “我跟桐音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唐宣心虚地眨眼,“小慧发现自己怀孕了,前阵子我派人陪她去打胎。那群渣滓在新剧组晃荡,我强迫剧组把那些人都开了。她最近情况很不妙,你说是不是个□□烦。” 阮吟定了定,怔忪片刻。她以为事情已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当真春风吹不尽。其实以小慧的情况,直接不管她最好。因以商人的角度,这一手烂牌,怎么打也是亏。况且这般替她打压那群小混混,到时候若是反弹,首当其冲遭难的肯定是唐宣。 她只为小慧唏嘘,却担忧唐宣,“唐宣……” “做一个好的经纪人,你享受艺人带来的荣誉与金钱,也必须为他们的未来负责。”唐宣拍了拍她的肩,令她舒心。 霍恩工作室的门忽然开了,霍恩的中年女经纪人乍见两人在她们工作室跟前晃荡,还挺不开心。她虚着眼睛盯了两人半天,才认出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经纪人,原来是之前抢她杂志资源的唐宣。 那时霍恩花大价钱办出道四周年庆,就是这货为了他家那位网红小贱人,生生把已买通资源的她家恩恩挤了下去。 下一秒,中年女经纪人才认出了素颜马尾的阮吟,这段时间阮吟通告多,日日浓妆,搞得皮肤惨白不健康,额头还冒豆,这副素面朝天的打扮,严重降低了其颜值。 女经纪人暗自翻了个白眼,这副模样也勾搭得到摘星国际的董事长,果真是床|上功夫惊人的关系嘛,“霍恩来一阶文化小两个月了,还没来得及拜访阮小姐。最近您红人多忙事,我们也一直找不到机会。”嘴上还是要应付十八线网红小贱人,谁不知道她可能是摘星国际未来董事长夫人。 唐宣按下阮吟与中年女经纪人过招,阮吟只得一边讷讷点头。她包包里的手机响了,某块望妻石提醒她早点去他办公室,今日说好了要一起见父母,他连礼物也替她一起置办好了。 “我家霍恩也早就想见见阮小姐了,对了,今天她排了所有通告,在陪乔董事及其夫人喝下午茶。乔董事夫妇回国了,想必阮小姐早些时候也应该见过了。”女经纪人皮笑肉不笑,盯着阮吟额头上的痘逡巡。 乔董事夫妇指的当然是乔皙父母亲。霍恩曾陪伴乔皙共度了十多年的少年时光,对乔氏夫妇当然比阮吟熟捻很多。 上辈子霍恩与乔氏关系不好,硬碰硬了许多年。最后阮吟与乔皙成婚,乔皙逃婚,阮吟所听闻的消息是乔皙放弃了乔氏名下的一切股份,才挣脱了乔氏枷锁与霍恩在一起。 这辈子居然霍恩能与乔氏夫妇同坐下来喝下午茶了,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堪天下奇闻的画面。阮吟握紧了手机,这辈子她还未拜访过乔氏夫妇。经过恩师陈晋导演的事情,阮吟逐渐明白,重生的记忆终究只是记忆,这辈子的可能性是无限的,上辈子曾经那样提携与重用你的人,这辈子最后竟成了眼中钉那般的存在。 可悲可讽。 阮吟被女经纪人有意无意嘲讽的眼神盯得浑身难受,“今天正要去拜访。”她礼貌应答。 “看来竟是霍恩抢了个先,还请阮小姐多多担待了。”女经纪人向来强势,她家霍恩好歹因为前男友的出轨趁早醒悟了,并且已跟她开诚布公地坦白过自己的野心及规划,重新挽回自己的青梅竹马,也就是摘星国际的乔董事长便是实现自己野心最重要的一环。 这也是她们工作室加入一阶文化的最重要的原因。 女经纪人从来都不相信摘星国际的董事长真会跟眼前这个长相粗糙、行止低廉、资质又远远比不上霍恩的网红结婚,那个男人兼具野心与实力,一定懂得什么叫做合适,什么叫做不合适。他那样的人,合该找与他同阶层的上流社会女孩。霍恩这样的女人,凭着多年情谊与父辈交情,勉强能在范围之内。 眼前这女人,怎么着也只能是水|多活|好的床伴或者玩物,乔氏万般不可能允许她进门。 第54章 父母 常言道,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阮吟深知,在强大的对手面前,怼得赢的可以继续当敌人,怼不赢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乖乖示弱抱大腿当朋友。 像霍恩霍小姐这种有着过命交情的对手,阮吟还当真一分钟也没想过能有和她明月照大江般握手言和的一天。即便出现在一张照片里,也注定了在通告里不予余力地你艳压死我,或者我艳压死你。 当然,这一切纯属阮吟想多了,以她现在的咖位来说,哪里有与霍小姐一较高下的能力。 “乔皙!你给我轻点,你简直在谋财害命!哎哟……小祖宗就不能轻点捅……”阮吟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女子俏丽的身子被压在台桌上,双手无力地抓握乔皙蜕下来的西装外套,外套垫在冰凉的台桌上,怕硬着了她。 十几块无缝相连的落地窗直射暖阳的色彩,整个空旷的大厦最顶层显得低调、寂静而奢华。她本来是来商量今晚与乔父乔母见面的事宜,那端方严正的男子也坐在办公室最中央办公办得好好的。 她原本有一肚子的小怨言,一遇到关于霍恩的事,她总是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就连方才被女经纪人羞辱,她也底气不足地还不了嘴。上辈子的事,如今还未曾发生过,依旧深深印刻在她脑海里,始终无法解脱。 阮吟从后面揽过正在阅读文件的乔皙,男人就像上辈子一般,从容淡定,一旦专注于一件事,就会遗忘她的存在。一双细长手臂锁住他的腰,阮吟心底才稍稍安定了,手指揉捏腰间从六块腹肌日益疲软,转化为的软肉。 “你瞧瞧,以前霸道总裁的时候多精神,一旦有主了,也不管不顾了。身材也不打理,人也不在意,小心哪一天成了个痴肥胖子,三秒就软的时候,我就不要你了。”她哪里好意思说出来那些小心思,怕被反诬心底狭隘,便拐弯抹角开了开玩笑。她其实可喜欢他的软肉了,捏着手感特有韧劲,舒服极了。 某人闻及这句话,终是搭理了她,斜眼凝过来,眼神冷冽,那是一种不属于忠犬乔乔的神色,那双薄薄眼皮下的眸子,如同一块足以把她穿肠破肚的坚冰。 阮吟敏感地缩了一下,只是一刹那,那股子戾气消弥无踪了,她误以为自己看错了。 回首间,乔皙开始管理起自己的表情。因为与生俱来的病情,比起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他更擅长一言不发地面瘫。很快,他弥漫起她熟悉的那种淡笑,他直视她,在她面前褪下自己的外套,扯开衬衫隐隐露出胸肌,强有力地贴上来。 “那现在……开始打理?”他俯下身子,提起小个子。 “嗯?”她没反应过来,猫咪般被他捉了后颈。 “阮阮,陪我打理身体。”他的嗓音慵懒,没有她,他只不过是个赚钱机器。 那具瘦削有力的身体压了下来,然后她被他当成了健身房器材。 这还是阮吟第一次解锁办公室这块圣地,心底紧张又刺激,很想喊他慢点轻点,都是二十七八的人了,别还像十八、九岁那样蛮劲冲动。 嘴里正准备嚷嚷,乔皙便用手指堵了她的嘴。那修长的指头在她嘴里缓缓搅动,耳边覆盖了他低沉的嗓音,“集中精神,阿阮。”她被这性感的嗓音诱得魔怔了,思想瞬间挖空化为旖旎,本来满腹的牢骚,想与他发泄一二的,最后反被他发泄了。 事后乔皙取下套子,沉默地为自己满满一管的万子千孙打了个结,扔进垃圾桶里。抱着潮红未消的阮吟进盥洗室洗浴,他一直搂她搂得缠绵,为她清洁打理,吻她略微长痘的额头。 阮吟的心被涨得满满的,她把准备好的话噎进肚子里,咕噜噜冒出低低的一句,“阿皙,你以后要好好待我啊。”她所有的牢骚与不确定性,都源于他。因为不确定他的爱是否与她相等,是否又会如同上辈子一样,闷瓶子里装着一腔自己看不懂的感情。到最后爆发出来,把她刺得遍体鳞伤。 乔皙额头抵住她,薄薄的眼里闪过一丝侵略性的光芒,又巴巴地化为忠犬之光。他没说会,也没说不会,一把把她抱进了更衣室。更衣室里两大排衣物,一排他的一水儿西装,一排他为她置办的当季新款服装。这是她事先不知道的,乔皙几乎把当季高等品牌里他过得了眼的服装,按照她的尺码全购置了一套,又从家里搜刮来一些睡衣睡裙。 乔皙已将今日见父母的一套小礼服准备好了,灵巧手指为她扣上胸衣,因清楚她的尺码,麻利地选择了最里面那根扣。他认认真真抱过她,将她头发捋到一边,与她排扣较劲,“阮阮,我这样待你一辈子。”在她有些失望地等待后,他暗沉沉地道。 那嗓音低低的,说得一点也不知性感人,就跟平平常常的话语一样,“你别离开我,我护你一辈子。” 胸衣排扣终是被男人征服了,阮吟心里麻得慌,心脏被胸衣锢得特别、特别紧。 事后他安抚她,时间尚早,便令她在办公室的休息间睡了一会儿。阮吟起来时迷迷糊糊的,身上耸着薄毯,她本想推门,却从门缝里瞥到乔皙正在数办公桌上的药粒盒子,他好看的手指按量取了好一大把,接了些许水,然后和水吞了。 她瞪大了眼,眼睁睁见乔皙没事人一样把盒子收进台桌下的柜子里。然后转了转笔,继而伏案。 乔父乔母在乔氏旗下的一家花园餐厅与他俩相见,两个老人家从国外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些日子跑出去又浪了一圈回来,据说参了一个夕阳红旅游团,提前体验当离退休老年人的感受。 其实两个人一点也不老,乔母汪欣六十出头,保养得宜,高贵典雅,十分像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译制片明星。她与霍恩坐在花园里,手挽了一杯红茶,一边品茶,一边悉心聆听霍恩娇俏的耳语。 霍恩身着香家基本款小礼服,纤腰盈盈一握,眉目舒雅清秀。她十分漂亮,天鹅般的脖颈扭转,微微倾身,分明在讨乔母欢心,言谈举止间却让人察觉不出的熨贴舒适。 用钱堆出来的款款气质。 阮吟拽一枚经典款手包,挽着乔皙的胳膊沿小径而来。在乔皙高大瘦削身材的衬托下,她显得尤为娇小。阮吟不过一米六出头的身高,作为演员来说,足已够用了。奈何乔皙冒到了一米八五以上,把她衬成了七个小矮人中的一个,不匹配得有点搞笑。 遂霍恩往他俩望了一眼,嘴里嗤地笑了一声,又捂唇,生怕糕点因此漏出来。那模样娇俏得紧,不像在嘲阮吟的不配,仿若最天真纯粹的姑娘在开无伤大雅的玩笑。她又低过去,与乔母絮絮两句,两人似乎聊到了什么十分开心的话题,一阵开怀,显得忘却了款款而来乔阮二人的存在。 阮吟尴尬,两人似要给她下马威似的。或许乔母本意不在此,霍恩的做派很显然,虽没明着对她,这样的感觉分明想在乔母认识她之前,划一个泾渭河界。 “看来妈与霍恩聊得很开心,阮阮,我想这里也没我们什么事了,走吧。” 乔皙蓦然冷着脸开口,因为先天疾病,他至今也不能很精确地了解人类各种表情的精确涵义。此时此刻,他却察觉出两个女人对阮吟的莫名敌意,以及身边人脊梁骨下意识的弯曲。于是那双手臂揽过阮吟,挺直了她的腰板。 他还当真甩了父母脸子,挽着阮吟转身往回走。阮吟被他半抱着,高跟鞋笃笃笃的,不明所以。 走了老远,身后有人猛地起身,阮吟听到茶点盘子掉了一地的声音,与霍恩抑制不住的尖叫。 人生真心奇怪,一物克一物。生为私生子的乔皙,却获得了两位老人真心实意的爱怜与维护。两人没走得掉,乔父乔询杵着拐杖来阻拦他俩,责备与关爱的口气交融,说乔母又又又又被乔皙这个不孝子给惹哭了。 乔母一辈子娇生惯养,几乎从未吃过苦,任谁一见她一双美目沾了水花,心都软到了底。偏偏她把自己后半生的母爱,都投入了这个缺失感情的无底洞孩子身上,明知得不到回报,依然固执坚韧。 “你妈今儿从早上七点就来这里坐着等你,等了整整十个小时,老胳膊老腿儿搁得又僵又硬。你倒好,说来吃饭,还真当准点来啊。你妈和我要见你,比七品县太爷见皇帝还难!”乔父年轻时意气风发,老了掷地吭声。 乔皙继续面瘫脸,阮吟倒被说得惭愧,揪着耳朵立在一边。 “别说一言不合了,老子一句话还没怪过你,拍拍屁股就走,你大爷!”乔父恨不得把这俩小年轻的耳朵揪烂。 几个人还是坐到了一个桌子上,左边一对老夫妻挨得紧,右边一对小情侣也依偎得紧,霍恩一个人离得颇远,尴尬得犹如四百瓦的电灯泡。 乔母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惹人怜爱,霍恩本来鼓动她给乔皙的小女友立规矩,连个方圆的一划还没捋齐,儿子就把女友护得跟命根子似的。汪欣哪里还敢受蛊惑立规矩,生怕她儿子又走了,一年半载不见人影,年龄越大,越念得慌。 汪欣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姑娘,那个把乔皙迷得三魂没了五窍恨不得搬过去当倒插门女媳的姑娘,说实话,她不喜欢。在汪欣的眼里,乔皙应该找一个安安分分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能容忍他的病,他的坏脾气,他的控制欲,柔似一汪水的女孩子。 而不是眼前这样,分明出自平民家庭,举手投足的礼仪丝毫不逊于霍恩,连单纯从容貌上也优上霍恩一分的阮吟。汪欣觉得,这姑娘,不简单,至少太过有目的性与心机。 长年冰封王座里把自己彻底封闭的儿子,面瘫着脸给小姑娘剥虾,那双曾经被老夫妇俩保护得一尘不染的手,一点一点为他心爱的姑娘一刻不停的劳作。 还有那双腿……汪欣越发感觉阮吟无知的笑容刺眼,连霍恩这样不知感恩的小姑娘也会回来时不时询问乔皙的病情,或者带一些求来的偏方。不堪用,却聊表心意。这姑娘却生生把乔皙唤去同居,大宅里本有专业的医疗团队,为乔皙的状况时刻观察诊疗。 汪欣不知道,乔皙压根从未告诉过阮吟,他的那双腿,早在美国时,已动过几次手术了。 第55章 霍小莲 “阮小姐,听说你也跟小恩一样,都是阿皙一阶文化的艺人,之前有什么作品没有?”汪欣拿湿巾优雅地抹了一下嘴边碎渍,一双沾满了眼纹的杏眼,直直望向乔皙阮吟的方向。 “不久前有部电影杀青,再之前演过一部电视剧《吃货皇后》。”阮吟恭恭敬敬。 “电影票房如何?” “还在后期制作。” “电视剧出演的是女主?” “女六。” 汪欣明显哽了一下:“……”这种八辈子不红的小演员傍上金主豪门的剧情,连她那群不问世事一心享福的麻友都能摆谈出经经道道。尤其阮吟这段时间确实广告代言封面齐飞,汪欣就算不上网不玩微信,只要打开电视随便转个台,也能见到这位新晋小花旦的身影。 电视里那些国际大牌,肯用一个尚不能以作品说话的小演员,这其中自己宝贝儿子到底斡旋了多久,砸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汪欣一想到,就心塞。 “小恩跟你同龄,现在已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天可怜见的霍恩,现在还在代言纯宝话梅糖,逼格跟不上红度不说,整个清冷的气质都被拉低了。虽说当年确确实实不待见,汪欣曾把霍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是当年霍恩之于乔皙来说,地位着实太重了点;二来霍恩家族的生意完全依附于乔家,相当于这么多年来,乔家送钱给那群眼高手低的附骨之疽。乔询与汪欣很难想象,假以时日乔皙与霍恩长大了,乔皙彻底离不开霍恩,那岂不是乔家的根基全全被霍家人毫无忌惮地侵蚀攀附。 索性,当年的霍恩被乔皙保护得实在太好太好了,好到毫不知情社会的如晦风雨,一身洒脱桀骜,又胆大快畅,深恶乔皙的极权霸道,翅膀一硬了,也不前瞻后顾,通过曾敬敏的帮助,悄然办理舞蹈学院最顶级学府的退学,回国勇闯娱乐圈。 “阮阮读完了大学,她成绩很好,帝都航空大学。”乔皙护犊子护得厉害,他面无表情地给阮吟夹了块炝炒海肠,又悄声道,“阮阮,吃块单环刺螠。” “那叫海肠,海肠!”阮吟红着脸小声矫正,她心头暖哄哄的,男人从头到尾连眼尾都没瞄霍恩一下下,她满盆满载晃荡的心一点点随着自己碗里被投喂的饭菜的堆积,渐渐盈合、沉稳。 桌子底下,阮吟面上不显,伸出小手,轻捏乔皙腹部。他坐得笔直,腹间软肉要颇使些技巧才能捏出一二,她捏到了,眼睛油亮,微微瞥过乔皙,男人面瘫依旧,脖颈红痕爬过,那被调戏的大型忠犬的小模样,似乎连狗耳朵都藏不住。 她一笔一划在他腹部写了一个谢字,指尾扫过,正欲收回,被大型犬伸进桌底下的大手握住,渐渐十指交叉。 汪欣与乔询虐了这么多年的狗,第一次被反虐,儿子与阮小十八线蜜里调油,那种眼底只有对方,其他渣渣我看不见的蜜汁光线太过射人,汪婆婆捂心感疼,“还是离小恩以前考的学校有一定差距,对吧?” “人阮小姐是正规高考出来的,小恩是从小请舞蹈家专人授课的,这能比吗?汪欣啊汪欣,你连国内小学都没读过,好意思评价国内重点大学?”乔询适时止损,缓和关系。 一顿饭所有人吃得五味陈杂,饭后,汪欣坚决不肯让乔皙阮吟回去那小蜗居里面住。因她多时没见儿子了,心里念得慌,人老了,多想天伦之乐。 面对哭包又傲娇的未来婆婆,阮吟没好意思违逆她的意思,劝乔皙一同回大宅住几天。 哪想霍恩也被留了下来,大宅里的管家阿姨多是看着霍恩长大,他们中有些是跟着乔氏夫妇回国的,所以并不了解阮吟这个乔皙在外面交的女朋友,甚至有的还以为阮吟是乔皙专门用来气霍恩的。 夜里阮吟喜欢吃点水果沙拉消食,便拜托厨房做了。一家人在大厅看电视,汪欣与霍恩在聊天,乔询也找阮吟问了近期的状况,乔皙则一个人在三楼办公,他不合群惯了,不喜浪费时间。 结果那盘沙拉左等右等,等了一个多小时,依旧不见踪影。阮吟准备放弃时,乔皙端了三个盘子进来。两盘明显切了有一阵子的水果沙拉,与一盘子堆满阮吟喜爱水果的新鲜酸奶沙拉。 乔皙端给霍恩时,霍恩忙不咧跌过来拿,她一路克制,还是忍不住直勾勾地盯着青年瞧。眼睛里的沧桑与执念一晃而过,她礼貌朝他微笑,仿若又这个年纪女孩精致敏感的模样。 “谢谢。”霍恩这么多年来,对乔皙说的第一句话。 乔皙高冷点头,没有过多表示,转首摇着尾巴把自己做的酸奶沙拉递到主子面前。阮吟捧着酸奶,假装去厕所,把他拉到一边。 “你不是在三楼办公?” “你每晚都要吃的,我做的口味你才最喜欢。” “怎么花了这么久啊……” “那些人不懂事,阮阮,他们不尊重你。” 阮吟才知道,厨房一开始压根就没做她的,反倒做好了汪欣与霍恩的份。乔皙正好下去,瞧见了,就把厨房训到了生无可恋的地步。然后他亲手做好酸奶沙拉,才亲自端盘子送来。 当即阮吟笑得傻乎乎的,这辈子心底第一次这么踏实。当晚两人睡了乔皙以前的卧房,阮吟翻看乔皙学生时候的书籍笔记,被大型犬从后面压住求欢。他俩中午才做过两次,阮吟有点吃不消,大型犬见她不愿意,只好巴巴地握她的手替自己解决,两只耳朵耷拉着,面无表情的模样,感觉委屈到要哭。 “怎么了呀,有右手姑娘疼你,还有什么不满意?”阮吟手上慢慢快快地撸动,乐于见到青年在她面前被欲生欲死地喘息,他狭长的眸子染上了性|感的光泽,满脸渴望的神色。 “阮阮,阮阮……让我……让我帮你治痘好不好……”乔皙轻吻她额头上的痘。 阮吟脸色一黑,她最讨厌人家说她的痘,特别是乔皙,一心以为是因为这半年来叉生活不够,才导致了内分泌失调。几乎天天都要借口阴阳调和,压她一两个小时。其实这样睡眠不足,才更容易长痘好伐。 两人的房间在四楼,隔壁住着临时借住的霍恩。乔皙在年少时纠缠着霍恩,霍家也因为一心攀附的关系将霍恩寄宿在乔家。那时两人的房间就是隔壁对隔壁,乔皙从不说话,只对着霍恩,才简简单单地交谈几句。 霍恩躺在床上,大宅年久,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她隐隐约约听到两人的调笑。乔皙的低吟、他的妥协、他的随和,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入了霍恩的耳朵。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进这个大宅,自己才十一岁,家底贫穷,父亲喜欢耍些小聪明,终究只是混社会的小商人。 那时她叫做霍小莲,是妈妈取的名字,小莲小莲,朴实、洁白又坚韧。母亲早亡,父亲把她丢在姨母家,从小的寄人篱下,养成了她文静胆怯的性格。 霍恩记得那个夜里,她被父亲牵着小手接回了久违的家,父亲那双暗淡的眼睛被点得很亮很亮,他说,“小莲,我们就要过好日子了。” 然后她生平第一次坐飞机,被送到了一个遥远的国家。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房间里,她见到了那个穿病号服的少年。护理人员用蹩脚的中文告诉她,乔先生的脚坏掉了,他需要医治,可他拒绝任何交流。她们请她帮忙劝他,不然,会锯掉那双修长漂亮的腿。 霍小莲吓坏了,战战兢兢怀抱着书本坐到少年的病床前。她翻开书页,不懂得如何交谈,甚至她认为,他会像周围其他人一样,飙出她不会的英文。她开始结结巴巴念起安徒生童话,从灰姑娘的故事,念到了丑小鸭的故事。 少年眼神没有聚焦,脸却是那样好看,木呆呆像个木头人一样。她陪了他一个月,带来的几本书全念完了。他除了正常的吃饭作息外,皆皆当她不存在。 父亲几乎用所有的资产给她配了个翻盖手机,警告她,这是最后一天了,如果少年还是不说一句话,她就会被送走。霍小莲问,被送走了会如何。父亲绝望地说,我们会被姨夫姨母更加地看不起。 霍小莲已经习惯了疗养院里舒心富足的生活,她害怕回到姨母家闹腾腾却丝毫不温暖的家里。她小小的心里,也舍不得她好看的少年。到了最后那天的夜里,司机来接她了,她头一遭心里有了小小争抢的念头,小胳膊抱住少年的腰身。 “你要记住我呀,我走了你也要记住我,我姓霍,我叫霍小莲。”她眼泪打湿了他的病号服。 少年终是低下头来望着她,那双薄薄的眼皮,泪痣沾染了月光的颜色,“霍……小莲?” “嗯。”她抬头,激动得快哭了。 “你不想被送走,你想跟我过?”少年面无表情地问,他许久许久没有开过口,声线嘶哑。 “……嗯。” “我喜欢你的姓氏,讨厌你的名字。你明天跟着曾家的人改名,改了,我就留下你。” 霍小莲愣愣的,总觉得少年和她认知的不太一样。 “还有,别念你那些破烂玩意儿,幼稚。”少年冷冷地说。 “……好的。”文静的女孩小小声说。 乔皙是霍恩见过世界上性格最烂的人,他冷酷、严肃、说一不二,拥有强大的控制欲。他动不动就发火,也不骂人,不说话,面无表情,理也不理你。 小霍恩不喜运动,他偏偏给她购置一大堆运动器材,日日准点催她锻炼,甚至为她请了私人教练。 小霍恩喜爱读书,他没收了她的书本,说那些幼稚愚蠢,看了只会成为哭哭啼啼的麻烦。自作主张送她去当地最好的学校,培养成芭蕾舞方向的艺术生。 小霍恩文静,他非教她大胆活泼,她痛苦得摇头晃脑直呼不会。在那个开放的国家,她柔弱的性格在学校备受霸凌,更何况语言不通,学习停滞不前,令她一度抑郁。是乔皙杵着拐杖到学校里,一拳揍倒欺负她的女生,肃着一张脸盯着被洒了一身水,分不清泪水与厕水的她。 “蠢死了,刚才看到没,就这么揍。”乔皙面瘫脸。 小霍恩吸了吸鼻子,她特别特别想哭,可乔皙最讨厌她在他面前哭。 ”以后我给你撑腰,你揍,我赔。” 少女终于崩溃,抱住少年的腰身嚎啕大哭。她该多恨他啊,多讨厌他。可她的唯一依靠就是他,他教她不信安徒生的谎言,教她勇敢大胆,教她做肆意妄为的人上人。 可他没教给她爱,从头到尾霍恩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他多看自己一眼。甚至一度,她拿到了芭蕾舞最顶级学府的入场券,她办了第一个个人芭蕾舞表演会,她举起了常人无法想象其中辛酸努力的奖杯,可那些都不会换来她好看的少年的一眼。 她开始怨恨他,仇视他,青春期的少女还没来得及享受过一天舒适安逸的生活,就被杜绝了所有的异性来往。终于有一天,她通过曾敬敏的关系悄悄办理退学手续。就在临走的前一天,她还解气地想象他发现她的逃跑后,气急败坏又失落怅然的脸。 霍恩曾发过誓,她再也不要靠乔家分毫,脱离他的掌控,直到有一天……她真正平起平坐地站在他面前。 可是……后来呢…… 后来指的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是上辈子那个无望的深渊,还是这辈子滴着血的现实。他终久爱上了另外一个人,把他藏在胸怀里,满腔的温存、舒怀与柔情,都给了另一个人。 经纪人发来微信,恭喜她拿到了《沧海杂记》女主角千春一角。霍恩没笑,她重生前已爬到了国民花旦的位置,重来一次,她只会规避之前所犯过的所有错误,走得更好。 “阮网红那个废柴拿到了女三号。”她们私下嘲笑阮吟迅速走红的方式。 “那个角色怎么样?”霍恩隐约记得那个角色很讨喜。 “你劝劝你那个青梅竹马,听说请了业内最好的编剧团队修改剧本,给她加戏。啧啧,你看看,一个绝世好金主,当年你怎么就那样傻。” 经纪人还一直认为,是霍恩先甩了乔皙,他俩以前是初恋。霍恩从未否认过,她迷恋这样的误会。正因为这样,她的心才愈发的冷,宛如从地狱呼啸而来的风。 谁也无法想象,她曾遭受过的所有。 隔壁嘤咛着乔皙的喘息,突如其然的短促,之后又是久久地寂静。 阮吟去厕所清洗双手,关了灯,又给疲惫不堪的乔皙盖上被子。两人依偎在一起睡,乔皙总是习惯性搂住她的腰,双腿压过来,这是一个生命的重量。 很重的,教她无法辜负。 第56章 再见萧故 “霍恩小姐,请问您对于前男友叶覃先生丑闻不断,近来被检举偷|税漏|税有什么想法?”发布会上,记者问道。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有必要吗?我和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霍恩礼貌而冷漠地回答。 这是发布会记者提问环节开始整整十分钟,记者对霍恩的第一个问题。《沧海杂记》发布会上,所有媒体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女三强行抬为女二的阮吟身上。 豪门光环对于观众来说异常神秘诱人,特别是乔氏新晋掌舵人这种颜值与手腕并存的男神。乔皙早年回国第一篇报道,就引起了外界对他的极大兴趣,那时便有众多迷妹成立了太太团。可惜他太过低调,除了商业动作外,根本看不到他其他任何消息,迷妹们挨不过苦等,心思也慢慢转移了,只留下最优质男神的传说而已。 没想到为了获得阮吟的承认,高冷男神竟心甘情愿用直播方式曝光自己。这种只有庐山升龙霸能够媲美的自爆方式,勾起了大众乃至全民的好奇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让这样一个菁英中的菁英俯首称臣? 原本《沧海杂记》的男女主,萧故与霍恩都极有话题性,萧故与上一部古装剧女主传绯闻传得火热,霍恩凭借前男友的丑闻已经在热搜榜上挂了好几个月了。毕竟自己前男友被导演潜了,还和导演老婆一道捉奸在床,连最高能的电视剧也不能这样演。 但偏偏遇到了阮吟,现场百来双眼睛全盯着她纤长的手指与长裙包裹下的肚子。阮吟在进组之前,与乔皙举行了订婚仪式。 这是一次一阶文化的大型策划,几乎邀请了业界所有出了名的媒体,包机票、行程与食宿。两人的订婚典礼在瑞士举行,受邀媒体皆可入内,却只得官方媒体能够转播这次盛大的订婚宴。 在全华国人民的见证下,风姿俊朗的上层社会菁英拥吻了在大众眼里原本名不见经传的灰姑娘。原本被明星的劈腿离异搞得不相信爱情的大众,在吃了好处的媒体渲染下,又开始燃起了对真爱的希望。 摘星国际的股票因这次订婚宴飘红至顶峰,阮吟也在拿下《沧海杂记》后,被传签下了名导电影《我情人的葬礼》的女主,一时风头无俩。 因有记者误拍到了乔皙母亲汪欣吃了翔一般从容镇定的阎王脸,遂有大批八卦众猜测,阮吟之所以能够不顾乔家长辈反对,轻易嫁进豪门,很可能是因为肚子里有货了,形势所逼,乔家上下才准人放行。 正巧前段时间有路人在农贸市场买菜时拍摄到了两人便装出行的照片,两人穿情侣装,高大男人戴着黑框眼镜,小女人在他修长身躯下显得异常娇小,堪堪只到他胸膛。她娇俏依偎在他身畔,穿了一平底布鞋,衣着颇为宽松。两人正跟一鱼贩子讨价还价,路人数了数,这两人足足说了二十分钟,把那鱼贩子压价压跪了,才心满意足挑了一尾新鲜的大鱼,款款离开。 两人平民的居家生活方式,显然引得了大众好感。阮吟宽松的穿着打扮,也更加印证了怀孕一说。 问完霍恩问题的记者颇有点自讨没趣,她转头,投入了围堵阮少妇的大军。阮少妇最近过得很幸福,频频被记者骚扰也娓娓有礼,不紧不慢,近来流行的珍珠饰品,衬得一张丽颜阳光四射。 “我和他平时工作忙,不是他天天加班到半夜两三点,就是我走代言连走几天,相处的时间极少。那天是我们唯一一次两人都有空,他说想给我做顿饭,就跟我们一开始认识那样,于是就去了趟市场咯。”阮吟笑盈盈答道。 “是的是的,那年我才十九岁,就遇到了他,顺带把他这辈子都承包啦。” “是否怀孕了?哈哈,不可能的,那样导演会哭死,怀上了会通知大家的。大家抓紧给导演和主演提问吧,我就一女三号,不能太抢戏,要给主创们一个好印象。” 末了,她把话筒递给受宠若惊的导演。卤蛋头导演挠头,呵呵一笑,“其实我也想听老板娘讲讲关于老板的事。” 阮吟当众扶额。 第二天各大媒体的头条,全变成了“出名要趁早,抱紧金大腿更要趁早,阮吟十九岁降服国民男神。” 彼时阮吟已进了剧组,她把新闻截屏下来,发给乔皙,义正严辞地写道,“老公,你以后只许是我一个人的,去他娘的国民。” 上辈子她还被叫做国民怨妇呢,去他娘的国民。 过了一个小时,乔皙果然回,“去他娘的国民。” 阮吟才心满意足笑了,继续躺宾馆床上看剧本。这一次剧本来得尤其晚,开机前两天她才拿到编剧团队修改过的正式剧本,越翻越不对,编剧团队竟把她饰演的女三号青檀的戏份加到与霍恩饰演的千春势均力敌。 不过制作组找的编剧团队不愧为业内最金牌的团队,此番大改之下,不但没破坏剧本的原有结构,还把剧本打磨得更具观赏性,至少在阮吟眼里,它甚至超越了获得举国轰动的原剧本。 《沧海杂记》跟上辈子比,除了雷打不动的男主角萧故,其余角色,几乎全换了。此次该剧由一阶文化全权投拍,男主角色是被之前的版权方定好了的,没法改,其他角色基本全部被一阶文化自家人包揽完了。这公司就这点好,不像其他影视公司,把主角让给其他人,自家角色全演配角。 之前邹浅与霍恩争女主角失败后,其团队还惯常发了两条通告黑霍恩。哪想一阶文化财大气粗,脾气还暴躁,跟一般忍气吞声暗戳戳整你的经纪公司根本不同。压根不按你好我好大家好地常理出牌,找人挖了之前邹浅与同剧男星共度春风的石锤,那段时间,正巧是当年《吃货皇后》大热,她与前男友左澜在人前柔情蜜意的时候。 一时间话题小天后的绯闻引爆,把邹浅这座娱乐圈里的航母炸得干干净净,她的底裤快被各家她原先恩断义绝过的明星的粉丝揭得所剩无几。 阮吟特解气,也想翻翻旧账,那些年她被邹浅的经济团队黑得不可谓不惨。可她不能,如今她与乔皙订婚,就与乔家的利益绑定,绝不能出现任何丑闻。即便是被诬陷的,也绝对提也不能提。何况婆婆汪欣对她的印象本就不好了,她必须挣回印象分,也能让乔皙好做。 不过话说回来,此次绝对是冤家路窄。之前与霍恩在大宅同住的几天已让她心底不爽了,此番又抢了人家颇多戏份。这还不算,主要是萧故…… 第二日导演笑眯眯领萧故来与阮吟对戏,导演车然在圈里有口皆碑,有口皆碑地拍片强,有口皆碑地拍马屁强。 “阿阮,你之前应该看过萧故的电视剧吧?近来他的《伏魔剑》大火,新晋小鲜肉,还是快演技派好苗子。你俩趁群体训练期好好接触接触,你也跟他好好对对戏,到时候对手戏颇多。”车然导演殷勤地拉过萧故。 三人坐在剧组休息室里,萧故的身体深深陷在水红色的软沙发里,他已经不复当年初见时的难民脸了,与那年深情似海地望着她的偏执模样也不同。 青年手脚修长,皮肤白得发光,鼻梁在灯光的照射下略微透明。他朝她一笑,眼底看不见光,一种礼节性的标准的明星式的笑。 那一口牙,整齐划一,洁白透亮。 阮吟看得出来,这是花了大功夫整的烤瓷牙。把全嘴的牙敲细磨尖了,再一颗颗安上去。 第57章 戏感十足啊 “阮小姐,幸会幸会。”萧故懒散地躺在沙发上,仿若头一次相识,也不去握手,敝帚自珍地双手交叠。 阮吟亦自然而然地坐下,双腿呈交叉筷子状优雅摆好。不演戏不出通告,她都崇尚极简,穿着打扮已舒适为主。 “久闻萧先生大名了,我看过您演的《伏魔剑》,陆轩这个角色,很贴合您的形象。”阮吟颔首,她识得萧故的眼神,那是一线小生该有的神色。褪去了青涩与腼腆,慵懒里蕴含勃勃野心。 再见时,两人都不一样了。 车然导演倒了两杯茶,又为两位主演翻好剧本。一众演员在开拍前,还需先拍摄先导定妆照。《沧海杂记》制作尤其考究,连定妆照也要求主演能融入角色。 中间车然导演被打电话急call回剧组,末了把萧故拉到一边,嘀咕了一阵。萧故目送导演离去,手扶门框,回望正在研读剧本的阮吟。 “非礼勿视,萧先生。”阮吟警觉,眼皮也不抬。 萧故干笑了一声,大摇大摆走过来,硬皮皮鞋一脚蹬向沙发底座。踢得阮吟座位晃了两晃,阮吟斜眼,“你发什么疯,萧先生?” 男人摸了摸衣服口袋,掏出一包烟,利落抽开打火机点燃。他悠悠然吸了一口,俯下身,一双细眼狼一样盯住阮吟。 这人是泰剧看多了吧……阮吟有种萧故被《霸道黑道爱上我》这种高段位不讲道理的玛丽苏神剧男主附身了的感觉。她双手夹起剧本,缓缓上移,格挡住了那双冷然又灼人的眼睛。 萧故口中的一个烟圈,吹到了塑封剧本纸上,回喷了自己一脸。他猝不及防,烟尘进了眼,一咬牙手指捂脸。慌忙间,中指与食指之间夹的那根点燃了的烟狠蛰进下巴皮肤,一股焦糊味儿,饶是他强忍着不想在阮吟面前丢半分脸,也不自觉闷哼一声。 阮吟嘴角抽抽,乖乖,这戏感,在这几年里,萧故真可谓是从门外汉突飞猛进成了浑身是戏的出膛炮。一个人就能演起来,她还什么都没干呢…… 她吐纳了一番,克服了对眼前青年的不适感,麻利翻找了休息室,在药品常备处找到了消毒碘酒。然后整一个药箱摆到萧故面前,以德报怨道,“自己处理,我去打电话给剧务。“言语间已别过脸。 萧故没说话,一只手摸到药箱,颤巍巍打开,忍痛以棉签擦拭。 两人等待期间本来沉默地看剧本,你也不理我,我也不鸟你。末了,医务人员过来,要将萧故转移至医院。这位当红小生听了,眼睛才放在阮吟身上,待医务人员都已经搀扶他了,才转头闷闷地对沙发上独自看剧本的阮吟嘟囔,“我俩还未真正对戏,车然导演吩咐过了,要我好好与你磨戏。” 阮吟放下剧本,星眼凝向他,有些反讽,“我刚刚还以为我们演技已经高到不需要跟对方对戏的程度呢。” 萧故没马上回答,一群人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阮小姐,你能否跟我一起去医院?我们真正把明天的戏给串一遍。” 阮吟抬首。 “你放心,我与女友也已订婚。”他认真地眨眨眼。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萧故不应该透露自己的私人信息。他是刚刚一部剧爆红的小生,粉丝还未形成系统战斗力。这时候最应该维持单身清白的状况,给粉丝以遐想的空间。 医务人员毕竟也是外人,有人的地方,*总是不那么安全。可他还是说了,那张比以前神似难民的面孔好看了数倍的脸庞一瞬间露出了初见时的固执与单纯,然后又刷了一层坚硬的灰粉。仿佛方才在阮吟面前失格,又是踢东西,又是慌忙被烫的人,不是他一样。 第二日几个主演上妆。 阮吟没睡好,她在医院和萧故分析剧本到半夜十一点,回去后又仔细琢磨了萧故提出来的几个点。 两人很专业性地避开了当年的事,拿出百分百的专业精神来应对。昨晚萧故的经纪人从帝都赶来,痛骂了萧故一番,原是公司已勒令萧故戒烟了,没想到他居然因抽烟出了事儿。 萧故别过脸,经纪人mo姐还是絮絮叨叨,“萧故,别忘了蔡如临走时对你嘱咐过什么。” 他眼神深了一下,继而沉默。 阮吟在上妆时不自觉回想起那一幕,她听说过萧故与蔡如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了,原本以为萧故的未婚妻就是蔡如,毕竟蔡丫头对萧故执念太深。如此看来,又另有隐情的样子。 “姐,姐,你耳朵后好像有一道疤的样子。”经验丰富的梳妆师讨好地询问。 阮吟回神,镜子前,女子梳起娇俏束发,几朵流苏簪固定住脑后的花样,瞧起来顾盼生辉,“小时候摔破了皮,缝了十来针。” 很少有梳妆师注意到这道深藏在头发里的疤痕,极深。阮吟小时候从医院醒来,身边一群眼眶深深的外国人,唯独一个自称救助基金会的华国年轻人守在床边,见她醒了,喜极而泣,“小妹妹,太好了,你活过来了。” 阮吟不认识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心底迷茫又凄楚。她呆呆地见年轻人落泪,心尖肉被软软地刺痛。仿佛这世上还有人爱重她,她就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她的脑袋被重重纱布包住,很长一段时间,维持绷带人的造型。待取了纱布,又动了几次大手术,年轻人说,她做的手术动用了世界最顶尖的医疗团队,花费不菲。事后阮吟问,到底是哪个好心人提供了这么大一笔费用,供她做手术,年轻人欲言又止。小小的阮吟从那个时候开始明白,这世上,太多事,不能究其原因的,不要了解得太透彻。 就像当时那笔上百万元的救治费用,即便是摇号也不会落在阮吟头上。背后一定有一个人在暗助她,一定是一个她曾经深深爱过的,现在又深深恨着的人,因为他不敢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助手领着阮吟来到摄影棚前,萧故与霍恩正在凹照型。两人身穿剧情里天下第一大派天一派的学徒服,白底蓝袖口,飘带在鼓风机下飞舞。 萧故峨冠博带,腰间挂司南玉佩,他眉骨深刻,目如流星,好一副冷冽少年人的模样。霍恩则走温婉路线,微微以玉钗束发,柔弱缱绻遮不住清丽如画。两人这一刻似正对敌,萧故饰演的男主韩稷挡在霍恩饰演的女主千春面前,神情凛冽,如临大敌。 “两人平时对其他对手挺有cp感的啊,怎么一碰到一起就跟cp黑洞似的?”阮吟听到导演车然在边上挽袖子吐槽,他已经命令两位演员换了很多已设计好的体|位,哦不,姿势了,怎么也不满意,“看着两人拥抱,明晃晃就写着我跟你不熟。” ”是挺蛋疼的,两人明明是双修关系,看着像在双打。“阮吟附和。 车然导演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身娇俏红装,脑袋一动,头上的流苏簪便轻轻晃动。他朝摄影师拍手,示意停下,“萧故霍恩保持刚刚的状态,就这样,阮吟上去,正对萧故,把三人关系的张力展现出来。” 这完全属于导演临时起意,原本准备的剧本里,韩稷与千春原是被天一派暗地里培养的屠魔猎手。修仙界名为般若界,在人间之上。般若界与妖魔天生敌对,天一派正是以降服妖魔为人间尊崇。这一幕里,两人应是被妖魔围攻,韩稷强对魔族大将封田。 导演却叫阮吟站在原本反派该站的位置,鼓风机吹起阮吟的青丝,她拧起倔强眉眼,欲说还休地对着两人。 如果不发生那么多事,萧故与阮吟该是最具有化学反应的荧幕伙伴。他很快与阮吟调节成了同一频道。韩稷护着千春,与阮吟饰演的青檀决裂,正邪不两立,青檀的身份昭然若揭。 两人眼神一对,心底把昨日对角色的解读走一遍,很快来了感觉。 这套定妆照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一是《沧海杂记》这部戏阵容强大,制作精良,二来这种概念型的定妆照十分新颖,通过剧情式的图片片段来展示人物关系。 第58章 复杂的关系 《沧海杂记》的宣传照讲述了这么一个仙人魔并存的世界,男主角韩稷,一开始是天一派暗地里培养的屠魔猎手。 天一派作为成名不久的修仙大派,根基不稳,靠着逐猎妖魔,争得不斐声名。 般若界做事,不屑于与魔族一般阴狠毒辣,遂屡遭暗算。屠魔猎手之所以屡屡屠得妖魔,靠的就是比妖魔更冷酷狡诈的猎魔之法,屠魔之心。天一派每每逐猎妖魔,先由屠魔猎手出马,得手后再令其隐功退去,将功秉转给明面上的弟子。 屠魔猎手猎得了妖魔,事实上,他们已与妖魔一样,永生藏匿于暗处,见不得光。 韩稷与女主角千春是相依为命的弃儿,为天一派收养。自小两人被丢进那个暗无天日的修罗场,求生斗死地苟活着。要活,就必须学会勾心斗角,不择手段地杀死自己的同胞。只有这样训练出来的猎手,心才够冷,命才够硬。 韩稷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千春能够活下去,他慢慢地,不断地硬化自己的心。他护着千春,为她拔山涉险,为她猎杀他人,只有在千春面前,他如玄铁般冰冷的心,才会有丝丝软化。 两人渐渐长大,相互扶持着走出修罗场。可他俩没想到成为屠魔猎手的最后一道关卡却是亲手杀死自己最重要的人,也就是对方。 韩稷不忍杀了千春,于是自饮下傀儡千机毒|药,以自我了断的方式,让千春走出修罗场。即使死后,自己的肉身也能成为千春的傀儡,供她驱使。千春却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她换了韩稷的药,令他成为每次任务后被洗去记忆的活人傀儡,也洗去了他与自己的共同回忆。 她走出了修罗场,成为了天一派明面上的大弟子,也为韩稷编撰了另一个不再有血腥残暴的过去。从此以后她在明,他在暗,共同组成天一派史上最强大的屠魔猎手组合。 《沧海杂记》宣传的巧妙之处,就是先把故事背景以宣传照的方式讲述出来,再配以背景里未出现的几个复杂人物关系,引得粉丝们的讨论。 比如阮吟在其中饰演的角色——青檀。流苏坠坠,红衣猎猎,与韩稷千春相对而立,一双倔强仇恨的双眼里,又写满了对韩稷的满腔深情。 “韩稷与千春都生死相偎了,这个角色又是弄来干嘛?难道国民少妇要演第三者?”恩粉在官博下面讨论,她们特别讨厌阮吟,因粉头向她们透露了,阮吟瓜分了霍恩的戏份。 “真不知道乔皙为什么看上她,明明同公司小恩比她优秀得多。” “看到我看到我,我知道内情,乔皙与小恩青梅竹马你敢信。我表姐是小恩同一个高中的同学,说当年经常见到乔皙来接小恩,少妇是两人第三者,趁虚而入的那种,把我这条顶上去。” 没过多久,这一条作为点赞头名,被送上了《沧海杂记》官博顶端。 彼时阮吟正坐在休息区吸酸奶,刘桐音与小慧在旁边唠嗑。这一次《沧海杂记》的角色,可谓一阶文化人人有份。这段时间小慧被唐宣保护起来,陪她去堕胎,把她接到自己蜗居里照顾,甚至连出通告也紧跟着,怕她再被那群败类威胁欺负。说是要利用小慧,其实唐宣的心比谁都要柔软,他还是当年那枚文青范十足的小胖子。 这次刘桐音饰演千春在天一派的对手,大师姐洲雁。而小慧则扮演魔族大将封田的手下,阿月。两人在剧中势不两立,现实里两人的关系也不遑多让。 刘桐音这段时间已经明着追唐宣了,处处嫌弃小慧碍手碍脚,又吃醋唐宣对其太好,好得让她妒忌。小慧亦与她憋着劲,她有感唐宣对她的好,虽闷着不说,瞧他的神采,明显不一样了。 这下矛盾的焦点不在阮吟身上了,她乐得边吃瓜边看两个女人明面上讨论剧本,暗地里相互死怼。好笑的是两个人又不敢真的怼,她们害怕唐宣突击检查,看到两人相互伤害的一面。 “阮姐,你知道唐宣最近去哪儿了吗?”小慧凑过来,乞求似的小小声问。 刘桐音一抬下巴,颇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小唐去哪儿跟某些人有什么关系,他去发掘新人去了。比某些人麻烦少,比某些人天分高,听话乖巧不闹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醋味十足,一双好看的杏眼瞟向阮吟,似也在期待。 阮吟哽了一下,她真没想到,唐宣还有杰克苏的潜质。这两朵桃花的品质当真不低,随便一朵光是大长腿,就够*丝撸一年的了。可惜唐宣无福消受啊,阮吟闷声喝完酸奶,眼角睇见一身玄衣的一抹影子踱了过来。 “导演叫我喊你,演戏。”萧故言简意赅。 除了演戏之外,他对她的态度一向不好。 阮吟起身,回头望了二美一眼,耸肩。叫她怎么说,说你俩加起来胸前八两肉,抵不上一个死平胸外加私生活难以言语的纯直男? “他去帮忙市场部接这部剧的游戏代言去了,估计还有两天就来探班。”阮吟朝萧故点了下头,又对两朵桃花道。那个人,还没准备好以正常的心态来面对眼前的人。 这个细长眉眼,脾气有点固执,还坏得很的男人。 萧故一袭灰扑扑的玄衣,薄唇紧抿,一路上对她不着一词。两人到了剧组专门搭建好的水牢棚景前,他装作不经意地,乜了她一眼,“那小胖子看起来蛮受欢迎,以前还看不出来,那肚子,游泳圈有六层。”颇有怀念的味道。 “他比以前不知帅了多少倍,魁梧有型,相貌英俊,待人宽容气质也好。”阮吟不服气唐宣被看扁,哼哼唧唧反驳。她妆容脏得很,戏服是一套小厮装束,破破烂烂称得上筚路蓝缕了,依旧掩盖不了眉宇间的艳色。 那般窈窕风华、形容得意,惹得萧故心头火苗乱串,“你倒是相当护短,当年他可是站我不站你。”当年那件事的内情,萧故至今被瞒在鼓里。他依旧以为,是阮吟先脚踏两只船,在与他暧昧交心的同时,与另外一个大男孩厮混得难分难舍。 他暗恨过那男小三很多年,一心把阮吟抛弃他的错因全归咎到那个视频里贤惠木讷的男人身上,甚至一厢情愿地期冀两人过得并不好,男小三无权无势无能,最终会以灰溜溜地分手作为终结。 萧故可笑的期盼在乔皙入镜直播平台的那一个晚上,化为齑粉。男小三以最高傲的孔雀的姿态,占有了他地位卑微又天赋惊人的女孩。两个人天作之合,仿佛再也没有什么能插得进去了。 “是是是,站你不站我,行了吧,萧大少爷?”阮吟态度坦然,双手一摊。她都与乔皙订婚了,对当年的事也释然了。况且,这事她与唐宣的错比较大,萧故当时是真真正正地喜欢微信里那只“阮兔子”,也是实实在在地在同“她”交往。 她亮亮的眼睛跳跃,闪进日中的天光,坦坦荡荡地道歉,“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好不好?” 萧故捏住手气结,好大半天,郁郁地道,“当是演戏啊,哪有这么多一笑泯恩仇的事。” 两人进入水牢棚景里,牢房布置得阴森惨淡,铁栅栏下,碧波悠悠。一群工作人员正在布景,场务举起大大的反光板,摄影师调制摄影滑轨,导演招呼两人赶紧就绪。 萧故突然想起了故事最初的时候,那一年阮吟还是小龙套,他初初靠蔡如上位,却完守初心,可笑地不让蔡如碰自己。他在剧组杀青的那个夜里,见到了坐在集装箱上,俯视一屋欢腾的小龙套。他觉得她跟自己很像,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 走上去,“把你扣扣、微信、陌陌告诉我,可以吗?” 第59章 女奴与公主 “你知道我们这群人的下场吗?”水牢里的男人颓唐地说。 空气里闷出一声啜泣,一个叫做小檀的小个子少年虚弱地抽起了鼻子。他们被魔族姑洗部生擒,这半个月来,一直被关在天音洞府水牢里。魔族每两天来为他们净一次身,他们被分别带到不同地方,接受不同魔族女的窥视与挑选。 “别怕。”水牢最深处的青年睁开一双细长眼,他双手被缚,棱角面庞晦暗,遮不住眸中坚毅。 “小伙子我告诉你,”炮灰男继续道,“每年中元节前后,就是魔族女发|情的时期。每到这时候,魔族就会抓一批中原男人过去,培育成下等族民的交|配工具。魔族女怀孕后,会吃掉孩子父亲,由她们诞下的半人半魔的魔族奴隶将供整个魔族贵族驱使。” 水牢里的男人们听了,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小檀也不知是被水浸泡得脸发白,还是被吓的,整个人一点一点瑟缩下去。他挪移到韩稷身旁,绝望地瞧了对方一眼,一双星眼泪水涟涟。 韩稷也低下头,凌厉的眼神片刻柔和,“别怕。” 那嗓音低沉,如琢如磨。小檀浑身颤抖了一下,一把死死抱住他的腰,小脑袋蹭上去。 “cut!” 阮吟下半身完全浸透在水里,上身薄薄的衣衫全贴在萧故胸膛。一听导演喊停,她立马双手一推,远离了那一块温热的所在。 她的小助手跑来拿了块毛巾,想给她包一包。阮吟浑身冷得发抖,勉强裹了一双手,其他的也推拒了,“等下还要演下一场,没关系,我想保持这个状态。” 隔壁正在敷暖手宝的萧故耳聪目明,肃着脸也把自己的暖手宝褪了,“不要了,收着。” “下个星期还有个站台,mo姐说不希望你病了。”助手盯了眼暖手宝,不敢收起来。 “收了。” “如姐……她也嘱咐过让你保重身体。” 萧故听了这个名字,没了脾气。他重新把手揣进暖手宝里,整个人瘫坐到岸边毛毯上,侧耳听到阮吟在背台词。阮吟的助手正举起剧本,一句一句跟她拉练。她下半身浸泡在冷水里,整个人冻得面色发灰。 不懂的人觉得阮吟在自虐,事实上,她就是在自虐。不同人有不同的表演方法,阮吟注重于体验角色的感受,融入角色,与角色同步。她没接受过正式学院派的表演训练,从上辈子,走的就是野路子。 上辈子的她被称作体验派演员,因歌舞片《水生》名声鹊起,那是她上辈子主的唯一一部剧。在跑了整整六年龙套后,终于得到了那么一次珍贵的机会。那时人人都说陈晋是个失败的导演,处女片《临间青梅》令投资方内裤都赔没了,哪个怨大头敢来送死?于是乎《水生》拍到一半,开皮包公司的投资商跑路了。为筹集接下来的剧组经费,阮吟一杯一杯黄水下肚,硬扛着陪酒,忍受肥肚佬上下其手的猥亵,倔着脾气凑齐了那笔钱。 当然,这也成了阮吟日后铺天盖地的黑料中的一个。 这辈子的阮吟很幸运,她从出道开始,几乎一帆风顺。她更提前遇到了乔皙,那个上辈子最后收留了灰烬中的她的人,这辈子……暂且算是捧她吧。越是接近乔家,那种隐形的阻力就越大。阮吟心里头很清楚,汪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她以女演员身份进门的。就连这一次的订婚仪式,乔氏内部也极为不满,就连阮吟也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乔皙竟一意孤行地办了,还邀请了国内大部分媒体,用汪欣的话来说,整个乔家上下,差点没成动物园里被人观瞻的狒狒。 阮吟不晓得自己还能凭借着乔皙的纵容坚持下去多久。到底是乔家最后压倒了她,还是她选择了演艺事业出逃。她始终害怕着,不敢真正把自己的手交到乔皙手上。就像上辈子她坦然交付了那只手,却被现实踩踏进了地狱。 水牢里的冷水浸透了她的下身,那股凉意从脚底蔓延到心尖。阮吟揣摩着青檀的心思,嘴里喃喃与助手拉着台词。旁边萧故扯着毯子走过来,一双脚出现在阮吟睫毛底下。 “还剩十分钟左右,一起对台词?”萧故不请自答地席地而坐。 “……嗯。”阮吟点头,搓搓手。睫毛上沾了霜花。 “要不要起来,别自虐,你丈夫都不管的吗?” “没事,只剩十分钟了。”阮吟撩撩湿发,食指那么一挑,眼睛发亮,忽如而然地俏皮,“他呀,他打破醋坛子了。” “哈?” “那套宣传照记得吗?就是我看你那眼神,他瞧了好几天都不跟我说话。后来我说要进组闭关三个月,他反手就出国出差,说要在那边忙半年。”阮吟耸肩,以前她一条短信,对方就算再忙,起码半小时之内也是会回的。现在倒好,小脾气上来了,几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多大了,跟个小孩子似的。”结了霜的睫翅扑朔,她黑黑的瞳仁里闪烁着镁光灯的余火。。 萧故没说话,他盯着阮吟,那样的神情,从来没出现过与他生活的世界里。所以他很羡慕。 小檀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这场戏里,他被守卫生生扯离了韩稷身边。一个位分极高的魔族贵族看上了小檀,他是第一个被送走的奴隶。 他紧紧抓住韩稷的衣襟,在那群怪物把他抽离之前,一把捞下韩稷的头颅。一双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住韩稷,然后蓦然朝韩稷灿然笑了一下,双唇往对方薄唇上点了一下。 韩稷愣了一愣,神情有了微微的波澜。 韩稷扮作普通男子,故意为姑洗部所获,为的是擒拿魔族大将封田。魔族频繁进犯,这一次他与千春的任务,关系到天一派在般若界的未来,一切不容有失。 在被捕获的一大群人中,小檀只是个人间乡绅家庭出逃的小奴隶,许是韩稷的沉默寡言给了小檀一丝安全感,一路上,小檀总是挨着他,依靠着他,同时也喋喋不已地安慰着他。 “韩大哥,别忘了我。”小檀欲言又止,最终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双眼睛直直地对着圆形镜头,惊惶、恐惧、爱慕、悲伤统统融入了流泻进微光的神采里。阮吟浑身因真实的寒冷不自觉抖动,脸庞肮脏,身形瘦小,流畅的脸型轮廓在打光下一气呵成。 这场戏一条就过了。导演喊了cut之后,阮吟还直愣愣凝视镜头。灯光师友善地晃晃手臂,她依然没回过神来,直至萧故关掉了灯光。 “阮吟,行了,别把精力用完了,明天的戏还要难。”他对她说。 萧故走过去,一手搭在阮吟肩膀上,从助手那里接过毛毯,倾盖在她湿漉漉的脑袋上,淹没了她整个人。阮吟突如而然失去了视觉,胡乱扑腾,抓住萧故衣袖,三两下握紧了,才找到了支撑。 被她握住的人,身体僵住了。 阮吟莫名汗毛竖立,她一手扯了毛毯,露出半张半明半暗的脸,“你有病啊。” 那人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直视她,暗色光下,掩盖了他的面色。 阮吟讷讷,她垂下头来,抹了一把脸。接着披着毛毯,率先一步深一步浅走向岸边。小助手忙不列颠上来又是揣暖手宝,又是抬烘干机。她沉默地亲自叠好毛毯,吩咐小助手送去萧故的保姆车里。 “代我谢谢他,还有,告诉他别做这种引人误会的事情了。”阮吟钻进房车前,回头对小助手说。 …… 第二天的戏确实很难。 这近半个月时间,剧组的主要拍摄地都在风景区花费数百万打造的外景地——天音洞府。因为之前有剧组在华国风景区拍剧时肆意破坏生态,导致风景区对剧组的把控都特别严格。近几年来,影视剧圈内形势也日渐浮躁,已很少有正在为了好外景专程通过层层审查,来风景区专门拍摄外景的剧组了。 大多数剧组,最多在影视城借景,再后期添加特效。这一次《沧海杂记》预算特别充足,所以在某些重要的场景不容含糊。天音洞府是剧里面魔族姑洗部在人间的聚居地,位于崎岖群山之下,桃园流水之中,地势诘屈,景色迷人。 这段集中拍摄的戏主要说的是般若界遇上了千年之中最大的敌人,来自空间之外的另一个种族。由于该种族所在的空间资源枯竭,所以举族搬迁到人间。他们穿过炼狱之门来到人间,全身肌肤被炼狱业火焚毁,成为全身溃烂不人不鬼的怪物。这样的怪物穿行人间,被人们称为魔族。 魔族为了融入人间,不仅与普通人类混血,更运用异族之法,把人类作为他们的容器。 韩稷在任务中遇到奴隶小檀,实为女扮男装的奴婢。她自小为一兖州境内乡绅的三等丫鬟,不堪被少爷羞辱,砸碎了主人的脑袋,逃了出来。没想到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到处逃窜的小檀被乔装的魔族人抓了去。一路上她受到了同被抓去的韩稷的照拂,一颗年轻的心也挂在了韩稷身上。她心知命不久矣,又自卑非完壁之身从不敢把那份喜欢说出口。 直到生命最后,她豁出毕生的勇气,一把扯住他的领口,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一吻。 小檀是女儿之身,并未被培育成下等魔族女的交|配工具。因其绝色之貌,被带到了魔族公主青檀的面前。青檀为上一辈魔族圣君之女,自小骄纵任性,心怀爱美慕少之心。向往人类生活的她一心想找一个完美的容器,恰恰好,青檀看上了这个女扮男装被囚禁的女奴。 第二天阮吟的戏,是小檀被带到青檀公主所居住府邸,青檀公主正在暗室等候她,准备将她抽筋剥皮,制作成能容纳自己身躯最完美的容器。 这场女奴小檀与公主青檀的对戏,堪称《沧海杂记》里最惊悚玄幻的部分。青檀公主在视觉上是一具自恋又妩媚的焦尸,又能化做液体在地面爬动,她强大又无情,诡异而恐怖。她仍由阮吟饰演,要求阮吟在后期戴上3d建模装置进行补拍。故而前期两人的对戏实则是女奴小檀的独角戏,阮吟必须一个人面对空气,演出两人相互对峙的紧张气氛,与那互动时的灵活充盈感。 第60章 你看的人 “她演得怎么样?”霍恩问女经纪人。 女经纪人觑了那边聚光灯下几百号人瞩目的女演员,鼻子一哼,“跳梁小丑。” “哈哈,may姐,这可不是吃醋嫉妒的时候。实话实说,这部戏其实配不上她的演技,对不对?”霍恩剥了一个橘子,姿势很优雅,橘瓣一点没破皮。她素手白嫩,连交叠的角度都有计算过。 霍恩分了一瓣给女经纪人,指尖儿在经纪人手心点了点。眼尾不着痕迹地扫过女人手心爬到手背可疑的红痕,她狡黠地笑了,“阮吟的演技……比我要好很多。” 女经纪人怅然若失地乜着霍恩离开她手心的手指,只一刹那,勉励让自己恢复正常,“我从没这样认为过,小恩,论资质,你在整个圈子的顶端。” 是啊,这样一个让人神魂颠倒的尤物,就算在得知被前男友叶覃背叛后,也能迅速冷静下来,冷酷而决绝地置之其于死地,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抽身而出。 其实……女经纪人一开始是默许了男演员叶覃的计划的。她与叶覃少年相识,彼时你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我也为初出茅庐的菜鸟经纪人。叶覃是个特别有野心的男人,或许之前还有年少不经事的时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思变得非常深。 叶覃靠身体上位,是在认识霍恩很久之前的事了。对于他来说,就连与霍恩交往,也是为了通过霍家的关系,攀附乔氏在娱乐圈内影业部分的资源。可霍恩倔强,当年死也不肯再同乔家来往,也不许别人通过这层关系利用到乔皙分毫,这着实让叶覃早先的打算竹篮打水一场空。 早些年霍家生意不错,能为叶覃与霍恩的工作室提供资金,叶覃尚能忍受霍恩骄纵性格与挥霍习惯。这两年霍家缺了乔氏帮扶,生意场上一败涂地,只剩下一副空壳子。叶覃吃不得闷亏,也负担不起霍恩上流社会带来的高雅消费,遂逐渐起了歪心。 后来霍恩所遭遇的高空坠落,被曝光为叶覃那个恶毒计划中的一环。叶覃雇人将霍恩严密看护起来,他早与一华国内著名大导有了交易。以往他便是交易品,这次大导新戏筹备,叶覃看过剧本,觉得此剧角色未来定能角逐影帝。他从艺多年,一直在一线电影圈打转,却从无影帝头衔傍身。叶覃做梦也想摘获一两个奖项,真正在更新换代过快的娱乐圈里站稳脚跟,近两年来,他被圈子里新冒出来的小鲜肉挤得都快过气了。 他对于许多爱玩敢玩的圈内大腕来说,已经没有新鲜感了。霍恩却是他们那圈子里出了名的难搞,高岭之花的人设让她成为了许多大佬求而不得的存在。比如——这次的这位国内大导。 在捉奸前男友叶覃与大导演的前一个月,霍恩一直在私立医院被严密看管。她从医院杵着拐杖□□的到女经纪人家。在此之前,女经纪人虽全力辅佐她,但明显偏向于叶覃,两人关系生疏。霍恩是连爬带滚来的,避过了叶覃请的看护,偷偷摸摸溜出医院,腿上还沾了泥泞,路上摔打过。 “may姐,你一直知道吧?叶覃准备把我送到曹导演床上。”霍恩睁着那双含火的杏眼,她是个纤细修长的女孩子,鬓边滴着水,直直从耳根滑落,滴落到颈窝下面。 “小恩?”女经纪人优雅地身着长尾睡袍,丰乳隐约晃荡在宽袍里。女人有些意外,定定看着她她为爱傻了脑筋的女孩,居然大病之后看清了那狼崽子的真面目。 女孩一步一步拖着残肢,通过挪移的方式,全身夹裹愤怒与绝望,走到女经纪人面前,“在我住院期间,他是不是通过你推了我所有代言与通告?他不过是为了让我众叛亲离,好进一步把控我。may姐,你不是他与我共同的经纪人吗?他已经商量着把我推出去送给业内那位出了名男女通杀的大片导演了,你真的……忍心?” “你是听谁胡言乱语,叶覃是你男友,你应该信任他。”嘴上这么说,女经纪人眼神游移。 霍恩闻言,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傻、我笨、我脑子不清楚?”女孩眼光直视女经纪人,嘴里噙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之前叶覃与我交往,很大部分原因看在我家与乔氏有往来,对他有所助力。我父亲脱离乔氏生意失败后,他一次也没来过我家,对我的态度也越发敷衍了事。如今他想得到《火照西宫》这部电影,把自己往导演床上送来不够,居然想到双|飞。” “这一切……你也参与策划了,对吧?”霍恩一把摔了拐杖,一手摁捏住女经纪人的肩膀,一张脸贴过去,仿佛是要把她掐死一般。 女经纪人吃痛,恍然间,霍恩的脑袋拂了下来,魔怔样死死盯着她。 然后,羽毛般轻轻……摩擦女经纪人的嘴唇,顿了顿,又咬了咬她并不精致的下巴。女经纪人被女孩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呆了,精于算计的她,脑袋轰隆。 “骨子里,你想让我变坏,坏到我能接纳你……”霍恩抬起头,定定看着她,居高临下的样子。这句话霍恩用了肯定句,如同杜美莎的蛊惑。上辈子霍恩就是被叶覃与女经纪人联手,强行摁进了娱乐圈最污糟的大染缸里。那是她被乔皙曾经那样保护着,从未接触过的肮脏与绝望。 曾几何时,霍恩在那样的绝望了,满眼皆是那一个人的影子,她是为了他才活了下来,她亦是不甘心,才重活了一回。 重生而来的霍恩是从染着血的浴缸里走出的复仇者,她耻笑着当年自己的天真倔强,兵不血刃地扭转当年所遇的一切绝境。 “因为你啊,从第一眼见到我起,就想把我压在身下,做现在我对你做的事吧……”下一秒,她眼神深深,就缠住呆若木鸡的女经纪人的耳垂,“我能给你的其实很多,你要不要考虑放弃叶覃,跟我混?” 女孩头发上的雨水一滴一滴,自女经纪人胸口滑落,直直落到了睡袍里。原本用来削沙拉原料的陶瓷刀从女经纪人手中扑通掉落,然后有只脚,悄然把刀踢了老远。 这是狼狈为奸的见面礼,是霍恩咬牙改变命运所做的不值一提的牺牲。 女经纪人永远不知道,对于霍恩来说,为名为利睡一个女人是那样痛苦,可睡一个女人的痛苦,远远抵不上上辈子染着血的未来来得生不如死。 霍恩高傲的眼远远觑着四个机位全方位锁定的阮吟,那人正在表演独角戏,这场戏十分高难度,遂导演要求她学习借鉴。 “不过演技好挡不住人傻叉。“霍恩皮笑肉不笑。 “是啊。”女经纪人忙附和。 “是个屁,人傻叉挡不住运气好。”霍恩指尖刺破了橘子单薄的丝网,带着些孩子气的愤懑。 女经纪人捏住她的指尖,小心吹了口气,“好好好,别把手指掐坏了。” 自那次后,两人再不是普通经纪人与艺人的关系了。一来二回,相处间多了不为人道的暧昧。 霍恩眼底忍耐,到底还是把这口气咽下去了。她抬眼再望向阮吟,眼底浮槎微光,她羡慕那个人,羡慕到那颗心都撕裂了。一闭眼,她想起了乔皙上辈子最后的眼睛。 她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咬着牙地,无助地,乞求地,凶狠地,深情地呢喃他的名字。“乔皙、乔皙……乔皙、乔皙……你以前眼里面不是只有我吗?现在我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你到底看看我呀……” 他躺在床上,双腿还是被锯断了,恶性肿瘤依然不可遏制地扩散到了身体的每一处。医生说,病人没有求生意志,最终只能采用姑息疗法。 “让他走得安稳吧。”医生如是说。 才不是这样,明明他很想活。如果不是乔皙在癌症晚期依旧执意与阮吟结婚,如果不是他突如其然地病发令曾敬敏有了可趁之机,她压根就没有成为曾敬敏棋子的机会,也压根没有再见到他的机会。 “乔皙,你看看,现在你只有我靠得住了。你的左膀右臂秘密转移你,利用你的身份来操盘股价,现在摘星国际全乱了,只有我……才能帮你挽回这一切了。这是你十多年来的心血,你不能让他得逞对不对?”她企图唤回他的斗志。 “你看看我,就一眼,就一眼我就帮你联系伯父伯母,曾敬敏会被绳之以法。” 可是没有,那双眼睛曾经在术后睁开来过,她给他看了前几日的新闻,关于他的,关于摘星国际的,也关于阮吟。 只是看到阮吟时,他眼里的火噌地一下亮了,很快湮灭下去。新闻里记者毫无道德地航拍殡仪车,他的眼睛就跟着那镜头转,直直盯着那辆车进了殡仪馆。 那眼睛霍恩记了一辈子,她经常恨不得剜掉自己的记忆,却常常在夜里噩梦的最深处记起。 噩梦最开始的那一年,叶覃成功把她送给了曹导,叶覃联合女经纪人换掉了她所有的工作与代言,她年少无知,被骗了去。深夜她被迷晕,恍惚间一具身体压了下来。 清晨她浸泡在浴缸里,惶恐与绝望占据了她的心胸,她不听地搓洗自己的身体,嘴里念念有词,直到那时,她的嘴里才只剩下一句话,“乔皙,救救我。” 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霍恩已经记不是很清楚了,再世为人,她唯独只记得最后的最后乔皙阖上的眼睛,他到死也没再看过她一眼。 秋日明媚,风微微凉,鼻子里充斥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她枕着他的胸膛,手指掐断了,陷进床单里。慢慢地,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乔皙,要是那一年我不走,你看的人会不会还是我?” 她那样嫉妒阮吟,明知被曾敬敏利用,还是一意孤行。她就是不想看到那场婚礼,哪怕作伪,也想赢得一场虚伪的胜利。可她最后还是输了,她的乔皙,他的心依旧被那个人偷走了。 微信响动,霍恩翻开来看,是乔母汪欣所发。霍恩看了两眼,眼神一凛起身,随手捡起盖在椅子上的外套,“may姐,行程有变,把我之后一个星期的站台活动都推了。等明天拍完戏,我出一趟国,机票我自己定。” “怎么了?” “他病了,汪妈妈叫我去看他。”霍恩瞧了一眼自己的指甲。 “他不是已经有那位了嘛?”女经纪人鼻子指了指片场里的某人。 “他瞒着她的,可能怕因为自己的病会引她嫌弃。may姐,我想我是真的想追回他。阮吟配不上他,他腿要是真的锯了,我就照顾他一辈子。”霍恩快步走出休息区,披上了外套。 彼时阮吟刚刚演完了这场难度巨大的戏,她所扮演的小檀本被青檀公主制作成容器,却在意外之下杀死了青檀公主,仪式将两人融合为一体,小檀获得了青檀公主的身份,却沦为了半人半魔的怪物。 下戏后她一个劲打乔皙的电话,那边始终忙音。阮吟这时候如果还相信乔皙跟她怄气,她就是个傻的。 第61章 事务所 “唐宣,乔皙回国了吗?这边联系不上乔家人,汪妈妈也不给电话。”阮吟伸出脸,任小助理替她擦汗,刚拍完一场威压戏,她累得虚脱,“汪妈妈一向不喜欢我,我怀疑他们瞒了我一些事。” “比如?”唐宣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乔家从来都没有话语权……”阮吟睇他,这个人终于敢在萧故没有戏份时出现在片场了。 就连订个婚,也被人认为是怀了肚子逼宫上位。她堂堂一个未婚妻,联系不到自己未来的丈夫。婆婆、公公、丈夫的助理,没一个人愿意透露丈夫现在的情况。 “订婚前一晚,他一个人进了浴室,我蹲在床上背誓词。我当时还嘲笑他,都老夫老妻模式了还害羞。后来我倒背如流,眯着眼睡了,他还没有出来。”阮吟取了威压,搓搓那双被砂砾磨得龟裂了的手,小助理屁颠屁颠来给她抹护手霜,“第二天他睡在我身边,他的那半边床还是凉的。我摸了摸他的手心,起皱得厉害。” 阮吟那时忽然意识到,乔皙可能在浴室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她的手覆上他的手,从手腕截住,慢慢攀延,至臂膀收紧,紧紧靠过去。冰冰凉凉的触觉,一种很容易失去的错觉。那双薄薄的眼皮碾开,望向依偎着的女人。 “多睡一会儿,今早五点就要起床准备了。”乔皙哑然道,他搂住她的脑袋,埋向自己身体里,“准新娘可不能掉链子。” “准新郎也是。”阮吟鼻子一酸,乖巧被他揽进怀里。 往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阮吟一直在悄悄收集证据。乔皙的睡眠很浅,即便这样,她也在他的膝盖后弯处发现了手术残留的疤痕——很隐秘,几乎跟她面部手术后的一样隐秘,很容易想象到这个男人不欲人知的心思。阮吟照了疤痕的图片,偷出乔皙存放在抽屉最深处的药片,跑去拿给私家事务所鉴定。 结果不出阮吟所料,跟上辈子一样的腿部旧疾。只不过这辈子的乔皙似乎想对她隐藏这个秘密,而且它比上辈子更加严重了,且药片里含有抑制肿瘤的成分。 “如果连你也找不到乔皙,替我去一趟这家事务所。”阮吟取出一张纸条,屏退助手,神神秘秘附耳道。 “你叫人调查他?”唐宣疑惑。 阮吟苦笑,“你到时就知道了。” 此时萧故从片场经过,见了阮吟准备打招呼,一步一步走过来。另一方向上,小慧亦准备上戏,瞧到了正与阮吟耳语的唐宣,杏眼一瞪,提起裙裾左右环视,在没发现刘桐音身影的情况下,大着胆子向两人踱去。 “你是不是该跑了?”阮吟皮笑肉不笑,见唐宣都愣住没反应过来,以肘子碰碰他,“刘桐音让我约你,再过几分钟她就要来了。” 唐宣没挪步子,呆立向萧故的方向,眼睛遥望日光下的斜影,一如当年高大瘦削,方石头一样的少年,影子被蹉跎的岁月缓缓磨圆,投射下来变了形,变得唐宣眼角模糊,干涩发疼。 “你看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作品没有,软软?” “伯格曼的《野草梅》也有涉猎过对吧,软软?“ “软软,以后你想拍一部自己的电影吗?属于自己的,任由驰骋的,真正的艺术品。我想,总有一天 我会完成,不求走上巅峰,只想当一个独立电影人,完成由自己意志主导的拍摄。” “软软……软软……软软……” 唐宣不自觉回忆起萧故那些年时候的样子,他很想覆盖住那片影子,他的身高恰恰比那个人高十公分,双手撑开便能将其拥抱。他骨子里的一块柔软的地方肿胀不安,谔谔生疼。唐宣明白,自己不能再看那块影子了,他必须移开自己的眼神,控制自己的理智,别再看那个人,永远别再看他。 “阿阮,我俩拉拉戏,这场挺难,你帮我揣摩一下。”萧故揣着剧本,边走边说,也完全无视了旁边的唐宣,或许是当年的胖子变化太大了,他一时没认出来。 唐宣下意识捏了下阮吟手掌,阮吟龇牙,刚刚擦了护手霜的手掌黏糊一片,她朝萧故点点头,拿弱小的身躯挡住唐宣,示意他赶快离开。 明明日光不烈,高大男人混身是汗,他埋头转身,动作故作潇洒,顺带捞起身后向他走来的小慧纤腰,拦着就走。小慧一脸蒙蔽,心底人突如其然的亲近令她有点无所适从,她支着脸亦步亦趋往前走。两人直直到了街边麦当劳,小慧眼角那个m型的字母晃荡得比她的心还快。 “谢了。”高大男人长得并不像圈里人一般好看,他有些失落地望着她,眼珠子却并没有看向她的方向。这个乡下来的姑娘心微微落下了,她脸上画着浓浓的妆,似哭似笑地凝他,趁他没回过神来,踮起脚尖扣住男人脑袋,费劲了全身力气,才够到了他下巴。 这是一个唐宣意外之外的亲吻,他这辈子这么多年,从未被人吻过。对方撬开了他的嘴唇,笨拙地触碰、舔舐,小心翼翼地维护,他睁大了眼睛,对方却深深地闭着,卧蚕肿肿的,兔子一样红。 “这是谢礼,我好像帮了你一个大忙。”小慧舔舔嘴唇,朝还未反应过来的唐宣狡黠笑笑,“给我个机会吧。” “你说什么?” “让我令你自信起来。”她腼腆而聪慧道,“就像你曾经对我做的那样。” 就像曾经唐宣把她从流氓的床上拖下来,逼迫那群人交出磁带,硬生生在她面前踩碎那些证据。她呆呆地披着留有他味道的外套,狼狈不堪,布满青红的大腿瑟缩起来。这是小慧第一次刻骨地懂得羞耻两个字,堕落到底地狱底的人,在三途河畔被天风席卷了。 “我是指我们剧的男主角,唐老大,你瞧,我也握住了你的把柄。”小慧这么说着,小心翼翼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上,怕他反抗,故而抓得紧紧地。 唐宣本想嘲笑她,正如抑郁的她窝在他家里,他时不时故意冷嘲热讽激起她生存下去的*一样。话临到头,心底莫名因那温度涌起热潮。 他曾经很讨厌这个女孩子,从未怜悯过她,就算连帮助她,也是为了给阮吟当挡箭牌用。他内心深处住着一个人,逃避的话,首先考虑交往的对象也是刘桐音。 思前想后,思前想后,他心思深沉,顾虑甚多。可那双手,却找不到理由甩开。 …… 唐宣进入那家事务所,对方前身是狗仔出身,手上掌握的资料令唐宣惊诧。对方给了唐宣霍恩最新的行程安排,那个女人在拍戏间歇偷偷去了米国,追踪的最后地点是一家医院。 “这是偷拍到的照片,霍恩与乔皙的母亲汪女士一起吃饭。”对方出示了照片,这是派人专门跟拍的成果,每一张售价都高达六位数。 有霍恩与汪欣一同吃饭,有霍恩过问医院事宜,也有她走入那个全医院最神秘的病房的照片。 “病房里的人与医院签署了保密协议,我们的人只能打听到他何时做的手术。”对方顿了顿,神神秘秘靠过来,“不过,据我们所知,有不少和我们目的相同的人也在打探这人的消息。” 唐宣思忖了片刻,对方很有经验地开导他,“你知道很多富豪隐瞒自己的病情,因为这些消息不仅造成人心浮动股票下跌,更有下属股东联合篡权的可能。” 到底是哪样的病情,才会跟医院签署保密协议? 唐宣觉察出事情的不对,联想到阮吟的表现,他开始猜测是否她需要他替她做更多的事。毕竟从乔家如今的反应来看,他们从不把阮吟看作自家人,甚至将她排挤在一切真相之外。至于霍恩……这个人在乔家占有了太多的位置,唐宣思忖起来…… …… 在前面一场戏里的小檀被青檀公主当作容器作法,却在意外之下杀死了青檀公主。小檀的灵魂附进了青檀公主体内,绝美的女奴眼睁睁望着自己的身躯倒在祭坛上。 阮吟与萧故向导演考了母带观摩,这场戏被导演称为意外之喜,笑称估计是摘星国际老板娘的绝唱了。这句话两层意思,一是阮吟本身演得好,二是她估计以后都不会再出来抛头露面了。 两人坐在化妆间里,萧故随意插起二郎腿,阮吟边做面膜边蹲在地上啃苹果。两人的相处模式日益随意吃瓜起来,阮吟有时候自恋地想,既然你阻止不了人家暗恋你,就不要阻止了。 视频还是未剪辑的原声状态,因《沧海杂记》的定位是古装偶像剧,其中大部分属于仅仅具有颜值的偶像,业务水平远远达不到原声演绎。 母带里原声的阮吟实际上还是见得了人的,她声线微哑,情绪生动,台本能力非常强悍,比一般科班出生的多了不止一分半点的天份。 她饰演的青檀公主已经被女奴占有了躯体,那一瞬间,青檀公主肢体僵硬起来,继而颤抖,她生得身材妖娆多姿,一张脸却隐在黑暗里丑陋无比。女奴小檀就这样混身颤抖地迎接自己新的生命,镜子前见不到她的脸,只能从烛影摇晃的影子里窥见她如何珍爱地抱起自己从前的身体,耸动起单薄的肩膀,一下又一下。 小檀是脆弱的,然而她又坚强无比。那双肩膀缓缓镇定下来,四野寂静,劫后余生的小檀动了。她躬下腰,下颚骨缓缓摩擦,开始一点一点啃食自己曾经的躯体。很快她剥除了一张皮,披到自己身上,画面里阮吟所拿的其实是模拟的一团空气,但她双目迷蒙,透着一股自恋的神经质气质,她轻轻地将这张人皮披到自己身上。 镜子前终于出现了青檀公主的脸,妆容华贵,美艳惊人,不再有小檀雌雄莫辨的倔强,也再无原本青檀公主阴森可怖的自卑,如今的青檀公主对镜梳妆,兰花指翘起,妩媚地插了一根钗。 “你这里延伸不够神经质,缺了点内容。”萧故嗓音微动,指了指阮吟最后的表演画面。 “哼,自己都不怎么样,还评价别人。”阮吟斜眼吐槽。 萧故侧脸仔细瞧她,忽而咧嘴,轻快道,“怎么,你不服啊。” 阮吟闷了口苹果,差点被哽到。这一段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地方,自己看怎么看怎么好,固有的傲气也不许别人置喙。经萧故提点,确实层次感偏低了,妩媚有余,灵动不足。 萧故还未说什么,她就已经钻进去了,反复摁遥控器,观看最后几分钟的画面。她的表情认真极了,整个人都沉浸了进去,这氛围令萧故熟悉而安心。 “你是我见过最会磨戏的演员。” “其他人不会?”阮吟不经意问。 “她们出入酒席比较多,每个人都必须去适应娱乐圈的规则,认真演戏反倒成了副业。”萧故有种感同身受的悲哀,“或许你这样比较幸运,他确实适合你,他肯为你提供一个这么好的演戏环境。” 萧故指的他,是乔皙。阮吟眨眨眼,低下脑袋,一顿一顿地。她没说什么,又小小声自嘲,“我原先也这么以为。” 直到——唐宣开始传来第一条事务所深入调查的消息。 第62章 黑历史 “汪女士,乔皙先生已经立好了遗嘱。”律师在过道里立得笔直,这一层楼除了1502房的病人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人。医院窗户打开通风,贯堂风萧萧簌簌地吹,汪欣捂住嘴,颓然靠在木门上。 她风光半生,无忧无虑,唯有孩子一事,一生痛苦。 “您不要太过难过,医生说过手术有很大几率成功。”律师搀扶汪欣,笔直的西装挽过她的手肘,从前胸口袋里掏出纸巾递到她面前。 汪欣礼貌推开,贵妇人努力自持着,“他留了多少财产给那个狐狸精?” 唯独对那个讨厌的年轻女人,她没法保持自己的涵养。她嫉妒这个女人,获得了自己儿子全部的隐忍的爱。 律师有律师的法则,年轻的精英独立于此,他思索片刻,叹了口气。他是乔氏养大的孩子,走上律师这条路也全为了乔氏,帮助乔氏规避一些法律上的问题,这些年来成了乔氏法律顾问,人人都说前途无量,实则其中崎岖,走错一步则是十万深渊。 “汪女士,您这是在为难我。”律师毕恭毕敬道,“我只能向您透露,乔皙先生并未将乔氏的一分一毫分给阮小姐。他爱戴你们,不会为难乔家。” “但他把自己这些年来所挣的所有财产都给了她,对不对?”汪欣扶额苦笑,“他连自己肿瘤恶化这么重要的事都要瞒着她,生怕阻扰了她未来,真是乔家好儿子,遗传到了家。” 跟他爸一样,情种。 汪欣原以为这是个好事儿,放在自己身上,她享受这样的男人。可这样的情种一旦变成了自己儿子,而对象成了另外一个黑历史重重的女人,她头开始疼了。 汪欣从包里翻出震动的手机,霍恩给她发了条信息。她肃容,挥手律师,小声询问了两句。年轻律师大惊,复尔恢复以往的淡然,“汪女士,您这么做,会令乔皙先生失望。” “就算他对我失望透顶,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儿子的一辈子,栽在那样的人手上。至少在手术之前,请替我瞒着他。”贵妇人破天荒朝律师鞠了一躬,她从不向人弯腰,除非为了最重要的人。 “你所要做的,就是好好协助我规避接下来我所做的事所带来的风险。把乔氏拎出去,保障阿皙在董事会的地位。”汪欣冷静地说。 “如果您真要做到那一步,乔氏必受到攻讦。” “挖除跗骨之蛆,我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一想到霍恩所拿来的资料,汪欣细心保护的指甲一点点挖进掌肉里。她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激动,轻轻扶住门把,相隔十几米处,她的孩子刚做完透析,难得睡得很熟。 汪欣和霍恩约见的地点是医院旁乔家购置的度假型酒店,艳阳高照,海风拂面,两人坐在伞下,这个位置正好位于掎角之势的海岸之滨,海水拍打卷涌,哗声宴宴。 霍恩放出了捏在手里许久的又一批资料。 自重生以来,她根据上一世的记忆,找到了之前的爆料人。阮吟的黑料太多,多得让她有信心,自己一定能轻而易举地……将被阮吟所窃取的一切,夺回来。 这是一些档案文件与采访笔记,间或有一两张照片作为佐证。文件里阮吟的相关档案有许多处模棱两可,前后不符。霍恩所找的关系网将这些点一一勾画出来,然后从中着手,挖到了不少可疑的点。 “可疑的是,阮吟的资料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专业,这份人事机构的档案明显有伪造嫌疑。假使我们调查得没错,这些档案的修改是官方的手笔。”霍恩指出了其中勾画的几个点,示意给汪欣看,“在哪种情况下官方会专门修改一个人的档案简历?相比欣姨已经很清楚了。” 霍恩眉尾一挑,暗示性十足。前期她给汪欣看的资料意味性很浓了,阮吟明面上的资料只显示到17岁那年,她转学来到e市当地最好的高中,并在当时被一个男人包养。霍恩一步步利用资料与旁人的证词,向汪欣捏造了一个不择手段一步步向上爬的阮吟,她阅历丰富、历史黑透,甚至为了上位在未成年之时就敢出卖自己的身体。 接着只要霍恩稍微一提点暗示,汪欣自然会把阮吟往越来越坏的方面想。比如……被官方修改资料,重新做人的少年劳|改|犯……或者更严重的猫腻与文章…… 汪欣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只要霍恩不点明,揣测与想象等它酝酿下去,往往会比真相更为致命。霍恩很聪明,曾被逼到绝境里的女人,狡诈顽劣,深明借力打力的道理。她绝对不会直接去讨要自己想要的,她会等别人巴巴地给自己送来。 她煽风点火,抓准了汪欣的单纯耿直。这个老女人被乔家保护得太过不知世事,只要稍加忽悠,便可堪利用。 米国西海岸的艳阳天下,汪欣渐渐收拢了掌心。她不敢在儿子乔皙面前公然反对阮吟,乔询也有意无意提点她不要做得太过,此时身边这个她过去不喜的小女孩成了这时孤立无援的汪欣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 阮吟突然接到通知,说是《火照西宫》电影合同取消了。唐宣也一脸懵逼,他本来好不容易给自家几个萝卜似的艺人安排好了接下来的坑,结果最茁壮的那个突然掉了链子。 唐宣是从床上爬起来,房间外休假的小慧做好了早餐。小女人不在的一个月,整个出租屋又被唐宣弄得乱七八糟。她穿着围裙,仔仔细细将屋子打扫了一边。屋净几明,她回首,招呼唐宣来吃饭。 男人揉揉太阳穴,忽觉压力山大。刘桐音和小慧,他一个都不想招惹。两人与他从来都只有合同上的关系,说白了就是合作伙伴,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如今正在对他甜蜜微笑的女人换成一边抠脚一边支使他的阮吟,起码……不用背负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小慧买了几束鸢尾放在桌上,支着脸瞧唐宣吃饭,“怎么了,慌慌忙忙的。这奶油南瓜汤我熬了一个多小时,你别当超市买的速溶喝了。” “阿阮的合同出了问题,我得马上到公司合同部去一趟。”唐宣只觉小慧烦死了,又不自觉放慢了喝汤速度。 小慧听了有点皱眉,很快又平坦开了。她面前的唐宣想嫌弃又不敢嫌弃的小模样把她逗乐了,所以她不计较他脑子里满是另外一个女人的事。她的心愿老小了,只要能看着他就行。 待唐宣三两步出门,小慧突然撑着门框,欲言又止,“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一定要跟我说。” 唐宣愣了愣,朝她拘谨一笑。 唐宣总算见识到什么叫翻脸不认人了,一阶文化合同部负责人直接拒绝见他。一头雾水的他只好找到了下面的专人,而后他发现当时负责阮吟电影项目的专人竟被转到了另一个项目里,公司内部为《火照西宫》成立的项目组已开始放出重新选角的消息。 加之乔董事长这段时间出国洽谈并购事宜久久未回,外界盛传摘星国际近期将有大动作,股票直线上扬。就唐宣自己听闻董事会内部人心浮动,因无人坐镇,各方发难争执不休。 高大个子孤独地滞留一阶文化一楼舒服安逸的咖啡厅里,目送无数靓丽男女你来我往,他拨通手机,心底有些泛凉,待那边接了电话,听到了无比亲切的声音,他才稍稍安定下来。 “阿阮,你得做好准备。”唐宣吞了吞口水。 “怎的啦?”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一起看过一个报道,李氏女星与贵公子住出租屋私定终身,结果贵公子家里人说服了他,那家人瞒住女星与令一门当户对的财阀联姻,直到两家关系传出,女星才从媒体上知道了这个消息。”那还是两人高中翻到的老报纸,十多年前的报道。 那边沉默了许久,“后来那女星跳楼自杀了。” 这是他所熟悉的声音,略带不符合年龄的苍凉与沙哑。很久很久以前,阮吟还不叫阮吟,她叫陈萍萍时,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那一年他读高一,转学到e市最好的高中。在此之前,身为城乡结合部小王子的他被略有薄财的父母送出国教育。 国外的教育崇尚让孩子以自己的方式自由成长,于是爱吃的唐宣毫无自制力地选择了横向发展。直至他胖得身体机能出现了问题,生意繁忙的唐家父母才意识到不能再任由发展。被召回国读书的唐宣,在上学第一天就不幸遭遇了霸凌。 一群小混混从巷子里钻出来,用刀假刺进他肥硕的脖颈,为首的头子骑在他身上,其余人讥讽大笑,“哪里来的猪,你这种猪生来就是被我骑的。” 他们殴打他、羞辱他、撒尿在他身上,最后划开他的书包抖落一地书后,找到了藏在夹层里的三千块钱。一群混混眼睛都直了,他们抢了这么多人,还没在一个学生身上见到这么多钱。 小唐宣哪遇到过这样的事,他不在乎钱,可压在他身上的身体犹如一座大铡,狠狠穿透他所有的自尊。他像猪一样低着脑袋,听凭他们的命令发出拱拱的叫声。 他爬呀爬,爬呀爬,突然头抵到了一双麻杆腿,又细又直。那双腿踏起铆钉长靴,撩起就是一脚,稳稳踢在了坐在他身上的小混混身体上。再向上看,黑色皮裙短极了,隐隐看得到打底裤,身为初懂人事少年的小唐宣红了耳根。来人梆梆往电线杆敲击手持钢管,手段极狠极野,很快,一群大男人竟被这个女孩子赶走了。 小唐宣才敢微微觑她。女孩子倚靠在电线杆上,材质劣质的皮裙吊带,前面扯得有点低,硬是没有一点波澜的胸故意挤出了一点沟来。 她的脸可真好看,眼睛湛然,虽画着烟熏妆,半点也掩盖不了她的浑然之姿。她拿出一根烟来,点燃熟练地抽了一口,吐出个苦练过技术的烟圈。 那一瞬间,小唐宣被击中了,这是他电影梦里的女孩,画报里孤高的天鹅。他痴痴地、痴痴地望着她,一如怜悯地望着他不沾烟火的桀骜,仿佛在她化成熊猫眼的眸子里,藏满了不为人知的故事。 女孩子注意到了他,不经意间烟视媚行,她大摇大摆走过来,居高临下地嗤笑了一声,然后轻启朱唇: “胖子,把钱交出来。” 阮吟做过街头勒索钱财的不良少女,她的黑历史太多了,即便改过自新多年,唐宣依然日夜后怕,害怕过去总要倒头清算的那一天。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乔皙抛弃我了,我会不会像那李姓女星一样崩溃?”阮吟刚刚上完戏,喝了口普洱茶。 “阿阮。” “不会。”阮吟以为自己不会难受,因为被背叛过一次,所以即便再来一次,也早有准备,“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爱他。” 或者,她不会再为了他失去自我。 第63章 冲奖作品 “我的丈夫他——失联了。” “我管不了,他们都说他出国商讨一个商业机密项目。” “我们家所有人把我排除在外了,他们没人管我,没人理我。是的,是男方的家人,我没有家人。” 阮吟想过报警,可报了警又怎么说?如今除了现在的《沧海杂记》,一阶文化悄然挪走了阮吟几乎所有的case,纵然如此,公司对外的宣传却是她因与乔皙订婚,准备退出娱乐圈。 她开始每日每夜失眠,并不是想念乔皙,而是梦到了上一辈子的情形。在这样的焦虑中,《临间青梅》迎来了首期宣传。阮吟也终于有空从剧组走出来,参加一个能听到更多外界声音的活动。 《临间青梅》的投资商是贺斯年,他的直播生意在短时间内急剧扩张。这是个极好时代,互联网产业泡沫严重,资本大量涌入直播行业。贺斯年从直播入手,发展视频交互,培养明星主播,一步步做大自己的资本。 如今逗猫app已成为也业界第一,拿阮吟这种小明星作为噱头的日子已经过了,它有了更大牌的娱乐、体育甚至金融圈明星争先恐后地增加曝光率。《临间青梅》这个项目也成了可有可无的一个投资,恰好陈晋导演野心大,贺斯年也敢拿着这个项目乱玩。 《临间青梅》被包装成了冲三欧奖项的神秘作品,现实夺得了国内的几个小奖,而后在国外某一个奖项中摘得了桂冠。即便这部作品为影评人津津乐道,国内观众几乎无缘观看。逗猫卡死了它的上映日期,吊足了观众胃口,慢慢酝酿出了话题度。 “紧一点,还能再紧一点。”品牌管理指导服装师为阮吟穿衣,此时此刻镜前的这套最新款晚礼服,全赖唐宣运营的关系所借。 因不是定制,略微宽松,阮吟瘦小的身板很难衬起来。 “没想到豪门未婚妻也需要借衣服。”品牌管理讶然,她长期被众多娱乐圈人士捧臭脚惯了,凡是精英感十足。 阮吟吃力收紧腹部,回头觑那高冷女子,一个多月没睡好的黑眼圈沉默,随后努力保持自尊,“保持自己的自由与经济独立,才能获得夫家最大的尊重。我是他未婚妻,不是他附属品。” 这句话唬住了品牌管理,那女子不由高看了她两眼,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暗处,一个身影扶门,灯光下的阮吟抹胸长裙,长尾迤逦。那色泽红得犹如君士坦丁堡的黄昏,把她整个人衬得丽得惊人。 这是华国金像奖的颁奖典礼,《临间青梅》作为获奖热门,将率先进入展映。 按本子,陈晋导演与男主谢小山将携本剧女主一起登场,外围再跟着本剧配角与编剧。阮吟牵着助理的手一出来,发现小慧尴尬地被陈晋导演拉住问东问西,谢小山对着阮吟摊手。 “怎么了?”阮吟悄声问。 “偏心偏到咯吱窝了呗。”谢小山附耳,“陈导定了下部戏女主谢小慧演,打算利用这个电影炒红她。” “听说他因为站位问题和主办方闹了好几次,刚刚又威胁我们,说是一定要小慧走你那个位置。”谢小山一身暗纹西装,阮吟偷看了一下他的脚,果然增高皮鞋,“诶,你说陈导是不是做人有问题?” 谢小山顺着阮吟的眼神往下,咳了咳,“你认真点,再这样,我就不站你的队了,少妇。” 轮到阮吟嗝住了。 私底下大家拗不过导演,阮吟对导演不喜她的执着好笑又好气,毕竟是上辈子的导师,这会儿她只得做个顺水人情。反正她心思不在这上面,遇上了乔皙的事,其他事都不算是事了。 《临间青梅》走红地毯的时间点被安排得很巧,恰巧在一国际知名女星所在的一线剧组后面,那个剧组点燃了镁光灯的热情,阮吟一众承其余泽。 剧组一行七人,阮吟走在一边,紧挨最左边的男二,右手牵着故意垫了半寸高的谢小山。小慧被陈晋导演挽着,笑得怡然大方。外场围栏旁唐宣正在第一排向她们招手,阮吟鼻尖朝上糗了一眼,晦暗脸色明丽了几分,小慧则更加兴奋,跟个孩子似的直朝那边可劲挥手。 因看了那站位,唐宣不经意脸色尴尬,他似乎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那时,从外围冲出来一个人,像是选准了安保缺陷区域,很快突破界限冲到中央。那人手里揣了一罐容器,当着无数人的面,在大家猝不及防地时候,朝剧组中间泼去。 全场震出轰然的尖叫,现场乱作一团。 就在那一瞬间,剧组四散,她被一个后方的身影以西装盖住,那人替她挡住了大部分的泼洒物。一股恶臭袭来,满眼皆是黄色秽物,阮吟黄昏色的晚礼服裙摆如同她的过去一样,沾满了令人不忍睹视的污点。 阮吟目眩神迷,满场震耳欲聋的叫声,她恍然回到了上一世,她也是被这么对待。那些人不遗余力地抹黑她,翻出她无数地黑历史,观众一致地嘘声与辱骂,铺天盖地袭来。 内心里有一个声音重重太息:“终于来了!” 遮盖住她的那人喘了口气,重重地揽住她,安慰她,“别怕,萍萍,别怕。”那声音微渺如尘埃,令阮吟死灰沉沉的心荡了荡,一个多年前熟悉的名字。 贺斯年此时此刻并不光鲜,他整个人沐浴在粪堆里,全身闪耀着屎黄色的光。狗子般的桃花眼并不敢睁开,连嘴唇的翕合也会不小心灌到粪。 “你小心啊……”快吃到了……阮吟回过神来,欲哭无泪地扶着他。 他们剧组算是彻底红了,电影节上被人泼粪,代替她走中间的小慧成了受创最严重的人,幸而唐宣及时冲进来,不顾一切护住小慧。 安保人员及时擒拿住了犯人,好好的红地毯秀演变成了震惊华国的娱乐圈丑闻。而《临间青梅》这部电影却因为这个慢慢发酵的大丑闻而得利,真正从幕后走上台前,获得了空前的关注度。 医院外围满了企图翻墙进来的狗仔,剧组的一群人窝在头等病房里,人人都在用手机刷最新的讯息。唐宣已从后门先行回公司,此次公司公关部反应太不及时,如不坐镇,事态的发展将不堪设想。 “小山,你骗过粉丝的炮的哟,我看见”致命八卦”爆料了。”《临间青梅》编剧吐槽,他刷到了最新的微信推送。 谢小山一把捏住编剧手机,轻击屏幕,“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时候谁和你开玩笑!” 编剧抬头,讶然平日里不正经的谢小山换了一副面孔。自己手机还被谢小山扣在手里,他才入行,初自成名内心尚傲,一下子觉得自己被谢小山侮辱了。 他去夺手机,谢小山摁住,他猛地推了这位俊俏小生一把,“谁又不是不知道你们这些腌臜事!你们一个个神气得很啊,就是脸长得好罢了。现在出了事,都窝起屁股不吱声了,当初胡做乱搞的时候呢?” 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眼睛盯着他,这让编剧挂不住脸了。 “老实说到底是谁惹了事,别我们整个剧组来给你这个大爷背锅啊!”年轻气盛的编剧左右看了一圈,他早就看这群平时高高在上,关键时候缩头乌龟的明星不爽了,何况在这样重要的电影节上掉链子。如今一群人被围堵在医院,整个电影前途未卜。 阮吟回头递了一眼病床上不自觉发抖的小慧,可怜女子像是刷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双细爪揪紧了被单。 她倒吸了口冷气,直接冲上去,一耳光撂倒了编剧。 然后一眼瞥去,环视《临间青梅》这个年轻剧组里几个早早成名又缺乏城府见识的主创,“《临间青梅》这部剧不仅仅是你们的作品,也是我们演员的心血!没有我们的参与,你哪里来谢小山粉丝的自来水,哪里来小慧天才的演绎,哪里掏出如今的关注度与影响力?” “现在是闹内讧的时候?”阮吟转向陈晋导演,沉寂了片刻,觉得不能再容忍他的某些行为了,“导演,您好歹劝劝您的合作伙伴。” 陈晋导演燥了脸,敛住正要出口骂□□的编剧的手臂,编剧甩开他的手,指着阮吟鼻尖,还是骂了出来,“别站在道德制高点,你这个为了往上爬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第64章 去找他 “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的话,给我们解释解释和逗猫贺总的关系如何?”编剧一脸嫌弃地问。 阮吟吸了一口气,“前男女友。” “看来对你还旧情未了,不然也不会在电影节上冲上来。” 所有人都转了过来,门开了,门前立了个风度翩翩的人。他换了一套西服,比起之前的狼狈样要光鲜平整很多。 “阮小姐这么漂亮,是个能正常男人都会心动。”他慢条条地踱过来,在众人特别是《临间青梅》几个主创划过难堪表情的时刻,低下头对矮小的编剧道,“除非……你不行?” 这个恶劣的笑话在他无所畏惧的神情下显得理所当然,他的威压令编剧支支吾吾,连反驳的勇气都没。贺斯年是《临间青梅》最大的投资方,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编剧也明白不能得罪。 阮吟撇过头避嫌,贺斯年嘴角扯了一下,找了个离她较远的位置翘起二郎腿坐下,说明两人如今的情况,“你们有人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现在有一个手法专业的团队在背后操纵,敌暗我明,不找到症结所在,被人摁在地上摩擦。” 众人肃然,皆有感他所说。如今之计,只有安然等待各自经济公司的操作。 阮吟、谢小山都被当做怀疑的对象,小慧应尚未有出道作,被护短的导演排除在外。事实很快打了陈导演的脸,两个小时后网络舆论急转直下,一个留言给顶上了头条,上面链接了两张照片,一张小慧手挽导演出席电影节,新人之姿熠熠发光;一张她被蒙住双眼,一个男人骑在她身上,抬高双腿呈m型…… 在这件事被炒上头条的那一刻,阮吟握住手机,差一点不敢去看病床上的小慧。她微微回头,见那女孩苍白如纸的皮肤一角,阳光撒在上面,泛着浅灰色的浮粉。 她突然明白这个女孩子完了……就像上辈子的她一样,被万千只恨不得将她拖入地狱的手生生扯着她的头发,毫不留情地撕扯倒地,沿途绝望的血痕枝丫。 原本上辈子这个人应该是她的,她至今记得那天电影节上下着的小雨,陈晋导演为她打伞,一边牵着她的手悄然笑道,“这是阿阮凭借《水生》拿的第几个奖了?” 那时的她颇为青涩,很是努力,在龙套配角这一块摸爬滚打了整整八年,才有幸拿到了这部电影的主角角色。身为导演的陈晋一眼为她的天赋与努力所倾倒,击赞不已,甚至将她引为知己。 也是在半路上,有人举了个长条旗子,上面密密麻麻写得有很多字,她一眼晃过去,最瞩目的一条是——“杀人犯帮凶”。 阮吟眼热,装作不经意地转头朝陈晋莞颜,红地毯上惊呼不断,有人喊,”阮吟,阮吟!你难道敢做不敢认吗?” 人头攒动,呼声惊为热浪。 晦暗的过道里,阮吟给唐宣打电话,她一手叼着烟,毫无规矩地蹲坐到地上。 “你保证过小慧的照片视频都被销毁了,那她现在的照片是怎么被人搞到的?那群人瞒了你,还是真有人要整剧组?” “……” “还是说……有人要……整我?”阮吟扒拉楼道里的格子空隙,往下深深探下那些□□短炮林立的身影,墙壁上的□□扑朔到她浓妆的丽颜上,“你别瞒我,你知道我找事务所调查的事情,比你晓得的多得多。” 电话那边还是一阵沉默,半响,唐宣沙哑嗓子开口,”记不记得我们留下小慧,最初为了什么?” 太阳西移,黑影挂下,阮吟摸摸自己的嘴唇,颤抖着的。 有人挖了她的黑历史,用了比上辈子更恶毒的手法,待到网络风云酝酿成熟,她的过去将会比上辈子更黑云压城的方式传到华国的每一个角落。唐宣却在最风尖浪口的时候,将那个小小心里全是他的女孩推了出去。 “一阶文化公关部全程规避了这件事,阿阮,我没有办法,这是我唯一能用到的手段。”唐宣在黑暗里,一字一句道,“我必须保护你,这是我的责任。” “小慧不是责任吗?”烟头滴落,烫了手指,阮吟疼得手指。 长久的寂静后,他的声音怀着石头的温暖,“我想护住你。” 阮吟支起脸抿了个笑,“你已经和事务所有联系了,想必已经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对吧?”那个弧度似嘲似讽,也似自我安慰。 “阿阮……阿阮……你听我说……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你要相信他。” “你把他的地址给我……”她拉着扶梯站起来,纤细身体长长伸直,缓缓舒了一口气,“这是我自己的事,总归要来的,如今需要补救的,就是把小慧规避出去。” “唐宣你记住,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她挂了电话,沿着长长的楼梯往下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走向哪里,就像突然重生到这个世界,无所适从。 阮吟想过很多次,自己为什么会再度回来。 弥补自己戛然而止的演艺事业? 再攀自己一直追寻的演技高峰? 还是捧几座奖杯,登上真正影后的那方舞台…… 旋转的楼梯,直通无底的黑暗。她到底想要什么呢——不过想活得明明白白的,能重新像个人一样站在那里,不去仰望他,也不再高攀他,最好还能问一句: “当年,你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我被铺天盖地的黑历史掩埋之时,从废墟里拉起我;为什么摒除了一切责难质疑,执意娶黑到骨子里的我;又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又如同玩了一个最劣质的玩笑一般,抛下了我? 楼梯下出现一尾日光,一个人影半明半暗地立在一畔。 他抬起了头,桃花眼里亮着光,“阿阮。” “嗯?”阮吟眯了眯眼睛。 “你是否需要车?” 阮吟摆首无奈而笑,“送我到机场,能不能再帮我订一张票。” “乐意至极。”贺斯年顿了顿,“阿阮,当年的事有我的一份,我会和你一同承担。” 阮吟顿住脚步,她想着上辈子这个人始终都没有出现过,心头哀叹了一声,如果他出现了,那么结局是否会改写了呢…… “好的。” 她原先为了配合《临间青梅》的宣传,在《沧海杂记》剧组集中拍完了大半戏份,生生空出一个月宣传期。现在事态紧急,宣传通告也告停了,阮吟恰好挣得时间去处理自己的私事。 阮吟那天招呼也没打,直接抛下了《临间青梅》剧组的烂摊子,贺斯年替她善后,使得其他人也没做多问。两天后她辗转来到了米国东海岸那家隐蔽的私立医院,并暂且住在一家普通的汽车旅馆里。 因为走得隐秘,如今的爆发点又都在小慧身上,故而国内媒体也不知她已悄悄偷渡远洋。 旅馆里,天花板长长笼罩红色纱幔,这场床是圆形的,复古床柜边上点燃熏香。这是一间情趣味道浓郁的旅馆,阮吟盘腿坐在床榻上,手提电脑里唐宣不断传来文件,这些视频很大,传了很久。 这三十多个小时以来,阮吟的精神处于极度紧绷状态,她揉了揉太阳穴,摇下床为自己倒了杯速溶咖啡。 “bingo!”她为电脑设的下载语音。 阮吟回首,那是个成熟的男声,乔皙的声音。那时他俩刚交往,乔皙不由分说搬着箱子怀着腼腆的笑挤了过来,她不习惯,他就每天每天一点点改变着她的住宅。 直到有一天,她的电脑里、手机里……甚至电视机的开机声音都特么变成了这变态! “阮阮,开机过久了,注意保护眼睛。”屏保自动响起,合了电脑,画面暗下,电子颗粒重组,又再度浮现起一行闪烁的英文。 眼睛猛然泛了酸,手指捏住马克杯,阮吟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可手都捏白了,指甲外翻,还是止不住不自觉的抖动。 她嗤笑一声,忽然觉得自己很老了,老到心软得太快,还没开始动手便四分五裂了。她想过很多次自己再见到乔皙会跟他说什么,想来想去,都没有任何结果。 无论前路如何,她到底只是想见他一面。 第65章 霸凌 </script> 阮吟认真观察过真正的医护人员到底是怎么走路,她有过很多时间观察。》 那是她十二岁的那年,她从米国东海岸的医院醒来,周围全是与她不同的人种,她听不懂别人的话,甚至连自己的语言也忘了。头上缠着纱布,胸口插满软管,连呼吸一口都噙满铁锈的味道。 一群c国人模样的大学生天天守着她,照顾她,一字一句教病床上的她说话。 渐渐地,她似乎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 “陈律师说,警局那边派给你了个新名字,叫萍萍,陈萍萍,好听么?” “萍萍,纱布快拆了,你很快就有一张新的脸了。” “那个坏女人马上就要判刑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打你了。” “以后想跟哥哥姐姐待在一起,还是去外婆那里?那边还在米国给你找了一户很好的人家,他们愿意收养你……” 那一年被称作她母亲的女人被关进监狱,这个女人一直以折磨自己女儿为生活的乐趣,当志愿者队伍携民警冲入那间破旧居民楼之时,发现浑身溃烂恶臭的小女孩被塞进马桶里超过了半个小时,头发被剃掉四分之三,半张脸已经不能被称作脸了。 他们用世界上最怜惜的目光去注视她,他们安慰她,已有好心人捐助巨额善款,供她来东海岸治疗。这里的技术为世界最顶尖,那笔款项可以供她修复好这张脸,由于阮吟本身底子好,甚至在长大后,除了耳后伤疤,几乎无从辨认。 阮吟当时年纪小,她丝毫不会怀疑,在那个年代,多达数百万美元的“善款”,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他们甚至不忍心告诉她,她母亲是个怎样的疯子,只是善意地欺骗她,她的母亲……原本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 如果……如果那群人早点告诉她真相……往后的日子会不会不那么苦?她会不会不会去探视那个女人,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 阮吟双眼直视地面,一步一步推着车从一双双黑皮鞋边上走过。她能演得极镇定,就如同一个普通平常的三十岁护工,身着灰蓝色的医护服,一双口罩上的眼睛沉着温和。 很快她越过了成群保安,走到那个房间,熟练地开门。门后,汪欣女士坐在里病床十米的位置,见她来了,以袖子擦擦眼泪,“抱歉,我不该出现在这里。你放心,我没靠近他,不会沾染细菌。” 汪欣的嗓子全哑了,以至于她并没有看清来人,慌忙捡了包鞠了一躬,摇摇晃晃走出,顺便带了门。她如今意识已经模糊了,只清楚自己的儿子需要医护人员的帮助,她不应该再做打扰。 阮吟吐了口气,拆了口罩,极轻转了个脚底,靠在墙上,一手扶过额头暗自喘息,方才心提到了嗓子眼。 喘息间歇,那一双星眼斜斜往某一个方向挑去,白床单覆盖着的那具躯体,那一张形销骨立的脸。 床位钉了一张诊断单,她眯眼觑过,从自己所剩不多的英语硬词汇里找到了骨与肿瘤等词汇。 阮吟闭了目,咬着咬合肌,切齿地低吼,“真他妈是个混蛋……” 她的混蛋丢下她一个人苦苦支撑难堪的局面,她的混蛋任由他的青梅竹马联合婆婆毁她多年心血,她的混蛋妄图酝酿一个比她所想的都邪恶的计划…… 他想要……一辈子地丢开她。 她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凝着他,他瘦了极多,两颊凹陷了下去,棱角更加分明了,模样那般清癯,却也是好看的。 手指隔空触及他的嘴唇,她俯下身,似乎想这样吻下去,久久凝住又不动。 过了很久,她微微俯下身,真的啄了上去。就一口,旋即提了上来。这个吻已经很满足了,她怕自己失控,面对他,所有原则都不算是原则了。 乔皙是傍晚的时候醒的,每个傍晚他都会疼醒。通常汪欣女士会劝他,做那个能够抑制癌细胞蔓延的手术,时间越来越紧迫,汪欣的眼泪也日益增多。 他仅仅接过她手中待批复的文件,以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沉默去作答。 “我不会做那个手术。”他的声音温和得不像话,犹如情人的呢喃。或许是太过虚弱,静静听来,些许冷漠。 阮吟愣了愣,她正静坐在汪欣以往的位置,手里面握着手机,与她买通的事务所商量对策。 听到他的声音,她腾地起身,差点撞倒推车,三步连作两步踱了过去。临临到头,想起他的虚弱,又束手束脚不敢靠近。 床上的人也愣住了,他以难以置信地速度,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阮吟尴尬地扶着把手,朝他笑。 乔皙也笑了,就这么看着她,灿烂又耀眼。 “做什么手术?”阮吟歪着头巧问。 他滞住,旋即讷讷,“没什么?” “真的?”阮吟蹲下来,逗他样地问。 他躲躲闪闪回避了脸,那人就捧过脸左左右右地瞧他,令他避闪不及。 ”咳咳……”他做不了太大动作,不可遏制咳嗽起来。 她赶紧伸手扶他躺好,替他做护理,又唠唠叨叨,“装逼不成遭雷劈,早说不就好了。” 乔皙的脑袋被她理想中的细心现实中残酷的粗神经所挤压,正好凑近了她出具规模的胸器,他本来挺难受的,只是不想破坏这梦中的场景,心机boy地一声不吭,鼻子往那胸上蹭啊蹭。 “我……可能会截肢。” 动作停下来,又旋即抱紧那脑袋,过了半响,“那我陪你。” “那我陪你。” 男人的脑海里不停回荡着这句话,整颗心剧烈跳动着。他苦苦支撑,只为了能撑到娶她的那一天。他害怕配不上她,害怕她因他的残缺而离开,害怕她说出哪怕一句……嫌弃他的话。 他不肯让她知道,独自来到东海岸治疗,苦苦隐瞒一切消息。于乔家是为了整个股票市价,于他,只为了她。 “陪我么?” “陪你。” “不要工作了?” “还差几十场戏了,拍完就过来。”阮吟沉吟片刻,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嗓音低沉下来,“我之前还有段过去,如果到时候你还能容忍我……” 男人没听清,阮吟挽了挽头发,“没事,你好好答应手术,我回来就陪你。”天暗了下来,她该走了,得知了他的消息,她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手却被紧紧拽住了,阮吟脱不开身,“乖一点,阿皙。” “别走,我会吩咐下去。阮阮,我俩一起回国。”乔皙虚弱而坚硬,“我等你拍完戏再做手术,我等你。” “我怕你跑了啊,呆瓜。”不等阮吟反驳,那只手有力地握住另一只手,今生今世都不想放开了。 阮吟很快得知国内的舆论已经闹大了,唐宣本想把这件事转移到小慧那边去,背后的始作俑者却及时让事件扭转了过来。泼粪门的主角公布了一个视频,这是在红地毯前录制的一个视频,视频里,这个相貌普通的青年开始讲述自己少年时期被霸凌的经历,这是个敏感的话题,至少在大多数人听完后,与生俱来的正义感会不由自主地站队这个少年时期的受害者。 “当年那个太妹非常有名,b市云留县中学的陈萍萍,她现在身份换了,娱乐圈里少有的学霸人设,还即将嫁入豪门。真可笑啊,这种劣迹斑斑的人豪门竟然会要,她当过一个商人三年的情妇,商人是谁我不清楚,但这件事当时云留中学大部分的学生都可以作证。” “唐宣,是这样的吗?”情况急转直下,小慧被唐宣接回了住处,聪明灵慧的她趁着这个机会使劲扒拉唐宣。她算是想清楚了,就算这次被曝光的人真的是她也没有关系,为了唐宣,她死也会撑下去。 “是……也不是……”唐宣没工夫管小慧乱摸的爪子,联系了数十个水军头子摸清现如今的情况,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策划接下来的公关行动,“阿阮以前确实是个太妹,只不过,她可能从头到尾只霸凌过我一个吧……”